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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9章

古龙合集-第5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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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灵光轻轻道:“我说的。”

  “九子鬼母”冷冷道:“她说你身怀大旗门血旗,可是真的?”

  铁中棠道:“她从未说过一句假话。”

  “九子鬼母”道:“拿出来瞧瞧。”

  铁中棠瞧了水灵光一眼,突然伸手入怀,取出了他随身珍藏的血旗,随手一抖,迎风招展。

  “九子鬼母”霍然而起,目光如炬,紧紧盯在这面血旗之上,足足有半盏茶功夫之久,都未曾眨眼一下。

  铁中棠沉声道:“你看清了么?”

  “九子鬼母”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突地坐了下去,缓缓道:“果然是昔年号令天下的血旗……”

  .

  水灵光轻轻接口道:“她老人家说天下只有这面血旗能解今日之围,我听见了才将你唤到这里。”

  铁中棠精神一振,大声道:“真的么?”

  “九子鬼母”道:“不错,本门昔日曾受此旗大恩,也曾立下重誓,只要这面血旗所至,持旗人所发之令,老身无不听从。”

  铁中棠大喜道:“那么?……”

  “九子鬼母”突又大喝一声,截口道:“且慢,你既然手持此旗,可知道持旗发令的规矩么?”

  铁中棠呆了一呆,他脑海中似乎依稀有些印象,但此血旗已有多年未现,旗门后代弟子早已将此事淡忘了。

  “九子鬼母”缓缓道:“昔年云、铁两位前辈,虽然挟此血旗,君临天下,但惟恐多扰江湖同道,是以才立下了这规矩。”

  铁中棠根本不知有何规矩,也不敢插口。

  “九子鬼母”目光一扫,冷冷道:“血旗已有多年未见于江湖,这规矩,你是要回去问他,还是此刻就听老身说出来?”

  铁中棠道:“前辈名重武林,想来不会欺骗在下的。”

  “九子鬼母”冷笑道:“好锋利的口舌。”

  铁中棠淡笑道:“不敢。”

  “九子鬼母”沉声道:“持旗人先道名来。”

  铁中棠道:“铁中棠!”

  “九子鬼母”大喝道:“铁中棠,你此刻应双手持旗闭目而立,从此刻起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血旗所发之令,是以你万万不可再随意说话了,知道么?”她语声微顿,接口又道:“还有一事,你应切记,持旗人所发之令,必须有关人命生死,而且不得超过十字。”

  铁中棠心头一震,大惊忖道:“不得超过十字,叫我如何发令?”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寂然,都在凝神倾听。

  “九子鬼母”更是面色凝重,再也不肯开口。

  要知昔年“大旗门”开山宗师,傲骨峥嵘,他们虽以恶徒的鲜血,汇集成厂这面血旗,却根本没有挟恩自重,要以此血旗来号令江湖同道之意,只是江湖中人为了感恩图报,才立下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血旗所至,凡事一律听命,而云、铁两人深恐因此养成后人的狂傲之气,乱施号令,是以才自己约束自己,定下这苛刻的规矩,不是人命关天之事,不可以旗发令,所发之令,更不得超过十个字。这规矩本应世代相传,只是“大旗门”近来屡遭惨变,声威大不如前,纵有血旗,也未见有人听令于它,是以掌门便未将这规矩传给

  后人。

  铁中棠双手举起血旗,缓缓阖上眼帘,心头却是万念奔涌,不住暗问自己:“这十个字叫我如何说法?”

  他若是说:“请尔等放行让路!”岂非连“大旗”的仇人也一起放了?他怎能以本门血旗,来救本门仇敌?他若是说:“只放本门兄弟,”那么便要将李宅父子也一起困死,他怎忍害这两个豪气干云的侠士?他若要说:“放本门兄弟及李家人。”那海大少,以及那些不是姓李的家丁,便要死在那里。他更不忍害死那些无辜的人。

  一时之间,他只有木立当地,当真是难以开口。

  “九子鬼母”突然冷笑道:“再若不说,便无效了。”语声微顿,补充又道:“这规矩本有限时,以十数为限,老身虽然未数,但想来时间已到了。”

  铁中棠情急之下,大喝道:“让路放行,退出这里。”

  铁中棠缓缓放下手来,犹自木立当地,额上冷汗,涔涔而落,雨点般落在他已被汗水湿透的衣衫上。

  水灵光忽然轻轻长叹一声,道:“我只当你要说那句话……”

  铁中棠变色道:“什么话?”

  水灵光道:“放我要放的人!”

  、

  铁中棠身子砰然一震,双目圆睁,目袍尽裂,突然狂吼一声,张口喷出一股鲜血,俱都溅在他掌中血旗上。

  水灵光大惊道:“你……你怎么?”

  铁中棠血泪俱流,道:“我……先前怎的想不起这句话?”话声未落,又是一股鲜血随口而出,他身子扑倒地上。

  水灵光扑抱了上去,流泪道:“这不怪你,不怪你,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紧张的。”她平静的心情一失,说话便又口吃起来。

  坐在“九子鬼母”身边的艾天蝠突然冷笑道:“男子汉若要复仇,便该凭自己的本事,仰仗他人之力,算得了什么?”冰冷的言语,有如鞭子一样。

  铁中棠心头又是一震,有如被人当头浇了壶冷水,呆了半晌,霍然而起,道:“多承指教,敢不从命。”

  艾天蝠厉声道:“以奸计对付奸人,固是理所应当,但大丈夫胸怀自应磊落,为了这等事痛心,岂不令人齿冷。”

  铁中棠肃然道:“金石之言,永铭在心。”

  艾天蝠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才对你说出此话……师傅,我们走吧!”

  铁中棠大声道:“请问阁下大名?”

  艾天蝠冷冷道:“本门只听命血旗一次,以尽昔日誓言,今日之后,说不定你我仍是仇人相见,多问作甚?”

  长袖微拂,当先而去,那跛足童子凌空翻了两个斤斗,落在他身侧,道:“师兄,我跟着你。”

  艾天蝠微微笑道:“调皮的孩子,你不翻斤斗难道就不会轻功了么?”拉起那童子的手,大步出林而去。

  四下的碧衣人影,俱都纷纷站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自铁中棠身侧走过,目光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

  铁中棠挺胸回视,只见跟在跛足童子身后的,是个身躯颀长的独臂汉子,面色阴沉,脚步轻若无物。独臂汉身后,便是那貌如白痴的癞子,望着铁中棠嘻嘻一笑,抱拳道:“害你饿了两日,恕罪恕罪。”

  他身后跟着个面目狰狞的眇目大汉,咯咯狞笑道:“铁兄,你少让他靠近你,只要沾着他,少不得要染些毛病。”

  惨碧的珠光下,他面容当真比鬼怪还要可怖。

  铁中棠脚步情不自禁退了一步,这两人已大笑着出林而去。再后面便是个形容猥琐的侏儒,鼠目猪唇,暴牙掀嘴,目光闪闪缩缩地望着铁中棠,宛如毒蛇一般。铁中棠一见此人,心中便不禁泛起一阵厌恶,仿佛见到蛇鼠似的,脚下不禁又退了一步。只听身后有人嘻嘻笑道:“兄台莫皱眉头,咱们这些人长得虽难看,心地却比那些俊小子好得多。”此人鸡胸驼背,说起话来,声如裂帛。再往后看,是个身长八尺铁塔般一条大汉,脸上重重叠叠地生满了一脸金钱大麻子。这六人加上瞎眼的艾天蝠以及跛足童子,正是八人,一个个自惨碧珠光下走过,令人看来,当真是如鬼如狐。

  铁中棠心中暗叹忖道:“‘九子鬼母’真是本事,这些徒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还有一人,不知又是何等模样?”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长玉立,剑眉星目的白衣少年,抱拳走了过来,望着铁中棠微微一笑。这少年不但面目英俊,神情潇洒,笑容更是令人可亲。

  铁中棠大出意料,不禁抱拳还礼道:

  “兄台好走。”

  只见这少年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和嘴,原来他虽然四肢五官俱全,却是个聋哑之人。铁中棠暗叹忖道:“想不到此人竟然又聋又哑,当真是可惜得很。”心中暗叹,大为惋惜。这九人不问可知,便是江湖中行踪最诡异的神秘人物——“九子鬼母”门下的“九鬼子”了。

  他九人接连走出了树林,后面便是六个身穿各色彩衣的明媚少女。那“九鬼子”虽然人人残废,个个丑怪,但是“七魔女”却是人人美艳绝伦,云雾般的鬓发,水一般的眼皮,低颦浅笑之间,看来有如天仙。

  当先一个紫色女子袅袅走到铁中棠身侧娇笑道:“我们七妹对你那般倾心,想来你必定是个美男子。你肯不肯让咱们姐妹看看你的真面目呀?”另五个彩衣少女,也轻笑着围了上来。

  铁中棠呆了一呆,道:“谁是姑娘的七妹?”

  紫衣少女伸手一指水灵光,笑道:“就是她。”

  铁中棠心头一震,呆呆地望向水灵光。紫衣少女咯咯笑道:“她也要跟着我们走了,你要看此刻就多看两眼吧!”

  铁中棠惊道:“灵光……你……你?”

  “九子鬼母”冷冷截口道:“水灵光已投入老身门下,位列七仙子之末,从今而后,只怕你将极少能见着她了。”

  铁中棠讷讷道:“七仙子?”

  “九子鬼母”冷冷道:“不错,老身这七个女徒,俱是仙子降谪凡尘,沾不得人间烟火气的。”

  铁中棠大声道:“你本已有了七位女高足,恰合七魔女之数,为何还要加上我灵光妹子?”

  “九子鬼母”冷冷道:“我那老七已被潘乘风所污,身子已非完璧,水灵光来了,恰巧补她的空位。”

  铁中棠道:“你徒儿被人所污,你难道就不认她为徒了?”

  “九子鬼母”厉声道:“仙子蒙尘,自不能再居仙子之位,老身虽要代她复仇,却早已将她逐出门墙了。”

  铁中棠冷笑道:“我就不信令高足真的全能守身如玉。”

  “九子鬼母”大笑道:“我就要教你相信。”大笑声中,轻轻挥了挥手,道:“徒儿们,让他开开眼界。”

  那红衣少女咯咯笑道:“铁相公,你眼睛可要睁大些了。”缓缓卷起衣袖,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手腕。另五个少女,也一起跟着她的动作,卷起了衣袖。

  铁中棠凝目望去,只见六段手臂,虽在惨碧的珠光下,仍是莹白的粉嫩,有如新生的嫩藕。就在这六段手臂的肩下,俱有一粒鲜红的“守宫之砂”,红艳欲滴,衬着雪白的皮肤,颜色更是鲜明。

  铁中棠目光凝注了良久,忍不住暗暗叹息忖道:“七魔女恶名遍布江湖,人人都知道她们必定是妖冶淫荡的魔女,又有谁想得到她们竟会是守身如玉的处女?潘乘风污辱了这样玉洁冰清的女孩子,也难怪别人要寻他复仇。”

  红衣少女轻轻笑道:“你可看清了么?”

  铁中棠叹道:“在下方才言语冒昧之处,请姑娘们恕罪。”

  红衣少女笑道:“你看了我们,也让我们瞧瞧你吧!”

  铁中棠迟疑道:“这个……这个……”

  “九子鬼母”冷冷道:“不要难为他了,日后总看得到的……”

  语声未了,突见一条人影急急冲人树林,白衣素服,身手矫健,骇然正是大旗门下的云铮。

  他目光四下一转,立刻护身在铁中棠身前,铁中棠忍不住叹道:“云公子,你来做什么?”

  云铮道:“我担心你的安危,忍不住来看看你。”

  铁中棠心头一阵热血上涌,忍不住脱口道:“在下与云公子素昧平生,云公子为何要如此关心于我?”

  .

  云铮道:“你将我救出了那脂粉陷阱,否则我便要永为大旗门的罪人,如此大恩,我焉能不报?”

  “九子鬼母”突地面色一沉,厉声道:“你也是大旗门下弟子?”

  云铮挺起胸膛,朗声道:“不错,我便是大旗门当代掌门人之子云铮,你要怎样?”

  “九子鬼母”厉声道:“你两人既都是大旗弟子,为何要说素昧平生?在老身面前,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铁中棠身子一震,道:“这个……这个……”

  云铮亦是大惊失色,骇然转首,望向铁中棠,厉声道::你也是大旗门弟子?谁说你是大旗门弟子?”

  铁中棠一时之间,哪里说得出话来。

  “九子鬼母”道:“此人身怀大旗门创门血旗,怎会不是大旗门弟子?这倒是怎么回事,快说!”

  铁中棠黯然叹道:“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水灵光幽幽接口道:“师傅,你老人家也不要再问了吧!”

  “九子鬼母”冷冷瞧了铁中棠几眼,道:“十日之后,老身再召你来解释此事,今日且放过你。”

  水灵光轻轻拜了下去,道:“多谢师傅。”

  “九子鬼母”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袖,嘴角泛起一丝慈祥的笑容,缓缓道:“好孩子,咱们走吧!”

  水灵光点了点头,无言地回身望向铁中棠,铁中棠也正目光相对,似乎都有许多话说,但谁也说不出话来,片刻的眼波交流,无限的情意相通……终于,水灵光去了,带去了些许香气,却留下了一片惆怅。

  云铮的目光,始终狠狠盯着铁中棠,此刻突然一把抓着了铁中棠肩头,厉声道:“他们去了,你如何向我解释?”

  铁中棠讷讷道:“在下此刻还不能解释。”

  云铮厉声道:“你不能解释,便是冒充大旗弟子。你若是冒充大旗弟子,今日你休想走出此地了。”

  铁中棠苦笑道:“纵然在下乃是伪充大旗弟子,但亦以此救了你们的生命,你此刻反要杀我,岂非恩将仇报?”

  云铮呆了一呆,忽又厉声道:“你以大旗门血旗,救了我大旗门那许多仇人,我焉能感激于你?”

  铁中棠缓缓道:“我虽然救了他们,但李宅那许多义气汉子,亦是我救出来的,这点你岂能忘了?”



  第十六回 金蝉脱壳

  云铮又自一呆,但立刻便又厉声道:“无论如何,我也要先问你,你那血旗是自哪里来的?”

  铁中棠道:“这个……阁下也不必知道。”

  云铮大怒道:“血旗乃本门之宝,为何我无权知道?”

  铁中棠道:“你虽不必知道,但却有权取回。”

  云铮大喝道:“血旗在哪里?”

  铁中棠自衣袖中缓缓取出了那面血旗,沉声道:“此旗乃大旗门中重宝,持旗之人,其位不在掌门之下,你得旗后行事更要谨慎小心些。”

  云铮方自伸手去接血旗,忽然向后退了一步,目中闪动起狐疑的光芒,瞬也不瞬地望向铁中棠。

  铁中棠却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垂首道:“快接过去……”

  云铮沉声道:“你若不是大旗弟子,必定不会将这血旗交回给我,也决不会对本门事情如此清楚。”

  铁中棠情不自禁,脚步也退了一步。

  云铮道:“你若是大旗弟子,纵然乔装改扮,也决不愿以真面目对我,而宁愿自认乃是伪充。”

  铁中棠黯然长叹一声,知道云铮此刻已起了怀疑之心。

  只听云铮冷冷道:“我天性粗直,这些问题我本来实在想不通,但此刻我却终于想出了这是为了什么!”

  .

  铁中棠脱口问道:“为了什么?”

  云铮一字字缓缓道:“只因大旗门中,有一个不敢见我的叛徒,他做贼心虚,是以愧对于我。”

  铁中棠心头一震,口中道:“他做了什么事?”

  云铮目中已暴出愤怒的火焰,冷笑道:“他在我临危重伤时,抛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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