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合集-第15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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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只见她左右迅快一闪,向芮玮、史不旧各攻去一招,芮玮知道白发妇人武功甚高,小心接去。
白发妇人才攻一招,突有人道:“谁是陈淑真?陈淑真是谁?”
那声音听来清晰入耳,但听在心中,浑身觉得不自在,好像听到的不是人的声音,而是发自地府幽灵的声音。
白发妇人不由停下手来,回身过去,失声惊口尹道:“是你,你又来了!”
那人全身被黑发、黑袍遮住,看来真似幽灵一般,在场三人皆是武林一流高手,竟无人发觉这黑衣女子何时来到山顶上。
芮玮见过两次,心中对她好感很深,躬身揖道:“上次蒙前辈相救,芮玮没齿难忘。”
史不旧道:“你是谁?你是找陈淑真?”
白发妇人忌惮她的武功,暗暗向竹屋接近,预备冲进屋里,抓住高莫野马上逸走。
黑衣女子喃喃自语道:“芮玮!芮玮!这名字好熟……”
史不旧心中一动,走上前道:“你可愿将头发掀开,让我们见见你是谁?”
黑衣女子连连后退道:“你!你!你是谁?”
史不旧道:“你是不是对我有很熟的感觉?”
第十八回 寒毒掌
白发妇人乘众人分神不备之际,霍然掠进竹屋,高莫野躺在床上熟睡,被她点住麻穴,拦腰抱起。
芮玮首先发觉熊解花不在现场,便知不妙,飞身掠到竹屋前,厉声道:“熊解花!你敢将她抢去!”
白发妇人不敢从正门冲出,抱着高莫野纵身一跃,但听“哗啦”一声,屋顶暴裂,穿身而出,落到地上,身形未稳,疾展轻功,刹那掠到十余丈外。
熊解花较之芮玮、史不旧,轻功高过甚多,眼看两人有心要抢高莫野,势非可能了,芮玮尽力追去,大叫道:“你快将她放下!”
顷刻,白发妇人掠到山边,向山下奔去,霍然黑衣女子如只疾箭,后发先至,一下竞追到一尺之距,伸手朝熊解花前心抓去。
白发妇人不用猜便知是黑衣女子追上自己,心想不知与她有何仇恨,定要与自己过意不去,当下尽力前跃。
黑衣女子抓到她的黄衫,被她用力一挣,“嘶啦”一声,撕下一大片来,露出薄薄的白色衬里。
熊解花年纪虽大尚是处女之身,当着两个大男人眼前露出亵衣,脸上鲜红,回身大怒道:“你这疯子,还我衣服!”
伸手向黑衣女子身上撕去。
黑衣女子被骂疯子,身形半停,呆站不动,在熊解花抓到衣服下,竟未还手,好像整个人已经呆住了。
熊解花一手挟着高莫野,万料不到剩下一手竟能抓到武功高已甚多的黑衣女子身上,一下不敢贸然撕去,怕有阴谋。
但见她绝无还手的意图,歹毒的念头突起,踢出飞脚,突见玄铁木剑如条黑龙向熊解花胸前射来。
熊解花见势心知若再停滞一刻必被木剑穿胸而入,不及行凶,撒掌飞跃,闪开那剑,双脚却仍未忘攻击,连环向黑衣女子下阴踢去。
芮玮见状,大喝道:“前辈小心!”
黑衣女子被喝声惊醒,微微一闪,避开攻击,双袖陡然笔直向熊解花两胁击去。
熊解花知道她袖上的功夫玄妙难测,绝非其敌,慌忙后跃,但黑衣女子轻功比她还高,脚步一动,紧跟而上,双袖不离她胁下要害之处。
熊解花连跃三下都未能跃出黑衣女子的攻击范围,大恐之下,将手中高莫野用力向黑衣女子摔去。
黑衣女子接个正着,熊解花乘她不备,疾展轻功,飞奔而去,黑衣女子将高莫野往地上一放,紧迫熊解花不放,只听她连连在道:“谁是疯子?谁是疯子……”
高莫野孱弱地站起,芮玮迎上前道:“野儿,你好了吗?”
芮玮道:“我来抱你。”
说罢,将她拦腰抱起,高莫野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哥,你喜欢抱我吗?”
从北京一路抱到这里,芮玮都未有异样,现在经她这样一说,全身如触电般,赶忙将她放下。
高莫野“哎哟”一叫,摔倒地上,芮玮急忙将她抱起,连忙不住地赔礼道:“该死!该死!我不知道你还不能站……”
高莫野“噗哧”一笑,低低道:“我能站,你就不愿抱我?”
芮玮心知她刚才是故意摔倒,笑道:“野儿,你莫要淘气。”
高莫野咭咭笑道:“好呀!你敢学我爹爹说话,赶明儿我就淘气给你看。”
芮玮暗暗咋舌,心想淘气起来可不得了,否则高寿不会给她取名高莫野,当下没有答腔,向史不旧走去。
史不旧呆在那里,双目直视,不知他在看什么,芮玮望着他道:“前辈,我们告辞了!”
高莫野挣扎下地,喊道:“史伯伯。”
史不旧收回目光,冷冷:“你师父可好?”
高莫野叹道:“她老人家我一年多没见了!”
史不旧不再理她,向芮玮道:“刚才那黑衣女子你可认识?”
芮玮道:“认识。”
史不旧急道:“她是谁?”
芮玮摇头道:“我不知道。”
史不旧大怒,骂道:“你既说认识,怎会不知道她是谁?”
高莫野气他对自己冷漠,不像在师父身旁时,对自己百般迁就,讥讽道:“你也认识我,可知我是谁?”
史不旧道:“你是一灯神尼的徒弟,我怎么不知道。”
高莫野讥笑道:“我还以为不在师父身边,你就不认识我了!”
史不旧嘿嘿冷笑道:“当时我为求教一灯神尼武功上的秘诀,才理会你,否则我理你这小丫头做什么?”
高莫野牵起芮玮的手,气鼓鼓道:“这人好坏,我再也不叫他史伯伯了!”拉着要走,但她走了数步,腿一软,摔倒地上。
芮玮慌忙将她抱起,急问道:“你怎么啦?”
高莫野道:“我被那白发妇人点住麻穴尚未解开。”
芮玮将她穴道解开,她低声道:“我们走罢!”
芮玮心中厌恶史不旧,心想他给自己吃了毒药,只有两年可活,还理他什么,当下大步走去。
史不旧在后大声道:“小子,那黑衣女子到底是谁?”
芮玮脚下不停,冷冷回迫:“以前我只见过她两次,不知她是谁。”
走到山边,蓦见山下疾冲上一团红影,口中大喊道:“快快救人……”
芮玮侧身让路,差点被撞个正着,不由微怒,心想这人是谁,走路怎不长眼睛,胡冲乱撞,回身望去。
只见那团红影在史不旧身前停住,是个身材高大的僧人,手中也像抱着一个人,他声音洪亮道:“施主可是姓史?”
史不旧厉声道:“史某不救人,抱他下去?”
芮玮心想救人如救火,难怪他疾快冲来,不再理会史不旧会不会施救,欲要下山而去,却听高莫野突道:“大哥,我们去看看。”
那红袍僧人五十多岁,肤色黝黑,高鼻凹眼,不似中土人氏,手中所抱的是个肤色苍白无血的公子。
只听红袍僧人以中原话十分标准的求道:“此人施主一定要救。”
史不旧道:“不救就是不救,纵然他是当今圣上我也不救。”
转身,欲回竹屋。
红袍僧人抢到他前面,哀求更甚道:“施主救他一次,尔后必有厚报。”
史不旧哈哈大笑道:“不知有何厚报?”
红袍僧人听他有意,大喜道:“施主要什么就有什么。”
史不旧揶揄地道:“金银财宝史某视若粪土,你们还有何物能报我?”
红袍僧人道:“闻说施主嗜武,常道能在武功上胜过你,便施救病人,老纳有本武学秘本愿赠送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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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不旧冷笑道:“这样说来,你自信在武功上胜我?”
红袍僧人道:“老衲这人病怀绝症,欲求施主费心治疗,若动干戈胜你,施主勉强搭救甚为危险,老衲情愿送你一本武学秘本,内中所载绝非凡学,但望施主能救好这人。”
史不旧道:“你怕我败后,便不尽力救他?”
红袍僧人道:“老衲不愿动武,彼此不会有胜败。”
史不旧傲然道:“但你要我救他,除非在武功上胜我,别无他法,莫说一本武学绝本,就是十本武学秘本我也不要!”
红袍僧人叹道:“一定要战?”
史不旧断然道:“别无他法!”
红袍僧人将手中公子仰面放下,说道:“那就战吧,老衲胜后,施主真要有把握一定将他冶好?”
史不旧十分自负道:“你若不信,战有何用。抱他走吧!”
红袍僧人走到一侧,免得战时伤到病人,史不旧站着不动,对地上病人也未望过一下。
红袍僧人站定后,合十道:“请施主发招。”
史不旧这才向地上病人望去一眼,看清那公子模样后,脸色陡地一变,对红袍僧人问道:“出家人何方人氏?”
红袍僧人道:“老衲天竺阿罗逸多。”
史不旧指着地上病人道:“他是何人?”
阿罗逸多讷讷道:“他是……他是……”
史不旧厉声道:“他可是突厥人?”
阿罗逸多勉强答道:“是……”
史不旧截口道:“你马上抱他离开,因他是突厥人氏,你纵然能胜我,我也不会救他!”
突厥民性强悍,喜屠杀,其时为害中土甚烈,边疆居民惨遭杀害者不计其数,史不旧虽是不问世事的隐士,但若提到突厥人也是满怀痛恨,此时要他去救一个残害自己同胞的敌人,他是万万不肯。
芮玮不由大加赞赏说:“对!突厥的狗子,救他做什么?”
阿罗逸多脸色倏变,十分狰狞道:“施主当真不救?”
史不旧毅然道:“你快抱走,莫叫我见他一眼,否则别怪我史某动手杀害病人!”
芮玮此时浑然忘了史不旧对自己的残害,大声道:“史前辈,他们若再不走,在下帮你。”
史不旧横视芮玮道:“要你多嘴,还不快滚!”
高莫野气愤道:“大哥,此人不知好歹,不要理他。”
那病人突道:“师父,他既不肯医治,徒儿一时无妨,只得再想他法。”
阿罗逸多摇头道:“不行,你的怪病世上惟有他能救,今日无论如何,定要教他救治你?”
未想到躺在地上的突厥病人,竟然亦能说出标准的汉语,高莫野奇道:“你没有死?”
病人身体不能动,头却能摆动,望向高莫野含笑道:“姑娘说笑,在下若是死了,还会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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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莫野故意讥讽史不旧道:“可不一定,那位大爷有起死回生之术,你就是死了,他也可能把你救活,可惜你没死,就不能救啦!”
病人道:“这话怎说?”
高莫野笑道:“那位大爷现在只会救死人,不会救活人,你不妨死去一遍,看他就会救你。”
病人听得迷迷糊糊,不解何意,阿罗逸多大怒道:“别听那丫头乱嚼舌头,她在瞎说八道!”
高莫野笑向史不旧道:“史大爷,我可没有瞎说八道吧,待会他仍还不走,你将他们杀了,不是超度灵魂救了他们?”
芮玮低声道:“野儿,别再胡说。”
阿罗逸多狠狠扫视高莫野一眼,向史不旧厉声道:“施主到底救不救?”
史不旧一声不发,返身又向竹屋走去,阿罗逸多掠身上前,一掌劈去。
史不旧侧身让过,怒容满面道:“你当真要史某超度你们师徒两人?”
阿罗逸多道:“你有本领就将我杀了,没有本领教老衲擒住,不救也不成!”
史不旧自负本领了得,傲然道:“笑话,我会让你擒住。”
阿罗逸多又劈一掌道:“不妨试试看!”
史不旧回掌封去,两掌相击只听“嘭”的一声,阿罗逸多稳稳未动,史不旧被劈得退了五步,才拿住桩。
第一回合看出史不旧功力不如阿罗逸多,阿罗逸多挥掌再击时,史不旧不敢硬接,身形一层,快速还攻。
芮玮暗忖:以史不旧深厚的功力都不能敌,这红袍僧人的功力实在了得,不由低语道:“糟糕!史前辈恐怕不敌。”
高莫野在芮玮怀中看得清楚,说道:“史不旧一定不敌。”
芮玮道:“你怎么知道?”
高莫野微扬道:“听师父说阿罗逸多是天竺一等高手,精通掌法,史不旧掌法平平,怎是对手。”
史不旧听得暗暗心惊,这时本应设法取剑来战,但他心中不服,暗道:“就是不能胜他,保个平手谅没有问题。”
二十招过去,阿罗逸多掌法无奇,和史不旧战来,不分上下,史不旧心想天竺一等高手不过如此,当下掌法一变,展出二十年独自精研的一套掌法。
这套掌法声势不凡,芮玮曾用木剑也斗它不过,暗道:“看红袍僧人如何能保不败?
他以为红袍僧人定要难以应付,哪知阿罗逸多仍是那套无奇的掌法,但数十招后阿罗逸多不露一点败象,好似史不旧那套掌法对他不起任何威胁作用。
芮玮好奇,仔细看去,这才看出阿罗逸多的厉害,原来他的掌法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同样的掌法,他将功力稍加几成,威势便大大不同,堪与史不旧的新奇掌法相对,看来他还未用出全力呢!
史不旧越战越伤心,本以为精研二十年的掌法施展出来,定要给阿罗逸多一点颜色,哪知现在一点效果也无,二十年的心血如付流水,怎不教他伤心难过?”
阿罗逸多一声大喝道:“注意啦!”掌法倏然强烈起来,风声呼呼真如雷霆万均之势!
这掌法不但劲力变强,招式更为神妙,比起刚才的掌法大不相同,史不旧才接五招已现危机。
陡听阿罗逸多一声断喝道:“着!”双掌十指箕张,迅速无比地朝史不旧胸前抓去。
史不旧心想千万不能被他擒住,否则面皮丢尽,当下双掌猛推,明知不能硬接,却毫不再考虑。
阿罗逸多未想到史不旧敢硬接,大骂道:“你找死!”
顿时只听“轰”的一声,史不旧被击得像断线风筝飞起,但他神智清醒,落下时一使腰劲,跌坐地上,没有摔伤,只觉双掌隐隐发麻,一时无法抬起。阿罗逸多大笑道:“看你还不就擒?”
只见他一步一步慢慢向史不旧走去,好像稳有把握将史不旧一手擒来。
将要走近,史不旧霍然站起,摆起架式,双目凝视。
阿罗逸多椰榆道:“你还敢再战?”
史不旧凛然道:“当然要战!”
突听高莫野道:“浮天沧海远,去世泛舟轻……”
史不旧神情一震,凝神静听。
原来当年一灯神尼携带才十岁的高莫野来到此地,向他求治,因高莫野自幼身体孱弱无法习武。
他早闻一灯神尼武功盖世,便要求神尼传授一套武功,即应允治好高莫野孱弱的身体,并愿尔后再助高莫野一次。
一灯神尼无法将高莫野先天孱弱的身体治好,于是答应下来,事后高莫野健康同常孩,一灯遵约传他武功时,曾先念道:“浮天沧海远,去世泛舟轻……”
但她念了这两句,停止不念,匆匆将一套精妙的步法走势教给他,带着高莫野飘然而去。
他依照神尼所授走势苦苦练了十年不得要领,虽有小成,却无太大的神妙可言,总觉其中有不解之处,时时忆起神尼最初所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