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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2章

古龙合集-第2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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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真,是胁也没有人跟他抬杠。他爱住什么样的房子,谁包管不着。

  不过他近来好像越来越懒了,朱绿记得,他以前都是天未亮就起床,然后准备准备一些工具,出门上山采药。

  现在天已亮了,竹屋却是房门深锁,里面看来也好像是没有人起床的样子。

  朱绿拍打着竹门,大声叫道,“朱大夫,朱大夫。”

  他足足叫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听见里面有人起床的声音。

  “谁呀!这么一大早地叫啊叫,是不是得了急中风?”

  “表哥,是我呀!朱绿。”

  竹门“吱哑”的一声,门内站着一位睡眼惺蚀的中年人,他揉揉眼皮,定眼望向站在门外的朱绿,脸色一喜。

  “朱绿?”

  “是我。”朱绿高兴他说:“表哥,好久不见了。”

  还好他家的杯子不是竹子的,朱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

  “表弟,听说你这几年混得不错?”

  “哪有,混口饭而已。”朱绿望着他。“哪像你,朱海青朱大夫,连三岁小孩都知道。”

  “老了,老了。”朱海青打个哈哈,接着又问:“你今天这么一大早跑来找我,有什么事?”

  “唉!为了一口气。”

  “怎么了?”

  “前两天你那个弟媳妇,人感到头痛”烧,我到我们镇上的‘一心堂’拿了一副药,回家我那口子一吃,得,更惨了。”“烧得更凶?”“不是,是拉肚子。“朱绿说起假话来,还真有板有跟。”我当然去‘一心堂’理论,他们硬说给我的是治头痛清热的药。对药我是一窍不通,又讲不过他们,一气之下,我。。我就想到表哥您。”“一气才想到我?“朱绿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药呢?”“带来了。“朱绿立即拿出戴夭交结他的纸包。朱海青接过纸包,打开,闻了闻。右手抓起一颗药丸,用力将药丸捏碎,放在舌尖尝了尝。”

  这是‘鹅不食草’和‘狗肝菜’,再加上,一些‘防风草,研磨成粉,然后注入一些蜂蜜,调配成的药丸。“朱海青说:“专治骨骼断裂,不过对头痛清热也有效。”

  “真的?”朱绿又再问清楚。“不是泻肚子的药,或是。。有毒的药?”

  “只要懂得这种药的人,到药铺都买得到这些药材。”

  “你弟媳妇拉肚子,不是因为吃了这种药?”

  “不是。”

  “看来是我错怪人家了。”

  朱海青笑笑。将纸包重新包好,递还给朱绿。

  朱绿左手握着纸包,右手牵着马鞘,缓慢走出胡同,这时天已大亮了,街上已有很多人在走着,照理说,此刻是不宜骑马,但戴夭等着消息,不宜也得骑。

  朱绿上马,欲将马鞘交到左手时,才发觉左手还握着纸包,他笑笑将纸包收起来,一扬马鞘,欲振马而奔时,突想起一件事。

  一想起这件事,他整个人都僵住,脸上也变得很难看,他望望自己的左手。

  左手。

  朱海青小时候好动,时常爬树,十岁时,有一天下着毛毛细雨,他照常爬树,结果从树上摔下来,将右手摔断了。

  从此他不再爬树,做任何事都用左手,右手只有吃饭时,才用得着。

  可是刚刚开门时,他是用右手,接纸包,打开纸包,捏碎药丸都是用右手。

  朱海青怎么可能用右手?

  难道他的右手,已医治好了?

  朱绿猛然回首,望向胡同底的竹屋。

  五

  朱绿再度进入竹屋时,整个人突然傻掉了,他脸上忽然露出种迷惑之色,目光疑惑地望着屋内的一切。

  刚刚他坐的明明是竹椅,怎么不见了,现在摆在那儿的是一把檀木椅,刚刚他喝的茶杯,临走时记得是摆在竹几上,现在放在那儿的,却是一个装有菊花的花瓶。

  现在竹屋内的装饰,跟刚刚完全是不同的性质,不同的样子。

  他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或者是在做恶梦:朱绿迷惑地摸着檀木椅,仿佛不信地还坐了下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只一会儿的时间,里面就改变得这么大?

  朱海青呢?

  他的人又到哪儿去了?

  会不会已遭到毒手?

  一想到达里,朱绿心头一惊,转身欲冲人内房,刚一迈步,整个人又突然愣住了。

  从内房里走出了一位少女:她的脸上本来是洋溢着喜悦,可是一看到朱绿,喜悦就转变为惊惧,她害怕地望着他,声音颤抖他说:“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屋内?要干。。干什么?”

  “我——”朱绿忽然发现他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只有傻傻地站在原地,傻傻地望着少女。

  也许朱绿看起来不大像是坏人,少女已不再那么恐惧,但仍有点余惊,她怯怯地问:“你是。。是不是走惜了地方。”

  “看样子是这样子的。”朱绿苦笑。

  只能苦笑。

  换做别人碰到这种情形,除了苦笑,你说,他还能怎样?

  少女“噗嗤”一声地笑出。

  “我还以为你是强盗。”

  “世上有像我这么笨的强盗吗,”“没有。”少女笑着问:“你是不是来找人?”

  “是。”朱绿说:“这里是不是朱大夫的家?”

  “朱大夫?”少女说:“是不是那个叫朱海青的广”对。“朱绿说:“请问他是不是在家?”

  “他当然在家呀。”

  “是不是可以请他出来?”

  “这我就没有办法了。”

  “为什么?”

  “他是在家,可是他家在哪儿,我却不知道。”少女笑着说:“我不知道他家在何处,又怎么去请他出来?”

  “什么。”朱绿一愣。“他。。他不住在这里?”

  “以前住。”少女说:“现在已不住了。”

  “现在已不住了?”朱绿哺哺说着。

  “对的。”

  朱绿注视着少女。“你还和谁住在这竹屋?你们搬来这里有多久了?”

  “快五年了。”少女说:“我和我祖母两个人住。”

  “昨天夜里,你们没有离开过。”

  “不要说是昨夜,五年来都没有离开。”

  “今天早上你们什么时候起床的?”

  “很早啊!”少女说:“因为今天是我祖母的生日,所以天未亮我就已起床了。”

  “刚刚你一直在屋里?”

  “是呀!”

  朱绿又苦笑。“看样子,我真是走错地方了。”

  “人偶尔都会做错事的,你也不必太难过。”少女笑着说:“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今天我杀了一只鸡。”

  “谢了,我还有别的事,改天再来拜访。”

  说完话,朱绿转身欲离去,眼尾突然发现竹几上,好像有一些熟悉的东西在。

  他回身一个箭步,冲到竹几前,伸手夹起竹几上的东西,然后他就笑了。

  笑得好开心。

  朱绿从竹几上夹起的东西,就是刚刚朱海青捏碎的药丸粉。

  少女凝视着朱绿。“你原本应该已在回府的路途中了。”

  “好像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们是哪里做惜了,才会让你发觉。”

  “你们错在对朱海青不够了解。”朱绿说:“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得知我要来这个地方?你们布置这个地方,虽然很尽善,却不够完美,我的朱海青,也很像朱海青。”

  朱绿凝视少女,接着说:“一言一语都很像朱海青,也几乎瞒过我了。

  只可惜你们疏忽了朱海青的一个‘正常’现象。”

  “什么现象?”

  “我表哥小时候摔断过右手,虽然医治了,却没有好,所以他做任何事,都是用左手。”

  少女也凝视着朱绿。

  “我们的疏忽,却是你的不幸。”

  八

  杨铮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只是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戴天。

  “他的尸体是今天下午在‘飞越山’的山沟间”现的。“戴天毫无情感他说:“府内的那一匹‘老酒’,也摔在他的旁边。”

  “老酒”,是一匹马的名字,是一匹快马,是匹千中选一的好马。

  “以脚程计算,他应该中午以前就回来了?”杨铮淡淡地问。

  “是的。”

  “飞越山虽然险恶,朱绿却已走过千百次了,为什么会摔下去?”

  “他昨天夜里骑着‘老酒’出发,差不多在破晓时分到达目的地。”戴天说:“过了一个时辰,有人看见他和一男二女在周寡妇店里喝酒。”

  “然后呢?”

  “据周寡妇说,他们四个人喝了一个多时辰,就算帐、然后往东走。”

  “往东走?”杨铮说:“那不是好汉村吗?”

  “是的。”戴天说:“到了好汉村,他们各自带着一个女人,住进好汉客栈。”

  “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

  “从住迸客栈到我们发现他的尸体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的形踪。”

  戴天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就表示事实上,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形踪。

  “那个纸包?”

  “就在他的怀里。”戴天说:“里面有一颗药丸已被捏碎过。”

  “这个样子看来,他好像应该是酒喝多了,而无法控制,才摔下去的?”

  “照一切现象、证据来推断,应该是这个样子。”戴夭问,“要不要我将那个纸包送到别的地方去——”“不必了。”

  杨铮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他的话。“我敢保证,那个纸包内的药,现在一定是些补品。”

  他接着又问:“朱海青是否还在?”

  “不知道。”戴天说:“他已不住在那间‘竹屋’了,五年前就搬走了,没有人知道他搬到哪儿。”

  杨铮左手食指又靠上鼻子,缓慢地上下动着。戴天知道他又在思索问题,每当他摸鼻子时,最好不要去打扰。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很久,杨铮终于停止了上下动,但食指仍靠着鼻于。

  “‘老酒’呢?”杨铮问:“是不是也摔死了?”

  “是的。”戴天说:“就死在朱绿身旁。”

  “两个距离多远?”

  “报告上没写。”

  这句话一说出,戴天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我自己到现场去查。”

  “这一点很重要。”

  “我知道。”

  原先戴天没有注意到,现在他已知道了。马尸体和朱绿之间相隔距离,如果能准确算出,再加他们摔下来时的高度和时间,将这些数字,交给“专家”,一定可以算出他们是自己摔下来,或是被人扔下来,“希望还来得及。”

  杨铮叹了口气。

  “我马上去办。”

  “现在去没有用的。”杨铮的声音听采仿佛有丝沮丧。种事情晚上算不准。”“天一亮,我就去。”“最好是半夜起身,到了那儿,刚好天已亮了。“杨铮淡淡他说。”是的。”“你如何处理‘老酒’和朱绿?”“请吩咐。“杨铮笑了。”只有我们两个人时,你尽管作主没关系。”“是的。“戴天说:“我想将他们交给老萧。”

  “正合我意。”



  第三章 天地搜魂针

  老萧今年已七十三岁了。

  平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已快进棺材的糟老头,可是工作一到他手上,整个人就变了,变得精神抖擞,变得仿佛只有四十岁,变成一位“专家”。

  老萧姓萧,名百草,是“件作”行中的断轮老手。

  他就住在离地牢有两条胡同远的一幢独房子里,他住的地方,也同时是工作的地方。

  他的工作就是解剖尸体。

  所以他住的地方,白天都很少有人敢去。

  现在是晚上,残秋的夜晚,秋凤萧索。

  除了风声外,大地一片寂静。

  凤从远方吹来,凤中仿佛还带有雁的鸣嚎。

  雁声凄愁,秋意更萧瑟。

  秋,本是声的世界,雁声正是秋声中的灵魂。

  朱绿和马尸已到了老萧的家,各自停放在长台上。

  老萧一脸倦容,神态却异常落寞,他已快眯起的双眼直盯着长台上的朱绿。

  “他是一位好人。”老萧的声音也很落寞。“他时常三更半夜带着酒来找我,他的用意我知道,他并不是来找我喝酒,他是专程来陪我。”

  戴天在听,他只能听。

  “你知不知道活到我这种年纪的人,最怕什么?”

  他不等戴天说出,自己就回答了。

  “寂寞。”老萧苦笑。“可是往往陪伴我们的,都是寂寞。它似乎己成了老年人的专利品。”

  ——寂寞,实在是一种很要命的无奈。

  “年纪越大,朋友越少,我更是几乎一个都没有。”老萧脸上的落寞更深了。“又有谁愿意去接近一个时常解剖尸体的老人?”

  这是实情,也是做“件作”的悲哀。

  这种悲哀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也是一种很无奈的悲哀。

  “年纪越老越寂寞,越寂寞就越睡不着。”老萧仍然盯着朱绿。“所以他时常来陪我,一来就是到天亮。有时甚至陪我到吃过中饭,通常都是他请我到外面饭馆去吃的。”

  老萧伸手抚摸着朱绿的头发。

  “你的头发还那么黑,不像我的,都已全白了。”老萧说:世事真是如白云苍狗。“老萧缓缓地弯下腰,从长台下拿出一个皮箱子,缓缓地扫开。箱了里摆着很多种精致的工具,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瓶子,瓶于里放的是各式各样的药粉。老萧打开箱于后,双于就捂着脸,用食指、中指、无名指揉着眼睛。”我从没有想到有“一大会解剖你。”

  “萧老,挺得住吗?”戴天关心地问。

  “这是我的职业,”老萧挺直腰杆。“我还不至于脆弱到不能下刀。”

  老萧拿起一把很薄的刀,目光停留在朱绿的眼睛上。“不管你的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世间有过的,我都能将它找出来。”

  一把薄刀,一只稳定有力的手。

  锐利的刀锋,在灵活的手指控制之下,闪动着惨白色的光芒。

  刀锋划下,皮肉外翻,血浆立刻涌了出来。

  紫黑色的血!血虽未凝结,已将凝结。

  老萧落刀的地方,正是朱绿腿上断裂的地方。

  肌肉一剖开,碎骨便露了出来。

  四周虽然点着八盏孔明灯,戴天却还是觉得有一股阴森森的感觉,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尸臭气味,混合着各种药香,形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

  如果不是身历其境的人,还真无法体会出那种味道的“恐怖”。

  这种“恐怖”的味道,是戴天第一次闻到,解剖尸体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已偏开了脸。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残秋的夜晚,虽然很寒冷,戴天的颅头上已冒出了汗珠。

  老萧却是连衣衫都湿透了。

  空气中又多了一种味道。

  汗臭味。

  戴天实在想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

  这事事关重大,万一有了个差错,他是无法向杨铮交待的。

  还好这时,老萧已停了下来。

  “找到了死因没有?”戴天急问。

  “他在摔下去之前就已死了。”老萧一脸倦容。

  “这么说他是被人扔下去的?”

  “嗯。”老萧点点头。“是中毒死的。”

  “什么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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