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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古龙合集-第2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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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开道:“刚知道。”

  傅红雪道:“所以你就立刻赶来了?”

  叶开道:“你以为我是来救他的?”

  傅红雪冷笑。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的刀很快,我看过,但是在他面前,你的刀还没有拔出鞘,他的短棍也许已洞穿了你的咽喉。”

  傅红雪不停地冷笑。

  叶开道:“我知道你不信,因为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傅红雪道:“他是谁?”

  叶开道:“他纵然不是这世上出手最快的人,也只有一个人能比他快。”

  傅红雪道:“哦?”

  叶开道:“能比他快的人绝不是你。”

  傅红雪道:“是谁?”

  叶开脸上又露出那种出自内心的崇敬之色,慢慢地说出了四个字:“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

  这四个字本身就像是有种无法形容的魔力,足以令人热血奔腾,呼吸停顿。

  过了很久,傅红雪才长长地吐出口气,道:“难道他就是那个阿飞?”

  叶开道:“世上只有这样一个阿飞,以前绝没有,以后也可能不会再有。”

  傅红雪握刀的手又握得紧紧的,道:“我知道他一向用剑。”

  叶开道:“现在他已不必用剑,那短棍在他手里,就已经是世上最可怕的剑。”

  傅红雪的脸色更苍白,一字字道:“所以你是来救我的?”

  叶开道:“我没有这样说。”

  他不让傅红雪开口,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地上这个人是谁?”

  傅红雪道:“他说他叫金疯子。”

  叶开道:“他不是,世上根本没有金疯子这么样一个人。”

  傅红雪道:“他是谁?”

  叶开道:“他叫小达子。”

  傅红雪道:“小达子?”

  叶开道:“你没有听说过小达子?”

  他笑了笑,接着又道:“你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你从来没有到过京城,到过京城的人都知道,当世的名伶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小达子。”

  傅红雪道:“名伶?他难道是个唱戏的?”

  叶开笑了笑,道:“他也是个天才,无论演什么,就像什么。”

  傅红雪又怔住。

  叶开道:“这次他演的是个一诺千金,而且消息灵通的江湖豪杰,他显然演得很出色。”

  傅红雪不能不承认,这出戏的本身就很出色。

  叶开道:“这出戏叫‘双圈套’,是易大经的珍藏秘本。”

  傅红雪动容道:“易大经?”

  叶开点点头,俯下身,从“金疯子”身上拿出了一个小本子。

  用毛边纸订成的小本子,密密麻麻地写了很多小字:“三更后,叫人用棺材抬你来,等我说:‘酒没有人喝了’这句话时,你就从棺材里跳出来,大笑着说:‘没有人喝才怪。’然后……”

  只看了这一段,傅红雪苍白的脸已因羞愧愤怒而发红。

  现在他终于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果然是特别演给他看的一出戏,果然是别人早巳编好了的!

  从看到“赵大方”在树林中痛哭时开始,他就已一步步走入了圈套。

  最后的终点就是一条短棍;一条足能洞穿世上任何人咽喉的短棍!



  第三十六回 戏剧人生

  金疯子还躺在地上呻吟着,声音更痛苦。

  也不知是谁掌起了灯,他的脸在灯光下看来竟是死灰色的。

  他的眼角和嘴角不停地抽搐,整个一张脸都已扭曲变形。

  傅红雪终于抬起头,道:“你说的易大经,是不是‘铁手君子’易大经?”

  叶开道:“就是‘铁手君子’易大经,也就是赵大方。”

  傅红雪恨恨道:“江湖中人都说易大经是个君子,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君子!”

  叶开道:“世上的伪君子本来就很多。”

  傅红雪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开道:“他要杀你!”

  傅红雪当然知道,他根本就不必问的。

  叶开道:“但他也知道你的刀多么快,世上的确很少有人能比你的刀更快。”

  傅红雪又不禁想起了那陌生人,那又奇异、又可惜的陌生人,那种轻松而又镇定的态度。

  就凭这一点,已绝不是任何人能比得上的。

  “难道他的短棍真能在我的刀还未出鞘,就洞穿我的咽喉?”

  傅红雪实在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几乎忍不住去追上那陌生人,比一比究竟是谁的出手快。

  他绝不服输。

  只可惜他也知道,那陌生人若要走的时候,世上就没有任何人能拦阻,也绝没有任何人能追得上。

  这事实他想不承认也不行。

  他握刀的手在抖。

  叶开看着他的手,叹息着道:“你现在也许还不相信他的出手比你快,可是……”

  傅红雪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我相不相信都是我的事,我的事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叶开苦笑。

  傅红雪道:“所以这件事你根本不必管的。”

  叶开只能苦笑。

  傅红雪道:“你为什么要一直偷偷地跟着我?”

  叶开道:“我没有。”

  傅红雪道:“你若没有跟着我,怎么会知道这样一件事?”

  叶开道:“因为我在路上看见了易大经。”

  傅红雪道:“很多人都看见了他。”

  叶开道:“但却只有我知道他是易大经,易大经本不该在这里的,更不该打扮成那种样子,他本是个衣着很考究的人。”

  傅红雪道:“那也不关你的事。”

  叶开道:“但我却不能不觉得奇怪。”

  傅红雪道:“所以你就跟着他。”

  叶开点点头,道:“我已盯了他两天,竟始终没有盯出他的落脚处,因为我不敢盯得太紧,他的行动又狡猾如狐狸。”

  傅红雪道:“哼。”

  叶开道:“但我却知道他从京城请来了小达子,所以我就改变方针,开始盯小达子。”

  他苦笑着,又道:“但后来连小达子都不见了。”

  傅红雪冷笑道:“原来你也有做不到的事。”

  叶开道:“幸好后来我遇见了那两个抬棺材的人,他们本是小达子戏班里的龙套,跟着小达子一起来的,小达子对他的班底一向很好。”

  这件事的确很曲折,连傅红雪都不能不开始留神听了。

  叶开道:“那时他们已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城,我找到他们后,威逼利诱,终于问出他们已将小达子送到什么地方去。”

  傅红雪道:“所以你就找了去。”

  叶开道:“我去的时候,你已不在,只剩下易大经和小达子。”

  傅红雪道:“易大经当然不会告诉你这秘密。”

  叶开道:“他当然不会,我也一定问不出,只可惜他的计划虽周密,手段却太毒了些。”

  傅红雪听着。

  叶开道:“他竟已在酒中下了毒,准备将小达子杀了灭口!”

  傅红雪这才知道,小达子的痛苦并不是因为受了伤,而是中了毒。

  叶开道:“我去的时候,小达子的毒已开始发作,我揭穿了那是易大经下的毒手后,他当然也对易大经恨之入骨。”

  傅红雪道:“所以他也在你面前,揭穿了易大经的阴谋。”

  叶开叹了口气,道:“若不是易大经的手段太毒,这秘密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装作的功夫实在已经炉火纯青,我竟连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甚至会将他看做谦谦君子,几乎已准备向他道歉,可是他走了。”

  丁灵琳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他若去唱戏,一定比小达子还有名。”

  叶开道:“但是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在叫他大叔。”

  丁灵琳狠狠瞪了他一眼,撅起了嘴,道:“他本来就是我爹爹的朋友,看他那种和蔼可亲,彬彬有礼的样子,谁知道他是个伪君子。”

  叶开又叹了口气,道:“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还是像我这样的真小人好。”

  丁灵琳朗然一笑,道:“我早就明白了。”

  叶开苦笑道:“也许你还是不明白的好。”

  丁灵琳又瞪了他一眼,忽然道:“现在我的确还有件事不明白!”

  叶开在等着她问。

  丁灵琳道:“像李寻欢、阿飞,这些前辈名侠,很久都没有人再看见过他们侠踪,易大经怎么会知道他今天在这里?”

  叶开低吟着,道:“飞剑客的确是个行踪飘忽的人,有时连小李探花都找不到他。”

  丁灵琳道:“所以我觉得奇怪。”

  叶开道:“但人们都知道自从百晓生死了后,江湖中消息最灵通的三个人,其中却有一个易大经。”

  丁灵琳道:“我也听见过,他家来来往往的客人最多。”

  叶开道:“也许他听见飞剑客要到这里来,所以他先在这里等着。”

  丁灵琳道:“那么他住的那房子显然是早就布置好的了。”

  叶开道:“然后他又想法子再将傅红雪也骗到这里来。”

  丁灵琳用眼角望了傅红雪一眼,然后道:“这倒并不难。”

  叶开道:“他每天出去,也许就是打听飞剑客的行踪。”

  丁灵琳道:“但是有人却以为他是在打听马空群的消息。”

  叶开笑道:“这个人做事的阴沉周密,我看谁都比不上。”

  傅红雪一直在沉思着,忽然道:“他的人呢?”

  叶开道:“走了。”

  傅红雪冷笑道:“你为什么要放他去?”

  叶开笑笑道:“我为什么要放他走?他自己难道不会走?”

  傅红雪道:“你没有拦住他?”

  叶开道:“你认为我一定能拦住他?”

  傅红雪冷笑。

  丁灵琳忽然也忍不住在冷笑,道:“小叶虽然没有拦住他,但至少也没有上他的当。”

  傅红雪脸色变了变,转过身;表示根本不愿跟她说话。

  但丁灵琳却又绕到他面前,道:“你就算不拿小叶当朋友,但他对你总算不错,是不是?”

  傅红雪拒绝回答。

  丁灵琳道:“他对你,就算老子对儿子,也不过如此了,你就算不感激他,也不必将他当作冤家一样地看待。”

  傅红雪拒绝开口。

  丁灵琳冷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说话,老实说,像你这种人,平时就算跪在我面前,我也懒得看你一眼的。”

  傅红雪又在冷笑。

  丁灵琳道:“但现在我却有几句话忍不住要问你一下。”

  傅红雪只有等她问。

  丁灵琳道:“为什么别人对你越好,你反而越要对他凶?你是不是害怕别人对你好?你这种人是不是有毛病?”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发红,全身竟又开始不停地颤抖起来。

  他冷漠的眼睛里,也突然充满了痛苦之色,痛苦得似已支持不住。

  丁灵琳反而怔住了。

  她实在想不到傅红雪竟会忽然变成这样子。

  她已不忍再看他,垂下头,讷讷道:“其实我只不过是在开玩笑,你又何必气成这样子?”

  傅红雪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丁灵琳也没有再说什么,她忽然觉得很无趣,很不好意思。

  桌上还摆着酒。

  她居然坐下去喝起酒来。

  叶开正慢慢地扶起了小达子,好像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事。

  小达子满脸都是泪,嘎声道:“我……我只不过是个戏子,无论谁给我钱,我都唱戏。”

  叶开道:“我知道。”

  小达子流着泪道:“我还不想死……”

  叶开道:“你不会死的。”

  小达子道:“药真的还有效?”

  叶开道:“我已答应过你,而且已给你吃了我的解药。”

  小达子喘息着,坐下去,总算平静了些。

  叶开叹息了一声,道:“其实又有谁不是在唱戏呢?人生岂非本来就是大戏台?”

  傅红雪也已冷静了些,突然回身,瞪着小达子,道:“你知不知道易大经哪里去了?”

  小达子的脸又吓白,吃吃道:“我……我想他大概总要回家的。”

  傅红雪道:“他的家在哪里?”

  小达子道:“听说叫‘藏经万卷庄’,我虽然没去过,但江湖中一定有很多人知道。”

  傅红雪立刻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连看都不再看叶开一眼。

  叶开却道:“等一等,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傅红雪没有等。

  叶开道:“易大经的妻子姓路。”

  傅红雪不理他。

  叶开道:“不是陆地的陆,是路小佳的路。”

  傅红雪握刀的手上,忽然凸出了青筋。

  但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夜已很深了。

  “人生岂非本就是一个大戏台,又有谁不是在演戏呢?”

  问题只不过是看你想怎么样去演它而已! 

  你想演的是悲剧,还是喜剧?你想独得别人的喝彩声,还是想别人用烂柿子来砸你的脸?

  这柿子不是烂的。

  秋天本是柿子收获的季节。

  丁灵琳剥了个柿子,送到叶开面前,柔声道:“柿子是清冷的,用柿子下酒不容易醉!”

  叶开淡淡道:“你怎知我不想醉?”

  丁灵琳道:“一个人若真的想醉,无论用什么下酒都一样会醉的。”

  她将柿子送到叶开嘴上,嫣然道:“所以你还是先吃了它再说。”

  叶开只好吃了。

  他不是木头,他也知道丁灵琳对他的情感,而且很感激。

  这女孩子虽然刁蛮骄纵,但也有她温柔可爱的时候,无论谁有这么样一个女孩子陪着,都已应该心满意足的。

  丁灵琳看着他吃下这个柿子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幸好你不是傅红雪,别人对他越好,他就对他越坏。”

  叶开也叹了口气,道:“你若真的以为他是这种人,你就错了。”

  丁灵琳道:“我哪点错了?”

  叶开道:“有种人从来都不肯将感情表露在脸上的。”

  丁灵琳道:“你认为他就是这种人。”

  叶开道:“所以他心里对一个人越好时,表面反而越要作出无情的样子,因为他怕被别人看出他情感的脆弱。”

  丁灵琳道:“所以你认为他对你很好?”

  叶开笑了笑。

  丁灵琳道:“可是他对翠浓……”

  叶开道:“刚才他忽然变得那样子,就因为你触及了他的伤口,让他又想起了翠浓。”

  丁灵琳道:“他若是真的对翠浓好,为什么要甩掉她?”

  叶开道:“他若是真的对她不好,又怎会像那么痛苦?”

  丁灵琳不说话了。

  叶开叹息着,道:“只有真正无情的人,才没有痛苦,但是我并不羡慕那种人。”

  丁灵琳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那种人根本就不是人。”

  丁灵琳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男人的心真是奇怪得很。”

  叶开道:“的确奇怪得很,就像你们女人的心一样奇怪。”

  他说得不错。

  世上最奇怪,最不可捉摸的,就是人心了,男人的心和女人的心都一样。

  丁灵琳嫣然一笑,道:“幸好我现在总算已看透了你。”

  叶开道:“哦?”

  丁灵琳道:“你表面看来虽然不是个东西,其实心里还是对我好的。”

  叶开板起了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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