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新妇之理(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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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也不知道。”
中禅寺眯起眼睛,皱起眉头。木场开口道:“你为什么……把平野送到那间告解室去?钥匙呢?你怎么会有?”
“恰好当时——刚进入九月的时候,我拿到那个房间的钥匙。一想到碧的不幸,我真的觉得这实在太恐怖了,但是那个时候……我觉得那里是个绝佳的藏身处。”
“你……还是不能说出……是谁拿给你的吗?”
葵看来真佐子一眼,然后说:“是曾外祖母给我的。”
“什么……”
茜大受打击。
这种屏住呼吸。
“我记得是姐姐——你来叫我的。你说曾外祖母叫我,我去到房间一看,曾外祖母说她有东西要交给我,然后把那把钥匙给了我。曾外祖母说:‘这是伊兵卫的遗物,是学校打不开的房间的钥匙。’我问为什么要给我,曾外祖母说:‘你不是在那里念书吗?’”
“痴……痴呆了吗……”
葵点点头,然后说:“姐姐,可以不必再瞒了吧?告诉你那三名娼妇的事的——也是曾外祖母吧?”
“葵……”
“是、是吗?”
茜无力地点头。
这一瞬间。
伊佐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以为黑与白的洋馆颤抖起来了。
事实上,抽搐般的律动包围了伊佐间。
所有的人都戒备起来。
真佐子——在笑。
总是坚毅无比,就连主动说出家中秘密时,依然一派庄严的真佐子,竟高声大笑。
“这下子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那个女的痴呆了?没的事,她根本没有痴呆!”
真佐子蹒跚地来到中禅寺旁边,就这样与他错身而过,背对着他说:“祈祷师先生说要驱逐妖怪,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你无论如何都要除妖的话,得把那个女的叫来才行啊!”
“母、母亲……”
“听好了!葵!茜!这位先生真的很了不起。可是,虽然他体贴我,叫我不必坦白一切,但似乎也行不通了。刑警先生,还有勇治,你也好好听着。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阴谋!这都是那个女人——对,织作五百子所做出来的勾当!”真佐子叫道。
“勇治,你刚才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那是真的,我是个淫荡的织作家女人。祈祷师虽然说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但是家父教导我要引以为耻。不管怎么教,不管怎么教,母亲和外祖母都不肯放过我。葵、茜,你们的父亲全都是不同的男人!”
“母亲!你冷静一点!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很冷静。我的外祖父,你们的曾外祖父嘉右卫门,让自己和女工生下来的孩子成了当家。我的父亲伊兵卫,也是嘉右卫门带进来的人。五百子刀自——那个女人,把我的母亲贞子教育成织作家的女子。但是伊兵卫猛烈地抵抗,盖了那栋愚蠢的建筑物。五百子刀自不愿服输,就像对我的母亲贞子做的一样,甚至把我也教育成织作家的女人。但是……没错,就像祈祷师先生说的,社会早已不是那种时代了。到我这里来的男人,每个都不屑地把我看成一个荡妇妓女。我有多么痛苦……你们能够了解吗?”
“夫人!已经够了,别再说了!”
中禅寺严厉斥责,但真佐子却顶撞回去:“不,我要说。祈祷师先生,你明知道,却瞒着没说对吧?伊兵卫根本不期望那种愚蠢的建筑物可以封住织作家的陋习。那只是种摆饰,是对五百子刀自的嘲讽,只是这样而已。家父——伊兵卫计划了更骇人、更恐怖的奸计,布下了十层、二十层的天罗地网!伊兵卫这个人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也不是顽固的守法者,更不是什么人格高尚的仁人君子!他只是个执着于延续自己的血统,冥顽不灵的家伙!碧还有你们姐妹,全都被那个亡灵给害了!”
“怎么……”
“是真的。”母亲盯着两名女儿,“听好了!我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会对碧那么疏远吧。碧是我们夫妇之间惟一的孩子,她是我和强奸了我的雄之介生下来的孩子!”
“强奸?”
“没错,那是强奸。谁要和那种男人上床?怎么能让那种人的后代当上织作家的继承人!他是父亲伊兵卫带来的男人,打从一开始——我们就被禁止发生夫妇关系!那个男人明明知道,却以蛮力制服我,强暴了我。噢,多么教人憎恨,可恶,一想起来我就浑身发毛!”
“为什么?伊兵卫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血统……”
“为什么?很简单。家父只想让有自己血统的人当上织作家的继承人。所以……他让自己和女工生下来的雄之介当自己的女婿!”
“什么?那……”
“雄之介和我是异母兄妹。”真佐子说。时间暂时停止了。
“碧——所以那个可怜的孩子,真的是近亲相奸之下所生的孩子。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惟一一个夫妇间生下来的孩子,却是受到诅咒的血统束缚的孩子……我愈是心疼那个孩子,就愈想杀了她!她是那么样地可怜……我连正视她都没办法……”
真佐子凝然不动,静静地发狂了。“所以,过世的紫是雄之介让外头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而茜,你的丈夫是亮是雄之介强暴耕作的太太生下的孩子,是亮是雄之介的孩子。我吩咐你绝对不可以和是亮有夫妇关系,就是这个原因。”
“……原来是你禁止的!”
“当然了。就算母亲不同,我和雄之介也是兄妹。换言之,茜和是亮是堂兄妹,不可能生出什么正常的孩子。雄之介这个蠢材,连他父亲伊兵卫都小心回避的近亲婚姻都不放在心上,是个比恶鬼畜生更不如,更下流的人渣!”
“这……太残忍了!这种事……”
“没错,很残忍。然后伊兵卫的心愿实现了。现在这个家里,没有伊兵卫血统的人,只剩下五百子刀自一个人了。不管谁和谁生下孩子,全都是伊兵卫的后代!所以这一连串的事件……”
“是刀自的……复仇?”
“是那个女人想要断绝伊兵卫血统的阴谋。”
“这……这太奇怪了!刀自她……”
“就算坐着,也能够指挥他人。这一点,只要看看你就可以明白了,祈祷师先生。灌输碧错误的讯息,给她房间钥匙的是刀自,这是对伊兵卫的报复。”
所以……所以碧才没有说出名字吗?
“那所充满了愚蠢建筑物和伪善的学院,用它坚硬的石墙杀掉了浓浓地流着伊兵卫血统的碧。碧耽溺在伊兵卫所留下来的邪魔外道书籍里,是在那所学院。她等于是被伊兵卫给杀掉的。结果,那所学院的欺瞒暴露出来,终于关闭……刀自一定正在大笑!茜、葵,还有我——不知不觉中团结一致,帮她杀了那个孩子。那孩子、那可怜的孩子……”
真佐子嘶声大叫。“再怎么样也是我生的孩子啊!”
壮烈的妇人朝着螺旋楼梯底下前进。“我再也不要任人摆布了!碧的仇……我来……”
“住手!”
木场和青木抓住真佐子。
“放手、放手!”
真佐子挣扎,茜跑过来劝阻母亲。益田惊慌失措,在一旁狼狈万分。
“夫人!五百子刀自不是元凶……”
中禅寺正想说什么的刹那,螺旋楼梯下传来一阵伴随着回声的声响。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庞大的影子从昏暗的走廊奔了出来,是耕作。
肖似外国人的一双大眼混浊不堪。一直折磨着他的不肖子,是他的主人与他的妻子生下来的孩子。耕作知道这件事吗?剃光般的秃头渗出汗水,农事服的腰上插着久留里镰刀。就像平常一样。
耕作看到这场狂乱的骚动,也不受影响,说着“夫人,刀自老太太她”,然后大步向葵走去。
“刀……刀自她怎么了?耕作!”真佐子叫道。耕作应着“是,就是……”,来到葵的面前。
就算近看,葵也美丽得无懈可击。
标致得甚至损及人性的脸庞,陶瓷人偶般的两性兼具者。
“小姐……”耕作说道,“我刚才在外边听到了。”
“听……听到什么?”
“你是……真凶吗?”
葵一脸讶异。
“不好,快逃!”樐窘蛞辉径稹
但是他慢了一步。
“那么你就……回冥府去吧!”耕作粗壮的手陷进葵的脖子那陶瓷般的肌肤。
一道粗重,响亮的声音。
伊佐间看见了不属于此世的情景。
葵与耕作在跳舞。葵以耕作为支点,就像公园的游乐器具般不断地旋转,但是耕作的手并没有扶住葵的腰或手。樐窘虮蛔部乖诘厣稀K豢纳硖遄部恕V徐屡芄ィ且跹羰σ脖豢约旱摹揭八醋诺哪撬览龅慕鸥恕D境 ⑶嗄尽⒁嫣锝佣卦獾娇纳砬セ鳌
“住手!住手!你在做什么?”中禅寺大叫,耕作停了下来。
回转停止,葵的身体无力地垂下。
完全……死了。
伊佐间总算发现自己吓瘫了。
“耕……耕作!”
“夫人,对不起。”
“耕……耕作,你……那是……”
“我知道。夫人,这孩子……”
“她是……葵是……”
“不用说了。”
“葵是你的孩子啊!”
“所以……”耕作用一只手吊着葵,高举着,“所以……她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原本是葵的物体左右摇摆着。
“因为混进了我这种下人的下流血统,所以她才会杀人。夫人,对不起。”
“不……不许你胡言乱语!”
“可恶!”
木场想要抓住耕作,耕作却用葵的身体挡住他,跑到真佐子身边。
“耕……耕、耕作,把……把葵放开……”
“这是我的女儿。这样就好了,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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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
“她不是谁的孩子……”
“……我生的就是我的孩子。”
“咻”的一声。
漆黑的液体从耕作的脖子喷发出来。着丧服的贵妇脸和手转眼染得鲜红,黑衣一片濡湿,显得益发漆黑。耕作的巨大身躯伴随着女儿的身体,慢慢地倒了下去。
“碧、葵,对不起……我是个坏母亲……”真佐子慢慢地摇了几次头,“茜……就算只有你一个人……”
说完之后,她把镰刀刺向自己。
没有任何人阻止得了。
这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就这样,蜘蛛的大计实现了。
“……这就是……最后的机关吗……”中禅寺说道,如幽魂般站了起来。他的额头流下两道鲜血。樐窘蛘驹谒员撸焯降淖旖且财屏恕D境∷殖诺兀┳〔欢2裉镆黄H唬嗄净枇斯ィ嫣锖孟褡驳搅送罚静黄鹄础\缣弊谀盖椎氖迩啊U飧静皇钦飧鍪澜绺糜械那榫啊
全都发生在短短几分钟之内。
中禅寺闭上眼睛,深深地垂下头。
“这种……结局有什么用?”他说道,“她今后……”
他想到了葵。的确,如果耕作没有现身,这个家或许还有救。真佐子的诅咒也已经解开了吧。换言之……
——这不是古老的诅咒?
“好像……全都结束了是吧。”一道虽然沙哑,却仍旧独具风情的话声响起。
“这下子……织作家又回到织作手里了。”
喀、喀,细微的声音响起。
走廊深处的黑暗里,声音逼近而来。
“什么父权,这个家代代都是女人的家。”
喀、喀,犹如织布机运转的声音。
“穷酸女工的血脉,这下子总算断了。”
喀、喀,蜘蛛出来了。
滑行似的登上惨剧的舞台。
“你……你是……”
一个小个子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笑了。
银色的,如丝般的白发梳了个髻,皮肤仿佛涂上了颜料般,机理细致。
娇小的、娇小的……
“五百子……刀自……”
五百子像个孩子般,脸上堆满笑容,俯视着真佐子倒卧在地上的尸体,说道:“太爽快了。”
接着她睁大双眼,看到张着嘴死在地上的耕作,以及他身旁变得像团破布般的女儿,更加愉悦地笑出声来。
“这个蠢货,不过是个下人的女儿,竟然妄想当上织作家的当家,太狡诈了。爽快、太爽快了……”
接着她看到陷入茫然,颤抖不止的柴田。
“哦,你是勇治吗?勇治啊,你还在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你啊,特地来看我这个老太婆了吗?好啊,好啊。喏,看哪,令人憎恨的嘉右卫门的血脉全都死光啦。这下子你阿婆也可以瞑目啦。”
“阿婆……你……是说外祖母吗?”
“你的阿婆长子啊,就是我的孩子久代啊。你是我的曾外孙哪,你是织作家血统最正当的继承人啊。不管是改了姓,还是换了代,你都是继承了代代传承下来的织作家血统的人哪。”
“织、织作……”
“我为了将来设想,才把织作家的女儿送到外头去了。混进别的血统是无妨,但是妄想篡夺织作家血统还理直气壮,真是太嚣张了。我把和那位郎君生下来的久代改名为长子,送进名门北条家当养女,那就是你阿婆啊。”
“我、我是织作家的……”
“没错啊,只要你回来,一切就皆大欢喜了,这下子织作家的血脉也可以维持下去了。如果当初你肯入赘过来,我就不必做这些事啦。那个混账东西,那个叫贞子的,是嘉右卫门跟相模的女工生下来的女儿。伊兵卫那个蠢材,是流有嘉右卫门老家血统的男人。嘉右卫门这样还不满足,他可能是想让伊兵卫的孩子继承家业吧,真是太执迷不悟了。雄之介也是伊兵卫让越后的女工生下来的,竟然把自己的女儿真佐子嫁给自己的儿子雄之介,多么荒唐的大蠢蛋啊……”
——妖怪,这就是妖怪的真面目。
“……篡夺……血统……”
“岂能让他如愿?男人不能生子,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对男人来说终究是别人的孩子。对男人来说,孩子全都是外人。女人生子,是把自己的骨肉分出去啊。只有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才是亲人。女人就是这样传递家业,世代继承,保护着家啊,永永远远啊。”
所有人的都冻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茜猛烈地颤抖,摇摇晃晃地爬过去,“曾奶奶,曾奶奶,你、你、你。”像个坏掉的留声机似的不断重复,抓住五百子的轮椅。
“放肆的东西!谁准你胡乱叫我曾奶奶了?不过是个女佣,不许你随便乱叫!”
“女……女佣?”
五百子用手仗敲打茜。
“爽快。太爽快啦!”妖婆用手杖戳着尸体,高声大笑,愉快地大叫:“喏,这下子就成啦,织作的血统保住啦!”
坚若磐石,永恒不绝……
中禅寺开口道:“你……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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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知这起事件的全貌时,已经是樱花缤纷盛开的时节,所以应该是四月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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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见了待古庵,甚至去找了青木和益田问话,总算觉得似乎掌握到事件的轮廓,可是还是无法完全信服,结果我爬上了晕眩坡。
坡道途中的油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