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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古龙合集-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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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大经没有回答,却显得更痛苦。,

  陌生人道:“你既已说了实话,就不妨将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易大经道:“我决定说实话,并不是因为怕前辈用毒辣的手段对付我。”

  陌生人道:“哦?”

  易大经道:“因为我知道前辈并不是个残忍毒辣的人。”

  他好像生怕别人认为这是在拍马奉承,所以很快地接着又道:“我决定说实话,只因我忽然觉得应该将这件事说出来。”

  每个人都在听。

  易大经道:“十九年前我刺杀白天羽的那件事,的确做得不够光明磊落,但若让我再回到十九年前,我还是会将同样的事再做一次。”

  这句话正也和薛斌说的完全一样。

  易大经道:“因为白天羽实已将我逼得无路可走,他非但要我加入他的神刀堂,还要我将家财全部贡献给神刀堂,他保证一定能让我名扬天下。”

  他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接着道:“但我初时只不过是他手下的一个傀儡而已,虽然名扬天下又有什么用?”

  静寂中忽然有了急促的喘息声,是傅红雪在喘息。

  易大经道:“白天羽并不是个卑鄙小人,他的确是个英雄,他惊才绝艳,雄姿英发,武功之高,已绝不在昔年的上官金虹之下。”

  傅红雪的喘息更怪。

  易大经道:“他做事却不像上官金虹那么毒辣残酷,若有人真正在苦难中,他一定会挺身而出,为了救助别人,他甚至会不惜牺牲一切。”

  陌生人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若非如此,也许就不必等你们去杀他了。”

  易大经叹道:“但他却实在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他决定的事,从不容别人反对,只要他认为做了对就是对的。”

  这种人并不多,但世上的确有这种人。

  易大经道:“他独断独行,只要开始做了一件事,就不计成败,不计后果,这固然是他的长处,但也是他最大的短处,因为他从来也不肯替别人想一想。”

  丁灵琳看了叶开一眼,忽然发现叶开的神情也很悲伤。

  易大经道:“成大功,立大业的人,本该有这种果敢和决心,所以我虽然恨他,但也十分尊敬他。”

  这种心理很矛盾,但不难了解。

  易大经道:“我从没有说他是恶人,他做的也绝不是坏事,当时的确有很多人都得到过他的好处,但真正能接近他的人,却是最痛苦的。”

  他黯然叹息,接着道:“因为一个人接近了他之后,就要完全被他指挥支配,就得完全服从他,这些人若想恢复自由,就非杀了他不可!”

  陌生人道:“杀他的人,难道全都是他的朋友?”

  易大经道:“大多数都是的。”

  陌生人冷冷道:“他也许做错很多事,但我想他最错的还是交错了朋友。”

  傅红雪看着他,目中忽然充满了感激。

  陌生人又道:“他纵然独断独行,专横跋扈,但毕竟还是将你们当做朋友,并没有想在背后给你们一刀。”

  无论你的朋友是好是坏,只要他是你的朋友,你就不能在背后给他一刀。

  易大经垂下头,道:“我并没有说我们做得对,我只说那时我们已非那么样做不可。”

  陌生人道:“非那么样做不可?”

  易大经道:“是的。”

  陌生人的目光仿佛到了很遥远的地方,缓缓道:“我年轻时也认为有很多事是非做不可,但后来我才慢慢体会到,世上并没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问题只在你心里怎么去想。”

  傅红雪也慢慢地垂下了头。

  陌生人道:“只要你能忍耐一时,有很多你本来认为非做不可的事,也许就会变成根本不值得你去做的事了。”

  他表情很严肃,接着道:“每件事都有两面,从你们这面看来,你也许觉得自己做得很对,那只因为你们从没有从另外一面去看过。”

  易大经道:“可是……”

  陌生人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们要杀白天羽,就因为他从不肯替别人设想,可是你们自己的行为,岂非也跟他一样?”

  易大经黯然道:“也许的确是我们错了。”

  陌生人道:“我也并没有说一定是你们错,这件事究竟谁是谁非,也许是永远都没有人能判断的。”

  易大经道:“所以我宁愿牺牲一条腿,也不愿看着这仇恨再继续下去。”

  他看来的确很痛苦,接着又道:“那天在梅花庵外行刺的人,能活着回去的最多只有七八个,这些年来,我想他们一定也跟我一样,一定也活得很痛苦!”

  一个人若终日生活在疑虑和恐惧之中,那种痛苦的确是无法形容的。

  易大经道:“那天的雪下得很大,地上一片银白,但那一战结束后,整个一片银白色的大地,竟都已被鲜血染红了。”

  他的脸又已因痛苦和恐惧而抽搐,接着道:“没有亲眼看过的人,永远无法想像那种事态的情况,我实在不愿那种事再发生一次。”

  叶开忽然道:“你为什么不想想,那一战是谁引起来的?”

  易大经惨然道:“我只知道染红了那一片雪地的鲜血,并不仅是白家人的,别人的血流得更多。”

  叶开道:“所以你认为这段仇恨已应该随着那一战而结束。”

  易大经道:“我们纵然对不起白天羽,那天付出的代价也已足够。”

  叶开道:“死的人确实已付出了他们的代价,但活着的人呢?”

  易大经没有回答,他无法回答。

  叶开道:“我并不是说这仇恨一定还要报复,但每件事都必须做得公平,活着的人若认为那些死者已替他们付出了代价,那就大错了。”

  他一字字接着道:“你欠下的债,必须用你自己的血来还,这种事是绝不容别人替你做的。”

  易大经看着叶开,就好像第一次才看见这个人……也许他以前的确没有看清过这个人。

  叶开的态度永远在镇定中带着种奇异的轻松,无论面对着什么危险,他永远都不会露出惊慌恐惧的样子。

  这种态度绝不是天生的,那一定要经过无数次痛苦的折磨后,才能慢慢地训练出来。

  可是他以前的历史,却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就像是忽然从石头中跳出来的美猴王,忽然在武林中出现,从他出现时开始,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种情况几乎完全和傅红雪一样——傅红雪也是忽然就出现了。

  显然也是经过严格的训练后才出现的。

  他的过去也同样是一片空白。从没有人知道他过去在哪里,在干什么。因为他的身世极隐秘,他到江湖中来,是为了一种极可怕的目的。

  那么叶开呢?叶开是不是跟他同样有目的?他们之间是不是有某种神秘的关系?

  易大经看着叶开,已看了很久,忽然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开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易大经道:“你姓叶,叫叶开?”

  叶开点点头,道:“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易大经道:“你真的是叶开?”

  叶开笑了笑,道:“你以为我是谁?”

  易大经忽又叹了口气,道:“我不管你是谁,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

  叶开道:“我在听。”

  易大经看着自己的断腿,缓缓道:“我欠下的债,并没有想要别人还,我做错了的事,也早已付出了代价,你若还认为不够,我就在这里等着,你随时都可以杀了我。”

  叶开淡淡道:“这句话你本该对傅红雪说的。”

  易大经道:“无论对谁说都一样,现在我说的都是实话。”

  然后他就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再说了。

  陌生人看了看叶开,又看了看傅红雪,忽然道:“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没有人开口,没有人能否认。

  陌生人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傅红雪脸上,道:“我带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他说实话,并不是为了要你杀他。”

  傅红雪在听着,他看来远比易大经还痛苦。

  陌生人道:“现在他已将所有的事全都说了出来,这件事究竟谁是谁非,谁也没有资格判断。”

  是不是连傅红雪自己也同样没有资格下判断?

  陌生人道:“但他的确欠了你的债,你若认为他还得不够,还是随时都可以杀了他,现在他已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第三十七回 浪子回头

  风在呼啸,不知何时风已转急,秋夜的风声,听来几乎已和草原上的风声同样凄凉。

  距离黎明还远得很。

  傅红雪紧紧握着他的刀,掌心在流着冷汗。冷汗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流出来的,而是因为痛苦;一种他从来未曾经历过的痛苦。

  陌生人也不再开口。

  没有人开口。

  他的仇人就坐在他面前等,等死。

  他受尽各种痛苦的折磨,为的就是将这些仇人一个个找出来,要他们死在自己手里的这柄刀下。

  但现在他看着这个人,看着这个人脸上因长久的痛苦与恐惧而增多的皱纹,看着这个人衰老疲倦憔悴的神色,看着这个人断了的左腿……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杀他了。

  “我做错的事,我已付出了代价。”

  这句话并不假。若不是因为历久如新的痛苦和恐惧,谁愿意砍下自己一条腿?

  一个人在那种继续不断的折磨中生活了十九年,他付出的代价也许比死更可怕。

  “这些年来,我一心想做得像是真正的君子。”

  这句话也不假。这些年来,他的确一直都在容忍、忍让,从不敢再做错任何事。

  这是不是因为他已知道错了,是不是因为他已用尽一切力量来赎罪?

  “现在你还是随时可以杀了他,他已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但现在的问题,却已不是这个人该不该杀。”

  “而是这个人还值不值得杀。”

  这问题没有人能替傅红雪回答。

  他必须自己选择:是杀了他,还是不杀?

  每个人都在看着傅红雪,心里也都在问着同样的问题。

  他是要杀了易大经,还是不杀?

  风仍在呼啸,风更急了。听到了这风声,就会令人又不由自主想起那无边无际的大草原,想起那仿佛永无休止的风沙,想起那风中的血腥气……

  但边城的夜月还是美丽的。在那凄凉朦胧的月色下,还是有很多美丽的事可以回忆。在那些回忆中,还是有很多值得怀念的人。

  一些虽然可恨,却又可爱的人。

  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他的可恨之处,也同样都有他的可爱之处?

  现在叶开在想着萧别离。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人,这也许只因为他一向觉得这个人并不该死的。

  也许他一直都在后悔,为什么要让这个人死。

  真正该死的人却有很多还活着。

  “我不杀你,因为你已不值得被我杀!”

  “但我却一定不会放过马空群!他不仅是我父亲的朋友,而且他们是兄弟,无论如何,这件事都不该由他来做的。我一定要他死在这柄刀下!

  这就是傅红雪最后说出来的话,这就是他最后的抉择。

  他没有杀易大经,他也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就慢慢地走出了门,左脚先迈出一步,右腿再跟着拖过去。他走路的姿态奇特而痛苦,竟像他这个人一样。

  但他的刀还是漆黑的。

  究竟是他在握着这柄刀,还是这柄刀在掌握着他的命运?

  “这柄刀能带给人的,只有死和不幸!”

  叶开仿佛又听见了萧别离那种仿佛来自地狱中魔咒般的声音。

  他看着傅红雪慢慢地走出去,走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外面的风又冷又急,他的背影在黑暗中看来,显得那么孤独,又那么寒冷……

  叶开的眼睛里似已有了泪光。

  丁灵琳正在看着他。她好像永远只注意他一个人。

  她忽然悄悄问道:“你为什么伤心?”

  叶开道:“我不是伤心,是高兴。”

  丁灵琳道:“为什么高兴?”

  叶开道:“因为他没有杀易大经。”

  这句话刚说完,他忽然听到易大经的哭声——易大经竟已伏倒在地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也许已有很久很久未曾真的哭过,他并不是个时常愿意将真情流露的人。

  “有时活着是不是比死还痛苦?”

  这问题现在也只有易大经自己才能答复。

  陌生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路小佳。

  路小佳石像般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再剥他的花生。他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但没有表情有时岂非就是种最痛苦的表情?

  陌生人忽然叹息了一声,道:“现在你可以送他回去了。”

  酒已在杯中。

  灯光如豆,酒色昏黄,这并不是好酒。

  但酒的好坏,并不在它的本身,而在于你是在什么心情下喝它。一个人若是满怀痛苦,纵然是天下无双的美酒,喝到他嘴里也是苦的。

  陌生人忽然道:“今天我也很高兴。”

  叶开道:“是不是也因为他没有杀易大经?”

  陌生人点了点头,说出一句叶开终生都难以忘记的话。

  “能杀人并不难,能饶一个你随时都可以杀他的仇人,才是最困难的事。”

  叶开仔细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满怀又苦又甜,忍不住举杯一饮而尽。

  陌生人也举杯一饮而尽,微笑着道:“我已有很久未曾这么样喝过酒了,我以前酒量本来不错的,可是后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

  叶开也没有问,因为他已看出那双无情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的感情。

  那是种很复杂的感情,有痛苦,也有甜蜜,有快乐,也有悲伤……

  他的剑虽无情,但他的人却一向是多情的。

  他当然也有很多回忆。这些回忆无论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也都比大多数人更深邃,更值得珍惜。

  丁灵琳一直在看着他。

  有叶开在身旁的时候,这是她第一次像这样子看别人。

  她忽然问道:“你真的就是那个阿……”

  陌生人笑了笑,道:“我就是那个阿飞,每个人都叫我阿飞,所以你也可以叫我阿飞。”

  丁灵琳红着脸笑了,垂下头道:“我可不可以敬你一杯酒?”

  陌生人道:“当然可以。”

  丁灵琳抢着先喝了这杯酒,眼睛里已发出了光,能和阿飞举杯共饮,无论谁都会觉得是件非常骄傲的事。

  陌生人看着她年轻发光的眼睛,心里却不禁有些感伤。他自己心里知道,现在他已永远不会再是以前那个阿飞了。

  以前那个纵横江湖的阿飞,现在在江湖中却已只不过是个陌生人,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再听人谈起他那些足以令人热血沸腾的往事。

  这些感伤当然是丁灵琳现在所不能了解的,所以她又笑着道:“我早就听说你是天下出手最快的人,可是一直到今天,我才相信。”

  陌生人淡淡地笑了笑,道:“你错了,我从来都不是出手最快的人,一直都有人比我快。”

  丁灵琳张大了眼睛。

  陌生人间道:“你知不知道是谁教路小佳用那柄剑的?”

  丁灵琳摇了摇头。

  陌生人道:“这人有个很奇怪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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