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马恶人骑 by 黑白剑妖-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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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紫愣了愣,我才不会……
不准说谎。地方大官做久了,无形的官威自然气势压人。
……想。嚅嚅嗫嗫的坦白。
孩子脾气不能闹一辈子。李从玄言简意骇的说完,抱著儿子离开,让小弟好好思考。
是真的想念沈绿酒。
一踏出花信山庄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想念。
魂萦梦系,相思难熬。
好不容易捱过了大雪纷飞的隆冬,枝桠还没长出新绿,就有人挥舞含苞待放的花枝,跑过将溶未溶的一地暮白,喳呼嚷嚷:「送来啦,今天又送来啦!」
小竹子兴奋的冲进屋子里,将一枝梨花递给主子。
李从紫静静接过来,花苞上的溶雪成水,滴到指尖,再滑落到手心,冰冰凉凉的水悄悄有了温度。
「五爷,你不解下来看吗?」
「嗯。」
解下结於花枝上的一只卷摺花笺,打开来看,又静默了。
从一个月前开始,每隔数日,便有不具名人士捎来含苞梨花枝,花枝结有一只精巧典雅的花笺,花笺小楷温柔婉转,细致多情。
第一笺: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青译:我很寂寞,你还不肯原谅吗?)
第二笺:寻常百种花齐发,偏摘梨花与白人。(青译:花开很多,我只摘你这一朵。)
第三笺: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青译:今夜你有想我吗?)
第四笺:洛阳三月梨花飞,秦地行人春忆归。(青译:请你回来吧。)
第五笺: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彤译:我怒了!小心我杀了你分尸!)
第六笺:樱桃谢了梨花发,几度香风绿户开。(青译:不要生气了,别再跟我过不去。
人间乐事知多少,慢引萧娘舞袖回。 想我们过去多开心,回来吧!)
含苞梨花,冷香素笺……月下梨花,白衣胜雪……李从紫沉吟,每回总要瞅著花笺若有所思,发呆良久。
因为太过感动?不好意思看倌您猜错啦,不具名人士高估了李从紫的文学素养,导致书读不多的李小弟弟看不大懂诗意,因此每回都得拿去问二哥。第五笺刚好被返回娘家的四姊抢去看,也不能说她翻译有错,只是当然不是不具名人士的本意,原来的意思是──
小家伙,你让我又挂念、又无奈、又苦恼。
心智和学问不一定挂勾得上,心智也许会长大那麽一点,可并不代表学问就会自动窜升成博学多闻的的等级,李小弟弟依旧是胸无点墨的小米虫一只,吃饱閒著比以前更没事儿干
,不欺街霸市了,也不去醉月芳庭寻找温柔乡。
世上最温柔的地方,他曾经待过了,其他地方皆不能与之相比了。
是说,文采风流的胜雪公子藉由诗词表白心迹,倾诉浓浓相思情意,倘若他知晓李从紫有看没有懂,李从青每回口译得鸡皮疙瘩直直冒,李从彤甚至扭曲他的原意,将他的万缕柔情讲个杀声震天,肯定万念俱灰,顿出空门了却尘缘。
只能说,任凭他一个江湖大侠,遇上不能用常理去看待的李家人,也只能灰溜溜的摸摸鼻子,甘拜下风。
然而,那样的心意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衣冠禽兽摇身一变成浪漫情圣,一肚子坏水黑水发酵成一肚子情川恨海,这就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吗?(并不是)
李从紫回到李家後,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反倒更不快乐了,无法停止埋怨沈绿酒,愈埋怨、心愈痛,成日窝愁著,悒悒不乐。
他会想到他的坏处,也会想到他的好处;会想到他的欺负,也会想到他的疼爱;会想到他的强横,也会想到他的纵容;会想到他的激|情,也会想到他的柔情……
想到很多很多,一丝一缕的作茧自缚,剥开来,里头满满当当密密麻麻的,其实就是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
许多寒冷的夜里,他会忽然不明原由的醒来,乍以为自己还与沈绿酒同床共枕,下意识伸手往旁探去,身旁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
不由自主地,他会想起那几近灼烫的火热躯干,温柔的抚摸,扇情的揉捻,无处不在的炽热吮吻,疯狂失神的撞击磨擦……
嗯……紧紧抱住自己又冷又热的身体,止不住荒淫的想念,手掌随著心绪游移,指尖捕捉住回忆中的节奏……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
曾经用力侵袭著他的那个人,总爱一边耳语呢喃,一边在他的体内强力穿梭,那样的锲而不舍,那样的狂野暴动,似乎欲置他於死地……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耳边萦绕回盪著,一声一声的喜欢,逼高几近绝望的快感,紧绷著,直至失控的抽搐,骤然崩溃。
每每这时,他会蜷缩仍微微痉挛的身体,忍不住自厌自弃的哭了出来,彷佛又掏空了更多,更加空虚难受。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别说了别说了,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用力捂住耳朵,声音却钻进脑子里,永远都赶不出去了。
沈绿酒你个熊老子的混帐王八乌龟蛋,你喜欢个鬼啦!阴魂不散的到底什麽时候才会放过我?
小家伙,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阻止不了回盪再回盪的声音,日日夜夜,无时无刻,李从紫怀疑自己如果不是耳朵出毛病,就是真的快疯了!
他身旁的人也都快疯了,原本一只活蹦乱跳的霸王小猴子,如今变成孤魂野鬼一般的飘来飘去,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走路会走到去撞墙撞树,过门会被门槛绊倒,喝水会喝到呛到,吃饭会吃到噎到,连上茅厕都会怕他跌到粪坑去。如此这般六神无主,任谁都会不忍瘁睹,为之心酸,到底是有没有这麽行尸走肉的啊!
梨花笺开始送来之後,情况更为严重了,索性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连膳食都得端进去连声哄著伺候,否则连饭都不吃了。
茶不思,饭不想,日有所思,夜不成眠,这是怎麽著?
还能怎麽著,不就犯相思痨吗?
没救!
李家老大有一天著实看不下去了,终於忍不住对小五说:「你们二个真是,没完没了的孽缘,要胡闹够了,赶快给我滚回花信山庄去,别一直赖在娘家吃白食!」
早不知何时就爱上人家了,偏生嘴硬要强,扭扭捏捏憋憋拗拗,非你磨我我磨你的互相折磨一通才过瘾。呿,他们当彼此是石磨与黄豆吗?得要咬牙切齿的磨呀磨呀,才能磨出一碗香浓豆汁?真受不了!
李从紫默默的注视老大,没顶嘴、没跳脚、没抗议,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一直看著他,一直看著。
「做麽这样看大哥?」李从银不由蹙眉。
这个小弟实在变太多了,以前从不会这样一声不吭瞅著人看,好似有很多话想讲,却又讲不出口或不肯说出口,怨念十足。
瞧他如此模样,李从银不禁有点心生悔意,他希望弟弟妹妹们都能快乐过日子,可眼下的小五并不快乐,从原本一匹暴躁的小野马,成了一只忧郁的闷葫芦,前後变化之大教人难以适应。
唉,让他跟了沈绿酒,难道真是错误的选择?暗叹口气,缓和声色再道:「倘若真不想和沈绿酒在一起,大哥绝不会再逼你,明日我便差人送信给他,叫他写休书,虽然你们都是男人,但毕竟你与他正式拜堂行礼过,而且当时有贵人在场见礼,轻率马虎不得。」
李从紫又若有所思静半晌,才缓缓开口说:「为什麽一定是他写休书休我,而不是我写休书休了他?」
「闷葫芦肯吱声啦。」
「大哥,我想了很久。」
「一想三个多月,是够久的了。」李从银嗤声,心道,沈绿酒的耐心大概也磨得差不多了,再不把这对冤家的鸡吵鹅斗给了结,不知又要闹出什麽乱子来。
唉唉,虽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可他们自个儿关起房门打打杀杀便算了,偏要连累周边一堆无辜老百姓,躺著躺著也会被踢一脚,真倒楣。
李从紫定定看著老大,神态正经的说:「我要嫁妆。」
稍顿了顿,笑:「你小子长脑了。」
「给我酒铺。」
又顿了顿,怒:「臭小子长胆了!」
在李家众多产业中,酒铺是最具规模的其中之一,全国几乎每个大城重镇都会开分号,甚至临国也有驻点。
「给不给?」
「胳臂都往外弯啦!」李从银大为不满的嚷嚷起来。
「我既然被你卖给沈绿酒,就是沈绿酒的人了,我的胳臂当然弯向他。」
「哦哦哦,听听你说的什麽浑话,我是那种连弟弟都可以卖的狼心狗肺之人吗?」某奸商还打死不承认。
「没错,我和二哥不都给你卖了吗?不要以为我真笨的看不出来,和二哥在一起的那个人就是当今皇帝陛下。」
「啧,一直以为你很笨,没想到还有点脑子。」老大啧声连连的挖苦道,嘴巴真是坏透了。「你二哥的屁股我都卖了,你的屁股还留著当滞销品不成?趁还有人要时,当然就要赶快高价出清呗。」
「哼,哪天你连自己的屁股也卖了。」
「嘿,待价而估,待价而估。」
「死要钱的,一句话,到底给不给?」
「这次你哥哥我是钱要死,哎,好吧,咱们的酒铺就给你当嫁妆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李老大摇头感慨,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活该,谁让你卖二哥求荣,卖弟弟我求财,这叫偷鸡不著蚀把米。」李小弟弟真的变聪明了,连俗话谚语都琅琅上口了。
「哎哎,怎麽就不懂你哥哥我一番苦心呢,我是在帮你们寻找幸福啊。」只是顺便捞点好处,总不能连个礼聘都没有,白白把弟弟当赔钱货送出去吧。
「才怪!」李从紫表面嗤之以鼻,可其实是信哥哥的这句话,心里明白,老大比谁都盼望他们能幸福。
「好了,这下你可以拿著嫁妆滚回沈大庄主的身边了吧,让他一辈子欺负你!」拱手让出酒铺的老大还恨恨的,後悔莫及。
「大哥……」
「又怎麽啦?」
「谢谢你。」
李从银一顿,伸手用力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笑著应道:「你把酒铺还给我,换哥哥谢你,如何?」
「没门儿!」李从紫龇著牙,跳起来,撒腿就要往外面跑。
一旦想通透了,李从紫的精气神一下子全恢复了,又是活力充沛的霸王小猴儿一只,一双大眼睛重新闪闪发光,可爱极了。
「小五你等等,天还冻著呢,把这件大袍穿出去。」李从银忙拉住他,取来那件织绵紫裘大袍替他披上。
「我走啦!」李从紫迫不及待,火烧屁股一溜烟跑了。
李从银不禁大为摇头,又笑又叹息。「唉,果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啊。」
本已冲到大门边,忽地顿住脚,又转回来,匆匆到马柩随意牵了匹马,跳上马背离开李府,往城郊奔驰而去。
袖中,攒著三天前送来的梨花笺,感觉梨花香气从其中冉冉荡漾开来,弥漫著只有他闻得到的,迷醉的芬芳。
梨花白雪飘,杏豔紫霞消。野桥,路迢,一弄儿春光闹。
夜来微雨洒芳郊,绿遍江南草,醉模糊归去好。
花梢上月高,任拍手儿童笑。(青译:我在城外等你,不见不散。)
你若问他,你爱他吗?
他必定回答不出个所以然,他可以毫不迟疑的说讨厌他,甚至痛恨他,有时恨不得剥他的皮、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可是不能否认的,看不到他的时候,便会想与他见面。离开他的候时,便会想和他在一起。白天清醒的时候,想的是他;夜晚睡觉的时候,梦的也是他。这,是不是就叫爱呢?
那麽,你是否已经原谅了他的欺骗?
原谅如何,不原谅又如何,老大说过,不管多讨厌他,都不能用伤害自己来报复他,包括强迫自己去恨他。所以用分离惩罚他,不等於惩罚我自己吗?
你想想,那人多爱欺负捉弄你,你确定还要回到他身边?
怎麽不回,以後换小爷欺负捉弄他不就得了,扯平!
嗳,真服了你这匹谁都管不住的小野马。也许你会这麽笑著感叹,恶马恶人骑,到底谁才是恶马谁才是恶人?又到底真正驯服了谁的,是谁呵?
马蹄躂躂,这次不是要离开,而是归心似箭呀。
奔出城门外,拉住马,来来回回踱步徘徊,踏了一地春雪凌乱。
在哪里?他在哪里等我?他会不会走了?不,他说不见不散的,他若没等我来就走了,小爷和他没完没了!
「小家伙。」
悠悠的轻轻的,日日夜夜回盪脑海的低沉音嗓。
胸口猛地用力一撞,扭头朝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一袭梨花白,半溶在皑皑雪色中,淡淡的微笑,深刻的凝视,愁沉沉的冷雾都化做第一抹明媚的乍现春光了。
调转马头漫步过去,在他的身前站定,骄蛮的神采飞扬,眸光粲粲的俯视著他,跋扈大声道:「喂,我们回家吧!」
他说,我们回家吧。
沈绿酒微仰头,与他的目光交缠,笑微微的温柔应道:「嗯,我们回家吧。」
-尾 声-
李小弟弟问,你做麽蘑菇这麽久,要是小爷一直不肯回去,你要怎麽办?
沈大公子答,不怎麽办,我已经准备好直接上李府去逮人了。
李小弟弟骂,你个熊老子的,小爷一定是上辈子欠你了!
沈大公子笑,没错,所以这辈子就乖乖以身相许还债吧。
又一次欲擒故纵,虽然这次的等待稍长了点,不过效果很好,不是吗?
二人都需要各别冷静一下,而李从紫在分别的这段日子里,终於明白自己的心情,沈绿酒在赌,赌他其实是喜欢自己的。
沈绿酒很幸运的赌嬴了,即使输了,不过重头再来纠缠一次而已,不会放弃,小家伙这辈子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话说他腹黑沈某人哪可能长期的被动等待,一天二天他可以忍,一个月二个月勒紧裤带继续忍,可要他再忍三个月四个月的,那是……
不、可、能!
事实上,他早已盘算准备的好好了,来到京城後,第一件事就是买下王家那一艘画舫。是的,他们初夜的那一艘。
他忖度著,第七只梨花笺送过去後,若迟迟没得到回应,他就再扮采花贼,选个月黑风高夜潜进李府绑走他的小媳妇儿,二人重温那极致美妙的初夜,而且这次要变本加厉地连续做他个十天半个月,直做到他肯点头回到他身边为止。
多美妙的计画。他蛰伏等待著,每延迟一天,欲望的战栗便多增加一分。
因此,李从紫主动前来找他,虽然内心的喜悦无可比拟,然而亢奋已久的身体有那麽一咪咪小失望。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来日方长,他们有一辈子可以好好温存,小家伙假若又跑了,再抓回来,继续温存。跑了再抓,跑了再抓,七擒七纵的小别胜新婚不也是一种情趣哈!
为了不浪费购买画舫的大笔银两,沈绿酒还是带李从紫上来了,深情温柔的微笑变成阴阴险险的暗笑,衣冠禽兽的尾巴开始翘起来。关於做他个十天半个月这个计画,基本上没有什麽可以阻碍他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