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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2章

古龙合集-第2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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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哥,我实在不知道你讨厌什么事?”

  “我最讨厌的就是不守本份的女人,以及想插手到男人之间的女人。”

  “白大哥,你误会了。”谢小玉歉然一笑:“我无意要阻止你跟家父的决斗,好坏也不是我能阻拦得了的、就正如我无法把家父请出来一样。”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家?”

  “什么?”白天羽一怔:“刚才你不是说——”

  “不错,不久之前我见过家父,跟他谈过几句话,可是他对决斗的事并没有表示过什么,既不说接受,也没有拒绝。”

  她看见白天羽的脸色已变了,立即又说:“这件事我实在无法代家父决定什么,唯一的办法,只有带你去找他,看他是什么个意思。”



  第八章名字叫“和尚”的女人

  一

  藏花在济南城里住了很久,当然知道城北那块空地上的小吃摊,也就是前两天她和任飘伶带面具去解救白天羽的地方。

  可是她实在想不到任飘伶不但知道这个地方,而且跟那儿的人都很熟。

  黄昏未到,将到。

  夕阳己染红了空地,小吃摊又开始一天的忙碌。

  阴阳怪气的小伙计依旧阴阳怪气的整理桌椅,小吃摊的老板将一块块卤好的牛肉,猪脚从锅里捞起摆在柜子里。

  天未黑,那已被油烟熏的灯笼却已燃起,这盏灯有点跟没点差不了多少。

  小吃摊还未全部弄好,却已有五六个客人在等着吃了。

  藏花他们来时,那位阴阳怪气的小伙计正好阴阳怪气的将面、菜放到那五六位客人桌上面。

  看见任飘伶,那位阴阳怪气的小伙计居然像是变了个人,脸上居然有了亲切的笑容,而且还居然恭恭敬敬的弯了弯腰,陪着笑上前招呼他们坐。

  “今天想来点什么?”

  “你看着办吧。”任飘伶笑着说。

  “还是老样子好不好?”

  “好。”

  “要不要来点酒?”

  “今天晚上我还有事。”

  “那就少来点。”

  伙计笑笑:“斤把酒绝对误不了事的。”

  “好。”

  “马上就来。”

  小伙计又弯了弯腰,才带着笑走。

  藏花看着离去的小伙计背影,不解的摇摇头:“我好像记得这里吃来吃去,一共只有两样菜。”

  她回头看着任飘伶,又说:“他有什么好问的?”

  任飘伶一笑,然后眨眨眼:“也许他只不过想听我说话。”

  “听你说话?”藏花说:“有什么好听的?”

  “有很多人都说我的声音很好听。”

  任飘伶悠然的说:“你难道没注意到?”

  藏花立即弯下腰,捧住肚子,作出好像要吐的样子来,却又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这是我今年听到最好听的笑话。”藏花大笑。

  “我忽然又想起了一句。”任飘伶淡淡的说:“这句话不但有趣,而且有理。”

  “什么话?”

  “一个女人若在你面前装模作样,那就表示她已经很喜欢你了。”任飘伶说。

  “狗屁。”藏花大叫:“这种狗屁话是谁说的?”

  “我。”任飘伶笑了笑。“当然是我,除了我以外,还有谁说得出这种有学问的话来呢?”

  “有。”藏花忽然板着脸。“还有一个人。”

  “谁?”

  “猪八戒。”

  二

  东西很快的就送上来,除了牛肉猪脚外,居然还有各式各样的卤菜,只要你能想得出的卤茶,几乎都全了。

  藏花看看这些菜,再看看小伙计,忍不住的问:”这里老板换了?”

  “没有呀!”

  “这里岂非只有牛肉跟猪脚?”

  交谈,然后再看着他走回来,藏花忍不住又问:“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破子也是你兄弟?”

  “他不叫跛子,”任飘伶喝了口酒:“从来也没有人叫他跛子。”

  “别人都叫他什么?”

  “张半城。”

  “他的名字就叫张半城?”

  “他的名字叫张继平,但别人却都叫他张半城。”

  任飘伶说。

  “为什么?”

  “因为这城里本来几乎有一半都是他们家的。”

  “现在呢?”

  “现在只剩下了这一块空地了。”

  “这块地是他的?”

  藏花怔了怔。

  “是的。”

  “他已经穷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将这块空地收回来自己做生意?”

  “因为他怕收回了这块空地后,一到了晚上就没有地方可走。”

  “所以他宁可穷死,宁可看着别人在他这块空地上发财?”藏花问。

  “他并不穷。”

  “还不穷?”

  藏花转头看着黑暗处的张半城,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可以送到垃圾堆里去了,脚上的那双鞋可以称之为”夏天极品”的“凉快鞋”。

  看着他一身的装扮,藏花摇摇头:“他这样不叫穷,要怎么样才算穷?”

  “他虽然穿得破破烂烂的,虽然将半城的地全都卖了,却换来了半城的朋友。”任飘伶说:“朋友是金钱买不到的,所以他就叫张半城。”

  任飘伶看着藏花,又说:“所以他还是比别人都富有得多了。”

  ——在某些人看来,有朋友的人确实比有钱的人更富有、更快乐。

  藏花叹了口气,摇摇头,举杯干完,才说:“这么样说来,他也可以算是一个怪人。”

  “就因为他是个怪人,所以我才常常会从他嘴里听到些奇怪的消息,奇怪的事。”

  藏花的眼睛一亮:“今天你是不是也听到了一些奇怪的消息?”

  “朋友多的人,消息当然也多。”

  “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他告诉我,城西外有座废墟。”

  “废墟?”藏花一怔:“你觉得这消息很奇怪?只有一辈子没有看见过废墟的人,才会觉得这消息奇怪。”

  她笑了笑,接着又说:”可是连只猪都至少看过废墟。”

  “他还告诉我,废墟里有一朵花。”

  “原来这个猪非但没有见过废墟,连花都没有见过。”

  任飘伶不理他,接着又说:“他又告诉我,这个废墟二十年前是南郡王皇甫擎天的妻子所住的地方。”

  藏花的眼中已有光芒闪起。

  “他还告诉我,这朵花是二十年前皇甫擎天的妻子失踪后才长出来的。”

  “它是朵什么样的花?”藏花已开始觉得这个消息有点趣了。

  “不知道。”

  “不知道?”

  “从来就没有人见过这种花。”

  “它长得什么样子?”

  对于花类,再也没有人比藏花更懂,更清楚。

  “它没有叶子,也没有根。”

  任飘伶说:“它是从废墟阴暗处的蔓状植物根部长出的一种花。”

  “没有叶子,没有根?”

  “它的籽不大;发芽后冒出花干。”任飘伶说:“得好几个月才能发育成熟、每年开一次花,只盛开四天,随即凋谢,开的花却有如包心菜般大。”

  “这么大的花?”

  藏花吃了一惊。

  ——世上最大的花朵究竟有多大?

  “花的外形艳丽,五大花瓣上有疣状突起,所以花瓣太重,有时边缘会下垂。”任飘伶说:“这种花你见过吗?”

  “没有。”藏花说:“不过我听说过。”

  她又喝了杯酒,才接着说:“在遥远西方的一个属于热带雨季的国度里,有一种花,没有叶子,没有根,它开的花朵大约有五、六岁小孩的高度那么大。”

  “在他们国度里,这种花叫什么名字?”

  霸王花。”藏花说:“用他们的语言来说的话,就叫‘拉俄斯·呵诺’。”

  “这是什么意思?”

  “据说是一个人的名字。”藏花说:“是头一个发现这种花的人的名字。”

  “所以他们国度里的人就叫这种花为‘拉俄斯·阿诺’。”“是的。”

  藏花说:“所以在废墟里长出来的花,一定也是属于这种的花。”

  “他除了告诉你这些事件,还告诉你一些什么?”

  藏花有点兴奋的问任飘伶。

  “我记得好像有人说这些消息一点也不奇怪。”

  任飘伶淡淡的说:“你又何必问呢?”

  “谁说这消息不奇怪,谁就是猪。”

  藏花嫣然一笑。

  任飘伶笑笑,接着又说:“明天是皇甫擎天的妻子失踪恰满二十年的日子,也是那朵花盛开的第一天。”

  “所以皇甫擎天明天一定会去废墟?”

  “一方面是去追忆,一方面去赏那朵旷世奇花。”

  藏花说。

  任飘伶点点头。

  “那么明天也是谋刺南郡王的好日子?”

  “大概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任飘伶说:“皇甫每年的明天都会到废墟去,而且一定是独自一个人去。”

  藏花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喝口酒。看来济南城的这场好戏主角,一定是南郡王了。”

  任飘伶虽然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浅浅的喝口酒。

  藏花将目光落在远方的黑暗中,忽然开口:“这里岂非己很靠近‘南郡王府’?”

  “很近。”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去王府内,将我们得知的事告诉皇甫呢?”

  藏花说:“还等什么?”

  “等一个人。”

  “等谁?”

  “一个值得等的人。”

  “为什么要等他?”

  “因为我非等不可。”

  “他就有那么重要?”

  藏花问。

  “嗯。”

  “他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嗯。”

  “这个消息也是关系到皇甫的事?”

  这次任飘伶连“嗯”都懒得“嗯”了,他慢慢的喝了杯酒,慢慢的拈起个鸭肫,慢慢的嚼着。

  “你究竟想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人来的时候。”

  “人若不来呢?”

  “就一直等下去。”

  “那个人难道是你老子?”

  “我不是他老子。”

  声音来自藏花的身后。“最多也只不过能做他老娘而已。”

  三

  这个声音嘶哑而低沉,但却带着种说不出的诱惑力,甚至连女人听到她的声音,都会觉得很好听。

  藏花一回头,就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那个女人的样子,藏花还真找不出字句来形容她。

  夕阳早已没人,月亮不知何时已悄悄的高挂天空。

  月光照到空地上已变得清清冷冷的,这个女人就这样懒懒散散的站在清冷的月光中,不言不语。

  她脸上并没有带着什么表情,连一点表情都没有,既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甚至连指尖没有动。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藏花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她身上每一处都好像在动,每一处都好像在说话,都好像在叙述着人生的悲欢离合。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朦朦胧胧的,半张半盒,黑白难辨,看上去好像都永远没有睡醒的样子。

  但这双眼睛在看着你的时候,你立刻会觉得她仿佛正在向你低诉着人生的寂寞和凄苦,低诉着一种缠绵入骨的情意。

  无论你是什么样的,都没有法子不同情她,但等你想要去接近她的时候,她忽然又会变得很遥远,很遥远。。

  就仿佛远在天之涯,海之角,远在虚无飘渺的云山之间。

  藏花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但她却知道,像这样的女人正是男人们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女人。

  花漫雪的风姿也很美,但和这女人一起,花漫雪就会变得简直是个土头土脑的乡下小姑娘。

  “原来任飘伶等的人就是她。”

  突然一股莫名的气冲上藏花的心深处,但她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是个值得等的人,也值得看的女人。

  任飘伶就一直在看着她。

  这个女人懒懒散散的坐了下来,轻轻的拿起任飘伶面前的酒杯,却是很快的一饮而尽,喝得甚至比任飘伶还要快。

  像她这样的女人本不该这么样喝酒的。

  可是她这样子喝酒,别人非但不会觉得她很粗野,反而会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醉人风情,令人不饮就醉了。她一连喝了七八杯,才忽然抬起头,向藏花浅浅一笑。

  连笑容都是懒懒散散的。

  ——只有久已对人生厌倦的人,才会笑得如此懒散,又如此冷艳。

  她又在喝第九杯酒。

  藏花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再看她的眼睛,藏花这时才发现星光竟已因她而失色。

  “这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

  藏花忍不住开口说:“你知道吗?”

  她的回答居然又是那懒懒散散的一笑。

  “你们有什么重要的话,最好快说。”

  藏花故意不去看她。“而且请两位长话短说,因为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

  任飘伶忽然笑了笑,“和尚的酒还没有喝够时,一向都是懒得说话的。”

  “和尚?”

  藏花一惊:“她的名字就叫和尚?”

  “是的。”

  这么样的一个女人居然叫“和尚”,为什么不干脆叫“尼姑”呢?

  藏花看看她,再看任飘伶:“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喝够?”

  和尚忽然也淡淡一笑:“醉了时才够。”

  “醉了?”

  藏花说:“醉了还能说话?”

  和尚手里还拿着酒杯,目光却已到了远方,她淡淡的说:“我说的本就是醉话。”

  “芸芸众生,又有谁说的不是醉话。”

  任飘伶笑了笑。和尚又是懒懒散散的一笑,她轻轻拍拍他的肩,嫣然的说:“你很好,近来我已很少看见像你这样的男人了。”

  她笑着说:“难怪有人要为你吃醋,打翻醋罐子。”

  “吃醋?”

  藏花作样的问:“谁在吃醋?”

  和尚没有回答,却将一张脸迎向灯光,“你看见我脸上的皱纹吗?”

  灯光凄迷。

  藏花虽未看清她脸上的皱纹,却已经发现她的确已经显得很憔悴、很疲倦。

  一种对人生无奈的疲倦。

  “灯下出美人。”

  和尚笑了笑:“女人在灯光下看来,总是显得年轻些。”

  “哦?”

  “像我这种年纪的女人,有时都还会难免忍不住要吃醋的。”

  她淡淡的笑:“何况你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呢?”

  “你醉了。”

  藏花说:“你在说醉话。”

  “醉话往往是真话。”

  和尚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世人偏偏不喜欢听真话。”

  “我喜欢听。”

  任飘伶忽然开口。

  和尚的眼波流动,飘过了他的脸,飘向远方,她的声音也仿佛飘向远方。

  “你听到话本不假。”

  任飘伶的脸色仿佛变了变:“你已知道不假?”

  她慢慢的点点头,再也不说话。

  任飘伶也不再说话,只是直着眼睛在沉思,过了很久,才长长吐了口气:

  “多谢”。

  “你以后总有机会谢我的,”她说:“现在你们最好是快走吧,莫让这位小妹妹等得发急。”

  她忽又笑了笑:“男人若是要女人等,就不是好男人。”

  藏花又不住问:“女人若是要男人等呢?”

  “那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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