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无猜 短篇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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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查询一件小事。”
电脑答:“请输入密码。”
齐迈报上他在公司的工作证号码。
“查实无误,”电脑答:“但恕我不能泄露人事部机密。”
“不,我不会要求你那么做。”
“欲知何事?”
齐迈抬起头来,神情更加严肃,这时的他,五官虽然普通,但有一种持重的美态。
他转头向主管说:“我想与电脑独处。”
主管笑,“那我尽管回避一下。”
秀文问:“我要不要走开?”
齐迈说:“你请过来。”
主管笑意更浓,“我三十分钟后才回来。”
秀文坐到齐迈身边。
她看到齐迈打出三个字问电脑:“你是谁?”
秀文大奇。
可是电脑的回答令她更觉诡秘:“你已知道了,齐迈。”
齐迈又问:“你是如何发动这件事的?”
电脑回答:“我每日处理人事部档案,时间久了,十分唏嘘,今日你来,明日他去,有人升上去,有人降下来,有人请病假,以后不再复职……大机构内人事变迁,一一都记录在我脑海,上千个职员的动向,我了如指掌……”
秀文读到这里,手足冰凉,目瞪口呆,活过来了,电脑活过来了。
只见它继续说下去:“你们每日在同一大厦内工作超过八小时,却那样冷漠,不理他人死活,于是我想,可否策动温情,使你们团结起来?”
秀文实在忍不住,“啊”地一声,站了起来。
电脑,是一具电脑使得他们关怀比他们不幸的人。
秀文与齐迈面面相觑。
“于是,我发出告示,果然,你们没有令我失望,你们团结起来,组成力量,现在,本公司同人已不是一盘只顾个人利益的散沙。”
秀文忍不住在键盘上按:“你只是一具电脑,你竟比我们更具人性!”
电脑回答:“是秀文吧,世事往往令你出奇,因为你阅世不深,人尚天真。”
秀文顿时词穷。
齐迈告诉它:“我们会替你保守秘密。”
“谢谢你,不过我装置有自动清洗系统,不久我会把这件事在记录中完全剔除,我不会承认有这件事发生过。”
齐迈答:“我明白。”
“再见,齐君,再见,秀文。”
齐迈按熄电脑,缓缓站起来,有点晕眩。
他紧紧握住秀文的手,走出电脑室。
他们一直走到有阳光之处,才肯定刚才的事不是一场梦。
隔很久很久,齐迈才说:“真没想到电脑会发动温情。”
秀文只觉羞愧。
“可惜我们时间精力有限,否则真应多多帮助他人。”
秀文仍然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齐迈拉一拉她的手,“我们要筹备婚礼了。”
秀文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来,我们先去陪退了休的林伯喝下午茶,问问他可适应悠闲生活,然后到保良局去办助养孤儿手续。”
要做的事太多了。
安娜迎上来,“喂,你俩还在卿卿我我?公司五十五周年庆典,推举你俩搞活动呢!”
秀文大叫,“我没空,我要结婚。”
安娜说:“小姐,行行好,时间还不都是挤出来的。”
齐迈说:“不行,我们实在没空。”
安娜悻悻说:“真没人情味。”
也许她说得对,但是安娜永远不会知道,大公司内最有人情味的,会是人事部的一具电脑。
齐迈与秀文会保守这个秘密。
无缘
《三小无猜》短篇小说集
桂芝一直冷眼旁观。
但见回俊不停的喝。
在人家的婚礼上,趁着人多、热闹,借故喝得酩酊,大抵比较容易原谅自己。
新娘子轻轻对桂芝说:“你替我们看着回俊。”
桂芝替新娘拉好裙裾,牵牵嘴角,“怎么看?那么大一个人,要是醉倒,谁扶得动他。”
“叫他少喝些。”
“最讨厌的女人,是站在男人背后叫他少喝点的女人,就算身为妻子也不可以那样,人各有志。”
“桂芝,”新娘凝视她,“你会是个好妻子。”
桂芝挪揄新娘:“你才是超级太座。”
新娘的父母不算富有,小康而已,但是这次嫁女儿,妆奁丰厚,一层两房两厅地段高尚的公寓,一部轿跑车,以及这次喜宴的费用。
新娘子特地跑到名设计师处挑礼服,家长拍胸口,“没问题”,连新郎西装金表也送过去,还没口价说“女婿是娇客,重话说不得。”
桂芝生母一早与她父亲离异,母女合不来,同后母太客气,根本没有娘家。
无论什么年代,什么身份,一个女子没有娘家,总比较孤苦。
新娘见桂芝沉思,忙笑着开导,“多吃点。”
“得了。”
“看见哪个小生配得起你,告诉我。”
桂芝笑了。
全场,她最喜欢的男生,便是回俊。
像世上其他的事一样,要多不巧就多不巧,回俊所爱的,却不是桂芝,另外有人。
那么,又像言情小说的情节一样,那位女生,正是今晚的新娘子。
香槟夹杂着拔兰地喝至容易醉。
醉酒也分文醉与武醉。
回俊幸亏是文醉。
远看,他似坐着沉思,实则已经醉倒了。
谁,谁送回俊回去?
他一定不能驾车了。
散席时众人双双对对散去,不是看不见回俊,而是故意不要去看见他,免得麻烦。
忙了一天,谁不想匆匆回家休息,谁耐烦拖着个醉汉听他胡言乱语。
新娘子急了,“怎么办?”
桂芝瞪她一眼,“别露出马脚,当心你那一半不高兴。”
桂芝做好做歹,到楼下,找到一部计程车,付司机数百元,叫他上去,把回俊抬上车,送回家。
大家才松一口气。
桂芝独自驾车返家,在红灯前停住,把下巴靠在軚盘上,十分后悔她永远扮演着一个众人皆醉她独醒的角色。
醒的人自然得收拾残局。
桂芝冷笑一声。
那一晚,无线电通宵广播伴她睡去。
第二天一早,人人都得起床上班。
出乎意料之外,回俊若无其事地坐在会议室主持大局。
桂芝不由得有点佩服他。
除出一对老大的黑眼圈,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现代人,必须有这样的本事吧。
所有的伤均是内伤,不能在人前显露,统统内出血。
桂芝见他无恙放心,回去自己那组做事。
中午时分,有人敲房门,是回俊找她。
搭讪说“真想回去睡觉。”
“还有三数小时你便可达成愿望。”
“这就是我喜欢办公的原因,除出午膳时间,只做七小时工作,偶尔开一个通宵,老板几乎感激流涕,相反地,做人家伴侣或是父母,就永无休假,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天廿四小时地做做做,累坏人。”
桂芝笑一笑,“听你的话,谁还敢结婚生子。”
回俊把手插在口袋内,“对,昨天晚上,谢谢你。”
“谢什么?”
“把我送返家。”
“并不是我。”
“是你安排的司机与车子。”
“不必客气。”
桂芝以为他会邀请她午膳,等他开口,但是没有,他靠在门框上一会儿,讪讪地告辞。
桂芝把手中的铅笔掷到对面墙壁上,啪地一声,她的情绪又渐渐剥落,十分低潮。
三年了,始终只是同事关系。
桂芝把一面镜子放在面前,研究一下五官,自己看自己,当然是满意的:眼睛有神,皮肤细嫩,鼻子挺直,十分端庄。
但男人似乎比较喜欢轻佻点的异性,像昨夜那个新娘子,桂芝就觉得那张小圆脸十分俗气,不知恁地,她却连走在路上都有星探来问要不要做明星,可见入俗眼。
放下镜子叹息一声。
又半天过去了。
时间过得那么快,简直催人老,要是觉得时间过得慢,度日如年,更糟糕。
秘书进来,笑着同桂芝说:“桂小姐你还不去吃午饭?”
桂芝答:“我不饿。”她取出一只苹果。
“回先生约安娜去吃日本菜,”她非常羡慕,“回先生好似打算追求安娜。”
桂芝连那只苹果都吃不下了。
她根本不知道回俊打什么主意。
安娜也是那种浓妆大耳环的艳女郎。
学识修养均一流的回俊品味尚且如此,夫复何言。
桂芝利用那一小时午饭时间逛了名店商场。
都会人的双眼早已被宠坏,什么样名贵的东西都司空见惯,桂芝拉长着脸,吊儿郎当,并不投入。
她渴望成家立室,辛苦点无所谓,对方必需体贴细心。
找到好对象,赶快告三年假,生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女孩最理想,养大了,站出来,三朵玫瑰花一样。
桂芝叹一口气。
那天下午,她得知俊告假回家休息。
睡完那一觉,他也该忘记前尘往事了。
桂芝却不能够,因她已等了他三年。
星期天,同事间有聚会,桂芝打算兜个圈子即走。
到了现场,发觉大家正在聚赌,桂芝心一宽,她从来不赌,更有提早离去的理由。
一看,俊也在,手中握一架电子游戏机,与同事的孩子斗分数。
桂芝恨自己不争气,双腿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接近他,内心却抱怨自己你实在太寂寞了桂芝,你别太露痕迹才好。
回俊连忙斟杯饮料给她。
桂芝惨澹地微笑,他一直把她当太婆般尊敬,恐怕不是好事。
“谁赢?”
回俊笑,“当然不是我。”
他让座。
这个时候,桂芝又不想走了,他难得陪她说两句。
不知恁地,她喜欢听他敏感的声音,他说话总是婉转动听,从不叫人难堪,永远熨贴舒适,这是天赋本领。
桂芝语带双关地说:“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输的。”
回俊一笑,“我也不知道。”显然他是听懂了桂芝的话。
桂芝坐下来,考虑了好一会儿,才说“人夹人缘罢了。”
回俊看着啤酒杯子,没有回答,像是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
桂芝在他面前抛下一个机会,就好像三十年前那些女郎放意遗留一条手帕,她站起来说:“我且出去走走。”
他可以跟她出去另寻节目。
但是回俊并没有拾起手帕,他只是说“自助餐七时开始。”
桂芝呆住。
他接着同那些小朋友说:“来,我们来举行世纪大战。”又拿起了电子游戏机。
桂芝脸色发青。
他对她竟一点意思也无!这么大的侮辱!
桂芝不出声,取起手袋,默默离开现场。
她的左耳一直发麻,竟夜不褪,到第二天仍觉尴尬。
过了两个月,猎头公司邀她跳槽,条件其实并不十分理想,但是她应允了。
并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悄过档,十分低调。
换一个新环境也好。
空气的确清新得多,公司派桂芝去纽约受训三个月。
桂芝心情还是老样子,不知恁地,每个陌生街角都似看到回俊,他略带疲乏但温柔的笑脸,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以及高挑的身型。
桂芝多么希望他会在她面前出现,在大都会美术馆、在格林威治村、在唐人街、甚至在热狗档侧。
希望理所当然地落了空。
桂芝看着灰色的天空,觉得人生没有意义,一生能有多少好时光?她却将之浪费在一个没把她看在眼内的男人身上。
三个月过去,她的学识丰富了,人胖了一点,姿态洒脱一点,回到冢,升了级。
侧闻回俊已找到新朋友。
桂芝在茶座侧碰到他,那笑容仍叫桂芝心酸,新女友在他身侧,狐疑地看桂芝一眼。
那是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背着全银行区约莫有五万只的香奈儿手袋其中一只,名牌标志犹如巴掌般大,金光灿烂,十分恶俗。
桂芝立刻想找路走。
回俊叫住她:“桂芝,听说宇宙公司十分重用你。”
桂芝摊摊手,意思是不过如此。
他女友已经不耐烦,抬起下巴看着地。
仍然是那种讨好的小圆脸,橘红色的口红,黑眼圈。
桂芝轻轻说声再见,低着头往停车场走去。
半晌,才觉得路人步伐特别忽忙,抬起头,发觉原来下雨了。
桂芝衣履尽湿。
有人递一把伞过来,一看,是好心的新同事。
同事纳罕问:“想什么?桂芝,你永远有心事,恍然若失,为什么?”
桂芝一直陪笑,一直笑。
找到自己的车,坐上去,发觉一双新鞋已经泡了汤,她终于伏在軚盘上,轻轻哭泣。
一个洋人开车经过她,停下来,好心地问:“小姐,没有事吧?”
桂芝擦干眼泪,“呵没事,灰尘掉进眼中。”
洋人同情地说.“这个城市是越来越污染了。”
桂芝为免招致更多的同情,连忙把车开走。
回到家,淋一个浴,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周末,表姐给她介绍异性朋友。
人家学识家构职业外型都属甲组。
表姐一直朝桂芝眨眼,不知就里的人当误会她患了眼疾。
桂芝不作表示,但是那位蒋先生却向桂芝表示了应有的好感。
桂芝有预感.也许就是这个人了。
蒋永远不会在她梦中出现,但不相干,他会是个好伙伴,这已经足够。
桂芝问自己:你会满足于温吞水式感情吗?
一辈子的事呢。
桂芝苍茫地微笑了。
蒋君不是那种分得出微笑层次的人。
他们开始约会。
桂芝与他去看戏、吃饭、听音乐,她玩得很高兴,自得其乐,与蒋君似无太大关系,但如果不是蒋君来约,桂芝又不会出去。
所以她对蒋君的感觉有点矛盾。
八个月过去了。
蒋君是那种实事求是的人,求婚不外是一句“我们看样子似适合组织家庭”。
他已到了结婚的年龄,他又遇到了桂芝。
桂芝考虑了很久。
表姐发话了:“要嫁人呢,是个好机会,好歹有个可靠的人商量着过日子,世界虽大,到头来,陪伴你的,不过是他,将来生了孩子,家更像一个家,外人,不管用,你叫救命叫破喉咙,人家只说夜深了对不起,请将声量降低。”
表姐说的都是实话。
“你有经济能力,房子车子都买得起,钻石皮裘哪一样不缺,不过是找个伴,此刻这个伴就在你跟前,莫错过才好。”
桂芝点点头。
办嫁妆时是隆冬。
他们打算到欧洲观雪景,桂芝一向怕冷,到专门店去买羽绒大衣。
挑来挑去,不甚合意。
正低头踌躇,有人叫她。
是回俊,桂芝呆呆看着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与他陌路相逢。
他似乎更英俊更潇洒了。
“许久不见,桂芝,我们好像失去联络似的,还以为你不在这个城市居住了。”
桂芝的嘴唇蠕动一下。
“打算移民吗?”这题材竟成了社交口头禅。
桂芝不知如何回答。
蒋君持加拿大护照,这个,应该告诉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