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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完结、古代言情)-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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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奏恰恰合了他的心意。
    她本不愿当此战事未平之时再在京中行此繁礼,可又实在不能驳了朝制和他的心意,只得无可奈何地应了下来。
    因近年关,沈知礼又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与礼部其余人等相议一番,便拟了个折子呈上来,请于正旦大朝会时行册后大典。
    时间如此紧促,倒叫孟廷辉顿时生出紧张之感来,只觉要做的事情何其多也,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儿完成的。
    宫中本欲将延寿宫作为中宫寝殿,此议却为英寡所驳。他叫人将西华宫略为修葺一番,便作为她中宫所在。
    此事又让朝中上下大为震动。
    想西华宫当年乃是上皇寝殿,如今皇上竟然将其拨给皇后一人独用,其意为何,还须旁人再道?便是先前颇疑这册后分封一事究竟缘何而为之人,今次也全明白了。
    直到册后大典前五日,袆衣才由尚衣居制成奉上。因时间紧迫,沈知礼便代礼部入宫替孟廷辉试衣兼阐礼,权看在大典之前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变通变通调整的地方,此时再改还来得及。
    宫中银雪过踝,西华宫中暖意浸心,殿角数座熏笼散出淡淡的香气,颇能让人醒神。
    孟廷辉由着宫女将那繁复的袆衣替她层层件件穿上身,扬眉冲沈知礼笑道:“以前做女官时,也没穿过这么重的衣物。”
    沈知礼看一眼她,再看一眼镜中的人儿,指点着那几个宫女道:“此处须得收紧些,才能好看。大典之日莫要忘了我今日说过的话,否则倘是伺候皇后出了半点差错,有你们的罪。”
    几个宫女连连喏应,按照她的指示重新将衣带拆了再系。
    国中数十年来都没有行过册后大典,更遑论皇后穿戴的衣物配饰了。今次这些年轻宫女们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皆是一个个手忙脚乱的,生怕误了礼部的大事儿。
    折腾了好半天,沈知礼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转眼去看孟廷辉,却见她竟是歪在矮榻上浅浅睡着了,不由抿唇去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孟廷辉悠悠转醒,眸子水雾氤氲,过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瞅着沈知礼道:“你那叫声听着颇酸。”
    沈知礼上前来替她收拢裙摆,上下比划着长短,口中道:“臣眼见着皇上和皇后日夜相守,却得苦苦相思千里之外的夫君,焉能不酸?”
    孟廷辉牵了她的手,轻轻道:“昨夜里二府又闻捷报,北面离生擒向得谦的日子不远了,狄将军再过不久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他必是封爵拜将,你的荣宠也不会少。”
    “臣不贪那荣宠。”沈知礼垂眼,嘴角含笑,“只要他能全身而回就好。”她说着,又抬眸仔细打量了孟廷辉的脸色,道:“皇后今日怎么这么乏?才起身没多久就又能困着。”
    孟廷辉蹙眉,“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总觉得想睡觉,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好像记不清事儿似地。”
    沈知礼眼底倏然一亮,凑上前些,小声道:“可要传太医来诊诊脉?也许是……”
    她微怔,随即又道:“在北面那么多日子都没有,怎么可能一回京就怀上了?定是不可能的。”
    沈知礼笑了笑,径自转身叫过一个宫女,“去太医院传人到西华宫来,就说皇后身子略有不适,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动不动就往皇上跟前报禀。”
    
章一六三 朝天子
    册后大典当日,京中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晴空万里,白雪遍洒宫城内外,殿角上的冰柱根根剔亮非凡。
    一大早便有北境飞报传至京中,报曰狄念率军渡河连破数城,生擒向得谦及其宗室子嗣,北戬大军余部大骇,多有缴械投降者,北戬京北诸州府未下者不及十座,大平全胜之时不及须臾。
    沈知礼一入宫门便遇到了宫人来禀此事,来者又云狄念已策军亲自押送向得谦及其宗室子弟回京,皇上以狄念此番居功至伟,拜其为左金吾卫上将军,权领殿前司侍卫亲军指挥使一职,于她亦有敕封诰命之旨,稍后即由外廷拟诏除授。
    她在宫门处怔立了一小会儿,遂微微笑起来。
    一想到他眼下正策马行于千里之外的冰雪之原上,心中便一阵紧。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便擒了向得谦,又会怎么快就能回京来!
    她心中花儿开了一地,边往前走边问人道:“皇后可是起身了?”
    宫人点头,“四更一过就起了。皇上眼下人在西华宫,没人敢去打扰。说是待册典前半个时辰,再传人进去伺候皇后。”
    沈知礼足下一滞,细细一想,转而又笑,道:“如此也好。劳烦公公带我去哪个偏殿耳房暂候着吧。”
    西华宫中帐子未撩,一殿暖热,香气扑鼻。
    她拥着锦被躺在床榻间,身子被他搂在怀中,一头长发萦绕二人肩颈,脸庞有一点红。
    自北境归来,京中的政务亦是扑山倒海般地压了来,之前他连着好几夜都宿在睿思殿中,未曾到西华宫这边来。
    像是觉得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儿再离开他了似的,如今她名正言顺地住进了这西华宫后,他倒不再像从前那般总要逮个机会就与她缠绵不休。又因刘德中早先之言,他便强要她在宫中好好歇养,不得夜里不睡陪他理政,为了不扰她好眠,自己批完了折子后也就直接宿在睿思殿。她拗不过他,便只得依了他,横竖这段日子为了这册后大典一事,她亦疲累得很。
    昨夜她睡得早,不知他后半夜什么时候来的,今晨一醒,赫然发现自己正枕着他的手臂,才刚一动,就将他惊醒了,又一把被她紧搂住不放。
    这是失而复得后的患得患失,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明知道二人此生都不可能再生离死别,但又偏偏害怕将来一日身边的这个人又会不在。
    “孟廷辉。”他抱着她,声音略含懒意:“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她耳骨一震,下意识地以为他是没睡醒在梦话,扭头去看,却见他双眸湛明地注视着她,不由埋头,小声开口:“嗯。”
    他一下子笑出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亲亲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颊,握在她腰间的大掌也开始不规矩地向上游弋。
    她急忙拦他,脸红着道:“你且先等等,我有一事这几日都没得机会告诉你。”
    他挑眉,等她直言。
    她定了定神,语气淡淡道:“前几日刘德中来诊脉,说我有孕了。”
    他半晌无言,脸色也没变,只是搁在她腰间的手有些僵。
    她抿唇轻轻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往下些,按在小腹上,道:“这头几个月,你就算为了他,也得敛敛那张狂的性子,别总是不管不顾地就……”
    他轻轻覆掌于她的腹部,像是抚摸着一件举世珍宝一样,良久才撑起身子,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红唇,低声道:“我真高兴。”
    她抬眸,触上他浓情不加掩饰的目光,知道他这貌似平静的语气后掩藏的是怎样一番兴奋与激动,能听他亲道高兴二字,已是她所听过他的话中嘴直白露情的了。
    他高兴的不是这天家终于有嗣相承,而是这是他与她的孩子,这是心甘情愿因爱他而为他育养的孩子。
    他想要紧紧抱住她,却又害怕力道伤了她,便只能将她圈在自己怀中,一下下地亲她的脸颊,“身子可会不舒服?”
    她摇头,“还没觉得。倘是觉得不舒服了,我自会叫人来瞧,你也毋需记挂。”
    他不理会她这话,她是他的妻,他怎能不记挂她的安好?
    过了会儿,她在他怀中又笑起来,轻声道:“也不知是男是女呢。”她睁大眼睛瞅他,道:“我想要个男孩儿,一定同你一样英俊聪睿,文武双全。”
    他亦笑,“我倒想要个像你的女儿。”
    她一下子不乐意了,蹙眉道:“不论是男是女,可都千万别像我。”
    他请捏她的下巴,“为何?”
    她对上他这双深如寒渊的眸子,抿唇道:“我没你生的好看。倘是孩子像了我,可不就不值了么?”
    他哑然失笑,“也就你说得出这种话!”
    她一下子缩进他怀中,耍赖似地偎着他,不再言语。
    他一眼瞥见案头的一小摞折子,不禁皱眉,揽着她叮嘱道:“北面的事儿怎么还往你这边送?你往后不必管那些闲事儿,顾好身子要紧!”
    因这分封一事,不少北面的官员要事都得由她断决。她从前在朝中颇得年轻才俊们的追随,此番北面降地甚缺能臣,她便破格擢拨了好些年轻有为的文臣去当大任,朝中老臣们也没法儿说什么。而寇军既降,这封邑境中重编诸军扎营筑砦等事也需得费心思量,他前些日子与枢府的几人商议出了些条呈,就待他忙完手头的事儿在与她过目,谁曾想她又忽然怀孕了。
    但不论怎样,国中战乱既平,他与她又是同心同德,将来还怕有什么办不妥的事儿呢?横竖这天下是他的也是她的,将来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何人何事能叫她与他分开。
    她顺着他的意思诺诺应付了过去,又道:“天都大亮了,你还不叫人来替我服那袆衣等物,一会儿倘是误了朝会,可要如何是好?”
    他这才起身穿衣,叫人来服侍皇后更衣梳妆,自己也未离殿,只是陪在她身旁看人给她穿那厚重袆衣,梳那高高的朝天髻,妆点那清丽的粉面红唇。
    宫人依他之言,从御膳房送了些吃食过来,又将他的衮冕取了来,服侍着他在这西华宫中穿妥。
    她见他愈发逾规不像样子,当下窘道:“当这册后大典之日,你也不略避一避。”
    他见人替她收拾的差不多了,遂端了一碗粥过去,仔细地舀了喂她,道:“一会儿朝会漫长,你也不能再同从前一样不进水食。”
    她脸红着吞下一口,又小声道:“还当着宫人的面呢,你……”
    他知道她这在私下里极其胆大,当着旁人却又极顾体面的毛病,当下笑道:“偏就要让人都看见。”
    周围宫女们皆纷纷垂首,抿唇无声而笑,不敢有丝毫僭言。
    朝会时辰快到时,外面有舍人来请,道朝臣百官已列位大庆殿,恭请皇上御驾入殿。
    他依例先行进宫入大庆殿,而一直在偏殿候着的沈知礼则入西华宫来陪她,待晚些册宝使来喧唤过后,便伴她一同升銮入殿。
    殿中极是安静,她坐着坐着便有些觉得紧张起来,转头去望沈知礼,却见沈知礼脸上满是暖笑,由是又心安了些。
    没过多久,远处宫殿间隐隐有百鸟朝凤的丝竹宫乐声传来,继而又礼部官员任册宝使者前来,叩殿跪奏,讫请皇后圣驾。
    沈知礼遂扶着孟廷辉起身,慢慢踱出西华宫,下阶上辇,一路往大庆殿丹陛下行去。
    自大庆殿内东门下辇,抬步上阶,就见黄仗华盖并立在侧。宫人内侍们纷纷躬身行礼,内里丝乐声更加清晰悦耳。
    他就在此处等着她,看她一步步上来,然后笑望着她,朝她伸出了手。
    她慢慢地松开了沈知礼的手,好像一霎那间再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紧张的,坦然安心地将手放进了他的大掌中,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对他轻轻一笑,随着他的步子向里面行去。
    身边的男子英俊挺拔,一身华服重衮独有气势威仪,那层层密密的玄色衮纹与她身上这袭厚重繁复的深青色袆衣是如何相映成辉。
    般配万分。
    这是她倾心爱慕了一生的男子,这是她与之生死不弃的爱人,这是她这一辈子都要与之甘苦同尝、相辅相成、相守以共的夫君。
    她为了他,从冲州女学走到京中朝堂,从佞幸宠臣爬至二府高位,罢庸臣、掌吏铨、改朝试、竖新党、问军务……在朝中心机算尽只为辅平他前进的路,在北地以命相搏只为这天下万民一个太平,为了他的英明流芳宁可将一切责难之名尽数搅到自己身上,也依旧无怨无悔。
    而今她终于能够执他之手,与他比肩而立,享百官朝贺,万民敬仰,一生一世做他的皇后。
    内东门在后缓缓合上,他与她入殿的一刹,弘阔的殿上文武百僚纷纷跪地而叩,三呼万岁之声响彻宫城内外。
    金色殿柱上风舞龙腾,他侧身转头,回望向她,深邃的眼底尽是浓情满付,低绵的声音略显孤冷:“可曾害怕过后世史官会如何写你?”
    她这才挪开一直注视他的目光,低头,微微笑曰:“唯恐上不得流芳千古,臣何惧遗臭万年……愿只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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