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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6章

古龙合集-第3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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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幼年之际,就被一位武林异人,自家中带走,十余年来,学得一身绝艺,此刻甫出江湖,却已染得其师那种迥异常人的脾气,行事但凭自己的好恶,至于那件事对不对,他全然不管。

  乔迁愕了半晌,却见这管神鹰四下作了个罗圈揖,朗声道:“各位,管某告辞了。”

  走到那黄衫少年岑粲身侧,低低说了两句话,岑粲微微一笑,乔迁心中又自奇怪,这管神鹰平日那种脾气,此刻栽在人家手上,却怎么还对人家这样?

  他正自思忖中,却见管一柴将掖在腰中的长衫下摆放了下来,望也未望云氏父子一眼,就自转身,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仁义剑客面色又复大变,目光盯在这管一柴的后影上,突然往前一跨步,哪知臂膀被人一拉,却被他父亲多臂神剑拉住了。

  鬼影儿乔迁眼珠又一转,冷冷笑道:“各位,你们站在这里作啥?还不进去喝酒。我除了带来一样东西给云老上寿之外,还有一样新鲜事,要告诉各位呢!”

  云中程定了定神,勉强将神色恢复过来,也自招呼着群豪入座。那多臂神剑云谦和横江金索楚占龙对视了一眼,缓缓走到岑粲身侧,微微一揖,朗声笑着说道:“兄台好俊的身手,真是英雄出在少年,教老夫仰慕得很。”

  黄衫少年岑粲也拱了拱手,笑道:“云老前辈对小可方才的举动,是否有些不满呢?”

  云谦目中光华闪动,但瞬即又回复安然,哈哈大笑道:“岑少侠说这样的话就是见外了。你看,大家都已进厅去了,岑少侠何不也进去再喝两杯?老夫还有一事,要请教岑少侠哩。”

  岑粲朗声笑道:“这个自然。”

  昂首走入大厅,即笔直走到首席,在管神鹰方才坐的那个空位上昂然坐了下来,目光扫视间,群豪已又在对他侧目了。

  寿星云谦微一捋须,走到首座上,方自端起酒杯,却看见本和仁义剑客云中程、灵狐智书站在一起的鬼影儿乔迁手里捧着个木匣,又复走上前来,将那三轴画卷挟到腋下,双手捧起木匣,一面笑着说道:“小侄乔迁,谨以一双蟠桃给您老人家上寿。”

  云谦大笑着,双手接了过来。群豪的目光,不禁又转到这一木匣上去,想着这位巨富神偷,这次送来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云谦一打开匣子,就听到“嗒”的一声轻响,突然从匣中站起两个高未达尺的玩偶来,俱都塑造得有如粉装玉琢,一男一女,手里捧着一对碧玉蟠桃,正是为王母上寿的金童玉女。

  群豪不禁俱都大乐。寿星云谦笑声更朗,转身将这精巧的寿礼,放到供桌上。却听那鬼影儿已自朗声说道:“按理说,今天是云老爷子的华诞,别人来晚,犹有可说,我乔迁怎么会来得这么晚呢?哈,这是有个原因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又道:“因为区区在下,突然听到了一件消息,这消息,我敢说是天下武林朋友都乐于听到的,可是在当时,我却有些不信,所以特别跑到天目山上去一看,这才知道,这消息竟是真的。”

  他滔滔说到这里,群豪已渐动容。那黄衫少年面上,不禁露出注意的样子。只是这鬼影儿缩回手,微微一笑,又道:“各位,古语说得好:‘学得惊人艺,售于识货家。’各位,你们只要自问手底下还有两下子的,赶紧收拾包袱,到天目山去,我乔迁包准你们绝对不会冤枉跑这一趟。”

  他顿住话,眼珠四下乱转,群豪果然俱都耸然动容。

  寿翁云谦一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道:“贤侄,你有什么话,就痛快点全说出来吧!何必叫人家着急。”

  乔迁嘻的一咧嘴,笑道:“只不过我这消息一说出来,各位总得送我一点什么东西才好。各位,我这天目山来回奔了这么一趟,可也不能白跑呀!”

  群豪哗然大笑,有的和这乔迁较熟的,就在笑声中叫道:“乔三爷,我们是想送你东西,可是我们送的东西,你能看得上眼吗?”

  有的又叫道:“乔爷,你老平日爱说笑,我看这八成儿又是笑话。我在江湖上跑了这么多年,可也不知道天目山上会突然掉下月亮来。”

  此刻满厅笑声,显然已将方才的不愉快之事给忘却了。云谦方在暗中转念,以为这乔迁真的是在说笑,藉以使大家高兴些。

  哪知却见这位巨富神偷突然一本正经地将桌上的杯盏挪到一边,空出一块地方来,将腋下挟着的三幅画卷,小小心心地放在桌上,一面道:“各位,你们认为我这是说笑,那可就错了。各位,老实告诉你们,天目山上,此刻正在搭着擂台,各位只要能在这擂台上技压当场,称雄露脸,那,那,这些就是你的。”

  说着,他从桌上拿起一幅画,卷上金光灿然,竟画着不计其数的金锭。

  黄衫少年岑粲端起面前的酒杯,仰首喝了一口,伸出筷子挟了一块海参放在嘴里咀嚼,对这幅即使是用真金贴上去的画卷,再也不望一眼。

  群豪之中,坐在后面的,已有人站了起来,引颈而望。

  这鬼影儿乔迁一面小心地卷起画,一面又道:“这还不算稀奇,各位再看这个。”

  随着,又拿起一卷画,打了开来,群豪又却哗然一声,眼睛睁得更大了些。

  那黄衫少年岑粲,目光微斜,也不禁瞟了这幅画一眼。

  只见这上面,精光耀目,竟不知用什么在上面画了许多柄长剑。

  须知好武之人,往往将一些利器神兵看得尤重于财物珍宝,鬼影儿乔迁打开的这第二幅画,显然比第一幅更令人耸动。

  乔迁用左手拿着这画幅的上端,伸起右手的食指,指着画上的剑,缓缓笑道:“金蛇、腾蛇、飞凤、虬龙,各位你们总该听过这几柄剑的名字吧?可是你们又有谁见过呢?”

  他故意拖着长尾音,哈哈一笑,又道:“可是各位若上了天目山,能在人家设下的几样玩意里露一手,哈,那这几口剑,其中就有一口是你的了。”

  一个粗大的声音,在人丛中吼道:“乔三爷,你这不是骗我的吧?”

  乔迁闪目一望,只见发话的这人,正是江南三才剑的名家郭拓平,不禁哈哈笑道:“郭大爷,我乔三几时骗过你来?你要是得了那口飞凤剑,那你使起剑来,可就更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了……”

  话犹未了,那郭拓平已跃身而起,走了出来,朝这画狠狠盯了两眼,又朝寿翁云谦当头一揖,竟自粗着声音说道:“云老爷子,小侄先走一步了。”

  朝四座拱了拱手,竟不等云谦挽留,就大步走了出去。这郭拓平原来是个火烧眉毛的急脾气。

  但是那黄衫少年,却仍然自顾吃喝着,这些武林中人人垂涎的利器神兵,竟也引不起他的兴趣,像是他根本不需要这些似的。

  云老爷子轻轻皱了皱眉,向乔迁道:“贤侄,你这可不是故作惊人吧?否则玩笑可就真开得太大了吧!”

  乔迁又收起这幅画,拿起第三幅来,一面笑道:“云老爷子,您老人家放心,若小侄这是开玩笑,您就叫中程把我脑袋切下来好了。”

  说着他又缓缓展开第三幅画,这一次,竟连那素来不动声色的黄衫少年岑粲都不禁面色大动,推杯而起,群豪的哗然之声,响得也自更厉害了。



  第三回 绝色丽人

  河朔巨富,武林神偷,鬼影儿乔迁这一展开第三幅画来,满厅群豪,更是耸然动容,就连那一向无动于衷的黄衫少年岑粲,那一双炯炯发着光采的朗目,也不禁眨也不眨地瞪在这幅画上。

  只见这幅淡黄的素绢上,画的竟是一位绝色的丽人,云鬓高挽,粉面桃腮,眉如春山,鼻如悬胆,一双如月明眸,幽幽地望着自己的一双春葱,半点樱桃,微微露出唇中的半行玉贝,一袭轻红罗衫,更衬得发如青丝,肤若莹玉。满厅群豪,虽然久历江湖,北地胭脂,南国佳丽,都也曾见过不少,但拿来和画中的这绝色丽人一比,立即便全都黯然失色。

  这时偌大的一座厅堂,几乎静得有如荒郊,但闻群豪的呼吸之声,此起彼落。

  灵狐智书轻叹一声,缓缓道:“乔三爷,你这可教老夫开了眼啦。老夫走南闯北,可还真没有见过这等绝色的玉人。”

  鬼影儿乔迁左手仍提着画幅,右手朝自己颔下的短髭轻轻一抹,哈哈笑道:“不瞒各位,我乔老三要不是真见过画中之人,可也真不相信尘寰中会有这种佳丽,而且,这幅画虽是传神,可是世间再高的丹青妙手,却也画不出这画中之人的绝色来。”

  静寂了许久的人语声又复大作,黄衫少年岑粲目光中带着深思之色,缓缓又坐回椅上。这画中丽人的绝色,固然令他神驰目眩,但更令他惊异的,却是这画中丽人的面孔,像是似曾相识,只是他搜遍记忆,却也想不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而已。

  乔三爷又是哈哈一笑,左手一扬,将那幅画更提高了些,笑道:“各位,您要是不但能在天目山中设下的几样绝技中,出人头地,还能技压当场,大魁群雄,那么——”

  他右手朝画幅一指,接道:“不但明珠千斛,黄金万两,都将归您所有,画中的这位丽人,也就变成你的金屋中人。不过,只是一样——”

  他故意一顿话声,缓缓地卷起这幅画来,双目闪动处,只见满厅群豪,大多已站了起来,伸长了脖子,静听自己的下文。

  多臂神剑微微一笑,道:“乔贤侄,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出来吧,别叫大家着急。”

  鬼影儿乔迁哈哈笑道:“不过想要做这位绝代佳人的乘龙快婿,一定要得年纪不大,还未娶过家室的。像我这号人物,别说武功还差得太远,就算武功真成,也只有干瞪眼,那只是因为区区在下已经成了家,连儿子都生出来了。我要是早知道有这种事,那就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可也不会那么早就娶亲的。”

  群豪哗笑声中,突有一个响亮的声音道:“是不是除了结过亲的之外,任什么人都有资格呢?”

  鬼影儿乔迁目光动处,只见发话的这人身高体壮,满面红光,头上扎着一方“卐”字武生巾,正是江北地方成名的武师秃鹰殷老五,不禁哈哈又一笑,又道:“对了,一点也不错。别说像殷五爷你这样的一表人材,就算是大麻子、独眼龙,甚至缺条腿,断只手的,只要是手底下有两下子,一样也能得到这位美人的青睐。”

  秃鹰殷老五一拍脑门,本已满是油光的脸上,更冒出红亮亮的一层光来,一面答道:“有这种事!那我殷老五说不得也要上天目山去走走了。”

  扑地坐了下来,拿起一大杯酒,咕嘟喝了下去,右手随手一抹,就将头上的“卐”字武生巾抹了下来,裸露出里面的一颗秃头。

  群豪又都哄然就座。鬼影儿乔迁将这三幅画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肘边,才坐了下来,却见多臂神剑云老爷子正色说道:“乔贤侄,现在你说也说出去了,我可要问问你,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天目山里面弄出这么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来的,到底是谁?不瞒乔贤侄你说,这件事老夫看来,确实有点透着奇怪,天下哪有把金元宝硬往人身上送的人呢?”

  鬼影儿乔迁扬起杯来,大大的啜了口酒,方自笑道:“云老爷子,不瞒您老人家说,天目山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小侄现在可也不能说出来。不过这件事倒的确千真万确的,到天目山上去的人,就算武功不成,空手而返,可也决不会吃亏。”

  多臂神剑两条浓眉微皱,突然笑道:“既然是如此,老夫说不定也要去看看了。大约不出两个月,天目山上,冠盖云集,武林中成名露脸的人物,恐怕都要在那里露一露了。”

  话声方了,席上突然响起一阵朗笑之声,只见那黄衫少年岑粲朗笑道:“其实自问武功不成的,倒是不去更好,不然反而贴上路费,偷鸡不着,反而倒蚀把米,那才叫冤枉!”

  始终立在云谦身后的仁义剑客云中程,此刻轩眉说道:“如此说来,岂非只要阁下一人去就足够了吗?”

  云老爷子浓眉又一皱,回首含嗔望了那云中程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应招惹这黄衫少年,因为这老江湖已从这少年方才施出的身法,看出他的来历。

  哪知黄衫少年岑粲却又冷笑道:“正是,正是,就像阁下这种身手,还真不如不去也罢。”

  云中程剑眉一轩,席上的这班俱是武林中一流人物的老者,也俱都为之色变。但那黄衫少年,却仍然若无其事,生像是根本就没有将这些武林高手放在眼里似的。

  他目光一转,转到鬼影儿乔迁肘边的三幅画上,微微笑道:“阁下的这三幅画,也不必带在身上到处传说了——”

  说话声中,缓缓伸出左手来,就朝那三幅画上抓去。

  鬼影儿乔迁此刻也不禁面色大变,冷叱道:“这个还不劳阁下费心。”

  扬着酒杯的右手,突然一沉,便压在这三幅画卷上。

  黄衫少年岑粲冷笑一声,左手也已搭上画卷。乔迁只觉压在画卷上的右手,突然一热,杯中的酒,像喷泉般涌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席上群豪,不禁又为之悚然。黄衫少年岑粲冷笑声中,已将三幅画卷拿在手里,一面冷笑道:“这还是交给在下好些。”

  鬼影儿乔迁一生闯荡,交遍了天下武林中黑、白两道的朋友,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和人动手,此刻却也不禁面目变色,坐在椅上,微一拧腰,双手疾伸,嗖的击向这少年岑粲的肋下。

  口中一面厉叱道:“朋友,你未免也太狂了吧!”

  黄衫少年岑粲目光一凛,冷叱道:“你想动手?”

  左手抓住画卷,横地一划,便倏然划向这鬼影儿乔迁一双手掌的脉门,应变之迅,可说是有如闪电一般。

  乔迁沉时扬腕,掌缘变式切向这少年的肩头。这在武林中素有神偷之誉的鬼影儿,此刻一出手,变招果然快极。

  这两人俱都仍端坐在椅上,但瞬息之间,却已拆了数招。这种贴身近搏的招式,看来虽不惊人,但却俱都是立可判出胜负的妙着。

  坐在这黄衫少年身侧的,正是长江水路大豪,横江金索楚占龙,此刻浓眉一轩,冷叱道:“朋友,这里可不是你动手的地方。”

  左手手肘一沉,一个肘拳,撞向那黄衫少年的右肋。

  黄衫少年岑粲左手抓着画卷,向外一封,封住了乔迁的一双手掌,右掌突然向内一回,并指如剑,指向楚占龙肘间的曲池穴。

  这黄衫少年左右双手,竟然分向击出,而且俱是以攻制攻,制敌机先的妙着,身手之惊人,也无怪他这么狂妄了。

  哪知就在这同一刹那里,他眼前突然银光一闪,两道寒风,劈面而来。

  这一下他三面受敌,而且都是快如迅雷,席上的武林健者,眼看这狂妄的少年已将丧在这三面夹攻之下——

  哪知群豪只觉眼前一花,黄衫少年便已失去踪迹。横江金索楚占龙和鬼影儿乔迁的拳掌,竟齐都落空,那劈面向他打来的两点银光,去势犹劲,竟带着风声,飞向邻桌,不偏不倚的竟恰巧击向那秃鹰殷老五的秃头。

  秃鹰殷老五面色一变,长身而起,铁掌挥处,将这两道银星挥出了厅外,满厅哗然声中,只觉多臂神剑变色低呼一声:“迷踪七变。”

  方才盛怒之下,将桌上的一双银筷当暗器发出,击向那黄衫少年面门的仁义剑客云中程,此刻目光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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