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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妾身要下堂-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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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这句“十年生死两茫茫”,昨夜庸医也吟了这句。许慕莼自然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不明白为何他们二人都喜欢这句。既然十年生死便是阴阳永隔,再茫然也没有用。真不明白这帮才子佳人为何总是伤春悲秋,沉浸在华而不实的诗句中。还不如多赚点银子来得实在,没有银子便只能是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看你们还会不会为生为死而迷茫。
    握拳,许慕莼乐得笑开了花,她也能出口成章了……抿嘴偷笑,这是她偷听万松书院的墙根学来的。
    还有一句那便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便是她冬夜摆摊的惨境。而此时,她空空如也的腹中也被厨房拿来的阵阵香味牵引,还好在周家偶尔被丫环欺凌吃些稀饭咸菜之类,平日里和周老夫人一同用膳,都是山珍海味的精致菜肴。
    以后要是离开周家,她一定会不适应的。还是被欺凌些好了。只是眼下还是要用膳的,昨夜忙了一宿,连晚膳也没来得及。
    许慕莼裹着斗篷回到自己的小院内,却见屋外斜倚着两名身形挺拔的男子分门而立,寒风凛然,吹起衣袂飘飘,一方是灰白布衣,一方是雪白锦缎,衬得雕栏朱漆萧瑟。华服锦锻,俊秀五官,四周的摆设不过是过眼烟云。
    许慕莼自然是认得那灰白布衣的男子,便是昨夜看诊的程大夫。而那背对着她的雪白锦缎有些眼熟,似乎在哪瞧见过。
    “子墨,快点开门,就算你破相了,也不必关在屋内嘛。这程端大清早的把我从被窝内捞起来,可是来探病的,你可不能把我关在门外吹冷风。”白衣男子调笑的声音清清冷冷地钻进许慕莼的耳中。这声音不正是万松书院的敛财掌院沈啸言吗?
    “霁尘,你要体谅子墨,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岂敢轻易见人呀。”许慕莼一听也明白这是在挤兑周君玦,叫激将法。程庸医的吴侬细语越来越娇嗲了,听得人浑身一颤,比这雪地还要冷上几分。
    “我说程端,你也别激他了,子墨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吗?就象你说得比唱得好听,他都是雷打不动的主。他要是不想理咱们,你喊破嗓子也没用。就算你真喊破嗓子,那就真衬了他的心。”沈啸言也不恼,清笑得转过身便要离去。
    突见身后的许慕莼一袭织锦镶毛斗篷亭亭玉立,不免眯起双眼,唇边一抹玩味的笑容渐渐爬上。“许姑娘真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姑娘也是来贺冬的吗?”
    “掌院大人好。”许慕莼微微福了福身子,子期的先生还是要以礼相待。心中呼喊着,银子啊银子,十两银子一套院服真是肉疼啊。
    沈啸言也不追问,“许姑娘,潜行还念叨着说要去找姑娘,求着子期带他去寻你,没想到在这遇到姑娘。快,随我去一解潜行的相思之苦。”
    程书澈一拍拍在他的肩膀上,很不屑地说:“霁尘,你看到漂亮姑娘怎能带着就走,这姑娘可是我的病人,脸上的伤都没好利索呢。快来,我给你抹点药膏,明日保管你能明艳照人。然后,你我二人相游断桥,一睹断桥残雪的美妙画卷。”
    “程端,你也认识许姑娘?”沈啸言惊诧地问道。
    程书澈一瞪眼与他对峙,“昨夜刚认识的。”
    “是吗?你可知她是哪家姑娘?”
    “英雄不问出处,美女不问出身。不知又何妨?”程书澈一脸猥琐的笑容,朝许慕莼走近,“许姑娘是吧,你我共游断桥如何?”
    许慕莼抿嘴怒视,裹紧斗篷往后退了一步。
    正当程书澈猥琐的手正要搭上她的肩膀时,自他二人身后崛起一股带着血腥的暴戾之气,那只猥琐至极的手被硬生生的捏住。“断桥?我不介意在桥上挖个洞,让你一尝断魂桥的滋味。程大夫,不知意下如何?”那声音宛如阴曹地府的黑白判官,午时三刻,一刻不能晚。
    “终于出来了。”被捏住手腕的程书澈很得意地朝沈啸言抛了一记媚眼。
    沈啸言淡定自若地将他带电的眼神弹了回去,“子墨,你中计了。”
    周君玦冷冷地瞄了他二人,长臂一伸,自二人中间穿过,抓住许慕莼的手往前一拉。“不好意思,我又要进去了。”说完,将许慕莼挡在身前闪进屋内。
    “他们……”许慕莼只觉得有一阵风吹过,她便被抵在门板上,怔怔地望着周君玦清澈如水的瞳仁。
    “娘子,你去哪了?”周君玦解下她的斗篷,挑开她单薄的亵衣……
    “你干嘛?”许慕莼警觉地将双手挡在身前,这人有脱衣癖吗?
    周君玦哭笑不得,他觉得在她的眼中,他就是一浪荡不堪的登徒子。他抖了抖手中的鸳鸯戏水肚兜,委屈地说:“娘子,你没穿肚兜,为夫帮你穿上而己。”
    许慕莼刹时红了脸,“还不是被你拿掉的。”
    她无邪的表情再度让他下腹一紧,周君玦在心中哀嚎一声,一定要尽快把她吃干抹净,否则每日被她如此无邪的撩拨,他很快就会缴械投降。
    “乖,给你穿上。”周君玦还是象在诱哄孩童一般,帮她穿戴齐整,这两天尽是褪了又穿的,他简直是熟能生巧,乐得帮她整好衣裳。一袭淡紫色月牙凤尾罗裙,衬得她妖艳欲滴,绯红的双颊更是诱人品尝。忍不住一亲芳泽,惹得许慕莼挥舞着粉拳,差一点就招呼上他的俊脸。
    “走吧,今日带你出去逛逛。”捞起早前准备好的绛紫色缎绣皮毛斗篷,往她身上一裹,打开紧闭的房门,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咱们三人也好久没有一起了,今日是游湖还是登高?”周君玦早已换上和许慕莼同色系的缎绣镶毛袍子,落落大方地朝门外的二人一挑眉。
    程书澈先是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神色。六年的光阴转瞬即逝,他带着瑶儿离开是寒冬。那时候,瑶儿还是周君玦的未婚妻,沈啸言的小妹。而今,却只剩他们三人。
    “你说是三人,怎么还带个拖油瓶?”他没有漏掉周君玦紧拉着许慕莼的手,这让他颇感欣慰。
    “你们孤家寡人是你们家的事,本少爷是有家室的人,怎能与你们同流合污。”周君玦挑衅又鄙夷地扫了扫他二人。“小木头,你说是不是?”他家娘子木纳得紧,可他也欢喜得紧。实在是一物降一物。
    沈啸言强忍着一拳招呼上的冲动,咧着嘴假笑道。“泛舟。”
    于是,饥肠辘辘的许慕莼跟着他们一同出了府,被周君玦抱着上了马车,一路前行。一路上,三名男子的目光时不时在她脸上停留,各自的目光都很复杂微妙。
    有不可思议,有一目了然,有窃喜,还有淡淡流淌的眷恋……
    
    相遇 第十七章
    
    冬日泛舟游湖是文人雅士的优雅消遣,在许慕莼眼中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傻冒,家中暖炉温暖如春,何必非得挤在小小的乌篷船中被风吹得牙齿直打架。
    只是附庸风雅的事情对眼前三个相貌出众、举止不凡的男子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饶着严寒冰冻也阻拦不了他们谈笑风生的雅兴,诗词歌赋,纵论古今,评点朝政,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许慕莼打着哈欠缩缩懒腰,倚在船舱内昏昏欲睡。谁让她只是瓦子勾栏一介摆地摊的柴火丫头,高深的风雅对她来说从来都是有钱人的玩意,食不裹腹的日子哪有这份闲情逸志泛舟湖上,品茗作赋。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差距,也不怪曹瑞云将她卖到周家当小妾。听听眼前三人的谈论,她有一份强烈的自知之明。
    除去临安城首富周君玦不说,万松书院的掌院沈啸言乃是当今翰林学士沈虞的大公子,前朝状元郎,视名利如粪土的妙人。据说他一手狂草价值不菲,黑市价格已攀升至一字千金的地步。可怜许慕莼卖一辈子茶叶蛋也卖不出一蛋千金,会生金蛋的鸡是找不出来。
    而庸医程书澈就更妙了,杏林世家的他任圣上三道圣旨将他招入宫中太医院也不为所动,甘愿为爱走天涯。据说他的最为杰出的便是他那妙手回春的美容方子和男子壮|阳疗程,宫中各品阶女官和临安城的女子皆以拥有他的秘方香膏为荣,肤若凝脂不再是梦想。当然男子的壮|阳方子也是稀罕之物,圣上三道圣旨急召他入宫的最大原因也正在于此。无奈此等方子无法在黑市中流通,皆为程书澈为其量身定制,用法用量皆属一个所有,无法复制批量生产。许慕莼对此嗤之以鼻,骗女子钱财都是登徒浪子。做生意就要本本份份,童叟无欺。
    六年前,这三人曾联手扫荡临安城各大酒肆勾栏,博得“临安三绝”的美名。一绝周君玦制出的茶叶,二绝沈啸言的狂草,三绝程书澈的方子。曾有人断言,此三种绝品,一生只需拥有一件,人生便不再有遗憾。
    许慕莼想过,哪天要是临安城有四绝,那一定是她的绝品茶叶蛋,她做梦也会笑醒。
    冬至节的后二天,许慕莼跟着“三绝”游湖登高,听着他们说她不懂的事情,她只笑不语,多年来在许家的生活教会她如何察言观色,不懂的时候沉默便是不出糗的最佳方法。而她最快乐的事情便是有得吃,天香楼的叫花鸡,楼外楼的西湖醋鱼,都是她买不起的奢侈货。偶尔许家摆宴请客,也轮不到她上桌的份,就算有个残羹冷炙也被下人们搜刮殆尽。
    如今她却能敞开肚皮大吃大喝,心中不免牵挂在许家的娘亲和弟弟。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她却一人独享,不免心中有愧。她一定要赚很多的银子,把娘亲和弟弟从许家接出来,让娘亲享享清福,让弟弟专心求取功名。
    一年,还要一年。离开周家,她便能过她想要的日子。虽说周君玦也不算是坏人,偶尔毛手毛脚之外,也没有其他大的毛病。世家公子的不良习气在他身上一点也找不着,比沈啸言好看,比程书澈成熟,更有一份缘自于他自身的端肃与睿智。
    许慕莼在两日的相处中偶尔一言不发地偷偷注视周君玦,他总是带着一副疏离而淡然的笑容,就象她在茗语茶坊初见时那般,不过分亲昵,也不抗拒别人的靠近。饶是面对两位与他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也没有过于亲昵的举动。倒是程书澈找着法和周君玦套近乎,逗他笑,一副明贬暗褒的讨好模样。而沈啸言则是高深莫测地跟在他二人身后,一言不发。
    三个说话最多时,便是饮酒作乐的时候。这二日夜里,他们不喝个酩酊大醉是绝不会各自散去回府。只是饶是酒醉迷糊,他们也是相视一笑,不再多言,摆摆手各自回府。
    第二天夜里分手前,沈啸言搭着周君玦和程书澈的肩膀揽在一块,极动情地说了一句:“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兀自叹了口气,抓起桌案上一壶陈年花雕灌了起来。
    周君玦和程书澈相视一眼,也各自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中复杂而迷惑的情绪一直萦绕不散,化成拼酒的动力。
    于是当天晚上三人醉得一塌糊涂,周府的马车先将他二人送回府,才拖着清醒的许慕莼和不醒人事的周君玦回府。
    二日来,周君玦倒也是消停,一路上他始终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吃饭时细心地为她布菜,泛舟登高时将他身上的披风覆于她身上,总是对她淡淡而温柔地微笑,也没有过于出格的举止言行。只是这般谦谦君子模样的周君玦让许慕莼有些畏惧,他是高高在上的临安首富,而她不过是在他家茶坊边上摆摊的小丫头,他们之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般配。因而更加坚定许慕莼尽快离开周家的决心,人是惯不得的,一旦习惯周家的大户风范和周君玦的谦谦模样,她还如何适应象大牛哥那般人家。
    冬至节休市后的第一日清早,许慕莼趁着酒醉未醒的周君玦仍在熟睡之际,偷摸起床换上她的破旧棉袄,便往后院的鸡窝走去。
    周君玦一喝醉便耍赖抓着她不放,连睡觉也不回自己屋里,扒着许慕莼腻歪,手上倒也老实,只要许慕莼乖乖不动,他也就安心睡下。周老夫人倒也乐见其成,抿着嘴发几句又喝得烂醉的牢骚,慢条斯理地离去。
    掏了许多鸡蛋,许慕莼提着藤篮往下人住的小院唤起喜儿,一同趁着下人们还没起床梳洗把今日的茶叶蛋给准备妥当。
    瓦子勾栏的茗语茶坊是万万去不得了,周君玦都发了话,她哪还敢往那跑,再者说她偷摸取的茶叶换来的摊位,也都是他的东西,这物物交换自然是失败。
    唯今之计,只剩万松书院的门口可供选择。一来可以看着许子期,二来这边的茶叶蛋价钱被喜儿哄抬得极高,此等买卖上哪找去,有便宜不占有违许慕莼的生意经。
    许慕辰见姐姐推着小摊子步履有些蹒跚,便上前抓住扶把,瞪了眼坐在车上光顾吃的喜儿,用力往前一推,减轻许慕莼的负担。喜儿回敬了他一记挑衅的眼神,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是出门前许慕莼特地给她准备,就知道她是个吃货。
    “姐姐,你出阁后一直没回家看过娘,娘说想你了,连冬至节都不回去。”许慕辰帮她把车停稳妥,拂了拂她垂在额头的发丝。“伤倒是好了,可以去见娘。”
    许慕莼也帮许慕辰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还是子期了解我,娘要见我这副模样,非吓死不可。”见许慕辰身上仍是破旧的院服,她拧着眉问道:“不是让你置办新的袍子吗?怎么还穿旧的?”
    “旧的还能穿,要新的做什么。”许慕辰自是知道姐姐赚钱辛苦,打小就不敢浪费。
    “穿新的比较打眼,可以勾搭富家千金什么的。”一直吃着东西的喜儿扬起头,朝许慕辰上下一打量,小眼神嗖嗖地放光。
    “小屁孩儿,一边去。”许慕辰很不屑地一挥手。“姐,我先进去了,下了学等我帮你把摊子推回去。”
    “等等,子期。”许慕莼喊住他,“你们书院有很多书吗?”
    “有的,掌院有数十万册的藏书。”许慕辰偏头一想,“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没事,我就问着玩。”许慕莼低头一想,总不能告诉弟弟她想知道什么是洞房才来找书的吧。洞房是成亲才能做的事情,弟弟还小。
    待许慕莼走远后,喜儿探过头盯着许慕莼泛红的脸颊,询问道:“姐,你要找书?”
    “是啊,你说这掌院大人的书多到什么程度?”许慕莼望天沉思,有没有洞房的书呢。
    “你要什么书他都有。”喜儿塞进一嘴核桃。
    “洞房的呢?”许慕莼脱口而出。
    “噗……”喜儿一嘴的核桃全都喷了出来,“姐,你可找对地方了,临安城内就数万松掌院沈啸言的藏书最多,而象你说的这类书吧,也只有他有。别看他平日一本正经的模样,其实啊,特别猥琐,什么房中术的典籍他都有。”
    “真的?”许慕莼两眼放光,总算找对地方了。
    “当然,姐,我告诉你怎么走……”
    按照喜儿的指引,许慕莼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寻到那日她受伤被安置的房间,此时掌院和各位先生均在前院书社导读,后院空空如也,许慕莼好一阵窃喜地钻进隔壁的房间。照喜儿的说法,这间便是掌院的书房,而关于洞房一类的书籍便是藏在掌院书案右侧最底下那格的抽屉内。
    抽出一瞧,里面躺着一大撂的图册,就跟周老夫人给她的小册子差不多,只是姿势更奇怪了许多,色彩也更艳丽。果然和喜儿说的一样,此种典籍就数沈啸言处最多。
    许慕莼藏在书案下将图册一一取出,摊在地上随手翻了起来,大致与家中的小册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只是……只是那被庸医弄坏的地方竟是每图上都能清晰地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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