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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悲愤是一种病-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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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场上露宿,沉溺于睡眠
  让我在星光下醒来,把自己的姓名弄皱。 
  在诗人的意识中,睡眠只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在来世。这里我们又回到了《献给小鱼的安魂曲》的主题上来,我们已经能够领略为什么诗人将睡眠和死亡联系,为什么诗人将〃睡眠〃这个词和他思念的亲人联系起来。对于他来说〃睡眠〃的难度就和亲人复活的难度是一样的。
  所以诗人经常将睡眠和不可及之物、完美之物联系起来。
  那可怕的完美
  诞生之日已经死去
  世纪大钟:别唤醒我
  让我躲在镜子的旅馆里做梦
  让我把一面镜子打碎后再缝上
  让我把自己缝在镜子里面
  在孤寂中狂欢
  在狂欢中迎接死亡  
  镜子,比梦真实
  而梦比生活真实
   睡眠比生活真实,我们在生活中失去的将在梦中寻回。他有一组诗题目就叫《失眠者说》。现在,让我们来霸气书库其中的一些句子吧。
A
  〃所有的人都睡着了
  谁还醒着?〃
  ……
  眼泪睡着了
  而悲痛还醒着
  身体睡着了
  而床还醒着
  ……
  活着的人都睡着了
  只有死者还醒着
  ……
  是的,都睡着了
  笑声睡着了。欢乐睡着了。梦睡着了
  爱人也睡着了,永远睡着了
  而爱还醒着,灵魂还醒着
  像一个受惊的婴儿
  ……
B
  夜晚是没有观众的剧场
  我被舞台囚禁
  ……
  谁是剧场看门人?
  谁能帮助我逃之夭夭?
  我听见隔壁卖菜的女人走出楼道
  一个孩子在甜蜜中梦呓
  一个老人在黎明前死去
  一对新婚夫妻
  在叫喊中抵达高潮  
  我看见我前世的影子
  在窗玻璃上一闪而过
  我看见我的爱人穿过尘世的隧道
  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
  我荒凉的额头
  在有关睡眠的意象中,我们感到诗人有时候是极为悲观的。实际上睡眠的意象在诗人的意识中是和死亡──另一个更为严重更为严重的概念死亡联系在一起。
  我就要死了
  我把我的死装订好了
  我躲在我的死里面打盹
  世上没有人能唤醒我
  除非你们在我的死内
  锲进一颗钉子
  我就要一直睡到前年去
  真的,我的行李都打点好了
  我把死拴在裤腰上
  我乘的马车是一张明信片
  我是我自己的马
  大雨拦不住我,它充其量
  只能弄湿纸,却弄湿不了
  纸上的字;字是运我的
  车轱辘,它不会腐烂
  车轱辘是死亡的信使
  它们像一对亲兄弟那样
  在我梦的山岗上奔跑
  只等我醒来,就立刻死去
  像一粒钻入泥土的种子
  果实结在封面上
  你看见了吗?
  诗人到底是在什么样的层面上意识到了死亡?
  他看见了死亡,这个昨天搬来的
  邻居,笑容可拘、慈祥,像某个同事
   〃死亡〃和诗人相处的情形在这里被清晰地描绘了出来。他象个〃邻居〃,他象个〃同事〃,他时刻都在诗人的身边,在诗人的意识中,他甚至是笑容可掬的、慈祥的。这是诗人的死亡哲学。在另一首诗中诗人写道:
  神皇洲人有自己的哲学家、艺术家和诗人
  但他们对火热的现实熟视无睹
  却一往情深地歌唱死亡与过去
  对神皇洲人来说,时间是圆形的
  沿着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总有一天,会与死去的人重逢
  诗人就是一个〃神皇洲人〃,对死亡一往情深,对历史充满迷恋,而对现实却总是无能为力,他在现实面前是软弱的、迷蒙的,甚至颓废的,他将自己的现实生活埋葬在记忆中,同时也将自己埋葬在记忆和想象的世界里,在这个世界里和死亡、腐朽、衰颓同居。〃生活的钥匙被死亡收藏 / 现在我无人问津/像一件古董 / 悬置在时间的背后〃(刘继明:《疯子的诗篇》)。
  离活着的人远
  离死去的人近
  刘继明在一首诗中这样写道:
  我唯一的爱人已经死去
  发疯的兄弟们也纷纷死去了
  而发疯是活着的一种形式
  死亡也是活着的另一种形式
  活着,也是死亡的另一种形式
   诗人对这个世界明显是不安的,同时更是不满的,他感到自己是在以一种死亡的方式活着,或者说是用一种活着的方式死着。他活在一种疯狂的边缘。
  而我看见
  死去的人们
  在耳边窃窃私语
  许多种声音
  在疯人院门口
  走来走去
  世界仿佛是一座疯人院。而疯人院的门口,走着许许多多死去的人们。疯人院里的音乐是狗叫声。
  第一只狗叫了
  第二只狗叫了
  第三只狗叫了
  所有的狗都叫了
  我看见我的声音
  从喉咙口飞了出去
  我听见它们说:
  像狗一样歌唱
  像狗一样生活!
  而在下面的一首诗中(《自杀研究》),诗人则将死亡和睡眠联系到了一起。值得注意的是这里,诗人流露出了只有直接寻求死亡,将〃死亡〃这个词从名词变成动词,将〃水〃变成〃血〃,死亡才能在梦中自由地穿行。〃把死亡从梦中拉出梦外〃,〃或者从梦外拉进梦中〃。
  请允许我将这首诗全文引用于此。
  把水变成血
  把名词变成动词
  把时间这头老虎装进空间
  然后将它拆除
  哪种方式更简单?
  把死亡从梦中拉出梦外
  或者从梦外拉进梦中
  哪种方式更有力?
  用语言打磨匕首
  这项工艺不亚于
  构筑一座房屋
  〃关键在于如何使用臂力
  失败是必不可少的……〃
  一位训练有素的人对我说
  而他恰恰是一个失败者
  一个虚构的人
  在窗外走动
  像锋利的逗点
  我知道那是谁的影子
  将我变成句号
  刘继明的诗歌中〃死亡〃一个无法抹去的主题。他几乎无处不在。我想〃死亡〃一定象一个影子纠缠着诗人。在《另一扇门》中我见到了这样的诗句:
  眼前的门始终紧闭
  而另一扇看不见的门
  向我敞开着
  比夜还要幽深
  另一扇门一定是通往死亡的。我知道诗人在说,生活的可能性之门已经关上了,而通往死亡的门才是真正敞开的。只有在死亡之路上,人的可能才是真正的、永恒的。诗人在这里感到了无边的虚无,然而,诗人也没有试图制造一种欢乐来填补什么,诗人知道试图用喧闹战胜空虚,喧闹不是空虚的对手,让空虚去面对空虚,让无聊去面对无聊,让自己面对自己。
  但是为什么要那么多地谈论死亡呢?诗人,你是否失去了和自己呆在一起的勇气?你是否对自己感到恐惧,想到了死亡。你讨厌你自己吗?你为什么不能和自己呆在一起?这是一种症状?虚无者的症状。孤独的、荒芜的,过着孤独而荒芜的生活的人,因而也被看成是疯子,你在自己的身体里学习疯狂,你会死在你自己的身体里──如果这是一种惩罚。现在活着就是为了让身体接受屈辱,现在活着就是为了让灵魂死掉。
   然而不要去死,最好的自杀的方法是让自己慢性自杀:慢慢地死掉,不要理会它,让它自然地走在死亡的路上,它自己会结果自己。如果为此而烦恼就太不值得了。为不能死,或者为无法找到一种理想的死亡的方法而焦虑,没有必要。生命自己就是要死的,它存在着就是为了自找死路。让他自己去死吧,让他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已经走在死亡的路上的它已经上路,诗人,你,对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动摇、没有信念,崩溃──就这样我们失去了争取的意志和勇气,因为孤独,我们放弃了原则,放弃了道德,因为挫折,我们放弃了目标……
  可是目标,它是有意义的吗?这个世界对每一个人是公平的吗?如果你努力,如果你付出,如果你为了一个目标不惜以牺牲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如果你精疲力竭也依然不放弃,如果你屡屡受挫也还是一往无前?你能得到相应的回报吗?如果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我们怎么说我们值得为目标而竭尽全力。当我们疲倦得台不起欲泣尤止的眼神,当我们身怀残疾,当我们失血……我们得到的是什么?
  神,那个为我们安排一切的神,他在哪里?他依据什么安排我们?谁能把握神的感觉?在神的心里,谁是上等人,谁是下等人?万能的神。给我力量让我和生活斗争到底。生活这个敌人,这个疯子,你看他正在对我们干什么?此刻信念是多么重要啊!?因为没有信念我们面临崩溃。谁能拯救我们,我们将在无所期待中死去还是在期待中复活?
  我听到了诗人从黑夜里发出的叹惜和祷告。
  此时我的心中涌动着两种诗歌的观念,我是分裂的。一、诗人应当是一个时代的青春,他的心中应当永远跳动激情和幻想,他是一个时代的信念和良知,她制造诗意的栖居。──我不知道我的这种理念是否已经老套,然而青春、激情、幻想、信念这不是重要的吗?难道诗对此不是富有责任吗?二、诗人应当是一个时代的颓废者:出于极端的敏感和锐利,他当然在体验生命的悲观方面具有出色的悟性,他知道存在的虚无本质,知道生命在终极上的无意义,她知道一个时代在对待生命的方式上对于生命之本质要求的距离,因而他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悲观主义者,但是正因为他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他才能比之于常人而更早地听到时间大师令人鼓舞的预言。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个时代,我们的诗人面临巨大的考验。身处世纪之末,对于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承受末世的审视吗?他们是否已经学会自觉承受并寻找启示,在悲观和虚无,绝望和无奈,糜醉与坠落的自身之中找到了它们的敌对形式?
  诗人,他应当是颓废者,同时也应当是颓废者的对立物。所以,我说诗人他该是双面的,他一方面是余晖中舞蹈的尘埃,一方面也是曦光中飞翔的天使,将我们从最黑暗的角落召回。而在这两种质素中,哪一种应当居于重心?
  二、刘继明诗歌中的另一个独特的意象是〃水〃。
   神皇洲人终生与水为伴
  但在内心深处
   水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水像一个翻脸无情的无赖
  给予了他们日常所需的一切
  却又一次一次地从他们手里夺走
  〃从我们手中夺去的,迟早要
  还给我们……〃村长这样说,群众这样说
   老人们这样说,小孩们也这样说
   刘继明生在湖北石首,那里是长江最险峻的地方之一,长江既富于石首以富裕的资源,养育了石首人,同时也给石首人的心理播下了恐惧的种子。一切都和水有关,水,它是生命同时也是死亡,它是希望同时也是绝望,它是幸福同时也是灾祸。就这样,在刘继明的意象里,〃水〃成了另一个经常纠葛着他的阴影(抑或者说是一种阳光)。
   在一首题目叫《儿童乐园》的诗里,我看到诗人将这样的诗句:
  我看见孩子们的笑声
  在低空飞翔
  像浮出水面的荷叶
   这里〃水面〃和儿童的笑声联系起来,是很买好的意象,但是再往下我们发现,〃而恐惧隐蔽在笑声的背后/一场蓄积已久的谋杀,像一条蛇/正悄悄爬行于公园的某处//我嗅到了空气中的哭泣/以欢乐的名义/即将从生活的瞳仁倾泻而下//〃让我做你的父亲……〃/我摩挲着一个孩子的脸颊/喃喃地恳求//我的手像一把伞/在她的头顶缓缓撑起/她毫不犹豫地跑开了//哦,既然不能做父亲/就让我在这儿/做孩子们的看门人〃。作者似乎很难将〃水〃的意象和纯粹的美好之物联系起来。
   在《午夜打鱼的人》一诗中,作者将夜晚的水面比喻成一张〃黑色的宣纸〃,四周汪洋一片,〃鱼饵和往事一瓣瓣撒入水中,船桨写下的文字,鱼儿一样摇尾而来,像一群受骗的孩子〃。
   作者迄今为止用力最勤,也最成功的诗作的题目是《流水十四行》,其第一首开篇是:
  水在春天里出发,以梦为船
  穿过我们的身体
  喉咙,被一只巨大的手扼住
  死亡或新生
   这里诗人是将水看成希望,看成主宰这个世界的最伟大的力量的。它带来死亡也带来新生,它洞穿我们的身体,它就是新陈代谢,就是我们身体的活力,它在我们的身体中,是我们身体和外界的最重要的联系。
  冬天必将到来
  水是它唯一的对手
  而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生命的冬天必然来临,只有水,才是生命永不枯竭的活着的源泉。然而在这场斗争中,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水最终主宰我们的结局?
  是一个人渴望融入人群,还是人群
  渴望融入一个人?这完美的
  融合,是否存在于触手可及之处?
   水将带来融合,融合也将是生命最后的归宿,在水中溶化,和自然为一,也许这里没有胜利和失败,有的只是万物归一,死亡来临。所以诗人说:
  我始终怀念那些迁徙、淹没的
  人和事物。因为,他们
  在根部与我们紧密相联
  我一次次回首,仿佛凝视
  另一世界的爱人,并盼望着
  在某个时辰,与之再度相会
  诗人怀念那被淹没的事物,在水的意象的低下,诗人怀念另一个世界的亲人。这种联想在诗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诗人相信〃水〃的力量,它将溶化生命和死亡的界限,将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联系起来,在诗人看来,死亡只是一次淹没而已,那么水有能力淹没一个世界,同时它也一定有能力使那个世界重新在我们的意识中绽露。这就是刘继明,一个生在长江岸边的诗人的对于水的意象的独特而理解。
   在《流水十四行》之第3首中,我们看到了诗人对水的直接的赞美:
  沿着一条河,溯流而上
  如同在想象中,抚摸一具
  完美的肌体。这即是一次
  智性体验,又是一次情感游历
  首先触摸到的,是她钻石般的
  踝部,然后,修长和柔韧
  光洁和充盈,依次显现
  仿佛记忆里〃丰年的葡萄〃……
  我们的生命,正在经历
  意味深长的再生。尘土依次剥落
  如同被时间腌皱的皮肤
  我握不住一生的欢乐
  但我能握住一滴水、一缕风
  而能被水和风握住,也是一种幸福
  诗人将水比作美人的肌体,它修长、光洁、充盈,它是钻石般的,使一切再生,尘土依次剥落,〃我〃不能握住〃欢乐〃,但是〃我〃能握住一滴〃水〃,或者被水握住也是一种〃幸福〃。我们看到这里,作者用了一个比〃欢乐〃更重的词〃幸福〃,如果说欢乐是短暂的愉悦感,而〃幸福〃则是持久的愉悦感。
  在诗人的眼里,生命旅程就是一场水上的航行,〃既然已经错过春天、夏天和秋天/何必在意下一个世纪/停泊的港口?〃是的,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航程。
  何必在意从人群中走散?
  我惯于透过泛黄的书籍
  窥视生活;将自我与流水
  混淆不清,像个老迈的香客
  诗中〃自我〃和〃流水〃的同一被视作生命的一种状态,将〃自我〃付诸〃流水〃,而不必在意从〃人群〃中走散,离群索居,与流水为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哲学?
  下面是这组诗的第25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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