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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络新妇之理(下)-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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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隆
  坡道途中的油土墙里,也满布樱花色彩。
  那时我忍不住诧异,原来里面种的是樱树吗?
  京极堂一如往例,正关店休息。我用指尖拨拨写着“休息中”的木牌,往主屋走去,但夫人好像也不在,不管怎么叫人或敲门,连只猫都没有出来。
  没办法,我擅自进了屋子。
  从廊檐朝里面一看,鸟口正坐在客厅里。
  鸟口也一如往例,一看到我的脸就先“唔嘿”了一声,然后说:“关口老师,这次没有您的戏份哟。”
  “什么戏份?我只是顺其自然地过我的日常生活罢了。又不是演员在后台摸鱼打混,哪有什么戏份不戏份的。”我说道。
  于是主人便像平常一样顶着一脸不悦的表情,像平常一样说出惹人厌的话来:“你的人生不就是为了摸鱼打混而存在的吗?你应该出生在卖鱼人家才对哪。擅闯民宅,连声招呼也没有,像什么话?”
  “我在玄关口叫过了。”
  “你那种倒嗓的嘘声,根本穿不进来。话说回来,关口,你是来做什么的?鱼的话,我家不缺。”
  “有什么关系嘛,没事就不能来吗?像樐窘颍局皇抢凑獗叩目吞醢伞K蛔苁枪此酰牙淳突崛ヂ铮俊
  我这么说,结果京极堂竟说“他好歹算是我朋友啊”。他无论怎样都不想当我成朋友就是了。尽管主人没办法,但我擅自铺上坐垫,在主人的正对面坐了下来。
  “随便你把我当朋友还是熟人都好啦。我今天是来……诺,关于轰动社会的织作家溃眼绞杀事件的始末,我是来听听你的解说的。”
  京极堂露出的样子。鸟口说:“其实我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无巧不成书,真是凑巧呢。”
  “你还是老样子,说的话莫名其妙。话说回来,京极堂,听说你还受了伤不是吗?还好吗?”
  京极堂说:“我哪有受什么伤?”
  “不管哪个,怎么样?听说这件的事件,是织作家高龄就是多近百岁的妖女索策划的是吗?”
  报上虽然没有刊登,但我是这么听说的。
  “什么妖女?五百子刀自已经过世了。”
  “死了?为什么?”
  “老衰,心脏衰竭。就像你说的,她年事极高,就快迎接白寿'注:白为百减一,指九十九岁。'了。听说是一个星期前的事,对吧,鸟口?”
  “是呀,寿终正寝。师傅,那么老婆婆的心愿算是实现了嘛?”
  “算吧。她自以为愿望实现了,就这么往生了。所谓的愿望,就是这么回事吧。”
  幸福和满足的确是非常个人的,当然无法计测,所以就算旁人看起来觉得多么的匮乏不足,本人心满意足的话,就是心满意足吧。
  “可是次女还……”
  “话题人物织作茜。”鸟口说。
  “话题人物?他变成话题人物了吗?唔,次女还活着的话,就等于没能将伊兵卫的血统斩草除根吧。总觉得她很可怜,而且遭受池鱼之殃而死的人,感觉也会死不瞑目。”
  “你真是个笨蛋,人都被杀掉了,哪有什么瞑目不瞑目的?你说谁早到池鱼之殃?这不是一位,而是杀人,没有什么池鱼之殃可言。”
  “可是那所学校的女学生……”
  “你说渡边小夜子和麻田夕子?”鸟口说。
  “还有学校的两个老师……”
  本田幸三和山本纯子……
  “呃,还有三个娼妇……”
  川野弓荣、前岛八千代及高桥志摩子……
  “都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吧?”
  “没那回事。”京极堂站起来,观赏面对庭院打开的纸门,“如果你一定要说是池鱼之殃的话,是啊,符合的大概只有最早死于平野之手的矢野妙子吧。她的死,可以说是偶然吧。但不管如何,都牺牲太多人了。”
  包括病死在内的话,多达十五个人过世了。
  朋友也眼睁睁的目睹四个人死去。
  我心想自己的发言似乎思虑欠周,默默的反省。朋友不喜欢这样的事。
  鸟口说:“可是师傅,就算只救到茜小姐一个人,也真是太好了。真是不幸中的什么来着?……人要活着,才能碰上好事嘛。好死不如赖活,对吧?”
  “好事?她一个月前才失去所有的家人吧?服丧中会有什么好事吗?”
  “有啊,老师。”鸟口笑呵呵的说,“茜小姐决定跟那个柴田财阀的首脑结婚,年轻寡妇嫁入豪门喽。”
  “真是英明的决断。完全不把丑闻放在眼里,不愧是柴田财阀,真是海量。”
  “哎呀,里头也有政治上的考虑吧,很像是老谋深算的企业家会想出来的点子啊。织作家由于杀人事件,几乎灭门,再加上相关学校法人丑闻缠身,不得不闭校。哪里好像有好多财经界要人的女儿就读呢。不但会招来反感、失去信用,权威也一落千丈,连生意都受影响。柴田家就算想切割,与织作的关系也太过于复杂,事到如今说这与柴田加无关,也不会有人相信。倒不如干脆将织作家唯一幸存的不幸女儿当做柴田集团龙头的配偶,让世人见识柴田的果断,或许还有将丑闻转化为美谈。”
  “可是那个柴田耀弘的样子,不是过世的五百子刀自得曾外孙吗?那也是原因之一吧?他真的有织作家的血统吗?”
  “你也真是哎凑热闹哪。”京极堂说。
  鸟口接口说:“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调查过了。柴田勇治这个人原姓北条。北条家现在已经没落了,但原来好像是来历正统的名门世家,勇治的祖母叫做长子,她是养女没有错。因为柴田家要物色养子的时候,就是五百子引介勇治,并大力推荐的。因为将来是要继承柴田耀弘的位置,养子的人选似乎引发了一场的纠纷,但五百子是对耀弘有恩的嘉右卫门的夫人,结果就这样硬是通过了。”
  “原来如此啊。”
  我对于生孩子这件事生理上感到恐惧。我觉得小孩子很可爱,可是自己的遗传基因独立自主的产生出另一个人格,这种神秘不可思议的现象让我没来由地朦胧的感到恐怖。所以我实在无法理解执着于留下子孙的心情。五百子为了不让自己家系血脉断绝,把自己的孩子托给了别人家。
  然后为孩子后裔准备了一个万人钦羡、高高在上的位置,让他坐下。可是……
  “可是京极堂,如果茜小姐嫁过去的话,织作家就断绝了。那样一来,别说伊兵卫的血统没有断绝,连织作家的家名都会消失不见,不是吗?”
  京极说:“是啊,会消失啊。”
  我无法释怀。家这种东西,因为姓氏才是个家。许许多多的家族费尽千方百计,就是为了不让家名断绝。我是以这样的角度来看待织作家的事件的。我这么说,阴险的朋友便扬起一边眉毛说:“是啊,家这种东西跟妖怪一样的,没有姓名,就等于不存在。”
  “那……”
  “所以……”
  “所以怎样?说清楚点啦。”
  “你很啰嗦欸。”京极堂说道,盘起胳膊,“这样就好了,我已经揭开那个家的诅咒了。既然已经解开了,家也会消失不见。”
  “我不太懂哪。蜘蛛——织作五百子所构思的精巧计谋精密万分,一旦开始运作,就连你和樐窘蛞参蘖ψ柚梗扛鋈硕枷萑氪砭酰砸晕咀抛灾饕庵拘卸率瞪先词鞘艿讲僮荩蘼廴魏稳嗽趺葱卸苹疾换岣谋洌梢酝昝牢奕钡亟校皇锹穑靠墒墙峁兀烤退慵苹瓿桑哺久挥性趺囱铩<颐暇鹑说暮蟠钕吕矗詈罅约憾妓懒恕U庋幕埃降资俏裁匆甯鋈耍绱司缁幔课宜档奈薹浚傅氖钦饧隆!
  “你真的很啰嗦欸。”京极堂再次站了起来。接着说:“那个老妇人到底还是得了老年痴呆症,所以根本策划不了那种计划。”
  我正要询问他话中的真意,他却伸手制止:“我接下来得去织作家一趟,如果你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啊,鸟口,谢谢你的通知。”
  “喂,你要去做什么?”
  “去工作。听说那栋屋子要拆掉,书画古董今川已经处理了,但书房里有着堆积如山的书籍。我接到委托,去处理那些书。”
  “是表面上的工作啊。”
  “你是笨蛋吗?工作哪有分什么表面里面的?我可是开书店的。那里似乎有许多珍奇的书籍,对爱好者来说,书就等于古董哪。得去筹措资金才行。”
  “那么值钱吗?”
  “所以是亮才会去书房吧。”
  “咦?”
  鸟口说“那么到时候那边也拜托您啦”,匆匆回去了。
  主人几乎无视于我的存在,做好外出的准备。这段时间,我停止思考,只是坐着发呆,但主人说“喏,我要出门了”,我慌忙追了上去。
  “等一下,带我一起去。”
  “我为什么非带你这种驽钝的仆人一起去不可?我和樐窘蚰歉銎肺坏退椎募一锊煌挪幌氪雠ピ谏肀摺!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不会碍事。”
  我想去看看蜘蛛网公馆。
  “那里很远,作业很花时间。视情况可能得过夜,还得花交通费。”
  “没关系啦。”我说。小说家是不受时间拘束的职业,而且我根本没在工作,只要打通电话给妻子就好了。
  到车站的途中,我们没有交谈。
  春天的和暖令人十分惬意。
  已经不冷了。
  京极堂穿着暗褐色的和服便装,手里拿着近黑色的外套,行李只有一个包袱。
  京极在停车场停步,开口道:“关口。”
  “什么?”
  “你这个人老是痴痴呆呆的,应该可以了解吧。你想象这样的情况:日复一日,每天都有人告诉你同一件事,不管是睡是醒,都不断地重复同一件事。”
  “我有没有痴呆姑且不论,不过我大概可以想象。”
  “那件事是关于你的过去,内容是你要雪清宿怨。”
  “嗯,然后呢?”
  “告诉你这件事的人,好像忘了之前已经告诉过你似的,不断地重复这件事。你会怎么做?”
  “说我之前听过了。”
  “说的人主张他没有说过。”
  “我会说可是我听过了,因为我真的听过了。”
  “可是他还是说他没说过。”
  “那我会反过来说给他听,因为我听过,所以我才知掉内容。我要让他知道这一点。”
  “就这么不断反复,而你是痴呆的。”
  “你想说什么?”
  “然后有一天,说的人仿佛忘掉了一切,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问我?那我会告诉他,说之前他讲过了。”
  “说的人主张他没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咦?”
  “就这么重复。容我再三重申,你是痴呆的状态。然后,会怎么样?”
  “我……会以为那是我的记忆……然后告诉他这件事?”
  “没错。不断地反复播放、重复输入的动作之后,记忆会愈来愈鲜明。然后再把输入源隐藏起来,内容就会变成那个人的记忆——就这么简单……”
  “五……百子刀自?”
  此时电车来了。
  我们坐上车子。
  车窗外已经完全是春天的景色。
  可能是光线的关系吧,应该相同的景色看起来竟完全不同,真是不可思议。平凡无奇的森林和河川等等,都显得新奇无比。
  “久远寺……”京极堂突然说道,正对凡庸的景色看得入迷的我吓得倒抽一口气,“把樐窘蚪樯芨迷端铝棺有〗愕娜恕
  “你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啊?”
  “好像是大河内。”
  “大河内?那个大河内吗?”
  “是啊,就是那个大河内。”
  大河内是我们旧制高中时代的同窗。他总是随身携带哲学书,是个怪人,不喜欢社交,学生时代患有忧郁症的我对他颇为欣赏。
  就像是“物以类聚”这句成语。
  久远寺凉子是我忘也忘不了的去年——那个夏天——发生的事件的关系人。
  她以委托人的身份拜访樐窘虻氖挛袼蔷褪鞘录目恕
  如果京极堂说的是事实,那么等于是我认识的人成了事件微小的契机。
  “大河内本来担任进驻军的通译员,他也认识樐窘颉T谖颐悄歉瞿昙叮挥腥瞬恢罉木津那个笨蛋嘛。”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在当侦探啊。”
  “樐窘虻母绺绮皇强艘患乙越ぞ韵蟮木羰坷志憷植柯穑瑯木津在那里弹过吉他,好像与驻留美军有一些交流。”
  “我知道啊。樞智科任业鸵艏兴母#叶蓟岬恕!
  京极堂说“可是你弹的很烂啊”,笑了。
  电车“喀当”晃了一下。
  “凉子小姐在药学学校就读过一阵子,听说大河内是那时认识她的,那里的讲师是他的好友。缘分真是奇妙哪。”
  “真的很奇妙。”
  “织作茜小姐是凉子小姐的同窗。”
  “咦……”
  电车驶上高架桥,车体发出阵阵吱嘎声,朋友的声音变得有点模糊。
  “这样啊。”
  “把樐窘蚪樯芨计置澜康囊彩谴蠛幽凇K淙徊幌檬俏耸裁词拢澜考傲棺优吭谇澳昙淮蚊妫狄彩谴蠛幽诮樯艿摹K孟癯闪艘桓雠ɡ┱怕壅撸亮丝〗阈吹穆畚模胍绺九肷缁峁叵邓伎蓟帷还锹畚牡幕嵫叮忻嫔喜⒚挥心敲炊唷!
  “你想说什么?”
  “所以说,缘分真的很奇妙哪。”
  车子进入隧道,车窗倒映出我呆傻的表情。车子隆隆作响,穿过黑暗,我熟悉的脸一瞬间转变成一整片樱花。
  “不过,确实就像你说的。药剂师这个职业,似乎特别受到职业妇女青睐呢。你涉入的两起事件的关系人彼此是同学,也是有这种巧合的吧。世界是很狭小的。”
  “是啊。可是和凉子小姐一样,茜小姐也没有毕业。在接近战败的一段时期,她似乎以近乎离家出走的形式去了东京,半工半读。她会不会是在反抗些什么呢?”
  “就我听到的来看,茜小姐并不像那种人欸。”
  “她是个非常谦虚的人,而且极为聪颖,一点都不输妹妹,对社会也有明确的主义和主张。”
  “看你把她捧的。”
  “还好啦。”
  “京极堂,你本来就很赞同妇女参与社会吧?”
  “是啊,可是茜小姐并没有去做药剂师。她的社会参与,结果仅止于去年夏天到秋天,担任丈夫的秘书而已。”
  “那个是亮先生搞垮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他搞垮的是服饰公司,不过是在春天倒闭的。茜小姐工作的,是是亮先生左迁之后的一家小工厂,位在小金井町。”
  “小金井?”
  “在木场大爷租屋附近哪。是亮姑且不论,但堂堂织作家的次女在那种工厂工作,似乎引来议论纷纷。不过茜小姐本人好像安之若素,不以为意。恰好那时,增冈先生为了耀弘先生的继承问题,每天都前往小金井。他好像去工厂看过几次,说茜小姐在那里倒茶扫地,十分认真。虽然做的也不算是秘书的工作。”
  “原来她是那样的人啊。”
  “没错,就算跌倒,也不空手爬起。”
  “咦?”
  “五百子刀自似乎也都是由茜小姐亲身照料的,茜小姐是个很勤劳的女子。”
  一走出车站,就闻到海潮的气味,海边离这里很近。
  天空是一片樱花时节的厚重阴天。
  穿过城镇,往渔夫小屋并列的海边前进。投网和浮标褪色成独特的色泽。融进了萧条的景色里。鱼腥味和草木萌芽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气味掠过鼻腔。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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