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之战-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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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废人的样子。另一边的阮灵在1911的枪口下也是僵硬地站着,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前方。
四周寂静无比,连鸟叫声都听不见,阳光洒下来,本来应该惬意悠闲的场面,却因为满地燃烧崩塌,变得极其怪异。几个人就这样或站或躺,以奇怪的姿势定在这幅画面中。
在这种静止状态中,赵半括逐渐对时间的概念越来越模糊,当他发现自己眼中的画面忽然出现一片模糊时,心里陡然一惊,明白自己已经开始走神,再这么下去脆弱的平衡马上会被打破。
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半分钟,最先打破僵局的,是一阵滴滴声。
赵半括浑身一震,扣着扳机的手紧了一下,立即意识到这是背包里的盒子发出的。短小而急促的声音接连响起,赵半括虽然最早被微微干扰了一下,但马上排开杂念,继续专心瞄着日军上尉。
几乎是同一时间,本来奄奄一息的上尉却猛地睁开了眼睛,更奇怪的是,赵半括居然从中看到了一丝恐惧。
事情一下不对了,正想看看军曹的反应,对面的丛林开始剧烈动了起来,树木倒地的声音混杂着巨大的嗡嗡声骤然响起,有什么东西迅速向他们移动过来。
赵半括一下意识到问题所在,对面军曹冰冷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变化,但还是稳稳地站在那里。
转瞬间,丛林的响动向他们推进了不少,已经隐隐可以看到树木倒下的影子,忽然一阵气浪打过来,几个人顿时扑倒在地。呛鼻的气味里,赵半括马上站起来想把枪继续指向上尉,但慢了一拍,军曹已经满身是土地站起来,忽然把长毛一松,一个箭步蹿到上尉身边,一把拉起背上,毫不停顿地往营地外面跑去。
赵半括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军曹背着人已经开始往外跑,他才手一抬三连发射过去,但那军曹一个错身就闪到断壁后面,发足狂奔而去。
这时候赵半括也顾不上军曹了,上前扶起长毛,长毛估计是摔到地上震醒了,扶着脖子咳嗽了几下,张口就是一阵怒骂:“娘的,死猴子敢暗算我,老子非要他的命不可!”
赵半括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要追上军曹找回场子,急道:“快走,怪物来了!”
长毛咳嗽着从地上坐起,一看丛林那一面,面色一变,跳起来就跑,叫道:“我日他先人,快点跟上那两个鬼子。”
赵半括拉过阮灵跟上去,问道:“跟他们干吗?”
长毛的脚步有些踉跄,很快恢复了正常,叫道:“这是鬼子的地盘,他们比咱们熟,跟上去的话目标也多些,怪物总不会只拣咱们吃。”说着跑得更快了。
三个人刚跑出半分钟,突然一声巨响,军营靠近丛林不远的地方,有两棵大树轰然倒下,一阵尘土扑腾而起,土灰中,一个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
赵半括不敢再看,扯着阮灵加快速度往前跑,又怕跟丢了军曹,一个手势打过去,让长毛先走一步,缓冲他们跟鬼子的距离。毕竟前面的丛林没有路,乱草碎枝满地都是,那个高个儿军曹背着人肯定跑不了多快,想甩掉长毛也不是容易的事。
长毛点点头先追了上去,赵半括拖着阮灵在废墟里一阵疾奔,身后嗡嗡的响动越来越清晰,大量瓦砾砖头爆裂,声势惊人,就像一只猛兽在沿路摧毁所有东西。
赵半括根本顾不上脚下,一脚深一脚浅也不知道是踩了碎石还是尸体,他身后那怪物没发出吼叫,只是沉默地追赶着,引得他好奇起来,真有停下来回头看看的冲动,但瞬间就被他摒弃,太危险了。
长毛的身形一直在他们的视线里忽隐忽现,闪过一道残破的石墙,他们跑到了军营的边缘,迎面是密集的丛林。赵半括心想那怪物再厉害,到了密林里,想捉住他们应该也不容易了吧,一拉阮灵,转入了野人山的森林里。
身后树木倒塌的声音不断传来,赵半括拉着阮灵一路狂奔,这块林子非常密,各种高矮不一的植物填满了树和树之间的空隙。让人没想到的是,那怪物体积庞大,小点的树干脆直接被压断,几乎不耽误前进。但赵半括和阮灵却不能躲过这些障碍,所以一路跑得非常辛苦。还好军曹和长毛刚刚在前面走过,算是稍微为他们开辟了道路。
高速行进中的他们只能进行本能躲避,腿上被荆棘扎到已经不算什么,甚至经常是看到前头一大丛树叶挡路,刚要伸手拨开,就会有一截横长的枝丫出现,如果低头躲过树干,还有粗大的藤蔓等着抽打。
以往也有在丛林里急行的经历,但这次根本来不及辨认前方有没有什么隐蔽的障碍,被藤蔓打多了,赵半括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但也只能咬牙忍住不发出声音。正要努力调整因为猛然低头带来的身体失衡,突然间却一脚陷了下去,带起一片水花。
猛地一下他整个人扑倒在地,阮灵也跟着摔了下来,虽然只是小水坑,没有摔得太惨,但还是弄得又脏又湿,狼狈得要命。(文-人-书-屋-W-R-S-H-U)
两人来不及呼痛,立刻爬起来继续向前狂追,赵半括听到身边阮灵呼吸越来越沉重,想到身后死死追着的怪物,一阵烦躁,心想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撵上,到时估计都不够那玩意儿一顿嚼裹的。
这一通狂跑,让赵半括感觉又回到之前被鬼子在丛林里追赶的情景。这次换了东风,是他们在追鬼子,但情况却更糟糕了。阮灵毕竟是女人,体力虽然很好,但那也是相对她的清秀外表而言,这时候她已经开始大喘气,包括赵半括自己也开始呼吸不顺。往前望去,只能模糊地看到长毛的身影,看不见军曹了。
赵半括正想着军曹背着人还跑得那么快,脚下的地势开始往上延伸,跑起来越发费力了。又咬牙跑了一阵,眼前的树忽然稀疏起来,一个山坡猛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山坡看着不高,植被也不太多,但竟然连了一大片。赵半括顿时有点绝望,这会儿怎么可能再有力气爬山?再一看长毛就站在山坡前等着他们,嘴里大喊着什么。
头昏脑涨间赵半括也没有听清,惯性地继续跑,长毛马上又大喊了一声,与此同时,赵半括脚下一空,身子往前一扑,摔了个实打实的狗啃泥,嘴里咬进一大把东西。
长毛的喊声也清楚地传到他耳里:“小心,前面有沟!”
赵半括哭笑不得,吐出草和泥,爬起来骂道:“娘的你不会站近点儿啊!那俩鬼子呢?”
长毛也没说话,着急地招了招手示意赶紧过去,赵半括听到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眼前已经没有去路,往山上逃跑明显死路一条,不由得心里发慌,边跑边大喊:“现在怎么办?”
长毛也不回答,等他们接近,先拉过阮灵,使劲推了一下,阮灵当即就栽进了旁边的一个茂密草丛里。
赵半括奇怪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长毛又拉住了他,往草里一扑,他的身体忽然失去重心跌了下去,接着眼前一黑,翻滚了几下,等停下来才发现什么都看不到。感觉进了一个非常隐蔽的洞。
长毛也翻滚到他身边,赵半括猛然进到这样一个陌生环境里,下意识绷紧身子没有动。等心里平静下来,忽然清楚地听到不远处有阵剧烈的喘气声,他心里一惊,立即知道是那两个鬼子,枪口迅速对了过去,但跟着被一把压住,又捂住了嘴巴。
赵半括挣扎道:“干吗?”
长毛嘘了一声,赵半括还要再动,却感到洞口处响起了声音,同时洞里嗡嗡地震动起来,看来和那怪物是越来越接近了。
这下赵半括不敢动了,剧烈的喘气声也小了,只有洞口处不断地有泥土和树枝碎渣往里砸,洞壁和地上的震颤带得他脑子嗡嗡作响。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瞬间笼罩了他,在那个黑黢黢的空间里,所有人都保持了沉默。
看来,在死亡面前,没有人可以毫不畏惧。
赵半括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陷入死里逃生后的思维停摆里。渐渐地,怪物的动静停了下来,洞里好像除了他没有其他的人存在,赵半括心里一凛,突然有个念头,难道这个洞里只剩下他一个?
更令人觉得奇怪的是,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静了下来。
赵半括一急之下,下意识伸手往旁边一抓,却扑了个空。他顿时心里一沉,忍不住就要喊出声,但又害怕怪物潜伏在洞口,只能强自压下。
这时候静得吓人,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睁大眼睛往四周看,企图找到长毛,但光线实在太过微弱,一时间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赵半括摇了摇头,心里默想不可能几秒钟的工夫人都不见了,静下心又去感受,很快,他的右边出现了细微的喘息声。
顿时他心里一松,心情稍微平复。又想起了盒子,就轻轻地解下背包把它取出来,松开绑布,先用脚扒了点稀泥把盒子埋住,又牢牢捆死绑在腰上。做完这些后,才真正放松了一些,一阵疲惫瞬间占据了全身。
这个洞也不知道有多大,赵半括慢慢坐直了身体,没有碰到洞顶,靠在洞壁上,感觉是坚硬的岩壁,衣服立刻被浸湿了,一阵凉意顺势从后背爬了上来。
正因为视线已经完全失去意义,其他的感觉就加倍灵敏起来,空气里有股湿润的臭味,倒不算太冲,赵半括心想这多半是什么野兽废弃的窝。
同时感觉到右边的裤角被什么东西轻轻蹭动,他条件反射地抬腿踢了一下,却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同时一个声音低哼了一声。赵半括才知道原来是阮灵,刚刚她应该在发抖,所以蹭着自己了。
他不由得心里叹了口气,暗想她虽然果毅狠辣,但终究是女人,在这种地方,再狠辣也顶不了什么用了。
紧跟着,挪动的声音细碎地响起来,他的左边身子被紧紧贴住,一阵软软的感觉从肩膀传过来。
赵半括心中一动,手伸了过去,很快被抓住了,也许是他的镇定感染了阮灵,或者是身边有人使得她不再那么害怕,她的手渐渐停止了颤抖。但还是紧紧靠着赵半括。
身边虽然挨了个人,赵半括还是很快适应了这个姿势,因为这种感觉并不坏。刚才那一番剧烈奔跑太过透支体力,他也就放松着休息起来。中途长毛向他凑近了些,右手边明显感受到了热度。
阮灵一直没动,赵半括也不敢乱动,渐渐感到半边身子有些发麻,脸被树藤抽到的部分也疼了起来。正在煎熬中,身前两三米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赵半括顿时戒备起来,看来鬼子军曹和上尉就躲在那里,他差点都忘了。
同时右边长毛压低声音道:“过来。”
赵半括轻轻拍拍阮灵,感觉她点了头后,直起身咬牙忍住腰部的疼痛,半爬着靠向长毛,就听到那边发出清脆的枪栓拉动声。
长毛立即轻声骂道:“小鬼子想干什么?”接着也是一阵枪栓拉动,阮灵急促地叫了声:“不要!”又是一句急促的日语,显然是对军曹两人表达着相同的意思。
但这时候怎么会听她的?赵半括也端起了枪,手指扣在扳机上。洞里气氛陡然凝重起来,阮灵没再发出任何声音,显然她知道这时候任何一点小小的刺激,都会引发悍然开枪的严重后果。
就在这时,地面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严重,感觉整个山壁都有些晃,好像是那怪物发了性子,追丢了他们,终于发疯了,不断地有大大小小的石块砸下来,有些直接砸到了赵半括身上。
石块飞溅和树木倒地的轰隆声不停刺激着赵半括的耳膜,每一下都像砸在心里一样难受。他握紧了枪,忽然觉得空气烫了起来,同时一股燃烧的味道呛进鼻子里,他一下想起那些被烧焦的树木,头皮炸了起来。
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一股热浪打过来,赵半括本能地向后倒去,立刻压在一具纤小的身体上,想起是阮灵在身后,马上吸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等恢复站立的姿势,却发现那股燃烧的味道还没消散,温度却恢复正常了。
看来怪物是彻底愤怒了,赵半括想着,洞里都能感觉到这么强烈的热浪,外面更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也顾不得上尉和军曹,赶紧拉着阮灵往洞里移动,直到碰到岩壁才坐下来。
外面很快彻底安静下来,没有赵半括预想的糟糕情况,而且黑暗中还有了些亮光,使得他转头能够看见长毛模糊的身形。应该是洞口的草丛被烧得差不多了。
再一看,就发现山洞好像是个天然洞穴,宽倒不宽,也就两三张宁式床拼起来的样子,但非常的深,一眼看不到尽头,能猜测出它是山体的裂缝。再仔细看,还能发现四周有铲过的痕迹,洞壁上没有苔藓。
借着光线可以看见大家的枪口已经放了下来,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儿,长毛对阮灵打了个手势要她过来,阮灵却向赵半括更挨近了些,头冲洞外默不做声,既不看日本人,也不看他们。
对面那个上尉看上去很糟糕,斜躺在地上,也不动弹,军曹盯着赵半括他们,也看不清表情。僵持了一会儿,长毛打开背包拿出水壶灌了一口,顺手递给赵半括。赵半括喝了一口正准备还回去,想了想,又递给了阮灵。
本来只是很快的几个动作,赵半括却感觉到,军曹的目光在自己手里的水壶上停留了一会儿。赵半括一下想起军曹跑出去的时候身上是空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把枪,但水壶总是来不及捡的,难道是他口渴了?赵半括突然有了些优越感。
等阮灵把水壶还给长毛后,赵半括放松地靠在岩壁边,看着黑黢黢的洞顶,逐渐有些走神。“我们坐在这里,就是在等死吗?”他的脑中忽然掠过这个念头,在一片安静中逐渐有些走神。
小时候他性子倔,自己养的羊被家里人卖了,为了这事和父亲大吵大闹,最后生生抽断了两根木棍。但他咬着牙没哭,直接躲在了废弃的老屋里,也没听见找他的声音,就一直挨到半夜被冷醒。
赵半括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很黑,从漏风的窗户往外看,天空黑得吓人,附近的屋子也都熄灯睡觉了,不知道家里人是完全没发现他不见了,还是根本不想找他。那天真冷,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的嗥叫,赵半括被冷风吹得浑身打战,第一次知道了孤独和害怕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间,赵半括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刚从黑暗里醒过来,面对的是被遗忘被抛弃的彷徨和无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在哪里。
洞里洞外还是一片安静,也许是这种紧张实在太难挨,赵半括的思绪飘散开去。
回忆总是这样,一旦开头,就不想停下,脑子中飞快地放过很多小时候的零散画面。直到这时赵半括才发现,自己从小到大居然再没有什么记忆深刻的东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前半生过得有多乏味。
家乡的生活很辛苦,苛捐杂税让忙碌了大半辈子的爹娘一直过着不太宽裕的生活,而当兵也算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至少军队里的伙食比家里的面汤要好多了。
没有这场战争,他可能只是一个活得和别人有一点小区别的汉子,做做小买卖,也有可能教教书,但绝不会是机械师,不会是成天抽烟喝酒在尸体堆里打滚的糙汉,更别提在兰姆伽有什么小相好。
但他更清楚的是,如果没有战争,自己现在一定不会待在这个漆黑的山洞里,绝望地等待未知的明天。
哪种活法更好?当脑中转过这个念头,瞬息就被赵半括习惯性地扔在脑后。对他来说,怎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赵半括看了看表,已经接近午夜了,也许是两帮人困顿了,好像没有那么针锋相对没心思较劲了,都靠在墙上悄无声息。
这都是因为外边一直盘旋着的鬼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