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伦敦十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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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路点头向对面的Yaddo示意完全赞同这句话，又转向父亲和母亲，“我是否该谢谢你们教育出Yaddo这样一个儿子？”
　　母亲毫不谦虚的大笑，虽不符英国人餐桌上的规矩和习惯，但没有人介意，都被其感染，Stony插话，“不要忘记他们也教育出我。”
　　又笑，童路回答，“将来也一定有另一个女人跟我说同样的话。”
　　晚间回阿克顿的别墅，Yaddo拉着童路从诺丁山一站出地铁，热闹非凡的诺丁山晚间市场沿路都是如织的游人，四月是伦敦的旅游旺季，也是各种活动的集中月。
　　“世界上再不会有另一个伦敦这样的城市，能安然地听任如此多外来人生活在自己的身体里，”Yaddo右手揽着童路的肩膀，尽量在人流中为其创造一个宽敞的空间，“世界上确有无数母亲，在她们身体里新的生命形成，发展，延续。”
　　微笑，“可是，孩子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悲哀，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出路，就是与我们同流合污。”
　　Yaddo停下脚步，神情复杂，睁大眼睛看着她，她的目光平和却悲哀。他知道童路常常无意中流露出的对世界对人生的悲观态度，也知道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生活家庭因素，明白她为什么总是拒绝谈论上海谈论中国，但是，他想让身边这个对自己来说异常重要的女人感受到生命和未来的光亮，低头，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泰戈尔说，每一个孩子出生时所带的神示即是，上帝对于人类尚未灰心失望，”接触到童路抬起的惊喜视线，吻落在她的眼睛，“请相信我，这个生命会健康成长，以及，我们会幸福。”
　　这个承诺太具诱惑。终至，童路转开头，笑容却漫溢。
　　3层别墅被两个人忽略太久，它已经近半个月没有人出入。门边停留着一个大黄色包裹，Yaddo取钥匙打开门，回头，“你看，它一直乖乖的站在这里等我们回家。”
　　童路点头，目光掠过餐桌上发霉的披萨，骨瓷杯酒杯，酒瓶烟蒂，沙发上随意丢落的衬衫外套，茶几上还未打开的过期报纸，然后指着披萨，无奈笑，“罪恶在这间房子里生根发芽，你要负责清理。”
　　“你在波士顿，我在这里一团乱，每天不知道做什么才好，”Yaddo把包裹抱进房间，“我今晚看来要为此付出代价。”
　　答录机里居然有34通留言。童路与Yaddo相视，耸肩。打开电视，Yaddo做简单整理，童路做到沙发里拆开封条上写明来自中国的包裹。这个空间终于有家的味道。
　　两个星期前寄来的包裹来自康际。三本中文的孕妇食谱，一本孕妇全面指南，全套刚出生婴儿的衣物配备，一本空白相薄，还有按照字条上写明的中药。童路转头看已经坐在身边一脸严肃的Yaddo，需要解释吗？
　　而答录机正在走到康际的中文，“这里是康际，刚刚给你寄了包裹，都是一些不太必要的东西，但是，小心身体，多补充营养。”
　　嘀声后转到下一通，来自Ikeana，“这里是Ikeana，你还在考虑要不要签字吗？什么时候去新西兰？回来给我电话。”
　　两个人都笑起来，有些东西现在应该不需要计较。
　　整理一楼乱七八糟的场面，重新铺就卧室的床单被套，把换洗衣物丢进洗衣机，洗澡，吃点临时宵夜。折腾到12点，Yaddo关掉一楼的灯光，带着温热牛奶进卧室。童路已经在被窝里翻看康际寄来的中文食谱。
　　然后，他对她身体的想念从嘴唇上温柔的吻开始。
　　Ferryman不用再保守他的秘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不，是几乎全世界认识Yaddo　Leison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成为一个父亲。童路走在机场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人跟她说恭喜，“Thank　you”这句话果然是人一生中可能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英国机场公司与所有关联的航空公司针对Stansted和Edinburgh机场的下一个10年投资计划开始磋商。跑道使用规划，保养设备采购计划，输油系统使用年限评估，航站楼内的离港信息系统改进，童路回归工作，往返几个机场，配合首席财务官Ewing制定公司下个10年的资金规划。T5工程的行李分拣系统正在进行Heathrow与Stansted机场相互运转的第三轮测试，与最终确定下来的机场信息系统提供商论证弱电集成系统的合理性和可靠性。
　　同样，Yaddo回到帕丁顿的车队驻地，与所有人分享他的喜悦。
　　仔细分析新西兰赛段的数据统计，虽然拿下分站冠军表现良好，但来自于车辆本身的问题不是没有。且月底29号的意大利赛段紧随其后，Sol所在的车队刚刚发布消息，将在意大利站展现他们全新改装的赛车，其他车队的车手也并不讳言觊觎意大利站的冠军。
　　Yaddo向每一个父亲询问讨教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如何做一名好父亲，如何让妻子在怀孕期间保持良好状态和愉快心情。连一向严肃沉默寡言的车队技术总监德国人Frauder都笑说，“全世界的男人都要羡慕你。”

　　19

　　CH　
　　预约医生，Yaddo周四下午与童路一齐前往孕妇中心做产前检查。4个月的生命初见成型，童路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由于是第一次产前检查，Emma医生不客气责怪，“第16周才来做第一次产前检查，做母亲的是不是太疏忽了？”
　　童路不好意思，不做反驳，继续在问询表上填写各种信息，诸如年龄，职业，月经史，既往病史，以及近期的身体不适状况。
　　Yaddo停下手中正在填写的问询表，心疼地看着童路，“医生，我太太四天前才回到伦敦。”
　　Emma并非不知道Yaddo的身份，但从一个医生的专业角度给出专业性意见的资格还是有的，“虽然已经顺利渡过前3个月的流产高危期，但四个月的胎儿仍然有流产的危险，”视线转回童路，“我倒是奇怪，你怀孕早期的呕吐和身心不适现象都不明显，这有点反常。”
　　两个人略有担忧表情，Yaddo的内疚严重上扬，当时自己居然跟童路吵架把她一个人丢在波士顿。
　　童路淡笑，“当时人在波士顿工作太忙，完全没有时间顾及到身体，每天睡4个小时，几乎没有吃东西，”眼角去看Yaddo一脸懊恼的表情，“不管怎么样，现在孩子健康吗？”
　　Emma终于转笑，点头，“从血压、血、尿液还有其他器官检查来看都还算正常，”用笔敲敲桌子，示意Yaddo继续填表，“胎儿的发育状况，心律听起来也没有问题，它非常健康，牛奶不要停。”
　　Yaddo懊恼内疚的表情因为这最后一句话稍有缓解。
　　Yaddo出去与护士领取各种各样的资料，孕妇食谱，孕妇心理，怀孕期间注意事项，父亲责任，产期检查，孕妇运动等等。
　　童路与Emma详细说明自己目前的身体变化，比如腰部逐渐增大的沉重感，乳房增大，脚跟扎痛，平时使用维生素等等，Emma笑言，“不用担心，每一个孕妇都有这样的阶段，好好补充营养，最重要是放松心情，应该开始多注意休息，”视线转移至桌角的杂志Sports　Weekly，封面即是Yaddo，“要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全世界都在关注。”
　　叹气点头，“这是最糟糕的一件事。”
　　与营养师Edward和心理咨询师Trey见面后，回别墅的一路上Yaddo都在念叨不停。他被足有4英寸高的资料怔住，千条万条的“注意事项”比赛车规则还要复杂。
　　几天下来，童路熟悉的高速运转的工作节奏因为Yaddo的频繁电话和来往而中断，都是突发奇想的“我们今晚需要去买多双平底鞋”，“午饭吃过了吗”，“我刚刚收到Tina寄来的孕妇装”，“不允许超过下班时间还呆在办公室”，“刚才去外场了？一定要小心”……
　　Brander最担心的即是撒丁岛小坡遍布的砂石高速路段，频频做高速飞跃的赛车最容易损坏，且难以把握方向，历史上不少车手都在此站中发生车辆问题。而这个时候还沉浸在“准备做一个父亲”喜悦中的Yaddo立即招致Bernie的提醒：还有9天比赛，但你还有很多个9天准备做父亲，男人尤其是职业赛车手应该懂得在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做什么。
　　中午与美国的航显系统提供商代表Harward在办公室临时讨论细节，Yaddo的中途意外闯入导致童路的不满完全爆发，“你完全打扰到我的工作！”
　　“对不起，我只是……”Yaddo指指手里带来的午餐，朝坐在位置上的Harward耸肩，抱歉微笑。
　　童路叹气让自己平静，她告诫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牵动怒气，跟Harward道歉请其先行离开。
　　他们需要谈一谈。
　　“Yaddo，你在过分紧张。”
　　“我不应该为了孩子紧张吗？”Yaddo坐在她对面，把披萨放下，“我只是希望你为了孩子和自己的健康重新安排生活节奏，太辛苦的工作对你们都不利。”
　　说的还真是冠冕堂皇，“Yaddo，我并不打算因为这个孩子而改变现在的工作和生活，我很好。”
　　“你不在乎这个孩子？”他睁大眼睛看着她，当然清楚童路不可能为孩子放弃工作，他只是希望她能更多的顾及自己的健康。
　　童路气极，他不了解自己的意思吗？“不要只以为你是孩子的父亲，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在乎它，但我必须以一种正常的态度来在乎它。”
　　“我的态度不正常？”
　　童路感到他们的对话要再一次陷入僵局，同以前经历的无数争吵一样，原来都不过是短暂平和。但，她可以挽救的，“你过分紧张，频繁的电话和来访打乱我的工作。我很清楚你对孩子和我的关心，但是我们不是应该要以平常心来对待这个孩子吗？”
　　平常心，这个生命对Yaddo来说如获至宝，当然要倍加爱护，这个妻子差点要因为自己的疏忽和嫉妒而失去，当然要倍加关心，他做的不对吗？他仔细研读所有资料，向每一位父亲请教如何让妻子在怀孕期间尽量舒适，他过分紧张了吗？
　　见Yaddo沉默，童路知道自己更需小心翼翼的措辞，“Yaddo，你答应过会让这个孩子健康成长，但你应该更相信我，我是它的妈妈，我也保证会让它健康成长。”
　　Yaddo叹气，口气软下来，“我哪里做的不对？”
　　童路知道自己说对了，夫妻间的对话会如此算计对方吗？又或者，是自己开始在乎他的情绪？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没有，是我不对。我保证我会午餐正常，保证不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到处走到处飞，保证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好的。”
　　Yaddo转笑，环抱住童路，手心正好到达她的腹部，头贴上，“Aquilo，你听见了吗？”
　　母亲与Stony在晚间到访阿克顿的别墅，带来大量必需品。Yaddo谈到后天要去意大利，不放心童路一个人在家，尤其以她现在的状况。童路立即反驳，3年多来，Yaddo离开，或是自己离开都可以不去顾忌另一方，孩子不过四个月的大小，她完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母亲表示理解童路的想法。在这个时候，不需要给一个孕妇太多压力和关注，反而容易适得其反，拥有一颗平常心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用太过担心，Edith懂得照顾自己，万一有事情发生，我们都会立即赶过来。”
　　童路朝Yaddo点头，“我再次保证。”

　　20

　　CH　
　　Yaddo在意大利克制自己的“紧张”和“关心”。坚持按照童路所说，如果真要打电话，每天只允许三个，早中晚。
　　人是很容易对外部世界失去关注的动物，他在专注于自己内心执著于自己所爱的同时，就自然的失去对自然的感知能力——Yaddo无暇顾及撒丁岛的美丽海滩，以及五月意大利碧海晴空的美妙视觉享受。
　　Bernie强迫自己接受“这一分站不要抱太大希望”的事实，看着不远处对着手机天人交战的Yaddo，自言自语，也许我也该找一个人来爱了。
　　春天的欧洲，欧洲的春天，春心荡漾？
　　童路上午飞往爱丁堡机场，下午又返回希斯罗。下飞机时身体隐约晃荡，腰间的沉重感加剧，做决定回家休息。Yaddo不在的时间里，她应该权衡目前工作与身体孩子的重要性，她做过保证，也该对自己和孩子负责任。
　　直接进二楼的浴室想要淋浴，惊觉浴室地板已经换成了白色的防滑地毯，浴室内也装入电话分机，大小注意事项都写于便条纸贴在大镜面上，哑然失笑，但内心感动泛滥。
　　厨房里也是“惨状”，按照营养师Edward列明的详细菜谱贴在柜橱上，从周日到周一，什么时间吃什么，海鲜与牛奶必须间隔四小时以上，什么时间最好出去散散步，睡前需要一杯热牛奶……冰箱里有几乎一个礼拜的食物储备，童路笑着咬紧嘴唇，又无奈又甜蜜的摇头。
　　客厅茶几上摆放着健康操、瑜伽之类的读本，最近的航空类杂志，几部轻松电影碟片，甚至——甚至连隐形眼镜的药水也被分装成好几份！他在把自己看成低能儿吗？
　　电视里Channel　4正在播放Dylan　Moran主演的《BLACK　BOOKS》，原本在认真处理手中报告的童路也不禁要因为那个傻乎乎的书店老板发笑，Yaddo最喜欢的喜剧演员，果然有其高妙之处。
　　于是在接到Yaddo的晚间电话时，告知Dylan　Moran实在可爱，Yaddo一怔，随即大声笑起来，“就是应该多笑！如果有时间，电视下左手边第三个抽屉里面有Moran出演的全套喜剧片子。”
　　“偶然一次兴起你就要把MR。Moran也培养成我的最爱？”
　　“你最爱是我就好，”Yaddo大笑，“晚饭？”
　　“放心，牧羊肉泥，水果蔬菜沙拉，600ML新鲜柳橙汁，完全按照你的食谱。”
　　接下来Yaddo大体陈述今天的试车内容，转述维修间内发生的小笑话，Sol以及其他车手对“他即将成为爸爸”的祝福和经验交流，关心询问身体的不适状况，童路也大致掠过最近在负责的工作，Tina寄来的大小衣物，以及政府发来的信件，邀请中国裔的童路为明年即将举办的“中国在伦敦”一系列活动提供资料和帮助。
　　平常的对话结束，童路深深陷进沙发。她与Yaddo的关系在变得正常不是吗？他们可以像普通的夫妻一样讲述最平常的生活琐事，可以相互了解对方的喜好和品性，不是吗？三年多来，自己对这段婚姻付出过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够把感动升华成爱？什么时候才能够把一段婚姻的责任和义务转变成甜蜜的负担？
　　那么可以从这个孩子开始吗？
　　Southampton机场老化的输油系统终于引起航空公司的集体抗议，Ferryman拍板对Southampton机场的基本设施进行全面的更新，随之将调动飞机的起降费用维护费用。
　　童路与几位同事来来回回在希斯罗与南安普敦两个机场之间忙碌，拟定全面计划书，与设备提供商见面讨论，同时开始准备公司中期的报表，交由财务部门审核。
　　身体的疲惫沉重感越来越明显，偶尔清晰的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蠕动震颤，伴着近来强烈敏感的飞机轰鸣声，无法集中心力。并没有习惯去对任何人诉说身体上的疼痛和不适，童路倾向于忍耐。
　　全长1140。18公里的意大利撒丁岛站被分为18个特殊赛段。赛车轮胎的平衡性在这一站比赛中将起决定性作用。
　　第一天上午的第三个小赛段，Yaddo因为飞跃一个小坡，车速过快，没有控制好着落点而让赛车前部受到剧烈震荡，对下午的行驶过程造成一定影响，第一天6个赛段下来，Yaddo仅排列第7位，与第一位Sol的差距达到25秒。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