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合集-第6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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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学会念经?
秦歌正在找昨天那个会念经的和尚。
他慢慢地走过去,一个个地找,忽然在一个和尚面前停下了脚步。
田思思看到他面上吃惊的表情,立刻也跟了过去——他看到这和尚时的表情,简直好像忽然看到了个活鬼一样。
这和尚还是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地盘膝坐着,非但头剃得很光,胡子也刮得很光。
这和尚的脸好熟。
田思思看了半天,突然失声而呼:“金大胡子!”
这和尚赫然竟是金大胡子。
他旁边还有个和尚,一张脸就像是被雨点打过的沙滩。
“赵大麻子。”
这放印子钱的恶棍怎么会也做了和尚?
秦歌盯着金大胡子,上上下下地看了很久,才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是不是有病?”
金大胡子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合什道:“施主在跟谁说话?”
秦歌道:“跟你,金大胡子。”
“阿弥陀佛,金大胡子已死了,施主怎能跟他说话。”
秦歌道:“你不是金大胡子?”
金大胡子道:“小僧明光。”
秦歌又盯着他了半天,道:“金大胡子怎么会忽然死了?”
金大胡子道:“该死的就死。”
秦歌道:“不该死的呢?”
金大胡子道:“不该死的迟早也得死。”
他一直端端正正地盘膝而坐,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现在看见他的人,谁也不会相信他昨天还是个赌场的大老板。
现在他看来简直就像是修为严谨的高僧。
田思思眼珠子转动,忽然道:“金大胡子既已死了,他的老婆新婚夫人呢?”
一个人新婚时就开始怕老婆,而且怕得连胡子都肯刮光,那往往只有一种原因。
因为他爱他的老婆,爱得要命。
爱得要命时,通常也就会怕得要命。
田思思这一着实实打在金大胡子最要命的地方上了。
金大胡子虽然还在勉强控制着自己,但头上汗已流了下来。
田思思偷偷地向秦歌打了个眼色,道:“你想他的新婚夫人会到什么地方去了?”
秦歌笑了笑,忽然道:“他的人既已死了,老婆自然就嫁人了!”
田思思道:“改嫁?这么快?”
秦歌道:“该改嫁的,迟早总要改嫁的。”
田思思道:“嫁给谁呢?”
秦歌道:“也许是个道士,也许是个秀才,红花绿叶青莲藕,本来就是一家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金大胡子突然狂吼一声向他扑了过来,能做赌场的老板,手底下当然有两下子,只见他十指箕张如鹰爪,好像是恨不得一下就扼住秦歌的脖子。
秦歌的脖子刚往外面一缩,半空中忽然有根敲木鱼的棒槌飞了过来,“噗”的一声,在金大胡子的光头上重重敲了一下。
这一下敲得真不轻,金大胡子脑袋虽未开花,却也被敲得头晕眼花,连站都站不住了,连退好几步,“噗”地又坐到了那蒲团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一个和尚口宣佛号,慢慢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木鱼,却没有棒槌。
会念经的和尚终于出现了。
他慢慢地走到金大胡子面前,叹息着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一关都看不破,怎么能出家做和尚?”
金大胡子全身发抖,嘶声道:“我本来就不想做和尚,是你逼着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噗”的一声,头上又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这和尚的手好像比棒槌还硬。
金大胡子竟被他一根手指敲得爬到地上去了,光头上立刻凸起了一大块。
这和尚道:“是谁逼你做和尚的?”
金大胡子道:“没……没有人。”
和尚道:“你想不想做和尚?”
金大胡子道:“想……想。”
和尚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善哉善哉,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他居然又开始念经了。
金大胡子却爬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
田思思看得怔住了,怔了半天,才回过头向秦歌苦笑道:“这和尚真的会念经。”
秦歌道:“不但会念经,还会敲人的脑袋。”
田思思道:“敲得比念经还好。”
秦歌道:“这次他念经虽没有选错地方,但却敲错了脑袋。”
田思思道:“他本该敲谁的脑袋?”
秦歌道:“他自己的。”
和尚忽然不念经了,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摇着头叹道:“原来又是你。”
秦歌道:“又是我。”
和尚道:“你怎么又来了?”
和尚道:“既然能走,为什么不能来?”
和尚道:“既已走了,就不该来的。”
秦歌道:“谁说的?”
和尚道:“和尚说的。”
秦歌道:“和尚凭什么说!”
和尚道:“和尚会‘一指禅’,会敲人的脑袋。”
秦歌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和尚好像要赶我走的样子。”
和尚道:“昨天你赶和尚走,今天和尚赶你走,岂非也很公道。”
秦歌道:“我若走了,有没有人给和尚五万两银子?”
和尚道:“没有。”
秦歌道:“那么我就不走。”
和尚沉下了脸,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秦歌道:“好像是个赌扬,又好像是个庙。”
和尚道:“昨天是赌场,今天是庙。”
秦歌笑了笑,道:“连妓女都可以到庙里烧香,我为什么不能来?”
和尚道:“你来干什么?”
秦歌道:“当然来赌钱,赌鬼一天不赌钱,全身都发痒。”
和尚道:“庙里不是赌钱的地方。”
秦歌道:“和尚既能到赌场里念经,赌鬼为什么不能到庙里赌钱。”
和尚瞪着他,忽然笑了,道:“这里都是和尚,谁跟你赌?”
秦歌道:“和尚。”
和尚道:“和尚不赌。”
秦歌道:“我佛如来也赌,和尚为什么不赌?”
和尚皱眉道:“我佛如来也赌,跟谁赌?”
秦歌道:“齐天大圣孙悟空。”
和尚道:“赌什么?”
秦歌道:“赌孙悟空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和尚又笑了,道:“就算你有理,和尚也没钱赌。”
秦歌道:“和尚会化缘,怎么会没有钱。”
和尚道:“到哪里化缘?”
秦歌道:“据我所知,这些和尚昨天还都是施主。”
和尚道:“哦!”
秦歌道:“尤其是金大胡子,他既已做了和尚,财即是空,他那万贯家财自然全部施舍给和尚了。”他笑了笑,道:“听说和尚化缘,有时比强盗抢钱还凶得多。”
和尚瞪着他,圆圆的脸忽然变得很阴沉,说道:“你会抢钱?”
秦歌道:“不会。”
和尚道:“会化缘?”
秦歌道:“也不会。”
和尚道:“你用什么来赌?”
秦歌道:“用我的人。”
和尚道:“人怎么能赌?”
秦歌笑道:“我若输了,就跟你做和尚,你若输了,这庙就归我,和尚也归我。”
和尚道:“你想怎么赌?”
秦歌道:“你既然会敲脑袋,我们不如就赌敲脑袋。”
和尚道:“敲谁的脑袋?”
秦歌道:“你敲我的,我敲你的,谁先敲着谁的,谁就是赢家。”
和尚冷冷道:“脑袋不是木鱼,会敲破的。”
秦歌道:“你知不知道哪种脑袋最容易敲破?”
和尚大笑,笑声中,他的人忽然不见了。
地上铺着一块块石板,石板突然裂开,和尚就掉了下去,然后石板就立刻关起。
这里本是个秘密的赌场,赌场里有翻板地道本不是件奇怪的事。
只有田思思才会觉得很吃惊,怔了半晌,忽然笑道:“看来他不想跟你赌。”
秦歌微笑道:“他也知道很容易敲破的一种脑袋,就是光头脑袋。”
田思思道:“你真想敲破他的脑袋?”
秦歌道:“只想敲破一点点。”
田思思道:“为什么,看来他并不是个坏人。”
秦歌道:“但他却不该逼着别人做和尚。”
田思思道:“天下开赌场的人若都做了和尚,这世界岂非太平得多?”
秦歌道:“这些和尚本来难道全是开赌场的?”
田思思道:“说不定是他们自己愿意……”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屋子的和尚忽然全都叫了起来:“我们不愿做和尚。”
“好好的人,谁愿意做和尚?”
“我家里有老有少,一大家人,日子过得也不错,为什么要做和尚?”
金大胡子叫得声音最响,居然跪了下来,道:“我们都是被逼的,还求秦大侠替我们主持公道。”
秦歌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条汉子,怎么被人一逼就做了和尚。”
金大胡子道:“因为我们若不做和尚,他就要我们的命。”
秦歌道:“你们二三十个人,难道还怕那一个和尚?”
金大胡子惨然道:“只因那和尚实在太凶,太厉害,何况还有秀才和道士帮着他。”
秦歌道:“你们加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金大胡子叹道:“若非如此,我们怎会全都做了和尚?”
田思思忍不住问道:“你们做和尚,对他是不是有好处?”
金大胡子道:“当然有好处。”
田思思道:“什么好处?”
金大胡子苦着脸道:“他说做和尚要四大皆空,所以我们一做了和尚,家财就全都变成他的了。”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这么样说来,连我都想敲破他的脑袋了。”
秦歌道:“不是敲破一点点,是敲个大洞。”
金大胡子摸着自己的脑袋,道:“可是他们三个人武功全都不弱,尤其是那和尚,实在太厉害。”
秦歌冷笑道:“比他更厉害的人我也见过不少。”
金大胡子展颜道:“那当然,只要秦大侠肯替我们作主,我们就有了生路。”
秦歌用脚踩了踩地上的石板,道:“这下面是什么地方?”
金大胡子道:“我也不清楚。”
秦歌道:“你是这赌场的大老板,怎么连你都不清楚?”
金大胡子苦笑道:“这屋子本来并不是我的。”
秦歌道:“是谁的?”
金大胡子道:“不知道。”
秦歌皱眉道:“你知道什么?”
金大胡子道:“我只知道这屋子的主人多年前就死了,全家人都死得干干净净。”
秦歌道:“后来就没有人搬进来过?”
金大胡子道:“有是有,只不过无论谁搬进来,不出三天就又搬走了。”
秦歌道:“为什么?”
金大胡子道:“因为这屋子闹鬼。”
田思思失声道:“闹鬼!”
金大胡子道:“这屋子本是家很有名的凶宅,谁都不敢问津,所以我们很便宜就买了下来。”
田思思道:“这里是不是真的有鬼呢?”
金大胡子道:“有时我们的确觉得很多地方不对,但仗着人多胆大,所以倒也不太在乎。”
田思思道:“是些什么地方不对?”
金大胡子沉喝着道:“有时地下会忽然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来,有时明明放在桌上的东西,忽然间就不见了。”
田思思看了秦歌一眼。
秦歌道:“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金大胡子道:“只要能不做和尚,叫我们干什么都愿意。”
秦歌想了想,道:“好,你们先走吧,等我弄清楚这里的事再说。”
金大胡子脸上露出为难恐惧之色,道:“和尚不放我们走的。”
秦歌冷笑道:“你用不着害怕,他若敢追,有我担着。”
金大胡子展颜笑道:“就算天大的事,有秦大侠出面,我们也就放心了。”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满屋子和尚都已抢着往外逃,有的夺门,有的跳窗户,霎时间就全都走得精光。
没有人出来追,那和尚,道士和秀才全都没有露面。
田思思笑道:“看来你的威风真不小,吓得他们连头都不敢伸出来了。”
秦歌没有笑。
田思思道:“你想那和尚溜到哪里去了?”
秦歌道:“我只望他莫要真的被鬼提了去。”他又沉声道:“我看你不如也赶快走吧。”
田思思瞪大了眼睛,道:“你为什么要我走?”
秦歌勉强笑了笑,道:“这地方说不定真的有鬼。”
田思思脸色虽也有些变了,还是摇着头道:“我不走。”
秦歌道:“为什么?”
田思思道:“莫忘了我是你的朋友。”
秦歌道:“可是……”
田思思不让他说话,抢着又道:“既然我是你的朋友,就不能撇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对付他们三个,就算你真的下地狱,我也只好跟着。”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秦歌的人真的忽然就掉了下去。
“砰”的一声,翻开的石板又阖起。
田思思这才真的吃了一惊,用力去踢地上的石板。
随便她怎么用力也踢不开,石板很厚,一块块石板严丝合缝,谁也看不出机关在哪里。
暴雨还没有来,狂风吹着窗户,窗户在响,门也在响。
田思思忍不住失声惊呼,道:“秦歌,你在哪里,你听不听得到我说话。”
没有回应。
田思思咬着嘴唇,一步步往后退,忽然转身往门外冲了出去。
外面好大的风,田思思刚冲出门,又有一阵狂风卷起,卷起了漫天发丝。
千千万万根头发突然一齐向她卷了过来,卷上了她的脸,缠住了她的脖子。
轻轻的,软软的,冷冷的,就好像是千千万万只鬼手,在摸着她的脸,扼住她的咽喉。
她呼吸都已几乎停顿,凌空一个翻身,退回了门里去,“砰”地用力阻住门,用身子抵住。
过了很久,她这口气才透出来。
风还在外面吹,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忽然发现这间屋子好大,屋子越大,越令她觉得自己渺小孤单。
她掌心已全是冷汗,用力扯下了身上,脸上,脖上的头发。
头发却又黏在她手上,缠住了她的手——轻轻的,软软的,冷冷的……
她仿佛想吐,却又吐不出。
“蓬”的一声,一扇窗户被吹开,接着又是“霹雳”一响,黄豆般大的雨点跟着下了起来。
她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壮起胆子,大声道:“屋子里还有没有人?……这里的人难道全都死光了么?”
还是没有人回应,她自己却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家人本就早已全都死光了,全都变成了鬼!”
可是那道士和秀才呢?对面还有扇门,门是关着的,他们会不会藏在里面。
田思思咬了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仿佛生怕后面有鬼在追她,幸好这门没有从里面拴上。
田思思冲了进去,里面是间布置得很精雅的小客厅,看来就令人觉得温暖而舒服。
田思思刚松了口气,突然间,“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