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红]千里眷行记-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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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迈上楼梯,忽然看见傅红雪下来的身影。龙昆九心里略惊,但是看见这人下来了,小心翼翼地询问,“来吃饭吗?”傅红雪衣衫修体,方瞳点漆,好似昨日的落魄悲伤都是龙昆九在恍惚中的错觉,这个人没什么悲戚,也从不自艾自怜,他的刀背在背上,一如他们初见时的风流倜傥,隐掉所有悲喜的面庞淡漠的好比冬日最冰冷的一片雪,一如他现在,这人点了点头,没有回眼看他便从他身边经过,下了台阶去。这一瞬间龙昆九倍感心酸,有时候他钦羡坚强的人,可是若是真的面对有人坚强如斯,他又是要不忍了。
就是这傅红雪啊,龙昆九低下了头,为何这众人都极致惜爱的人儿,却要落得如此田地,从未有过半点蒙恩的迹象呢,都说老天是公平的,也不知到底公平在了哪里。
看傅红雪坐定了,众人只敢盯着,都没有开口说话,龙昆九也不再上楼,而是折了回来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也是傅红雪先拿了碗,夹了一口饭吞进嘴里,桌上人赶忙也动起来,夹菜的夹菜,极力装出饭菜合口的样子。忽然傅红雪问,“沈军师呢?”众人立刻就停下来,差不多是一起回答,“回军营去了。”傅红雪哦了一声,继续吃饭。龙昆九凑过来小声说道,“一会儿收拾一下,都到我营里去,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去我那里也好方便调派人手。”
“是他吗?”傅红雪又问,龙昆九停滞,其他人也一瞬间小心翼翼起来,“……谁?”龙昆九明知故问,回语间迟疑不决。“我们要对付的,是叶开吗?”傅红雪眼神清亮,漂亮的眉眼落在龙昆九眼里,却让龙昆九为难不已,“这……晚上我们到了军营,看夕琰怎么说……咳。”假装咳了一下,便开始扒自己的饭。一桌人各自心怀想法,却谁也猜不出谁的。
“……我们犯了一个天大的错。”
沈夕琰跪坐在满地的书谱之中,说了这一句话。马不停蹄赶来的上巳组,掀开军帐的同时就听到了这句话。
龙昆九擦了擦手,并未对沈夕琰这幅形象做什么评价,倒是身后的几人从未见过沈夕琰这么个乱七八糟的样子。
“有什么结果?”龙昆九坐到长桌边上,问跪在书中央的军师。其他人三两的进来,只见沈夕琰头发散乱,在书籍中急忙的翻找,抽出几本书来。
“《天极大典》……详尽记录了各类异兽出没,‘照夜玉狮,天极之始,启天之灵,统筹万代’……《周岁》……详记边外异族对抗,“明始初年,妖人部族禁绝于御军,横尸百里惨状难绝,天受妖法蛊惑,云腾狮身狮首,翻天蔽日,怨气哀转鸣鸣,其声呜呜悚然,御军大恐齐家奔逃,沙掩之。”……《肆奇林》……‘魔教血统秉圣果之血,得极者为王,噬魔癫狂,无人能降。’……得极为王!得极为王!”沈夕琰举起那本书来匍匐向龙昆九,龙昆九拿过来,翻了两页,眉头紧皱,呼地一甩手把书扔出老远。“怎可尽信书!夕琰你好好想想!!”
沈夕琰双手举过头,原地转过半圈对着西边大磕一个响头,不再动静。
其余人等早被搞糊涂,不明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龙昆九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众人虽有些不懂,但还是都听命地出了军帐。
帐内阴光,地上人虔诚匍匐。大将军侧立一旁,沉默的只有风声呼呼作响。
“……我们都以为,开天极的是狮子,得武功的是魔教教主……我们都以为,狮子只要不近启灵人的身,就万事保障……我们都以为,天劫可改……可是天自是天,哪有凡人能破的道理?……”喃喃而语的沈夕琰缓慢抬起了头,言语间没有别的声响,依旧是帐外呼呼的风声。
傅红雪有自己的想法,虽然他什么都没明白,但是直到现在,他还不敢去探究自己的内心。这个部分包裹起来,完全跳过,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傅红雪!”远处的苏怀颜在向他招手,示意龙昆九要大家过去。傅红雪在大风中紧了紧领口,四周不断飘来的眼神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美,只是一味的掩盖躲藏,企图逃开那些或爱慕或玩味的目光——虽然他自己也的确反映不上来那些目光里的成分,但是活了22年,这些那些的眼神他早已习惯,只是从未喜欢过。除了……想到这里,傅红雪咬了咬下唇,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会有点难受呢。
龙昆九招呼傅红雪进帐子里,便是沈夕琰立刻上来问,“花白凤是个苗人?”
傅红雪愣了一下,半响回到,“……不是吧……?”
“不,她是。”沈夕琰肯定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先前问他的话,也并非真心想知道傅红雪的答案。
“花白凤是魔教公主,叶开便是魔教的正统出身,世上只有蛊王能自解蛊毒,叶开不仅能自解蛊毒,还能吸收毒力,明显我们这些偏门左道,本来就不懂得这蛊王有多狠!蛊王必是苗人,这花白凤便定是苗人了!当年魔教风煞武林,魔攻骇人,也多有怪术,现在想来,其中一些功夫与那些苗人蛊术也是很有相似之处!”沈夕琰激动地说出一堆话来,却被裴玉郎打断,“那怎么解释,这魔教怎么和那妖村有了联系?”
“我们都被骗了!史籍好大喜功,说是边疆妖村被歼灭,实际上……”说着沈夕琰丛书堆里拨拉出一本书来,“当年御林军二十万,全部都被淹没在了沙子中,和那妖族一起消失了!可是其实这并非同归于尽……因为妖族并未亡!这妖族后人,就是武林魔教的始尊!传说中的什么西域部落偷了圣果来给狮子吃,狮子却发狂吞了这个部落,其实不然!”沈夕琰抬头闭眼,手指三捏四掐,“……傅红雪,想想你们无间地狱那盏旗子,上面是什么图案?”
傅红雪略有停顿,回想中,却慢慢感到了惊异,“……是……狮子……”
“是的,”沈夕琰睁开双眼,“什么西域部落,什么边疆妖村,什么神乎其神的种族……都是魔教教徒,他们四散各地,魔教养育了神狮,就是他们的魔教神兽……西域魔教为了要让依照魔教的方式成长……便以信徒的鲜血饲养,所谓的狮子食了圣果而肆虐杀了全部落……不过是整个西域魔教教徒,都自愿拿来给这狮子做了下酒菜罢了……尔后中原魔教再喂这狮子千年培育的圣果,教主再以这狮子做引子,练成那个曾经血煞武林的魔功……”
“天极?”楚明磷接口,众人立刻看他,“当年百年前武林被扫荡,魔教的独门魔功‘天极’。”
“不……”沈夕琰缓慢应道,“……并非那功夫叫天极,而是……这魔教教主,便是那天极。天之穹极,无人能降。”
“将军——!!”门外一个士兵冲进帐篷,对着龙昆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龙昆九问,“我让你打听的的你都打听到了吗?”
“回将军,是的!”小兵答话铿锵有力。
“那魔教教主的佐号是什么?”龙昆九又问。
“回将军,是‘阿弥陀瑟密哈’!”
沈夕琰嘴角挂一抹悲戚的笑来,“而魔教教主,佐号‘阿弥陀瑟密哈’,意为‘无量雄狮’,这照夜玉狮子,就是那教主,那教主,就是照夜玉狮……所以,我们不凑巧的,就偏让那玉狮子,破了启灵人的身。”
众人皆惊恐,在慌乱中尝试梳理着思路,而傅红雪眉头紧皱,眼神回落到地上,他的嘴唇泛起病态的紫,似是有点颤抖,“……不,不会……你这样说,就是叶开一直在骗我们?”
“不,他没有。”沈夕琰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他只是在与你合体的最后时段,被开启了尘封的力量,还有性格罢了。准确的说,他现在是叶开,但已经不是原先那个叶开了。”
悲切
傅红雪对叶开,从未有什么主动升起的念想,任何时候,傅红雪都不必担心叶开,因为他自己也清楚,真正需要担心的,总是他自己罢了。而且,曾经叶开总是追随在他的身后,随时随地,无处不在,大概比空气还要自然,只要他回头,那人便在,永远都在,这便让他他一直坚信——哪怕他并没有细细地想过,下意识里也是绝对的坚信着,叶开对他,是绝对得不会“背叛”,叶开永远会追随他站在他这一边。
而现在,傅红雪呆愣在这个烈风作响的军帐里,脑中茫然一片。
那人……已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了?
……那他是谁?
还记得我吗?
突然想起那人离去时的表情,眼神慵懒而犀利,嘴角带笑,温柔中藏着陌生,又似是曾追着他“红雪、红雪”一般缠闹着的叶开,又似,是别的什么……狠戾的人物了。
“那他会怎样,他还会回来吗?”傅红雪脱口问道,直白的语气没有隐起他的焦躁。而沈夕琰并未转向他便笑了起来,“呵呵呵,回来?”沈夕琰仰头双手合十在胸口,“……他若是回来,便是杀你我之时。”
傅红雪顿住呼吸,惊诧难掩,而心底升起的,竟是从未感受到过的情感——或说,叶开从为带给过他的情感
——背叛。
连叶开,都背叛了我……?
龙昆九是元帅,将领在夜幕间穿梭在兵队的帐前和士兵们聊天,是十分会涨士气的举动。大将军平日里也是平易近人的性格,大致了解了军队的现状,便兜兜转转,想消散消散心中的愁闷。
好说歹说,这件事情,他也担负了很大的责任。
由他决定放了一个恶魔出了笼子,他自然,心里无法好过。这么想着,更觉得对不起傅红雪,自己当时只觉得叶开和傅红雪情比金坚,若是由叶开来做这档子事,傅红雪应该也似乎更能接受些的,更何况,叶开那家伙,看起来对傅红雪是多么的迫不及待。
何不顺水推舟。
结果就推到了沟里。
于是叹了口气,龙昆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和傅红雪谈谈的,最起码,他也知道,那人心里,定是比他还要……不好过的。
找到了傅红雪的帐子,里面的灯已经熄灭。睡了?龙昆九暗想,这人的生活作息也未免太好了些吧。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但刚一回头就差点撞进冷柒的怀里。冷柒和往常一样表情不多,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而已,却出落得相当大侠风范。
“怎么了?不在瞭望台上守着,舍得下地了?”龙昆九问,冷柒说,“傅公子不在帐内,我在瞭望台上看见他去东厩牵了他的马,往后山方向去了,追吗?”
龙昆九听后狠狠地啧了一声,一甩袍摆大跨步向前走去,“冷柒,备马!”
后山,相对而言一个更容易不打草惊蛇却能出了军营的地方,因为山太大,进了林子就不好走了,军队管制很严,偷溜出去的杖三十。但是傅红雪可没这种自制意识,更何况,他若是要出去,神仙也难拦,区区一个后山?
龙昆九单独骑了马,冷柒是全御林军中轻功最好的一个,当初选他做贴身影卫,也是因为这孩子飞檐走壁行云流水,好比孙悟空般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他的速度、方向感和隐藏能力简直厉害到让人咋舌,所以龙昆九策马疾行于林中,冷柒便在树间提着轻功飞走,不仅不会落下,更是为龙昆九引了路。
“将军,前方一点方向,三百米。”头顶传来冷柒的声音,龙昆九一踢马腹,三百米?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果然不一会儿便听见了傅红雪的奔马声,想必傅红雪也听见了他的,龙昆九为了不让傅红雪加快速度,便大喝道,“小冷,跳上去给我逮了!”
“是!将军!”说话间,树上的人已经没了踪影。等龙昆九彻底靠近那一人一马,黑衣与黑马融进夜色,已是和冷柒打得不可开交。冷柒毕竟年少,怎可能是傅红雪的对手,但是明显傅红雪对冷柒时下手甚轻,才没伤到这孩子。
“傅红雪,你要跑打哪里去?”龙昆九翻身下马飞步上前,伸手就要捉那个黑衣的刀客,他知道这刀客定是不会动真格的,因为他甚至没出刀,只赤手空拳地对着冷柒。而龙昆九一来,他便直直地后退要骑马逃走,龙昆九是猜到了的,飞奔而来的过程里旋身踢断一截树条,树枝抽到马屁股上,马一受惊,嘶叫一声便撒腿跑起来,傅红雪上马未成,再转身龙昆九已经到了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哪里去?!”
“你莫管!”伸手就是一掌,龙昆九生生接住,抓了他的手要拧到背后,当兵的人,捉俘虏都是这一手,“单枪匹马去找叶开?你当自己是关二爷?!”
“我不找谁找!”傅红雪被禁锢在龙昆九手里动弹不得,口中却是极悲地在吼叫“我害他成了魔君,难道不该我去找他变回来?!”
“你害他?笑话!”龙昆九斥责,“这责任你想揽都揽不到自己身上!”
“不是我是谁!若我不做这启灵人,叶开他……他也不会被启了魔性!”傅红雪回应的急促,而龙昆九也是急急的骂了回去,“谁养的你这么个自虐的性子?八竿子外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话,你怎么不拿自己直接祭天算了?!屈原跳河还为了国家呢,你这送死是因为蠢到底了吗?!”他原先听叶开给他说,傅红雪是个性子软的人,常为了些事情责怪自己,没想到这种责怪这么没谱儿,真是太愚蠢!
“是我!”说着傅红雪的声音似是有些颤了起来,不知是在哽咽还是别的什么,“……我在娘的坟前发誓绝对要让叶开过得开心,我就是天煞,是扫把星……谁沾了我都不得好死!我身边的人都死光了,我以为我只要不在叶开身边,就不会打扰到他原先的生活……没想到……他这一路几次为我死里逃生……最后……最后却还是……”龙昆九明显感觉到手中的傅红雪已经没了力气,几乎是他在提着他,而且他也能确定,这人实在哽咽,若是放他继续说,怕是要哭了,“……我要是不答应就好了……我要是直接一死,叶开也不会被启灵人开启……变成什么……魔教教主……就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要是……不答应……”
“你答不答应都一样……”龙昆九把这人狠狠地提起来,扳起他的头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他都是魔教教主……他总是要被开启……无论你在这个过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都只不过是他们这个过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而且,你听好……你齤他妈的,是个受害者!”说着他拖起傅红雪的腰,将这人抱进怀里。“叶开参与上巳,不怪你,叶开的魔君血被打开,也不怪你。这都是叶开……的命。”尔后他像受不了傅红雪的眼泪一般,单手解开自己的披风一甩,裹在傅红雪身上,连头都给盖住,“小冷。”
“在,将军。”
“备马。”
“在别人怀里?”空荡的厅堂,华丽又暗涩的灯光之中,厅堂的尽头,是镶着巨大白玉狮头的座椅,座椅的一边,卧着一只发光的巨大白狮,甚是灵异。椅子上的人斜斜地靠在身边的白狮身上,自己周身也是星点的亮光,“……呵,我才离开你几天啊,傅红雪……”
“属下只看到了这么多。”厅堂下的人毕恭毕敬回到。
椅座上的教主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厅堂下的人却并未动,而是又说道,“……教主,您不采取点什么行动吗?”
叶开回眼看他,“这是我的事……”厅堂下的人急忙低下了头去,“你好好监视着他们,别出自己的丑就是。”
“……是。”厅下人明显被叶开的眼神骇到,乖乖闭嘴不再多言,倒退着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