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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2章

古龙合集-第2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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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舞语那柔情千千的眼睛里仿佛露出了一丝埋怨。

  “我这样做,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

  杨铮还是只能闭着嘴。

  他明白。

  可是他怎么能接受呢?

  杨铮当然明白她这么做的意思,也明白她的感情。

  老人也是人,年青人也是人,坏人也是人,敌对的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去爱别人的权利。

  杨铮的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感激,却又带着悲伤和无奈。

  “我明白你这样做的意思。”杨铮说:“只可惜。。只可惜我们相见大晚了。”

  二

  “只可惜我们相见太晚了。”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也不知有多少人听过。

  可是除非你真的说过,真的听过,否则你绝对无法想像这句活里有多少辛酸?多少痛苦,多少无可奈何,看着杨铮,听见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花舞语只觉得整个人都似已变成空的。

  空荡荡的。飘入冷而潮湿的阴霾中,又空荡荡的,沉人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月光淋在草地上、花丛里、梧桐树上,也从窗外射了进来,将花舞语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也将她的心给扭碎了。

  花舞语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此刻她不知说些什么话才好。

  地上本来很清晰的影子,突然变得踪陇,就仿佛从泪眼中所看到的景像般。

  “这雾怎么来得这么奇怪?”

  杨铮望着满室的淡雾。

  淡雾不知河时、从何处飘了进来,一瞬间,满室已被淡雾笼罩了。

  人在淡雾中。

  “雾?”

  听到杨铮的话,花舞语才发觉地上影子膝陇并不是因为她眼中有泪水,而是雾所造成的,她拾头望着淡淡的雾,突然脸色大变,大叫了一声:“这雾有毒,闭气。”

  话声未完,她的人已朝杨铮奔了过去。

  杨铮这时脸色也突然变了,他变并不是因为雾有毒,而是奔过来的花舞语。他也大叫了一声:“别过来,危险。”

  话声刚出,他的人已纵身飞向奔驰过来的花舞语。

  看见杨铮纵身而来,花舞语的脸上绽开了笑容,可是在笑容还未全展开时,就已僵住了,这时杨铮也到了她身旁,伸手想去拦她,她却已倒下了。

  当淡雾来时,当花舞语示警奔来时,杨铮忽然“现淡雾中,由窗外飞入了一黑一红的两小点,他纵身想拖开花舞语时,那两小点已经轻柔柔地从她背后射入。杨铮扶起花舞语,她无力他说:“雾有毒。”

  “我知道。”杨铮温柔他说:“这种小伎俩怎么可能瞒得过我?毒得到我?”

  “我。。我以为你不知道,”花舞语眸中充满了柔情。

  “老盖仙、杜无痕和温火他们,都是死在这种雾里,我怕你。。”

  “他们也道这种雾毒不死我的,真正致命的是,雾中的那一黑一红‘情人箭’。”

  ——黑得就仿佛情人的眼睛,红却宛如情人的血。

  “情人。。情人箭?”

  她在笑,可是这种笑却远比死亡还令人痛苦、心酸。

  “我无法。。成为你的情人,可是我却已尝到了。。情人。。的滋味。”

  花舞语的声音越来越弱。“我已心满。。意足了。”

  她转头凝视着窗外。

  她在看什么?窗外只有一片,黑暗,难道她还希望能看到阳光升起,就算看见了又如何?

  “你走吧。”花舞语说:“我知道我已不行了,你。。你不必再陪着我。”

  “我一定要陪着你,看着你好起来。”杨铮用力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活下去。”

  花舞语摇了摇头,凄凉地笑着。

  ——一个人若连自己都已对自己的生命失去信心,还有谁能救他?

  “你若真的死了,你就对不起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已准备娶你。”

  这是一句多么大的谎言。

  花舞语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

  “真的?”

  “当然是真的。”杨铮强忍住眼中的泪珠。“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

  这是一句永远无法兑现的谎言。

  她的脸更红,眼睛里也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一直都在盼望能有这么样的一天。。”她的眼睛突然阖起,忽然说:

  “你走吧。。快走。。”

  “你为什么还要我走?”

  “因为我。。我不喜欢你看见我死时的样子。”她的身子已开始痉挛,“所以你一定要走。”

  “我不走。”杨铮忽然大叫。“绝不走。”

  他用力地紧握她的双手,就像生怕她会突然离去。

  “就算你真的会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杨铮的泪水已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面颊,滴落入她的眼里。

  她没有眨眼,她睁眼迎接着他的泪珠,当泪珠滴人她的眼里时,她的脸突然变得安详恬静和满足——她的生命里已有了他。

  死亡来得比闪电还快。

  她完全不能抵抗。

  也没有人能抵抗。

  三

  蜡烛已将燃尽,烛泪还未干。

  烛泪一定要等到蜡烛已成灰时才会干,蛤烛宁愿自己被烧成灰,也只为了照亮别人。这种做法岂非很愚蠢,但人们若是肯多做几件这种愚蠢的事,这世界岂非更辉煌灿烂?

  黎明前总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杨铮还是抱着花舞语,眼泪却已像泉水般涌出来。

  东方已泛白了,黑暗已过去了。

  烛已燃尽,泪也已干了。

  泪痕是看不见的,可是鲜血留下来的痕迹,却一定要用血泪才洗得清。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杨铮一向都是用“宽恕”来代替“报仇”,他的刀一向不是杀人的刀,但是现在他的心里竟已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娇阳照亮了大地,黎明终于来了。

  杨铮已将花舞语放在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目光却停留在窗外,看着乳白色的晨雾在绿草花树间升起。

  他看着窗外,只不过因为窗外有三弦的弦声。

  苍凉古老的弦声,就仿佛和晨雾同时从虚无缥缈间散出来的。

  缥缈的弦声,像是远方亲人的呼唤,又像是在诉说一种说不出的哀怨,无可奈何的哀愁,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宁静。

  又仿佛在叙述人们年华已老去、美人已迟暮、英雄已白头,生命中所有的欢乐荣耀刺激都已远去。

  缥缈的晨雾里,有个老头正在弹三弦,弦声苍凉、哀怨。

  人在花丛处,弦声已飘入房里。

  看见弹三弦的老人,杨铮那张己被多年痛苦经验刻划出无数辛酸痕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冷笑。

  “三弦初响,人断肠。肠断天涯,无三弦。”杨铮冷冷他说:“无三弦。”

  弦声停止,老人抬头看着杨铮。

  “你知道我是谁?”

  “三十年前,无三弦凭着手上一把三弦,不知迷倒多少女子,又有哪个不知?”杨铮注视他:“卿本佳人,奈何为寇?”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无三弦淡淡他说:“这本是江湖中千古不渝的道理。”

  杨铮冷笑。

  “今日你前来,想必是奉了命令来杀我。”

  杨铮在说“命令”这两个字时,声音里充满了讥俏之意。

  无三弦当然听得出来他话中的讥消,却也不在意,只是笑笑。

  “据说我那柄离别钩已在你的手里?”

  “是的。”

  “今天你就用离别钩来对付我?”

  “怎么会?”无三弦笑了笑。“你几时看过有人用肉包子去打狗?”

  这是什么比喻?

  “对付你,必须用三弦。”

  三弦又响,弦声中闪出了三道光华。

  光华七彩。

  弦声将响未响时,杨铮已顺手拿起身旁的花瓶挥了出去。

  三道光华迎上了花瓶,“轰”的三声,空中爆出了三朵灿烂的光芒。

  光芒也是七彩的。

  花瓶已爆碎了,碎成千万片。

  七彩的光芒中,杨铮飞起,飞出窗外,飞人花丛中,飞进弦音中。

  人未到,拳风却已到了,杨铮一拳击向三弦。

  弦扬人起,无三弦纵身一掠,空中翻身,顺手一掌拍向杨铮的背。

  阳光下,只见他的中指有一道暗赤色的光芒闪动,他的中指竟然夹有一枚毒针。

  杨铮的人就在毒针离他背上只有三寸时,突然坠下,就仿佛坠石从山顶落下般。

  一掌拍空,无三弦立即回身,右手已从三弦把上拔出一柄薄而窄的利剑。剑出、剑声划过,一剑三刺。

  三刺有六朵剑花。

  “唰、唰、唰”三声,杨铮的左胸已被划破了三道。无三弦收剑再刺,几乎是同一时间完成。

  一剑三刺六朵剑花,刺的又是杨铮的左胸。

  这回杨铮早已有准备,他跨右脚,人往右斜闪而出,左手抬起,空中一抓。

  杨铮竟用左手去抓利剑。

  手指紧握,鲜血由指缝间沁出,也由利剑尖滴落。

  无三弦目中充满了惊讶,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种人,会用自己有血有肉的手去抓剑?

  左手抓剑,右拳已痛击而出。

  无三弦还来不及反应时,已然听见骨头碎裂声。

  鼻梁骨的碎裂声。

  然后他就看见一股鲜血由自己的双眼正下方飞溅而起。

  血花耀眼又灿烂。

  灿烂得就宛如流星。

  流星一现即逝,血花也很快地酒下。

  洒入绿草、洒人花丛、也洒入无三弦的口中·咸的。

  他终于尝到了血的味道。

  自己的血。

  鼻梁已碎,人未死,却已无法再站起了。

  这一拳不但打碎了他的鼻子,也将他的信心和斗志打入了他的骨髓深处。

  四

  娇阳柔艳,无三弦却觉得寒意透骨。

  一击得手,却没有得寸进尺。杨铮冷冷地看着无三弦。

  “回去告诉狄青麟,不用等到一年之期。”杨铮说:“我人在相约处,随时欢迎他来。”

  相约处就是梅林小木屋。

  小木屋虽然重建,却没有往昔的风霜了。

  五

  头痛。

  藏花是让头痛痛醒的,她就仿佛是大醉醒夹后般地头痛、口干、舌燥。

  她想伸手按头,才发觉全身已被绑住,就被绑在一张椅子上。

  她眨眨眼,仔细地望望四周,她看见了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也和她同样的命运,部同样被绑在椅于上。

  椅子是用竹子做的,就连墙壁也是用竹子筑成的。

  这是什么地方呢?

  当藏花正在这么想时,忽然听见:“这里就是‘竹屋’。”

  这是戴天的声音。

  藏花望向右边被绑在竹椅上的戴天。

  “你怎么知道?”

  “出为他差点死在这里。”

  这是黄少爷的声音,声音来自藏花的左边。

  “你们也醒了?”

  戴天和黄少爷也是和藏花一样被绑在竹椅上。

  “竹屋”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看来我们在昏迷中被送来这里。”藏花说。

  “风传神的人呢?”黄少爷说:“他将我们送到此地是为了什么?”

  “还会有什么。”藏花笑着说:“一定是好好地招待我们一顿。”

  “对极了。”

  声音响起,人也跟着走出。

  依旧是那样的穿着,依旧是那样的美丽,依旧是那样的怪异。

  一半的衣裳。

  血奴带着银铃般的笑声走出。

  藏花看见她这样的穿着打扮,不禁叹了口气。

  “冬天你都穿这样了,那夏天怎么办?”

  “不穿呀!”黄少爷笑着说:“既凉快又省布钱,一举两得。”

  “我不穿衣服通常只在一种情况下。”血奴说。

  “什么情况?”

  “在床上。”血奴妩媚他说:“而且通常都是两个人的时候。”

  “在床上时,我通常也是不穿衣服的。”黄少爷说:“可是如果有两个人,我不但穿,而且还穿得比平常多,比平常整齐。”

  血奴突然叹了口气。“所以你到现在还是个没有女人要的人。”

  这句话像根尖针般地刺入黄少爷的心。

  黄少爷仿佛悸功了一下,但随即大笑了起来,但是他不笑还好,这一笑却比哭还难听。

  看着他,藏花又想起在“沁春园”时,他脸上的那一抹轻愁。

  “风传神的人呢?”戴天仿佛也知道黄少爷的尴尬,立即改变了话题。“他怎么不敢来见我们?”

  “他在准备好好招待各位的用品。”血奴说:“这一顿保证令各位永生难忘,而且这一顿后,你们三位就永不分离了。”

  “永不分离?”藏花问:“这是什么意思?”

  “给你们看样东西,就会明白。”

  血奴笑得很邪,她轻轻地拍了三下。

  三声过后,藏花她们就看见一个人走了出来。

  一看见这个人,他们部愣住了。

  这个人的眼睛好大好同,眼尾有着一股倔强之意,他的鼻了很挺,嘴唇厚而带着坚决。

  这个人居然就是杨铮。

  不,应该说是很像汤铮,很像二十年前的杨铮。

  藏花看见这个人的脸,心里觉得有点毛毛的。

  出为在这张脸上竟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线痕”。

  那种“线痕”就相是衣服皮了,而拿针线缝起来后所留下的痕迹一佯。

  这么一张脸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线痕”?

  为什么这张脸那么像杨铮?

  这个人到底是谁,血奴得意地看着这个人。

  “你们很吃惊吧?”

  “这。。这个人是谁?”藏花问。

  “不是这个人,而是五个人。”血奴说。

  “五。。五个人?”

  “是的。”血奴说:“他是由五个人组合而成的。”

  “五个人组合?”戴天哺哺他说。

  “对的。”血奴说:“将五个人身上不同的部分取下,经过某种特别的处理后,再组合在这个人的身上,就成了这个样子。”

  血奴看着他们三人,又说:“这只是初步的样品而已。”

  “样品?”黄少爷问。

  “嗯。”血奴点点头。

  “那么成品是不是。。是不是更像杨铮?”戴天问。

  “不是像,而是一。模一样。”

  戴大突然想到了一件很恐惧的事,他虽然想装得很平常,但声音已有点抖。

  “你们是不是要他。。来代替杨铮?”

  “不是代替。”血奴得意他说:“他就是杨铮。”

  “那真的杨铮?”黄少爷问。

  “没有了。”

  “没有了?”黄少爷问:“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血奴说:“这个杨铮既然已经产生,那个杨铮就必须死。”

  “他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死。”藏花说。

  血奴冷笑。

  有时候冷笑就表示看法不一样。

  “你们虽然将他造得那么像杨铮,可是还是有”一个漏洞。戴天说:“武功呢?难道他也会杨铮那种不传的‘离别钩’招式?”

  “如果说这世上有一个人很了解杨铮,这个人是谁?”

  血奴问。

  ——敌人。

  唯有仇敌才会特意地去了解你的一切。

  藏花、戴天和黄少爷他们三人几乎是同时想到了这个人。

  也同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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