大秘密-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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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的子弹,而铁蛋是布置了一个机枪阵,并不是一挺机关枪。
十二天官不露面则已,已经照了面,说甚么也没有可以逃过大难的道理。
铁蛋叹了一声:“这十二个人也真怪,他们真的遵守誓言,行动一致。本来在这样
的生死关头,他们各自分散开来逃,至少可以逃出几个去,但他们在这样的情形下,仍
然硬是十二个人在一堆,我真的很是佩服他们!”
他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再停了一会。
他在下意识中,一再拖延,不肯痛快说出究竟发生了甚么事,那使我意会到接下来
发生的事,一定不可思议之至。使他至今迷惑,不明白是甚么事。
他接下来所说的是:“他们的那一声喊叫声之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恨,虽然代表了
进攻令的三下枪声立刻响起,可是那一下喊叫声,也令我不寒而栗。那时正是中午时分
,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可是立刻在那一刹间,根本连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也没有,说变
就变,陡然之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飞砂走石,黑雾滚滚而生,老大的冰雹,自天
而降,天地之战,岂是人力所能抵挡,而且事出突然,我带来的虽然全是精兵,也一下
子溃不成军了!”
我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忽然之间,天象大变,那是常见的事,但恰好发生在那一刻,那就未免太凑巧了!
在那种情形之下,别说机关枪,连机关炮都没有用了。而对十二天官来说,趁机逃
走,那是最好的机会。
本来,就算情形真是如铁蛋所说的那样,说变就变,连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也没有,
在变故发生之前,军队若是一见人,立即发射,十二天官还是难以幸免。
可是在这里,铁蛋却犯了一个错误 他下了一个命令,以他发枪三响为号,这才
开始战斗。
他那三怆,并不是射向十二天官,而是手臂高举,向天发射的。
在他射枪之前,十二天官已经知道中计,所以齐声发出了一下愤怒之至,怨恨之极
的喊叫声。也可以说,他们的喊叫声,和铁蛋的第一枪是同时发出的。
我把这些细节,写得特别详细,是由于当时谁也不注意的一些小事,但是后来却知
道,那些小事,都有重大的作用,是重大的关键。
十二天官一知道上当,立时撤退,铁蛋射三枪,需要多少时间?大约是一秒半,这
在任何人的生活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秒半钟,使十二天官有了逃命的机会,因为天象巨
变,就在那时发生!
刹那之间,黑色的浓雾滚滚,冰雹骤下,部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在天象之前
,再强大的人力,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铁大将军的精锐部队,也不能例外,弹子一样的雪粒,自天上倾倒下来,打在人的
身体之上,疼痛无比,握枪的手背上中了一下,会痛得几乎把枪抛摔,若是打在手指上
,连手指都会断折。
在这样的情形下,别说早已找不到目标,就算目标直挺挺站在眼前,也谈不上进攻
了。
而且,那种突变,会使人产生极度的恐惧,所以就有人开始发出充满了惊惧的嚎叫
声。
而这种恐惧,在一大群人之间,是会传染的,一个叫,十个叫,越叫越使叫的人自
己和听到嚎叫的人感到恐惧,于是也加入嚎叫的行列 那种景像,是人类的集体意识
行为,不能自我控制。
等到几百人一起嚎叫的时候,连铁蛋自身,也不能例外,他一开口,本来是想要制
止嚎叫声的。可是一张开口,所发出的,却是同样的嚎叫声。
幸而,这一段可怕的时间,维持得不是太久,大约三分钟,或许少些,或许多些,
也没有谁去留意,突然之间,天朗气清,回复了原状,铁蛋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窝囊得是
双手抱头,蜷曲身子,蹲在地上,哪里还有半分大将军的凛凛威风。
他是最早站起来的几个人之一,看出去,所有的人,都和他没有站起来差不多,有
的人,双手抱住了头,在毫无目的地奔跑,叫他明白了“抱头鼠窜”这句话所形容的情
形。
每一个人都鼻青目肿,有不少人,还在直著喉咙嚎叫,铁蛋来到了一个低级军官面
前,用力一个耳光掴了过去,再伸足挑起一挺手提机枪来,向天狂扫,枪声一停,他就
吼叫:“列队。”
这支精锐部队,平日在一声号令之下,不到一分钟就可以列出整齐、雄壮的队伍来
。可是这时,拖拖扯扯,过了十分钟之久,才算是勉强排成了队伍。
铁蛋本来想好好训一番话的,可是看到所有的人,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他长
叹一声,只是挥了挥手,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批百战百胜,征战大江南北,威名赫赫的部队,竟然连锐气都叫一场天变打得乾
乾净净。
铁蛋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虽然事隔多年,可是他那种沮丧和颓然之情,仍然直透了
出来。我伸手在他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我知道这个老朋友的性子,当时的打击,若不是有雷霆万钧之力,他不会有这种神
情。
我想了一想才道:“天气变好之后,十二天官呢?没有人注意他们的去向?”
铁蛋叹了一声:“别说其他人了,连我在内,当时的潜意识之中,也认为那是十二
天官作的法,现在事过境迁,可以理智一点设想,他们在天变之初,一定也很是惊恐,
但立即发现那是他们逃生的好时机,所以就趁机溜走了。”
他说了之后,我并不出声,只是在设想当时的情景。铁蛋叹了一声:“天下之大,
无奇不有,我实在……至今仍不排除那是十二天官的作为,因为实在太巧了,只要差一
秒钟,十二天官必死无疑。”
我仍然不出声,铁蛋的声音变得很疲倦:“过了几天,部队又受到了袭击,才又知
道了他们的下落,于是全力追剿,一直追到他们下落不明为止。”
我皱著眉:“他们为甚么不进京去。见了领袖,自然父子相认了。”
铁蛋望了我一会,才笑:“你没有入过政治圈,不知道权力的争夺漩涡中的可怕情
形。龙天官还没进京,就已筹划好了如何对付老头子,老头子是何等样人,怎肯让位?
龙天官当然以为我已把一切报告了领袖,格杀令是领袖所下的!”
我点了点头,在这样的情形下,十二天官自然不敢进京去自投罗网了!
一场可能改变历史的大变故,被铁大将军消弭于无形,那自然是大功一件。可是对
领袖来说,他却使领袖父子不能相会,那是大罪。究竟是功是罪,谁能评定?
我们两人久久没有说话。以后的事很明白:十二天官虽然神通广大,但已难以和军
队相抗,终于其中有人受伤,躲进了蓝家峒。从此与世隔绝。
我不以为他们的野心也消失了,而是他们的野心,根本只有一次的可能实现机会,
一次不成功,就轨永远不成功,再也没有机会了。
过了好一会,铁蛋才道:“后来,任务基本完成,领袖又会见我。”
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顿了一顿,才又补充道:“这一次见领袖,事前我把领袖会
问甚么,我应该怎么回答,足足准备了三天。可是和领袖应对之间,仍然不免全身都冒
冷汗,因为我心中有事要隐瞒他,而领袖的目光如电,简直能看到人心入肺;一个字说
错,立刻就是不测的大祸,其凶险之处,不下于当年落人十二天官之手!”
铁蛋在那样说的时候,犹有余悸,可知他再威风八面,但是在领袖面前,还是微不
足道,生死荣辱,全部操诸领袖之手!
我不禁很不以为然,看是陌生人,自然不便说甚么,但既然是自小的好朋友,我也
不禁喟叹:“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其实,你当时还应该激流勇退才是!”
铁蛋望了我半晌,才缓缓地道:“你说得容易!人陷进了名利网中,要抽身而退,
已是大大的不易,陷进了权力网之中,要能退出,那是超凡入圣的境界了,又岂是容易
做得到的!”
我恭维了他一句:“你只不过是迟了一些,终于退出来了!”
铁蛋摇著头:“我不是自己退出来的 说起来好笑,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我的
情形,和十二天官差不多,是被人追杀得走投无路,侥幸逃出来的!”
我没有说甚么,铁大将军是如何从权力高层倒下来的,真正内幕,我也不甚了了,
所以难以搭腔。他呆了一会,又道:“人在九死一生之后,自然容易大彻大悟,我想十
二天官最后肯在蓝家峒终老,这也是原因之一。”
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见解,他忽然神情疑惑:“你在蓝家峒见过新十二天官
?那个龙天官,难道也是天皇贵胄,龙子龙孙!”
他不说,我也早在心中疑惑了,这时经他一问,我先是摇头:“十二天官之中,我
对其中的几个,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因他们的样子普通之极,那龙天官是甚么样子的,
我记不起来 自然,见了面,总是认得的!”
铁蛋闷哼一声:“苗疆之中,上哪儿去找帝皇的子孙去,天官门的规矩,自然也无
法继续了 ”
他说到这里,陡然停了下来,神情怪异。我也在那时候,心中陡然一动,也不免有
点古怪的神色。
我们两人当然是由于想到了同一个可能:老龙天官若是在蓝家峒中娶妻生子,那么
,所传的后代,自然也还是领袖的血统!
然而,不到三秒钟,我和铁蛋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因为事过境迁,就算是
这样,却又怎地?当年领袖高高在上,他的子孙,自然举足轻重,地位重要。如今领袖
已死,情势当然不那么有关紧要了。
我们一面笑,一面各自挥了挥手,铁蛋道:“他奶奶的,还是那么有威势!”
他说的自然是领袖,说了之后,他又道:“那次见领袖,情形有了很大的变化,领
袖的长子竟然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阵亡,次子精神不正常。领袖在别人面前,不会表现
出甚么来,可我是他的老部下,知道他内心深处,实在隐藏哀痛,那次,见了面之后,
他甚么也不说,就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跟在他的身后,他就在院子中,缓缓地踱著步
。”
领袖在院子中缓缓踱步,时当深秋,院子中积了不少落叶,树上也不住有落叶飘下
来。铁蛋跟在领袖的后面,心中怀著鬼胎,如同十五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落,不知
领袖会问出甚么来。
领袖终于开了口:“小铁,现在这种情形,叫你想起了甚么?”
铁蛋心中一热,望著领袖的高大的背影,立刻回答道:“想起早期,在大撤退中,
敌强我弱,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领袖思谋对策,我也曾跟在后面,踱了一整夜!”
领袖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他站定了身子,抬头看著澄蓝的天空:“多艰难的
道路都走过来了,成功的代价,真不小!”
第十四部:大秘密终于揭盅!
铁蛋大声答应了一声:“是!”
同时,他想到,领袖始终会把话题说到正事上,不必等他为难,自己应该先提出来
,所以他道:“上次出征时,领袖赠我小书,我一共看了七遍 领袖为国家,牺牲良
多,竟有两个孩子,下落不明!”
他说得很是小心,看到领袖的背部,耸动了一下,但是那“唔”的一声,却又若无
其事。
铁蛋立刻转了话题,“中央派来的顾问,那雷九天是个走江湖,对江湖上的事,瞭
如指掌,他说了一个叫‘天官门’的一些事,很是有趣,不知领袖有没有兴趣听!”
领袖想想道:“你说说!”
铁蛋于是把天官门之中,有一个龙天官,如何找承继人,必须有“天皇贵胄”的身
分一事说了,察看领袖的反应,却不得要领。
他又道:“我那时恰好看到书中……孩子失散的那一段,忽发奇想,两个孩子,随
便哪一个,要是叫天官门遇上了,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领袖笑得有点冷漠:“你这是绕著弯子骂我当皇帝啊!”
铁蛋奉承道:“领袖是人民大救星,当人民的皇帝,又有何不可?”
我听到这里,伸手直指著他的鼻子,斥道:“无耻!无耻!”
铁蛋默然半晌,才道:“我当时说这种话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无耻,真心诚意,
因为那是我的信仰,领袖带著我们,为这个信仰奋战,我不觉得歌颂领袖有甚么不对,
只觉得天经地义!”
我叹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
铁蛋当时这样说了,领袖并无忤色,只是目光如电,望定了铁蛋。
铁蛋知道,在这一刻,绝不能现出惊惶或是不自然的神情来。他十分自然地把他早
已想好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事情也巧,在一次混乱中,知道了天官门的下落,把他
们包围了,并不发动进攻,虽然异想天开,可是心中既已起了这个念头,不看一看,总
放心不下。”
领袖的神情,看来仍然很冷漠,但喜怒不形于色,正是领袖的特点,铁蛋知道领袖
正在用心听自己的话。
铁蛋伸了一个懒腰,发出十分轻松的样子来:“我自幼习武,很有点成就,带著一
队人,摸进包围圈,一出手,就把这十二人抓住了。”
铁蛋说到这里,领袖的镇定功夫再好,但是父子之情,应是人类亘古以来的原始感
情,他也不免耸然动容。
铁蛋把这种情形,看在眼里,不禁暗暗心惊,知道到了紧要关头,更是半分也疏忽
不得。
他先是装著根本看不见领袖有异样的神情,自顾自打了一个“哈哈”:“那十二人
,各有一身武术,倒是不错,可是那龙天官,五短身材,面尖头削,是一个猥琐汉子,
来自关外,自称是甚么满洲贵族的后代,可是连扬州有旗人都不知道。”
他一口气说下来,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但不等领袖有反应,他就道:“一盘问
,才明白江湖上那个传说,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目的是唬弄其他的江湖匪类,可以自
高身价。”
这时,领袖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不动声色,也不出声。铁蛋索性假戏做到十足,
用很低沉的声音道:“没能完成领袖的特别任务,我……很难过。”
领袖隔了好一会才问:“那十二个人呢!”
铁蛋战战兢兢:“他们之中,有几个人受了伤,会残废,我又觉得他们曾蒙领袖特
别提起,总是一种福气,而且他们也立下重誓,再不为祸人间,所以我作主,把他们放
了。”
领袖仍然没有出声,只是沉著脸,铁蛋的神情更是惶恐 这时他心中很是害怕,
所以惶恐的神情,倒也不完全是假装出来的。
他道:“我没有照领袖格杀勿论的指示,请领袖给我处分。”
领袖又沉默了半分钟左右,铁蛋像是过了半个世纪。总算领袖有了反应,挥了挥手
。
一看到这个手势,铁蛋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他知道,那是领袖
表示许可的惯常手势。
果然,领袖接著说:“很好,很好。”
说完了之后,领袖的脸上,现出了疲倦的神色。铁蛋走前一步,他对领袖的忠心,
绝无疑问,这时,他也只想领袖高兴。
他用十分真诚的声音 一半为了自己刚才欺瞒了领袖自责:“领袖,现在天下是
我们的,早年失散的孩子,总能找得回来的,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领袖望向铁蛋,目光深邃无比。
铁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