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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蕾蒙娜-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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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小姐,所以我才说夫人绝对不会放过我。她警告过我好多口,不 准我把任何东西晾在那里的栅栏上;要是她两天前第一次吩咐我洗罩布的时 候,我马上就去洗,那就没事了。但我当时忘记了,直到今天下午才想起来, 院子里没有太阳,晒不干,你知道洋蓟地里太阳多好,我在栅栏上挂了一根 结实的绳子,这样木片就不会戳碎罩布;我一直守在那里,只离开了不到半 小时,跟卢易戈讲了几句话,那里又没有风;我想肯定是圣徒惩罚我不忠于 职守,才招它弄到了地上。”

    这当儿蕾蒙娜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抚平被撕碎的地方。“看来还不太 糟,”她说;“要不是时间急促,补起来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我要尽力而为, 明天不至于『露』出破绽,等神父走后,我再从从容容地重新补过,把它整治得 跟新的一样。我想我能在天黑前把它补好、洗净,”她看了一眼太阳。“哦, 不错,离天黑还有整整三小时呢。我能办到。

    你把熨铁放在火上,烧热了,等罩布稍微有点干后就熨起来。你瞧吧, 保证看不出一丁点儿出过事的样子。”

    “夫人会知道吗?”可怜的玛加丽塔问道,现在她总算平静、放心了, 但仍旧怕得要命。

    蕾蒙娜沉着的目光直视着玛加丽塔的脸。“要是骗过了她,你不会感到 丝毫的高兴吧,你是不是这么认为?”她严肃地问道。

    “哦,小姐,是不是等它补好之后?是不是真的一点也看不出补过的痕 迹?”姑娘恳求道。

    “我会亲自告诉她,补好之后再说,”蕾蒙娜说;但她没有笑。

    “啊,小姐,”玛加丽塔哀求道,“你不知道要是夫人生起什么人的气来 是什么滋味。”

    “没有比自己得罪自己的本『性』更糟了,”蕾蒙娜反驳道,她把罩布卷起来 夹在腋下迅速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也算玛加丽塔走运蕾蒙娜一路上没有碰到 任何人。夫人在走廊石阶下欢迎萨尔别德拉神父,随后立即将自己和神父关 在了房间里。她有许多话要对他说——关于她要他帮忙、请他出主意的事情, 她还想向他打听教会乃至全地区的事务。

    费利佩马上就去找胡安·卡尼托,看看如果第二天剪『毛』手们准时到达 的话,剪羊『毛』的准备工作是否都做好了;剪『毛』手们很有可能今天日落时赶到, 费利佩想,因为他曾私下里命令他的信差尽可能快赶,并要让那些印第安人 明白,费利佩家剪羊『毛』的活儿十万火急,他们可别在路上浪费时间。

    夫人在确切地得知神父的行动之前,就同意派信差去催剪『毛』人,这在 她可是极大的让步。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就连她 也觉得剪羊『毛』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或者如胡安·卡尼托所说,“永远拖下去” 了。神父也许病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很可能过好多个星期才能知道,他 访问的这些偏僻的地方之间的通讯工具相当匮乏。

    所以才派信差去叫但墨库拉的剪『毛』手,夫人对这种不便也束手无策; 然而,她每天清晨和晚上虔诚地祷告,偶尔大白天也祷告,但愿神父能比印 第安人们先到。难怪这天下午——印第安人最早也就可能是在这天赶到—— 当她看见他倚着她的费利佩的臂膀,踏上花园小径时,她一面欢快地迎接她 敬爱的朋友和听她仟悔的人,一面得意洋洋地感觉到,圣徒到底听见了她的 祷告。

    厨房里一片忙『乱』。家里来了任何客人,对厨房里来说,都是一种罕见 的活动的征兆——就连萨尔别德拉神父的到来也是如此,尽管用老玛达的话 说,他从来就不知道汤里有没有五香肉丸于,而对她来说,这是对美味的肉 食品的最最极端的漠视。“但是如果他不知道,他可以看看呀,”她说;她为 自己和主人感到骄傲的是,每有客人上门,她总要倾其食品库所有,端上一 盘又一盘的美味佳肴。她突然过分地挑剔起将要放进牛肉锅里的卷心菜的形 与『色』来,并且倒掉了整整一锅米饭,因为玛加丽塔只放了一颗葱头而不是两 颗。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为神父做饭要放两颗葱头,你忘了吗?”她叫 道。“这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像他这样的老人,这也真够可怜的。这使他 没有血『色』。他现在应该吃美味的牛肉。”

    餐室在厨房这边的院子对面,餐室和厨房之间不断地有小差童出来进 去。每个孩子的最大愿望就是能在任何一个准备饭食的时候得到允许,去搬 盘子。但在搬盘子的过程中,他们偶尔能从朝走廊打开的餐室门口看一眼陌 生人和客人,他们那不安生的竞争心理就变得难以控制了。可怜的玛加丽塔, 自己心里藏着忧虑,又加上这额外的帮厨和摆饭桌的任务,还得约束和照看 手下这支小小的志愿军,她几乎快要疯了;不过,还没真疯,她还记得并抓 了个空档在厨房里拿了一支蜡烛,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把它放在保拉的弗朗 西斯圣徒像面前,急促地轻声做了一遍祷告,祝愿那块罩布能补得像新的一 样。

    下午过去之前她有好几口抽空跪倒在圣徒像的脚下,一遍遍念诵她那 傻乎乎的简短的诗词。一个人为使撕碎的圣坛罩布整治一新而作祷告,我们 可以肯定这篇诗词一定是傻乎乎的、简短的。但是很难说求圣徒保佑补好罩 布跟求圣徒下雨或保佑病人康复之间有什么不同。古老的俄谚说得好,当人 们向上帝祷告时,他们通常所求都是二加二不等于四。

    不祷告的人同样得到怜悯。只是想到圣徒弗朗西斯脚下的那支蜡烛, 才使玛加丽塔在焦虑和忧郁中度过这个下午和傍晚。

    晚饭终于准备好了——桌子中央放着一大盘五香牛肉烧卷心菜;一锅 浓汤,汤里放着五香牛肉丸和红辣椒;两只装得满满的陶瓷盘子,一盘装的 煮米饭和葱头,另一盘装的是美味的 frijoles(炒豆),墨西哥人都非常爱 吃这种炒豆;刻花玻璃碟子里装满热腾腾的炖梨或者蜜榅桲、葡萄冻;一盘 盘各种各样的冰糕;还有一只冒热气的银茶水壶,飘出一阵茶香,这样的茶 叶整个加利福尼亚从没见人买过或卖过,这是夫人的一种奢侈和爱好。

    “蕾蒙娜在哪里?”夫人走进餐室时,惊奇而生气地问道。“玛加丽塔, 去告诉小姐说我们在等她。”

    玛加丽塔浑身颤抖,满脸通红,朝门口走去。“现在会出什么事呢!哦, 圣徒弗朗西斯,”她暗暗做着祷告,“帮我们这回忙吧!”

    “等一等,”费利佩说。“别去叫蕾蒙娜小姐了。”然后转向他母亲,“蕾 蒙娜不能来。她不在家里。她得为明天作准备,”他说;他意味深长地青着 他母亲,又说,“我们不用等她。”

    夫人大『惑』不解,机械地在桌首坐下说,“但是——费利佩看见她想提问 题,打断她说:“我刚刚跟她说过话。她不能来;”并转向萨尔别德拉神父, 立即跟他交谈起来,莫名其妙的夫人只好尽力克制住没有得到满足的好奇 心。

    玛加丽塔『露』出无限感激的表情看着费利佩,费利佩没有留意,而且丝 毫也不会明白;因为蕾蒙娜一点也没把这件祸事透『露』给他。她看见他在自己 的窗底下,便小心地叫住了他,说:“亲爱的费利佩,你能不能让我免掉这 顿晚饭?圣坛罩于出了大岔于,我一定得把它补好、洗净,离天黑没多少时 间了。别让他们来叫我;我要到溪边去,他们找不到我,你母亲会生气的。”

    蕾蒙娜这个招呼打得太聪明了,它成了一切与圣坛罩于有关的问题的 救星。罩布撕裂得不像她担心的那么严重;日光照着她熟练地补好了最后一 针;就在红『色』的落日余辉穿过柳树林照到花园边时,蕾蒙娜从花园飞奔到溪 边,跪在青草上,把罩布浸到了河水里。

    她洗着圣坛罩,她的匆忙、她的优虑,使她两颊诽红。她从花园奔来 时,发梳掉了,长发垂到腰际。她只是停下来,捡起发梳,塞进口袋里,又 继续往前跑,天『色』即将暗下来,那时她就看不清罩布上的污渍,要想除掉污 渍而又不磨损罩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袖子松松地卷到肩膀上,紧迫的任务使她脸泛红 光,她把腰弯得低低的,伏在石块上,把圣坛罩浸在河水里,拎起来,急切 地拧干,随后又浸入水里。

    落日余辉嬉弄着她的头发,好像给她罩上一个光环;这儿整个地方红 光灿灿,她的脸庞被照得美妙绝伦。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抬起头来。 在西边赤日炎炎的天空映衬下,一个个风尘仆仆的黑『色』人影儿正朝山谷下面 走来。那是印第安人剪『毛』队。他们向左转弯,朝羊栏和工棚走去。但其中有 一个人蕾蒙娜没有看见。他躲在一棵大柳树后面——离蕾蒙娜跪着的地方有 几杆1远——在那儿站了几分钟。他是亚历山德罗,巴勃罗·阿西斯的儿子, 剪『毛』队队长。他慢慢地走在伙伴们的前面,感到有一道光刺向他的眼睛,就 像拿镜子对着太阳折『射』出来的光一样。那是蕾蒙娜跪着的地方,红『色』的阳光 从闪烁的水面折『射』出来。与此同时,他看见了蕾蒙娜。

    coc11杆是度量单位,一杆等于 5。5 码。coc2

    他停了下来,就像树林里的野生动物听见声响而停下来一样;凝视着, 突然离开他的伙伴们,他们还在往前走,没有注意到他的失踪。他小心翼翼 地朝前挪了几步,躲到了一棵扭曲的老柳树后面,从那儿他可以不被人察觉 地凝视那美丽的幻象——那姑娘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幻象。

    他凝视着,似乎魂不守舍,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声:“天哪!我该怎么办!”

    

第1卷 第五章

    萨尔别德拉每次来莫雷诺夫人家,总是睡东南角上的那个房间。房间 朝南、朝东各有一扇窗子。每逢天空出现黎明的第一道曙光,这房间的东窗 就像被火点燃一样。神父通常总要做好多个小时的祷告,因此总是守候着这 幅景象。每当第一道曙光照进窗子,他就把窗于打开,光『裸』着脑袋站在那里, 唱起动人的日出颂,所有虔诚的墨西哥人家都会唱这支歌。这是一个美好的 习惯,还没有完全被摒弃。迎着第一道黎明的曙光,家里最年长的人就起床, 唱起家里人熟悉的颂歌。听到歌声的人都有义务立即起床,或者至少要从床 上坐起来,加入歌唱。不一会儿全家就都唱了起来,欢快的歌声传出屋子, 就像黎明时分田野里的鸟鸣声一样。这些颂歌通常总是献给圣母或这天的圣 徒的祷词,曲调优美、简朴。

    那天早晨,守候黎明的除了萨尔别德拉神父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 是亚历山德罗,从半夜起,他就心神不宁地四处闲逛,最后在溪边的柳树下 坐了下来,昨天傍晚他就是在这儿看见蕾蒙娜的。他还记得去年他和他的伙 伴们在莫雷诺夫人牧场上剪羊『毛』时,她们的这个唱日出颂的习惯,当时他偶 然中知道神父睡在东南角的房间里。从他坐着的地方,可以看见这个房间的 南窗。他还看得见东方低矮的地平线,那里已隐约现出一道光线。天空像块 琥珀;天顶里还有几颗星星忽隐忽现。万籁俱寂。这是一个难得的时刻,人 们可以轻易地意识到地球在宇宙间无声地旋转。这点亚历山德罗不懂;他无 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地球是转动的。他认为太阳在上升,而地球一动不动—— 这是一种信念,就其本身而言,跟另外一种信念一样崇高,一样动人:人们 早在发现太阳是不动的之前,就崇拜起它了。在这黎明时的神奇的景象面前, 哪怕最虔诚的、对天体现象如数家珍的天文学家,也不会比这个头脑单纯、 没有文化的年轻人更加欣喜。

    他的目光从那逐渐明亮的地平线移到这幢房子的窗户,房子依然笼罩 在黑暗之中,一片静谧。“她的窗子在哪里?等歌声响起她会不会把窗子打 开?”他想。“是不是在房子的这一边呢?她是谁?去年她不在这里。圣徒 啊,可看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最后,红『色』的阳光普照草坪。亚历山德罗跳了起来。紧接着萨尔别德 拉神父推开了他的南富,探出身子,头罩脱掉,稀疏的灰发向后飘动,他用 微弱但不失优美的嗓音唱了起来——

    “哦,美丽的女王,

    天堂的公主。”没等他把第二句唱完,就有五六条嗓子跟着唱起来—— 住在走廊西头、花园后面房间里的夫人,旁边房间里的费利佩;再旁边房间 里的蕾蒙娜;还有已经开始在两边厢房里忙活的玛加丽塔和其他佣人。高吭 的歌声唤醒了金丝雀、燕雀和走廊屋顶里的朱顶雀。这屋顶的瓦片铺在一捆 捆的锐点草上,朱顶雀就喜欢把窝筑在那里面。

    屋顶里充满它们的生机——几十个,不,几百个,像小鸡一样温顺; 它们那细小、颤抖的喊喳声就像无数小提琴的琴弦声。

    “黎明时的歌手

    来自高高的天堂

    在一切地区的人类之上,

    我们也高兴地歌唱,”

    歌声延『荡』,一个段落结束了,乌鸣连续。随后男人的声音加人进来— —胡安和卢易戈,还有其他十来个人,慢慢地从羊栏那里走来。这是一首人 人熟悉、个个喜爱的颂歌。

    “来吧,哦,罪人,

    来吧,我们要唱

    温柔的颂歌

    唱给我们的庇护人,”

    这是合唱部分,这首颂歌共有五段,每一段之后就要重复一遍合唱。

    亚历山德罗也很熟悉这首颂歌。他的父亲,巴勃罗酋长,在圣路易斯 雷伊传教区兴旺期的最后几年里,曾担任过合唱队的头,并且随身带走了许 多旧的合唱曲。其中有些曲子是他亲手写在羊皮纸上的。他不仅歌唱得好, 而且拉得一手好提琴。任何一个传教区里都没有圣路易斯雷伊这样一个优秀 的弦乐队。佩雷神父由衷地喜欢音乐,对于他管理下的新入教者,只要在音 乐方面有那么一点儿特殊才能,他都不遗余力地加以培养。

    自从传教区解散后,巴勃罗酋长带着他的一小队印第安人,在坦墨库 拉定居,并且尽其力所能及地保持往日的宗教仪式。坦墨库拉印第安人小教 堂里的乐曲声使所有听到的人惊讶。

    亚历山德罗继承了乃父对音乐的爱好和才能,熟记所有往日的传教区 音乐。这首唱给

    “美丽的女王,

    天堂的公主。”的颂歌是他特别喜欢的一首;他听着一段又一段的歌声 响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歌喉。

    一听到这陌生、雄浑的嗓音,蕾蒙娜的歌声戛然而止,她惊讶地一把 推开窗子,探出身去,急切地朝四处打量,想看看唱歌的人到底是谁。亚历 山德罗看见了她,不唱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蕾蒙娜心想,缩回头去,又唱了起 来。

    在这首合唱曲的下一段里,那雄浑的男中音又响了起来。他的歌声似 乎在所有其他的声音下面漂浮,承受着其他的声音,就像巨浪载着一条船似 的。蕾蒙娜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费利佩有一个优美的男高音,她喜 欢跟他一起唱,或听他唱;但这——这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声音。蕾蒙娜感 觉到它的音符里有一种近乎痛苦的尖利的震撼人心的力量直刺她的心房。这 首歌唱完后,她热切地倾听着,希望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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