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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古龙合集-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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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可怕了,而且还不知有多少可怕的事就要发生,就在今天晚上……

  胡铁花本来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的。

  他听说睡不着的时候,最好自己数数,数着数着就会不知不觉的入睡,这法子对很多人都灵得很。

  他准备拼着数到一万,若还睡不着,就出去喝酒。

  他数到“十七”时就睡着了。

  胡铁花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

  敲门声很轻,“笃、笃、笃”,一声声的响着,仿佛已敲了很久。

  “这屋子的生意倒不错,随时都有客人上门。”

  胡铁花一骨碌爬了起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用力拉开了门,一肚子火气都准备出在敲门的这人身上。

  谁知门外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笃、笃、笃”,那声音却还是在不停地响着。

  胡铁花定了定神,才发觉这声音并不是敲门声,而是隔壁屋子里有人在敲着这边的板壁。

  “那小子干什么?存心想吵得别人睡不着觉么?”

  胡铁花也在壁板上用力敲了敲,大声道:“谁?”

  敲墙的不是公孙劫余就是白蜡烛,他根本连问都不必问的。

  隔壁果然有人说话了。

  胡铁花耳朵贴上板壁,才听出那正是公孙劫余的声音。

  他声音压得很低,一字字道:“是楚香帅么?请过来一叙如何?”

  原来是找楚留香的。

  这两天好像人人都在找楚留香。

  胡铁花一肚子没好气,正想骂他几句,转过头,才发现两张床都是空的。楚留香和张三竟都已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隔壁的人又在说话了,沉声道:“楚香帅也许还不知道在下是谁,但……”

  胡铁花大声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楚留香却不在这里。”

  隔壁那人道:“不知他到哪里去了?”

  胡铁花道:“这人是属兔的,到处乱跑,鬼才知道他溜到哪里去了。”

  隔壁那人道:“阁下是……”

  胡铁花道:“我姓胡,你要找楚留香干什么?告诉我也一样。”

  隔壁那人道:“哦——”

  他“哦”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下文。

  胡铁花等了半天,越想越不对。

  公孙劫余本和楚留香一点关系也没有,忽然找楚留香干什么?而且又不光明正大的过来说话,简直有点鬼鬼祟祟的。

  他难道也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楚留香?

  “这老臭虫越来越不是东西了,自己溜了,也不叫我一声。”

  胡铁花用力捏着鼻子,喃喃道:“昨天我又没喝醉,怎么睡得跟死猪一样?”

  其实他自己并不是不知道,只要有楚留香在旁边,他就睡得特别沉,因为他知道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楚留香去顶着,用不着他烦心。

  他很快的穿好鞋子,想到隔壁去问问公孙劫余,找楚留香干什么?还想问问他是怎么认得勾子长的?

  但他敲了半天门,还是听不到回应。

  对面的门却开了。勾子长探出头来,道:“胡兄想找他们?”

  胡铁花头也不回,冷冷道:“我又没有毛病,不找他们,为什么来敲他们的门?”

  勾子长赔笑道:“但他们两人刚刚都到上面去了,我瞧见他们去的!”

  胡铁花霍然回过头,瞪着他道:“看来你对别人的行动倒留意得很。”

  勾子长怔了怔,讷讷道:“我……我……”

  胡铁花大声道:“我自从认得了你,就一直拿你当朋友,是不是?”

  勾子长叹道:“我也一直很感激。”

  胡铁花道:“那么我希望你有什么话都对我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不要瞒我。”

  勾子长道:“我本来就从未在胡兄面前说过谎。”

  胡铁花道:“好,那么我问你,公孙劫余和那白蜡烛究竟是什么来路?你是怎么会认得他们的?”

  勾子长沉吟了半晌,叹道:“胡兄既然问起,我也不能不说了,只不过……”

  他压低了语声,接着道:“此事关系重大,现在时机却还未成熟,我对胡兄说了后,但望胡兄能替我保守秘密,千万莫在别人面前提起。”

  胡铁花想也不想,立刻道:“好,我答应你。”

  勾子长道:“就连楚香帅……”

  胡铁花道:“我既已答应了你,就算在我老子面前,我也绝不会说的。我这人说话一向比楚留香还靠得住,你难道信不过我?”

  勾子长松了口气,笑道:“有胡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将胡铁花拉到自己屋子里,拴起了门。

  丁枫也出去了。

  勾子长先请胡铁花坐下来,这才沉声道:“两个多月前,开封府出了件巨案,自关外押解贡品上京的镇远将军本来驻扎在开封府的衙门里,突然在半夜失去了首级,准备进贡朝廷的一批东西,也全都失了踪。随行的一百二十人竟全被杀得千干净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胡铁花耸然道:“既然出了这种大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勾子长叹道:“就因为这件案子太大,若是惊动了朝廷,谁也担当不起,所以只有先将它压下来,等查出了真凶再往上报。”

  胡铁花皱眉道:“做案的人既未留下一个活口,手脚想必干净得很,要查出来,只怕不大容易。”

  勾子长道:“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以为这案子做得已够干净了,却不知老天偏偏留下了个人来做他们的见证,叫他们迟早逃不出法网。”

  胡铁花道:“是什么人?”

  勾子长说道:“是镇远将军的一个侍妾。那天晚上,她本在镇远将军房中侍寝,本也逃不过他们毒手的,但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床后面解手,发现有变,就躲到床下去了,虽未瞧见做案那两人的面目,却将他们说的话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铁花失笑道:“看来女人的命,果然要比男人长些。”

  勾子长道:“据她说,做案的是一老一少两个人,事成之后,就准备逃到海外去,找个‘销金窟’享受一辈子,我就是根据这条线索,才追到这里来的。”

  胡铁花讶然道:“听你这么说,你难道是六扇门里的人?”

  勾子长道:“在下倒并不是官家的捕头,只不过是关外熊大将军的一个贴身卫士。此次入关,正是奉了熊大将军之命,特地来追查这件案子的。”

  他笑了笑,接着道:“就因为在下幼年时便已入了将军府,从未在外面走动,所以对江湖中的事才陌生得很,倒令胡兄见笑了。”

  胡铁花已听得目瞪口呆,这时才长长吐出口气,摇着头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为何不早说?害得我们险些错怪了你,抓贼的反而被人当做强盗,岂非冤枉得很。”

  勾子长苦笑道:“只因在下这次所负的任务极重,又极机密,所以才不敢随意透露自己的身分。何况海阔天、向天飞、丁枫,又都不是什么规矩人,若知道我是来办案的公差,只怕也会对我不利。”

  胡铁花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就完全想通了……你是否怀疑公孙劫余和白蜡烛就是做案的那两个人?”

  勾子长道:“不错,这两人的嫌疑实在太大,所以今天早上我才会到他们房里去,正是想要探探他们的口风。”

  胡铁花道:“你可探听出什么?”

  勾子长叹道:“像他们这样的人,自然守口如瓶,我去了一趟,非但毫无结果,反而打草惊蛇,他们想必已看出我的身分,只怕……”

  他脸色变了变,住口不语。

  胡铁花道:“不错,他们既已看出你的身分,只怕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以后倒真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拍了拍勾子长的肩头,又笑道:“但现在我既知道这件事,就绝不会再容他们胡做非为,你只管放心好了。”

  勾子长笑道:“多谢多谢,有胡兄相助,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

  他又皱起了眉,沉声道:“这两人之毒辣奸狡绝非常人可比,我们现在又没有拿住他们的真凭实据,暂时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

  胡铁花点了点头,缓缓道:“但这两人并没有理由要杀死向天飞呀,难道他们的目的是要将这条船上的人全都杀死灭口?”

  旧雨楼·张丹枫 扫描 旧雨楼·慕容汐妃 OCR



  第九回 朱砂掌印

  薄暮。

  满天夕阳,映照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海面上闪耀着万道金光,那景色真是说不出的豪美壮丽,气象万千。

  楚留香和张三倚着船舷,似已瞧得出神。

  张三叹道:“我没有到海上来的时候,总觉得江上的景色已令人神醉,如今来到海上,才知道江河之渺小,简直不想回去了。”

  楚留香微笑着,悠然道:“这就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忽然发现了丁枫从船头那边匆匆赶了过来,神色仿佛很惊慌,还未走近,就大声呼唤着道:“两位今天可曾看到过海帮主么?”

  楚留香皱了皱眉,道:“自从今晨分手,到现在还未见过。”

  张三道:“他累了一天,也许睡过了头,丁公子为何不到下面的舱房去找找?”

  丁枫道:“找过了,他那张床铺还是整整齐齐,像是根本没有睡过。”

  楚留香动容道:“别的人难道也没有见到他么?”

  丁枫脸色灰白,那亲切动人的笑容早已不见,沉声道:“我已经四处查问过,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钱风。”

  楚留香又皱了皱眉,道:“钱风?”

  丁枫道:“据钱风说,他中午时还见到海帮主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海水出神,嘴里还在不停的念着向二爷的名字。钱风请他用饭,他理都不理,自从那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

  楚留香道:“那时甲板上有没有别的人?”

  丁枫道:“那时船上的水手大多数都在膳房用饭,只有后艄两个人掌舵,左舷三个人整帆,舵艄上还有个人在嘹望。”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但这六个人却都未瞧见海帮主在船头。”

  张三道:“难道钱风是在说谎?”

  丁枫道:“但我却想不出他为何要说谎,也许别人都在忙着,所以没有注意海帮主走上甲板来,海帮主站在船头的时候也不久。”

  张三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难道跳下海了么?”

  丁枫黯然道:“我只怕他心中悲悼向二爷之死,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楚留香断然道:“海帮主绝不是这样的人,钱风呢?我想问他几句话。”

  丁枫道:“今天不是他当值,正在底舱歇着。”

  楚留香道:“我们去找他。”  

  底舱的地方并不大。十几个人挤在一间舱房里,自然又脏、又乱、又臭。

  钱风的铺位就是右面一排的第三张床。他的人正躺在床上,用被盖着脸,蒙头大睡;却将一双脚露在被子外,还穿着鞋子,像是已累极了,一躺上床,连鞋都来不及脱,就已睡着。

  鲁长吉却还没有睡,听说有人找他,就抢着要去将他叫醒。  

  叫了半天,钱风还是睡得很沉,鲁长吉就用手去摇,摇了半天,还是摇不醒。鲁长吉失笑道:“这人一喝酒,睡下去就跟死猪一样。”

  张三瞟了楚留香一眼,笑道:“这人的毛病倒和小胡差不多。”

  他笑容突然冻结。鲁长吉一掀起棉被,他就发觉不对了。钱风躺在床上,神情看来虽很安祥,但脸色却已变得说不出的可怕,那模样正和他在货舱门外发现的两个死尸一样。

  鲁长吉只觉双腿发软,再也站不稳,“噗”地坐倒在地上。

  无论谁都可看出,躺在床上的已不是个活人。

  楚留香一步窜了过去,拉开了钱风的衣襟。他前胸果然有个淡红色的掌印!是左手的掌印!

  钱风也已遭了那人的毒手!

  丁枫耸然道:“这是朱砂掌!”

  张三冷冷瞅了他一眼,道:“丁公子果然好眼力,想必也练过朱砂掌的了。”

  丁枫似未觉出他这话中是有刺的,摇头道:“近年来,我还未听说江湖中有练朱砂掌的人!”

  楚留香目光闪动,道:“不知这船舱中方才有谁进来过?”

  鲁长吉满头冷汗,颤声道:“我也是刚下来的,那时钱风已睡着了……这里的人全睡着了,像我们这种粗人,一睡就很难吵醒。”  

  他说的不错,张三将正在睡觉的九个人全都叫醒一问,果然谁也没有瞧见有外人进来过。  

  楚留香淡淡道:“但丁公子方才明明是到这里来问过钱风话的,你们难道也没有瞧见么?”  

  大家都在摇头。  

  丁枫也还是神色不变,道:“我方才的确来过,但那时钱风还是活着的,而且我问他话的时候,金姑娘也在旁边,可以证明。”

  他接着又道:“然后我就到膳房中去问正午时在甲板上的那六个人,再去找楚香帅和张兄,前后还不过半个时辰。”

  张三忍不住问道:“金姑娘呢?”

  丁枫道:“金姑娘和我在楼梯上分了手,去找胡兄、勾兄和那位公孙先生,也不知找着了没有?”

  楚留香沉吟着,道:“不知那膳房在哪里?”

  膳房就在厨房旁,也不大,那两张长木桌几乎就已将整个屋子都占满了。水手们不但睡得简陋,吃得也很马虎。桌上摆着三只大海碗,一碗装的是海带烧肥肉,一碗装的是大蒜炒小鱼,还有一碗汤,颜色看来简直就像是洗锅水。饭桶却很大——要人做事,就得将人喂饱。现在碗中的菜已只剩下一小半,饭桶也几乎空了。

  吃饭的六个人,两个伏在桌上,两个倒在椅子下,还有两个倒在门口,竟没有一个活的。

  他们致命的伤痕,也全都是一样,是个淡红的掌印。又是朱砂掌!

  伏在桌上的两个人,死得最早,旁边两个人刚站起来,就被击倒在椅子下,还有两个人已逃到门口,却也难逃一死!这六个人显见在一刹那间就已全都遭了毒手!

  张三咬着牙,恨恨道:“看来这人的手脚倒真快得很!”

  楚留香叹道:“如此看来,海帮主想必也是凶多吉少的了。”  

  丁枫也长叹道:“不错,海帮主被害时,钱风和这六人想必已有发觉,所以那凶手才不得不将他们也杀了灭口!”

  他摇着头,惨然道:“他们方才若将秘密对我说出来,只怕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那凶手是用什么法子能令这些人守口如瓶的呢?”

  张三冷冷道:“也许还没有机会说。”

  他眼角瞟着丁枫,冷冷接着道:“丁公子一问过他们,他们就死了,这岂非巧得很?”

  丁枫还是面不改色,黯然道:“不错,我若不问他们,他们也许还不至于死得这么快……这件事发生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在这半个时辰中,有谁可能下此毒手呢?”

  张三冷冷道:“每个人都有可能。”

  丁枫目光闪动,道:“在这半个时辰中,两位可曾看到过公孙劫余和勾子长么?”

  现在,所有的人都聚齐了。

  胡铁花失声道:“我可以证明,勾子长一直和我在聊天,绝没有出去杀人的机会。”

  丁枫道:“公孙先生呢?”

  公孙劫余道:“我们师徒一直在屋子里,胡兄总该知道的。”

  胡铁花冷笑道:“不错,我的确和你隔着墙说过两句话,但那以后呢?”

  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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