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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古龙合集-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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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先生道:“几天换一次衣服?那还得了,我每天至少换两次。”

  叶开道:“洗澡呢?”

  乐先生正色道:“洗澡最伤元气,那是万万洗不得的。”

  叶开笑了笑,道:“你是新瓶装着旧酒,我是旧瓶装着新酒,你我本就有异曲同工之妙,又何必相煎太急。”

  乐先生看着他,眼珠子滴溜溜在转,突然跳起来,大声道:“妙极妙极,这比喻实在妙极,你一定是个才子,了不起的才子——来,快拿些酒来,我遇见才子若不喝两杯,准得大病一场。”

  云在天微笑道:“两位也许还不认得,这位就是武当的名宿,也正是江湖中最饱学的名士,乐乐山,乐大先生。”

  叶开道:“在下叶开。”

  乐乐山道:“我也不管你是叶开叶闭,只要你是个才子,我就要跟你喝三杯。”

  叶开笑道:“莫说三杯,三百杯也行。”

  乐乐山拊掌道:“不错,会须一饮三百杯,莫使金樽空对月,来,酒来。”

  云在天已在车座下的暗屉中,取出了个酒坛子,笑道:“三老板还在相候,乐先生千万不要在车上就喝醉了。”

  乐乐山瞪眼道:“管他是三老板、四老板,我敬的不是老板,是才子——来,先干一杯。”

  三碗酒下肚,突听“当”的一声,破碗已溜到车厢的角落里。

  再看乐乐山,伏在车座上,竟已醉了。

  叶开忍不住笑道:“此公醉得倒真快。”

  云在天笑道:“你知不知道此公还有个名字,叫三无先生?”

  叶开道:“三无先生?”

  云在天道:“好色而无胆,好酒而无量,好赌而无胜,此所谓三无,所以他就自称三无先生。”

  叶开笑道:“是真名士自风流,无又何妨?”

  云在天微笑道:“想不到阁下竟是此公的知音。”

  叶开推开车窗,长长吸了口气,忽又问道:“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得了万马堂?”

  云在天道:“早已到了。”

  叶开怔了怔,道:“现在难道已过去了?”

  云在天道:“也还没有过去,这里也是万马堂的地界。”

  叶开道:“万马堂究竟有多大?”

  云在天笑了笑,道:“虽不太大,但自东至西,就算用快马急驰,自清晨出发,也要到黄昏才走得完全程。”

  叶开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三老板难道是要请我们去吃早点的?”

  云在天笑道:“三老板的迎宾处就在前面不远。”

  这时晚风中已隐隐有马嘶之声,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探首窗外,已可看得见前面一片灯火。

  万马堂的迎宾处,显然就在灯火辉煌处。

  马车在一道木栅前停下。

  用整条杉木围成的栅栏,高达三丈。里面一片屋宇,也看不出有多少间。

  一道拱门矗立在夜色中,门内的刁斗旗杆看来更高不可攀。

  但杆上的旗帜已降下。

  两排白衣壮汉两手垂立在拱门外,四个人抢先过来拉开了车门。

  叶开下了车,长长呼吸,纵目四顾,只觉得苍穹宽广,大地辽阔,绝不是跋涉城市中的人所能想像。

  云在天也跟着走过来,微笑道:“阁下觉得此间如何?”

  叶开叹道:“我只觉得,男儿得意当如此,三老板能有今日,也算不负此生了。”

  云在天也唏嘘叹道:“他的确是个非常人,但能有今日,也不容易。”

  叶开点了点头,道:“乐先生呢?”

  云在天笑道:“已玉山颓倒,不复能行了。”

  叶开目光闪动,忽又笑道:“幸好车上来的客人,还不止我们两个。”

  云在天道:“哦?”

  叶开忽然走过去,拍了拍正在马前低着头擦汗的车夫,微笑道:“阁下辛苦了!”

  车夫怔了怔,赔笑道:“这本是小人分内应当做的事。”

  叶开道:“其实你本该舒舒服服地坐在车厢里的,又何苦如此?”

  车夫怔了半晌,突然摘下头上的斗笠,仰面大笑,道:“好,果然是好眼力,佩服佩服。”

  叶开道:“阁下能在半途停车的那一瞬间,自车底钻出,点住那车夫的穴道,抛入路旁荒草中,再换过他的衣服,身手之快,做事之周到,当真不愧‘细若游丝,快如闪电’这八个字。”

  这车夫又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叶开笑道:“江湖中除了飞天蜘蛛外,谁能有这样的身手?”

  飞天蜘蛛大笑,随手甩脱了身上的白衣,露出了一身黑色劲装,走过去向云在天长长一揖,道:“在下一时游戏,云场主千万恕罪。”

  云在天微笑道:“阁下能来,已是赏光,请。”

  这时已有人扶着乐乐山下了车。

  云在天含笑揖客,当先带路,穿过一片很广大的院子。

  前面两扇白木板的大门,本来是关着的,突然“呀”的一声开了。

  灯光从屋里照出来,一个人当门而立。

  门本来已经很高大,但这人站在门口,却几乎将整个门都挡住。

  叶开本不算矮,但也得抬起头,才能看到这人的面目。

  这人满脸虬髯,一身白衣,腰里系着一尺宽的牛皮带,皮带上斜插着把银鞘乌柄奇形弯刀,手里还端着杯酒。

  酒杯在他手里,看来并不太大,但别的人用两只手也未必能捧得住。

  云在天抢先走过去,赔笑道:“三老板呢?”

  虬髯巨汉道:“在等着,客人们全来了么?”

  无论谁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都难免要被吓一跳,他第一个字说出来时,就宛如半天中打下的旱雷,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云在天道:“客人已来了三位。”

  虬髯巨汉浓眉挑起,厉声道:“还有三个呢?”

  云在天道:“只怕也快来了。”

  虬髯巨汉点点头,道:“我叫公孙断,我是个粗人,三位请进。”

  他说话也像是“断”的,上一句和下一句,往往全无关系,根本连不到一起。

  门后面是个极大的白木屏风,几乎有两丈多高,上面既没有图画,也没有字,但却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叶开他们刚刚走进门,突听一阵马蹄急响,九匹马自夜色中急驰而来。

  到了栅栏外,马上人一偏腿,人已下了马鞍,马也停下,非但人马的动作,全部整齐划一,连装束打扮,也完全一模一样。

  九个人都是束金冠,紫罗衫,腰悬着长剑,剑鞘上的宝石闪闪生光;只不过其中一个人腰上还束着紫金带,剑穗上悬着龙眼般大的一粒夜明珠。

  九个人都是很英俊的少年,这人更是长身玉立,神采飞扬,在另外八个人的蜂拥中,昂然直入,微笑着道:“在下来迟一步,抱歉,抱歉。”

  他嘴里虽然说抱歉,但满面傲气,无论谁都可以看得出他连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九个人穿过院子,昂然来到那白木大门口。

  公孙断突然大声道:“谁是慕容明珠?”

  那紫袍金带的贵公子,双眼微微上翻,冷冷道:“就是我。”

  公孙断厉声道:“三老板请的只是你一个人,叫你的跟班退下去。”

  慕容明珠脸色变了变,道:“他们不能进去?”

  公孙断道:“不能!”

  跟在慕容明珠左右的一个紫衫少年,手握剑柄,似要拔剑。

  突见银光一闪,他的剑还未拔出,已被公孙断的弯刀连鞘削断,断成两截。

  公孙断的刀又入鞘,说道:“谁敢在万马堂拔剑,这柄剑就是他的榜样。”

  慕容明珠脸上阵青阵白,突然反手一掌掴在身旁那少年脸上,怒道:“谁叫你拔剑,还不给我快滚到外面去。”

  这紫衫少年气都不敢吭,垂着头退下。

  叶开觉得很好笑。

  他认得这少年正是昨天晚上,逼他喝酒的那个人。

  这少年好像随时随地都想拔剑,只可惜他的剑总是还未拔出来,就已被人折断。

  转过屏风,就是一间大厅。

  无论谁第一眼看到这大厅,都难免要吃一惊。

  大厅虽然只不过有十来丈宽,简直长得令人无法想像。

  一个人若要从门口走到另一端去,说不定要走上一两千步。

  大厅左边的墙上,画着的是万马奔腾,有的引颈长嘶,有的飞鬃扬蹄,每匹马的神态都不同,每匹马都画得栩栩如生,神俊无比。

  另一边粉墙上,只写着三个比人还高的大字,墨渍淋漓,龙飞凤舞。

  “万马堂”。

  大厅中央,只摆着张白木长桌,长得简直像街道一样,可以容人在桌上驰马。

  桌子两旁,至少有三百张白木椅。

  你若未到过万马堂,你永远无法想像世上会有这么长的桌子,这么大的厅堂!

  厅堂里既没有精致的摆设,也没有华丽的装饰,但却显得说不出的庄严、肃穆、高贵、博大。

  无论谁走到这里,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严肃沉重起来。

  长桌的尽头处,一张宽大的交椅上,坐着一个白衣人。

  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谁也看不太清楚,只看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

  就算屋子里没有别人的时候,他坐得还是规规矩矩,椅子后虽然有靠背,他腰干还是挺得笔直笔直。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距离每个人都那么遥远。

  距离红尘中的万事万物,都那么遥远。

  叶开虽然看不见他的面貌神情,却已看出他的孤独和寂寞。

  他仿佛已将自己完全隔绝红尘外,没有欢乐,没有享受,没有朋友。

  难道这就是英雄必须付出的代价?

  现在他似在沉思,却也不知是在回忆昔日的艰辛百战,还是在感慨人生的寂寞愁苦。

  这么多人走了进来,他竟似完全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这就是关东万马堂的主人!

  现在他虽已百战成功,却无法战胜内心的冲突和矛盾。

  所以他纵然已拥有一切,却还是得不到安宁和平静!

  云在天大步走了过去,脚步虽大,却走得很轻,轻轻地走到他身旁,弯下腰,轻轻地说了两句话。

  他这才好像突然自梦中惊醒,立刻长身而起,抱拳道:“各位请,请坐。”

  慕容明珠手抚剑柄,当先走了过去。

  公孙断却又一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

  慕容明珠脸色微变,沉声说道:“阁下又有何见教?”

  公孙断什么话都不说,只是虎视眈眈,盯着他腰间悬的剑。

  慕容明珠变色道:“你莫非要我解下这柄剑?”

  公孙断冷然慢慢地点了点头,一字字道:“没有人能带剑入万马堂!”

  慕容明珠脸上阵青阵白,汗珠已开始一粒粒从他苍白挺直的鼻梁上冒出来,握着剑的手,青筋已一根根暴起。

  公孙断还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就像是一座山。

  慕容明珠的手却已开始颤抖,似乎也已忍不住要拔剑。

  就在这时,忽然有只干燥稳定的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了他的手。

  慕容明珠霍然转身,就看到了叶开那仿佛永远带着微笑的脸。

  叶开微笑着,悠然道:“阁下难道一定要在手里握着剑的时候,才有胆量入万马堂?”

  “当”的一响,剑已在桌上。

  一盏天灯,慢慢地升起,升起在十丈高的旗杆上。

  雪白的灯笼上,五个鲜红的大字:“关东万马堂”。

  紫衫少年们斜倚着栅栏,昂起头,看着这盏灯笼升起。

  有的人已忍不住冷笑:“关东万马堂,哼,好大的气派!”

  只听一人淡淡道:“这不是气派,只不过是种讯号而已。”

  旗杆下本来没有人的,这人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忽然已站在旗杆下,一身白衣如雪。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态度安详而沉稳。

  他身上并没有佩剑。

  但他却是江湖中最负盛名的几位剑客之一,“一剑飞花”花满天。

  紫衫少年倒显然并不知道他是谁,又有人问道:“讯号,什么讯号?”

  花满天缓缓道:“这盏灯只不过要告诉过路的江湖豪杰,万马堂内,此刻正有要事相商,除了万马堂主请的客人之外,别的人无论有什么事,最好都等到明天再来。”

  忽然又有人冷笑:“若有人一定要在今天晚上来呢?”

  花满天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一伸手,拔出了他腰间悬的剑。

  他们的距离本来很远,但花满天一伸手,就已拔出了他的剑,随手一抖,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忽然间就已断成了七八截。

  这少年眼睛发直,再也说不出话来。

  花满天将剩下的一小截剑,又轻轻插回他剑鞘里,淡淡道:“外面风沙很大,那边偏厅中备有酒菜,各位何不过去小饮两杯?”

  他不等别人说话,已慢慢地转身走了回去。

  紫衫少年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的手都紧紧握着剑柄,却已没有一个人还敢拔出来。

  就在这时,他们忽然又听到身后有人缓缓说道:“剑不是做装饰用的,不懂得用剑的人,还是不要佩剑的好。”

  这是句很尖刻的话,但他却说得很诚恳。

  因为他并不是想找麻烦,只不过是在向这些少年良言相劝而已。

  紫衫少年们的脸色全变了,转过身,已看到他从黑暗中慢慢地走过来。

  他走得很慢,左脚先迈出一步后,右脚也跟着慢慢地从地上拖过去。

  大家忽然一起转过头去看那第一个断剑的少年,也不知是谁问道:“你昨天晚上遇见的,就是这个跛子?”

  这少年脸色铁青,咬着牙,瞪着傅红雪,忽然道:“你这把刀是不是装饰品?”

  傅红雪道:“不是。”

  少年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懂得用刀?”

  傅红雪垂下眼,看着自己握刀的手。

  少年道:“你若懂得用刀,为什么不使出来给我们看看?”

  傅红雪道:“刀也不是看的。”

  少年道:“不是看的,难道是杀人的?就凭你难道能杀人?”

  他突然大笑,接着道:“你若真有胆子就把我杀了,就算你真有本事。”

  紫衫少年一起大笑,又有人笑道:“你若没这个胆子,也休想从大门里走进,就请你从这栏杆下面爬进去。”

  他们手挽着手,竟真的将大门挡住。

  傅红雪还是垂着头,看着自己握刀的手,过了很久,竟真的弯下腰,慢慢地钻入了大门旁的栏杆。

  紫衫少年们放声狂笑,似已将刚才断剑之耻,忘得干干净净。

  他们的笑声,傅红雪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他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慢慢地钻过栅栏,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又已湿透。

  紫衫少年的笑声突然一起停顿——也不知是谁,首先看到了地上的脚印,然后就没有人还能笑得出。

  因为大家都已发现,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很深的脚印。

  就像是刀刻出来一般的脚印。

  他显然已用尽了全身每一分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激动和愤怒。

  他本不是个能忍受侮辱的人,但为了某种原因,却不得不忍受。

  他为的是什么?

  花满天远远地站在屋檐下,脸上的表情很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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