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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花落春仍在(第三卷)同室操戈+番外 by: 六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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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凤池是信道的。信佛的人讲兼济天下苍生,信道的人讲独善其身,泽及万世不为仁。周凤池这个人冷心淡肠,外表从来都是恬淡自若,安然自在,否则不会连老婆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点小误会就能跟他一刀两断。他肯留歧盛在身边,说明他很喜欢这个孩子,只是还没喜欢到收为徒儿的地步。 

  他不收徒弟并非怕什么师徒反目之事,只是不想跟太多人牵扯上更深的羁绊,说白了纯粹的懒而已。他这一辈子只对两个半人另眼相待,一个是他妻子聂纨纱,一个是司马兰廷,另外半个就是歧盛。 

  所以当司马兰廷求他收歧盛为徒时,他略一考虑就应了。第一,歧盛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本身也是聪明伶俐举一反十之辈,教起来其实不用费什么力。第二,他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既然已经享不了清闲还不如多教一个让他们自己研讨,省得老来烦自己。 

  从此,歧盛的运便开始顺畅起来。有的人你给他铺好了路,架好了桥,他也不定能走上康庄大道,一犯混他干脆跳水里扑腾去了,司马兰廷的宝贝弟弟苏子鱼就是这种人。有的人你只要给他铺点小石子儿,他就能给你变座城池出来,歧盛就是后者。 

  到今天,已经没有人能看清歧盛藏刀的笑容了,他不但能把握机会也能创造机会。从看懂母亲留书的那一天起,他就在酝酿覆灭杨家的计划,更何况今天做这件事已经不单单只为自己的私怨,更为了司马兰廷的理想和抱负。18岁从西秦回大晋后,他开始一步步走进杨家,成为杨骏的门客,又成为杨骏的心腹,再成为杨骏的间谍,从头到尾只是一个野心勃勃的陌生青年。彻骨的恨和怨,被他埋藏得很深,深到司马兰廷很多时候都只能雾里看花,甚至起了介怀。 

  所以,对司马兰廷的试探,歧盛没有丝毫不悦。司马兰廷对他来说早就不是主公、朋友、师兄、爱人……任何一个词可以涵盖得开的意义。在他清苦的11年岁月里,司马兰廷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他微笑,真心真意关怀他,为他着想的“别人”。 

  他想维护他,成全他,爱他,即使献上生命,他也甘之如饴。只是这些心思,他藏得也很深。 

  不过,感情并不是可以潜藏的东西,更何况他私心里是希望司马兰廷能够体会的。但要一个心思没在自己身上的人,体会自己藏匿的心思显然是奢望,司马兰廷不懂也不想懂,即使懂了也会装作不懂。他的耐心给不了歧盛,但歧盛的耐心,有另一个人懂。 

  两人做了一番恳谈部署,歧盛顶着灰狼的脸出了大明居。他的身份不适合过多逗留在王府,所以得趁天明之前回到自己的小宅里去。刚一跨进院子,便看到屋里燃着灯等他回来的那个人,一袭青衣,刚毅冷漠的线条却映着火光透出微微的温柔。 

  八十二 合作交易(一) 

  歧盛清雪般的俊颜透露出和风似的笑,那双淡如春水的眼,带了几分飞扬,几分赞叹。 

  “好快的速度。” 

  等在屋里的是先他一步回来的灰狼。昨夜他用了灰狼的身份,以灰狼的行事作风即使对信任如歧盛之人,仍会尽责的守在司马兰廷身后以防不测。所以灰狼只可能比歧盛晚走,不会比歧盛早离开王府,现在却仗着绝佳的轻功先歧盛到家,替他燃好灯等他回来。 

  灰狼用衣袖扫扫身旁的座椅,似乎对这句赞扬听而不闻,但以歧盛对他的熟悉还是捕捉到那眼里闪过的一抹柔和笑意。 

  歧盛不客气的坐在被灰狼擦得蹭亮的座椅上:“你受他影响太多,老是这么寡言少语。如果你这些年跟着我,保准你现在是人见人爱的爱心果。” 

  灰狼无语的望着他得意洋洋的俊颜,天快亮了,他知道该催歧盛去休息一下,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出来:“你自己也不是人见人爱的开心果。” 

  歧盛扬眉,坚决维护自己的名声:“我怎么不是!你打听打听,从楚王府到太傅府,凡是知道蒲衣公子的人,谁不说他是开心果?” 

  灰狼小小声:“主子就不这么认为。” 

  歧盛的气焰小了下去,想了一下叹道:“自己人我干嘛还要一直扮开心?悲喜由我才是英雄本色……他是不是这几年被我整怕了,有跟你抱怨?”想起什么,清清淡淡的笑起来:“你怎么叫他主子了?” 

  灰狼本想说,主子毕竟是主子,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多年以前三人联手闯荡西秦的时候走得太近,近到模糊了界限忘记了身份,这段飞扬肆意的青葱岁月是他们彼此记忆里闪闪发光的黄金之宝。只是,当时的三人已经回不去了。 

  司马兰廷心思太过广博,珍宝太过众多,这段过往对他来说恐怕早已放在一边丢开老远了。而自己,早早就明白界限分明的壁垒,即使未忘也将之封锁在记忆深处,轻易不去开启,因为他明白开启无用。 

  只有歧盛,还紧紧握着拽着不愿放下。太重感情,太重过往会陷入时间未老,旧情未易的错觉中。 

  灰狼担心,他迟早会为此后悔。 

  第二日夜里,歧盛顶着灰狼的脸又来了。 

  司马兰廷对他的进步夸奖道:“孺子可教。今日步伐轻重,呼吸缓急都像了。” 

  歧盛人才进门又被叫破,也不惊奇气馁,嘻笑着坐到司马兰廷身旁:“嗯。我不知道你跟灰狼的会面模式,所以调扮得再像也没用。” 他见司马兰廷头冠已摘,脱了外袍罩着浅紫淡纹的裼衣露出玉琢似脖子,烛光下的轮廓那么匀美一时间心头猛跳,急忙转开眼去好一会儿才敢回视过来。 

  司马兰廷问他:“见过杨骏了?” 

  当初武帝病象还未严重之时,司马兰廷便开始未雨绸缪,计划今天的一切。虽然灰狼是方翰从小教导出来专门保护他的,但歧盛的见识心智其实更得司马兰廷倚重。他先设法安排了歧盛的出身,使得歧盛混入杨府做门客无后顾之忧,哪知道杨骏又看上了歧盛的随机应变,没两年便把他派到楚王身边做奸细。这下子两头吃好,更称了司马兰廷的心意。 

  歧盛脸上露出一种阴阴的笑意:“明日赏菊会,那老贼会让你大吃一惊。” 

  司马兰廷虽然不明白,也不催他解释,召了奉祥进来给他奉上果物水酒,自己半合着眼不言语。 

  奉祥进来,看见嬉皮笑脸的灰狼坐在司马兰廷身边吓了一跳,心里虽然狐疑也没敢多看。等他下去了,歧盛自己咦了一声,问道:“怎么自律起来了?你那个水灵灵的丫头呢?” 

  “送到许昌服侍子鱼去了。” 

  歧盛哈哈笑道:“你倒是真舍得。”想一想又笑道:“难不成,真像外面说的有了那个周小玉,你什么都没兴趣了?” 

  司马兰廷眼都没睁,也不瞒他:“你看像吗?” 

  歧盛摇摇头,几乎肯定的说:“不像。他样貌再好,在你看来恐怕也不过就是一件玩意儿罢了。只是不明白你要做什么,不管怎么样你总不会失了分寸的。” 

  司马兰廷淡淡一笑,他并不大喜欢被人一下子猜中心思,不过歧盛和他默契相合他还是很满意的:“他不一样。小周虽是娈童出身,但学识和气度值得栽培,如果这年间他在我身边能安分呆下去,后面我自会给他寻个出身,让他不再以色侍人。” 

  歧盛一愣,瞳眸里所透露出来的神色是爱慕,是欣慰,是一切复杂的情愁,司马兰廷这种骨子里的豁达不羁是让他最敬服的地方。当初若不是有司马兰廷伯乐识马的眼光,恐怕自己还继续在周风池处做个下人而已。即使自己心计再多,可有限的阅历怎么能斗得过周风池,在他身上讨到什么好?自己要报仇雪恨怎么也没这么快捷容易。 

  “如果他是有远见之人必定会感谢你。他现在虽红,也已经年近16,免不了净身之命。现在有你这句话,等于重投人世了。” 

  他只当司马兰廷看重了周小玉潜藏的才华,动了惜才之念,却不知道周小玉虽有学识,却不是司马兰廷看中的能力。若不是苏子鱼随Kou交代的一句话他那里会去花这个心思。 

  司马兰廷知道歧盛想到自己身上去了,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反倒是歧盛嘿嘿笑起来:“说起来,我今晚来找你也是因为你这能识人的本事造了福。”他转而哈哈大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乐之事:“你不知道杨骏那老贼在想什么。他大概真是突然想外孙想疯了,竟真的在寻思跟你交易合作。” 

  司马兰廷这下子终于睁开眼来,双眉一挑:“什么意思?” 

  八十三 合作交易(二) 

  澄蓝的天空中,南去的燕子摆成一字阵形,舞动着翅膀,井井有条渐渐远去。曾经破开的空中,未留下一点痕迹。 

  天是蓝的,水也是蓝的,水天一色,映衬着小湖边围似火红,似雪白,似金黄的菊花,千姿百态。条条展展,密密疏疏的花瓣间尽染风华。 

  参加杨府菊花会的人并不多,因为杨太傅一向自重身份,他认为和他身份相及的不多,加之言明是亲友之聚,所以他请的主客也少。 

  左将军,刘赫。 

  杨骏统太尉之职,名义上军权在握。刘赫作为杨骏倚重的左膀右臂,他的脸也一向是神气飞扬的。 

  中护军,张邵。 

  杨尘死后,杨骏本家的男丁已经尽亡,他不得不将禁军大权交给了这位杨氏宗族中人,自己的侄孙。张邵为人粗犷豪迈,沉稳有信,只可惜不能全得杨骏信任。侄外孙毕竟隔了一层血。 

  右将军,王君夫。 

  王君夫同杨骏一样是武帝外戚。两人年纪相当,身份相当,不管当初是为什么勾搭在一起的,这许多年来倒一直是挚友,如今武帝已去王君夫和杨骏走动得却是更频繁了。 

  建威将军,刘渊。 

  刘渊本是匈奴人,杨骏也知道自己因女儿为皇后而骤贵,没有民望,更无高门士族的真心拥戴,便大行封赏,滥加爵级稳固政权,为笼络外族博求美誉,把个匈奴头领封成了天朝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段广,中常侍。 

  常侍之位,近天子,掌机要,统管天朝一切文书和传达诏令,拥有极大的权力。这样的位置,自然放的是亲信之人,杨骏的孙女婿。 

  另外,就是太子司马遹和杨骏的亲族兄弟,杨济、杨迟等。 

  有这一席位高全重之人做主客,其他的,如苏秋之流不过陪客而已。这真是从上到下满朝机要尽皆杨党。 

  在这样一个杨氏密友圈里,司马兰廷的出现显得突兀而岔眼。 

  “小王叔!”司马遹第一个注意到转过水榭的绯红色身影,绝代风华使湖边丛丛姹紫嫣红刹那失色。他父皇司马衷的亲兄弟都外放得早,这些年皇族中司马兰廷算与他走得亲近的,是一起吃喝玩乐的逍遥之友。 

  众人随他的目光看去,皆有些诧异。司马兰廷除了容貌,在司马氏族中不算出色的,他虽然也是带过军队的将领,可先皇的恩泽与其父司马攸的光辉把他的能力掩盖得严严实实。受封,不是他领军有方,而是武帝有心照拂;治理许昌有条不紊,不是他有大才德,而是齐王旧部得力助益良多。 

  司马兰廷在别人心中就是一位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风流王爷。 

  当年先帝在位时,很多人都吃过他的亏。司马兰廷因为容貌极美,少不得朝堂之上,私宴之中有眼光放肆之徒,一旦被他察觉了也不管你什么身份地位,举起鞭子就是一顿猛抽。如果不服,闹到皇上面前,重的判你个不敬皇族之罪,轻的责难几句传出去也名声难保。久而久之,倒真没人敢对他有丝毫不敬了。 

  而现在,先帝既去,想必这位留都的王爷日子不如以前随性了,有心依靠太傅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太傅,为何会允许? 

  司马兰廷带着两分亲和,与众人见了礼,再见杨骏他已经智珠在握。 

  前一次杨骏以“留都”为要胁,还让司马兰廷些微介意,在风起云涌的当口他需要留旁应变。如今却知道,为着苏子鱼的关系,杨骏非但不会赶他,只会笼络他,以期借他之力留下外孙。 

  昨夜对着歧盛似笑非笑的眼眸,司马兰廷十分狐疑,他虽然早看出杨骏此人好谋无断也万万没料到他竟然会做这种类似自掘坟墓的举动。 

  “可信么?” 

  歧盛捏起一瓣清润金黄的桔子扔到口中,不紧不慢的回道:“这得由王爷自己斟酌。不过,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呢?” 

  司马兰廷微皱的眉头舒展了。 

  是。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对方只要有一丝这种想法,都可以拿来善加利用,人家都伸出头来了,你不设个套子让人钻,也说不过去吧。 

  这赏菊会就是穿针引线做套子的第一步。 

  “王爷赏脸,老夫荣幸之至呐。” 

  “哪里,哪里。太傅抬爱,司马兰廷愧不敢当。” 

  两人一个假亲睦,一个假谦恭,客套完了相对入座。这湖边庭台上设的都是对席,各席位间花木相隔,遥遥相望。太子在上位,以司马兰廷的身份也只有和太傅对席而坐。 

  “王爷言重了,不知王爷愧从何来?”阳光下,杨骏眼角额间一道道的横纹明晃晃的交织脸上。 

  这句问话看似随意实际却不大客气。司马兰廷心中冷笑,这杨骏,不知是身在高位骄横惯了,还是真的脑不济事,居然如此直接。 

  “兰廷当初答应太傅携弟前来,既然失言自是惭愧。” 

  “呵呵,王爷明人不说暗话,好,好……”那道道褶皱一舒展,像脸上一边开了一朵菊花,司马兰廷眼波不动,心里却暗暗转道,幸好他家小鱼一点不像这老匹夫。要是小鱼脸上也开这么两朵菊花出来……呃,司马兰廷想想,还是很可爱。 

  这边还在胡思乱想,那边杨骏已经接道:“只是未知王爷因何失言?” 

  司马兰廷清清淡淡的一叹:“舍弟说他来找过太傅……”见杨骏脸上一暗装作没看到,继续言道:“虽然并不清楚个中原由,但他情绪颇为激愤。我知他前日接到太傅贺礼,心里其实是颇为高兴的,也不知为何突然转念。问他,他也只说是因为从郑叔手中拿到一封家父遗书……” 

  “是郑方圆么?!” 

  司马兰廷一副除此之外还能有谁的表情。杨骏气得咬牙切齿。当初苏秋解释,他还未全信,今日看来确实是因此坏事的。 

  “子鱼的脾气,可能太傅不大清楚。他这个人本性善良,最重感情。如果不是伤他太甚,断不会有决然之措。我原想只要不再生其他事端,等事情久了再劝劝他,也就无碍了。正好,这小鬼闯了点祸,我便将他送走好让他静心想想。”司马兰廷看似拖拖拉拉解释了一大堆,其实是想断了杨骏欲报复郑方圆的念头,这是对杨骏说只要你不要再横生枝节,我自然有办法帮你劝人。 

  杨骏倒很受教,他也不想再让苏子鱼怀恨自己,念头一转接道:“小孩子活泼一点是好事,不知令弟惹了什么祸,可有老夫帮得上忙的地方?” 

  八十四 未妨之伤 

  司马兰廷看了看杨骏自大的神色,故作随意:“两个小孩子打架而已,太傅不必介怀。”说着悠悠然端起一杯水酒敬过去。他知道,越是不说杨骏越会派人去查。 

  杨骏点点头,不再追问。二人此次会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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