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合集-第28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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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他突地心念一动,暗忖道:“难道是这一滴鲜血,解开了醉魂香的药力?”
转目望去,慕容惜生正在惊喜地望着他,但两人目光一触,慕容惜生便又立刻合上了眼睛!
仇恕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也许是酸、甜、苦、辣,样样滋味都有,只是酸苦总比甜味多些。
他呆呆地愣了半响,轻轻将手腕送到她唇边。
慕容惜生霍然张开眼来,但仇恕腕上的鲜血,已滴入喉咙,她只觉身子一颤,四肢的束缚,开始渐渐消失。
原来这鲜血正是千日醉魂香的惟一解救之物。
两人目光再次相对,慕容惜生突然全力推开了仇恕,她力虽未恢复,但这一掌却出手极重。
仇恕一个翻身,失声道:“你……你……”
慕容惜生咬一咬牙,道:“我恨死你了,你若再碰我一碰,我就自杀。”
外面正值怒吼连连,是以车厢中的语声,外面无人听到。
仇恕叹了口气,道:“你放心,我绝不碰你。”
慕容惜生道:“若不是你,我……我怎么会……文琪怎么会疯的?你既无情,又无义,又……又无耻!”语声未了,眼泪已出。
仇恕又怎知她心里的矛盾,怒道:“我为何无耻?”
“你无耻,你无耻,你……你……”
眼泪越流越多,她也不知为了什么——
也许为的事太多了。
仇恕呆了半晌,暗怒忖道:“你心中本来对我有情,又何必要对我如此冷酷?
“本是为你,我们才会系身一起,怎怪得了我?
“你对我忽冷忽热,我怎能忍受?
“毛文琪因妒而狂,难道也是我的罪恶?”
他心念反复,越想越是愤怒,索性闭起眼睛,瞑目调息,只因他功力未曾恢复前,不愿出这车厢之外。
慕容惜生满面泪痕,暗暗忖道:“我对你的情意你已知道,我又为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痛苦,连我最亲近的师妹,都变得那么恨我!
“我一切为了你,但你呢?
“你既不了解我,又不谅解我!
“你无情,你自私!
“在经过那么多痛苦的事,看到文琪那么痛苦的变化后,你还是只想着自己,你太狠心,你……你……你……”
她反手一抹泪痕,咬紧牙关,亦自闭目调息起来。
他两人基础深固,是以功力甚易恢复,此刻车厢外,穷神凌龙正与铁胆使者针锋相对,口舌相争。
仇恕本已满腹冤气,听丁钱卓辱骂自己,再也忍受不住,全力劈出一掌,踢出一腿!
他掌力、腿力是何等惊人,那车厢自然禁受不住,立刻四分五散地暴裂开来,仇恕立刻飞身掠出。
慕容惜生身不由主,也随之跃了出去!
只听仇恕一声大喝,道:“你便要怎样?”
喝声中他已飘落竹台,凌龙揉了揉双睛,大喝道:“果然是仇公子,你怎会来的?”
他心中又惊又喜,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丐帮群豪听得这自车厢中飞身而出的人影,竟然真的是仇恕,心中亦不禁又惊又喜,一齐愣在当地。
只见钱卓身子一震,失声道:“朋友便是仇恕么?”
仇恕满心怒火,大声道:“不错。”
这“不错”两个字,声如霹雳,自天而降,震得众人耳鼓俱都“嗡”的一响,半晌听不到别的声音。
穷神凌龙哈哈笑道:“常言道:‘说曹操,曹操便到!’这句话你可曾听过么?我早就劝你不要背后骂人,如今只怕你有苦头吃了厂
第四十回 血战峡谷
情感微妙
铁胆使者钱卓微退一步,面上又恢复了镇静之色,他目光始终未离仇恕面上,冷冷道:“久闻大名,今日当真幸会得很!”
仇恕冷笑道:“我看你却不幸得很!”
语声中他大步向前迈了一步——慕容惜生身不由主,只得也跟着他的脚步向前走了一步。
钱卓目光一转,突地在慕容惜生面上停了下来。
此刻竹台上的目光,十中有九,俱都早已被慕容惜生吸引,铁胆使者钱卓目光一动,缓缓道:“这位姑娘是谁?在下眼疏的很!”
慕容惜生冷冷接口道:“你管我是谁!”
铁胆使者钱卓笑道:“在下只是看到姑娘与仇公子同进同退,宛如一体,是以忍不住问上一问,姑娘如不愿说……”
慕容惜生大怒道:“谁和他宛如一体,你说话放清楚些!”
她大怒之下,往前逼近一步。
仇恕身不由主,也跟着她走了一步。
他两人的手腕,俱已被道袍与长袍所掩,众人只看到他两人同进同退,却猜不到是何原因。
钱卓目光一转,哈哈笑道:“妙极妙极……”
仇恕大怒道:“妙什么?”
他肩头微耸,方待纵身跃去,哪知慕容惜生却牢牢地站在地上,动也不动,仿佛生了根似的。
仇恕身子方自离地尺余,便只得“噗”地落了下来。
只见慕容惜生身子半转,举步向台下走去。
仇恕脚步一移,大声道:“你要做什么?”
慕容惜生冷冷道:“我要走了。”
仇恕大声道:“我绝不走。”
慕容惜生冷冷道:“这里的人我都不认得,这里的事与我毫无干涉,无论你愿不愿去,我却是必定要走的了!”
仇恕满心气恼,道:“你要走便走好了。”
他稳住身形,站在地上,慕容惜生哪里能再走一步!
众人见了他两人这种微妙的情况,心里更是惊奇。
穷神凌龙干咳一声,道:“仇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仇恕呆了一呆,不知该如何回答。
铁胆使者钱卓却又大笑道:“妙极妙极……”
慕容惜生霍然回头,大声道:“你当真不走?”
仇恕面色苍白,身子已气得微微颤抖,大声道:“死也不走!”
慕容惜生恨声道:“好!”
突然转目向身侧的一条大汉微微一笑,招手道:“你过来。”
那大汉见了她的笑容,只觉神魂飘荡,有如做梦一般,一步一步走了过来,痴痴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慕容惜生轻轻笑道:“再走近一些。”
她面上的笑容,是那样美丽辉煌,不但这大汉看得痴痴迷迷,就连别的人也看得目摇神夺。
只见那大汉痴痴地走到慕容惜生身子前面,咕地咽下一大口唾沫,伸手一抹嘴巴,痴痴笑着道:“姑娘——”
慕容惜生突地面色一沉,笑容顿敛,左腕有如毒蛇般伸了出去,闪电般地夺下了那大汉腕间的长刀。
那大汉头脑还未恢复清醒,大惊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语声未了,慕容惜生已飞起一足,将他踢到一丈开外,反手一刀,向自己右腕上砍了下去!
真情毕露
众人俱都大惊,仇恕更是面容失色,回身托住了慕容惜生持刀的手腕,五指一紧,长刀落地。
慕容惜生跺足道:“你放不放手?”
仇恕颤声道:“你砍去我的手好了,何必作贱自己?”
慕容惜生跺足道:“我偏要作贱自己,我死了也和你无关。”
语声未了,目中又流下泪来。
台上台下的丐帮群豪,越看越觉惊奇,就连老于江湖的穷神凌龙,也看不出这其中复杂微妙的关系。
铁胆使者钱卓心念数转,又自悄悄后退了几步,曲指一招,立刻有三条大汉走了过来。
钱卓悄悄一指仇恕,轻声道:“出手。”
那三条大汉立刻探手人怀,显然是要取暗器出手。
此刻人人俱在望着仇恕与慕容惜生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作。只见慕容惜生泪如泉涌,仿佛伤心已极。
仇恕木然立在地上,望着慕容惜生的眼泪,缓缓叹道:“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呀……”
慕容惜生垂首流泪道:“你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仇恕跺一跺足,霍然抄起地上的长刀,反手一刀,向自己左腕上砍丁下去,心中暗叹一声:“罢了!”
哪知他刀未落下,却已被慕容惜生托住了手腕。
她满面泪痕,跺足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你要砍就砍我的好了。”
仇恕颤声道:“我何尝折磨你,是你……”
慕容惜生道:“我不好,你杀了我好了。”
穷神凌龙冷眼旁观,已看出他两人之间,必定情感极深,只因为有了误会,是以此刻大家便在闹闹情绪。
他暗中好笑,索性袖手不管。
哪知就在这刹那之间,突见数十道乌光,破空而来,直击仇恕,来势迅急,但风声却甚是轻微。
仇恕满心情感上的烦恼,竟然毫未知觉。
穷神凌龙大惊之下,要待出手援救,也已来不及了。
这时的危急之情,当真是间不容发,突见慕容惜生纵身一跃,扑到仇恕身上,娇呼道:“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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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身子一倒,数十道乌光,便自他两人头顶呼啸飞过。
穷神凌龙怒喝道:“无耻,匹夫!”
转身一拳,直击钱卓。
钱卓身形一闪,他身后便有三条大汉,持刀扑上,三柄长刀,带着霍霍风声,直劈凌龙上、中、下三路。
穷神凌龙冷笑一声,拳打足踢,挡退了三柄长刀。
只听台下丐帮群豪中,有人大喝道:“帮主俱已动手,我们还站在这作甚?”
语声未了,人群中已有一道银光飞出,势如闪电,直击在台上一条断指大汉的胸膛之上。
那大汉狂吼一声,翻身跌倒,鲜血如泉溅出。
四溅的鲜血,激发了这些大汉心中的剽悍之气。
只听一阵骚动与怒吼,丐帮群豪,已有十数人纵身跃上竹台,断指大汉,也有十数人跃下竹台。
一时之间,两帮人立刻成了混战之局。
穷神凌龙本不愿在此时此刻发生集体流血的惨剧,但此刻众人俱是热血澎湃,他也变得无能为力。
混战中,仇恕与慕容惜生已齐地站了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仇恕讷讷道:“谢谢……”
慕容惜生秋波转动,轻轻道:“谢什么?”
两人间所有的矛盾与芥蒂,似乎都已在这短短两句话中,获得了谅解与安慰,两人目光相对,竟忘了身在何地。
血溅竹台
突见刀光一闪!
两柄长刀,自仇恕身后直劈而来。
仇恕头也不回,目光仍然直视着慕容惜生,反手挥出一掌,只听“当”的两响,两柄长刀,俱都落到地上。
那两条大汉呆了一呆,实未看出仇恕这一招是自何部位发出的,只觉腕间一麻,长刀便已脱手。
两人方自骇得心惊胆颤,突听一声大喝:“下来!”
两条长索,自台下飞上,长索顶端的活结,便套在两人脖子上,长索一紧,两人闷吼一声,跌落台下。
另一个丐帮豪士大笑道:“干得好!”亦自从手中飞出一条长索,嗖地向铁胆使者套去。
这长索套人,本是丐帮群豪的绝技,三丈之内,套取人物牛羊,可说是百发百中,万无一失。
眼见活结已将套中钱卓,突听钱卓厉叱一声:“上来!”
反手抄住了活结,随手一震,那丐帮豪士竟被他震得飞起八尺,噗地跌在台上,钱卓嗖地窜去,一掌劈下,便再也不看第二眼,拧身发掌,恰巧将自他身后扑来的一个丐帮豪土震落台下。
此刻这峡谷盆地之中,已弥漫着一片叱吒声、惨呼声、惊惶声以及兵刃相交,盆盏碎裂声……
赤红的鲜血,溅满在青色的竹台与褐色的泥土上。
穷神凌龙突地长啸一声,凌空而起,撇下了与他动手的大汉,直扑铁胆使者钱卓。
他凌空飞掌,掌势更见惊人!
铁胆使者钱卓脚步一错,横掠三尺,只见一柄长刀斜斜砍来,他仰身飞起一足,踢落了长刀——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仇恕已冷冷掠到他面前。
凌龙亦已轻轻飘落,一左一右将钱卓夹在中间。
铁胆使者钱卓大笑道:“你们要想以三敌一,也只管动手便是。”
穷神凌龙大怒道:“你配?”
方待击出一掌,却见仇恕摇手道:“凌帮主且慢。”
穷神凌龙目光一扫,只见台上已满是鲜血与尸身,心中但觉惊怒交集,厉声喝道:“还和他多什么话,先宰了他再说!”
仇恕沉声道:“他一条性命能值几何,又何苦教丐帮的弟兄,白白赔上许多条无辜的性命,凌帮主说是么?”
穷神凌龙呆了一呆,只见仇恕转首向钱卓道:“你若想留下一命,便快叫他们住手。”
铁胆使者仰天笑道:“我为何要叫他们住手?看看别人流血,岂非人生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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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恕忍住怒气,沉声道:“你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要了?”
铁胆使者微微动容:“我若下令住手,你能否保证我等安全撤退?”
慕容惜生抢着道:“他不保证,我也保证!”
她实在不愿见到这流血的惨剧再继续下去,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呼声,已使得她芳心寸碎。
钱卓目光四转,缓缓道:“此刻双方伤残已重,人人都已凶性大发,我即使下令住手,他们也未必能听从我的话了。”
慕容惜生身子一颤,道:“如此说来,该怎么办呢?”
铁胆使者钱卓面色深沉,一字字沉声道:“死光为止!”
穷神凌龙、仇恕心头亦白一震,转自望去,只见台上台下,混战更剧,人人仿佛变成了亡命之徒。
人人目光中,都闪动着一种野兽般的光芒,只因那惨呼与鲜血,已激发了人们心底潜伏的兽性。
跟随钱卓同来的断指大汉,本都是刀头舔血、亡命江湖的朋友,他们人数虽少,但应付这种流血混战之局,却显然要比丐帮群豪熟悉得多,是以他们虽然人数悬殊,却仍然可以一拼。
而丐帮群豪因为人数太多,情势反而更为混乱。
他们平日大多甚为安分,此刻野性一发,便不可收拾,前仆后继,勇往直前,早已不顾生死。
穷神凌龙眼见着自己门下弟子,死伤累累,心中不禁又是痛惜,又是怜悯,沉声道:“你我一齐喝令住手如何?”
欲罢不能
铁胆使者钱卓道:“你若要试上一试,我也未尝不可。”
穷神凌龙大喝一声,道:“丐帮弟子住手!丐帮弟子住手!”
铁胆使者钱卓亦朗声喝道:“弟兄们一齐住手!”
他揣量今日之局势,知道只有两下休战,自己才能全身而退,否则只有和断指大汉们一齐战死在这里。
是以他心中盼望两下住手之心,实在比凌龙等人还要急切,只是他为人深沉,绝不现于颜色。
嘹亮的喝声中——
只见两边的弟子,果然都已渐渐放缓了手脚。
穷神凌龙再次大喝一声:“丐帮弟子住手!”
丐帮群豪,后面的已不再扑上,前面的也闪到一边。
断指大汉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自也不再追击。
慕容惜生轻叹道:“再不住手,我真要……”
语声未了,突听丐帮群豪中有人惨呼道:“弟兄们已死了这么多,我们活着的人,若不替他复仇雪恨,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良心么?”
另一人接口呼道:“杀呀,杀光了他们,为死去的弟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