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合集-第82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心里当然是不会太舒服的,伴伴毕竟曾经是他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被一个女人抢走时,虽然要比被另外一个男人抢走舒服一点,毕竟还是不太舒服的。
因梦明白,却又好像不明白。
“她也是女人,我也是女人,她怎么会被我迷死?”因梦说:“她这么做,只不过因为她怕死了。”
“怕死?”慕容问:“怕什么?”
怕死了你们这种男人。因梦说:“不但怕死,而且怕得要命。”
慕容仍然在笑,可是他的笑容已经僵硬得好像是用刀刻在脸上。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丁宁也是我们这一类的男人?”
因梦笑得像婴儿般可爱天真,“好像是的,”她说:“我的意思好像就是这样子的。”
慕容秋水手里虽然有了一只水晶杯,他本来是想喝酒的,可是杯入掌,忽然碎了,粉碎。
在这种情况下,花景因梦的笑容当然更可爱,声音当然更温柔。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开心,似乎我一定要把一件能够让你开心一点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情?”
“你的那瓶铁汁已经不在那个酒坛子里了。”因梦说:“我保证现在它已经在丁宁和姜断弦的肚子里!”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这一瞬间,慕容秋水脸上的笑容忽然又变得他往昔那么温柔优雅高贵,然后又以一种毫无瑕疵的贵族声问因梦。
“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
“你能确定?”
“能。”
“你有把握?”
“有。”
慕容公子轻轻的、长长的、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他这个人就完全松懈了,就好像服食了某种特异的丹砂一样,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完全松懈。就好像一个处男忽然变得不是处男的那一瞬间的情况一样。
然后他就用一种异常满足又异常衰弱的声音问韦好客。“现在的情况,你是不是已经完全明白?”
“是。”
“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请胜三到这里来了?”
“是的。”
胜三也许并不姓胜,排行也不是第三,别人叫他胜三,只不过因为经过他“处理”的人,通常都只有“三”样东西能够“剩”下来。
哪三样东西呢?
经过他“处理”的人,通常的情况是——性命已经丧失,头发已经拔光,眼睛已被挖出,鼻子舌头耳朵都已被割下,牙齿指甲都已被拔掉,皮肤已被剥,四肢已被破,甚至连骨头都已被打散。
这个人剩下的还能有三样?是哪三样?
那是不固定的,胜三要他剩下哪三样,他剩下的就是哪三样。
他“处理”过一个人之后,通带都会为那个人保留三样东西剩下的。
“我的心一向很软。”胜三常常对人说:“而且我不喜欢赶尽杀绝。”
他说:“不管我做什么事,我都会替别人留一点余地,有时候我留下的甚至还不止三样。”
有一次他为一个人留下的是一根头发、一颗牙齿、一枚指甲,和鼻子上的一个洞。
胜三看起来是个很和气的人,圆圆的脸,笑起来眼睛总是会眯成一条线,余暇时除了看看书种种花散散步吃吃东西之外,最喜欢的就是“小”。
——小鸡、小狗、小兔、小猴子,甚至连小牛、小羊、小猪他都喜欢。
有人甚至亲眼看到过他抱着一只小猪睡觉。
这种人当然不喝酒的,滴酒不沾。
胜三把一匹白布全都撕成一条条两寸宽的布带,他的手法不但快,而确实有效,不到片刻就把一匹布都撕光,每一样布带的宽度都几乎完全一样。
然后他就用这些布带把自己身上多余的肥肉都绑紧。
近年来他已很少再“出差使”,养养猪狗花草是用不着费力气的,所以他身上的肥肉就好像未经修剪的花草边的杂草一样“乱生”出来了。
修剪花草当然不是他的最大的嗜好,他最大的嗜好当然还是“处理”人。
在这一方面,他绝对可以算是专家。
有人问他:“为什么别人说你是个‘处理’专家?”
“因为我的确是。”
“你处理的是什么?”
“是人。”
“人也要处理?”
“当然要。”胜三说:“这个世界上最需要处理的就是人。”
他甚至还强调:“我当然垃圾也要处理,粪便也要处理,否则这个世界上就臭得不像样子了,可是最要处理的,还是人,有些人如果你不处理他,我可以保证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臭。”
“你说的是哪些人?”
“我说的是那些犯了法却不肯承认的人,自己心怀鬼胎却拼命要揭发别人隐私的人,和那些明明应该受到惩罚,却总是能逍遥法外的人。”
“别人说你是‘处理专家’,是不是因为只有你才能让他说真话?”
“是的。”
一匹布可以撕成很多条布带,胜三身上多余的肥肉却不太多。
余下的布带,是他为那些曾经和他同进退共生死的伙伴们准备的。
他的伙伴们也和他一样,渐渐开始有一点发福了,发福虽然不是“福”,这些人却还都是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手。
他们的拳头落下去的时候,通常都是最容易让人说实话的地方。
如果他们要惩罚一个人,那个人通常都会希望自己根本就没有生下来过。
胜三甚至曾经向人保证:“经过我们这班兄弟处理过之后,甚至连一个处女都会承认自己生过八个孩子。”
所以也有很多人希望胜三这个人根本就从未活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胜三正在看他的伙计们把一条条白布带用一种非常特别的手法把自己多余的赘肉包扎缠紧,就好像一个伤科大夫用来为病人止血的那种包扎方法一样,简单准确而有效。
经过这一重手续之后,再穿上小麻皮裁缝店那些连一粒麻子都没有的女裁缝们做的紧身衣,他们的体态看来就和年轻的时候完全一样了。
可是胜三非常了解他的这些伙伴们,他们这么做绝不是为了要让别人觉得好看的,更不是为了行动上的方便。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他相信他们在行动时的表现,绝不会让人失望,更不会较人逊色。
他相信他们一定也会像往常一样,把这次任务圆满完成。
这次任务,已经是他们的第一百八十六次。
丁宁是个很洒脱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种让人觉得很舒服的表情,从容自在,挥洒自如。
姜断弦脸上的表情却总是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一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总是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
可是现在他们两个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觉得差不多。
——喝醉酒的人,脸上的表情岂非总是差不多?
柳伴伴看着他们,心里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现在大灶里的炉火还在烧着,摆在灶上温着的半锅冬笋烧鸡依旧可以让人食欲大增,厨房里还是同样保持着它那份温暖和亲切,喝了酒的人总是会喝醉的。
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柳伴伴却忽然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觉得每件事都快要改变了,而且立刻就会改变。
她甚至感觉到,所有一切温暖美好的事,在一瞬间就会改变为灾难和不幸。
她的预感,就好像大多数饱经沧桑,聪明而美丽的女人们的预感一样,通常都不会错的。
她们这种女人就好像某一些反应特别敏锐的野兽一样,有一种非常神秘而且无法解释的第六感。
她们的这种感觉,甚至已经和江湖中那些超级杀手和超级浪子的第六感非常接近。
——一个高级妓女和一个超级江湖人,在某一方面来说,是不是属于同样的一类人?
柳伴伴这次的预感果然也没有错,她预感中那种可怕的变化,果然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厨房的门是关着的,却没有上栓。
——有很多人认为,厨房的房门就好像妓女的房门一样,是永远为人开放的,所以既不上锁,也不上栓。
这种说法听起来好像很有理由,其实却大错特错,因为妓女的房门上栓锁的时候远比其他任何地方上栓锁的地方都多。尤其是好看的妓女。
厨房的门没有上栓,也不必上栓了,因为这扇门忽然间就已经变成了两三百片碎木头。
明明装得很好的一扇门,忽然间就被卸了下来,一个人举手,“砰”的一声,门已碎裂,每一个碎片都被一个人抓住,有的用手拗,有的用肘撞,有的用掌击,有的用拳打。
于是这一扇完完整整结结实实的门忽然间就变成一地碎木头。
碎木头不是门,门已不见。
一行八九个人,踩着碎木头走进了厨房,每个人都已经有四五十岁了,可是每个人的动作都很灵活矫健,走起路来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市井少年,刚杀了他们那个地盘的老大一样,趾高气扬,神气活现,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里的精力都仿佛随时可以爆炸。
一行八九个十七八岁的强壮少年都用这种步伐和姿态走进了一个厨房,已经让人觉得很震惊了,何况他们都已是中年人。
何况他们刚才把一扇门变成一堆碎木头的手法,又是那么快,那么准,那么确实,那么有效,每一拗、每一撞、每一掌、每一击,每一个动作的落点都在最准确的地方。绝对可以造成最大的破坏力。
如果他们对付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人,如果他们还是用这种方法去对付这个人,那么他们所造成的杀害力和损害力,恐怕就只有用“毁灭”两个字才能形容了。
最主要的一点是厨房的门根本没有上栓,他们要进来,根本不必把一扇很好的门毁掉。
他们这样做是不是为了示威?
不管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伴伴都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已经开始沁出了冷汗,每一根肌肉都已经开始收缩,甚至连膀胱都已缩紧。
可是从表面上看来,她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这时安安静静的坐在她原来的地方,看着这些人带着一种异常沉静的态度,用一种异常沉静的步伐,慢慢的走进了这间厨房。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做出了一连串别人所无法想像的行为,他们这种行为,甚至延续了半个时辰之久。
半个时辰,已经可以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已经可以做很多事。
——半个时辰是多长的时间?半个时辰里可以做多少事?
这种观念,有多少人能了解?
有多少人能有这种观念?
胜三踩着满地碎木,大步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情况完全和慕容秋水保证的一样,只有两个已经大醉的男人,和一个腰极细腿极长的女人。
对这一点,胜三觉得很满意。
他喜欢做这一类的事,但是他不喜欢有意外的情况,他的伙伴们已经不多了,他希望他们都能活到七十岁。
现在的情况看起来虽然都已在他的控制之下,可是他仍然不愿出一点差错。
所以他一定要先问这个细腰长腿的女人。
“你就是柳伴伴?”
“是。”
“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丁宁?”
“是。”
“另外一个就是姜断弦?”
“是。”
“也就是那个彭十三豆?”
“是。”
“你会不会错?”
“绝不会。”
胜三轻轻的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这么样看来,我好像并没有走错地方,也没有找错人。”
“你没有。”
胜三微笑:“那就好极了。”
就在胜三脸上的笑纹开始出现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有两个人开始行动。
这两个人的拳头就在这一瞬间,打上了姜断弦和丁宁的后腰。两个人打的部分都是完全一样的,打的都是一个人腰后最软弱的部分。
然后他们就继续挥拳痛击,他们的拳头落下时,就好像屠夫的刀。
伴伴已经开始觉得要呕吐,可是她忍住,经过这一连串惨痛的经历后,她已经学会忍受一些别人所无法忍受的事。
她想哭,又忍住。
她的脸看起来居然还有一点很愉快的样子,她就用这种样子问胜三。
“你问我的话,我全都回答了,现在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可以。”
“你当然知道丁宁和姜断弦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胜三说:“他们都是名动天下的高手,可是现在在我眼中看来,他们只不过是两块死肉。”
他的声音里并没有一点威胁或者是夸耀的意思,他只是很平静的在叙说一件事实。
“在我的兄弟们手下,不管什么人都很快就会变成一块死肉的。”胜三说:“可是他们一向都不急。”
“不急?”伴伴忍不住问:“不急是什么意思?”
“不急的意思,就是他们并不急着要把一个人变成一块死肉。”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伴伴说。
胜三笑了笑:“那么我问你,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位名伶急着要把他们的一出名剧演完的?”
“我没有。”
“我的兄弟也一样。”胜三说:“他们处理这一类的事,就好像一位名伶在演出他的名剧一样,通常都喜欢用一种比较缓慢而优雅的方法,因为对他们说来,这种事并不是一种急着要交差的事,而是一种艺术,一种享受。”
他带着微笑对伴伴说:“如果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只要看看他们的演出就会明白了。”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选了一张最舒服的椅子坐下来,带着一种非常欣赏的态度,开始欣赏他兄弟们的表演,真的就好像一个非常“懂戏”的人在看戏一样。
第一拳击出后,他们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缓慢而优美。
他们先开始打丁宁和姜断弦身上最软弱的部分,然后再开始打他们的肩、股、臂、和腿。使他们的痛苦越来越加深,却不会让他们太快晕倒。
——晕过去之后,就不会感觉到任何痛苦了。
晕厥本来就是人类保护自己的本能之一。
一个喝醉酒的人如果吐了,就会变得清醒一点。
他们当然不希望丁宁和姜断弦清醒。
对这些兄弟们的杰出表现,胜三很明显的表现出他的欣赏和满意。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胜三问伴伴。
“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他们。”伴伴叹息着说:“我觉得他们真精彩。”
她说的不是实话。
她只觉得要吐。
她宁可他们用一种更残酷更暴烈的方法去对付丁宁和姜断弦,她宁可他们用市井匹夫流氓打手们用的那种方法去毒打他们,打得他们头破血流,骨折肉裂,她反而觉得好受一点。
这种打法,她实在受不了。
可是她再三告诉自己,绝不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
她受到的折磨和苦难已经够多了,何况她的苦难并不能使丁宁和姜断弦的痛苦减少。
——这个女孩是不是已经变得比较聪明了一点?
——女人对这一类的事是不是总是学习得比较快?
胜三忽然转过身,面对着伴伴,用一种非常温和和友善的声音问她:“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