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出书版) 作者:楚国(2013-1-24出版)-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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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寄风早料到他会来这个小人招数,掌气化刚为柔,往云拭松推去。
云拭松突觉手臂一阵暖流串过,竟像被一只温和的手给托了起来一般,与萧冰两掌相交,「砰」的一掌,竟将萧冰震退。
「啊!」
萧冰一怔,踉跄了两步便站稳,有点不敢置信。
之前他击中云拭松时,知道云拭松的内力有限,但是方才云拭松打他的这一掌,竟透出醇厚端正的内力,像是出自百年以上修为的内家高手。云拭松绝不可能有这样深厚的内力。
那么,就是方才在树上与自己斗剑的青年了?
萧冰不禁抬眼一样,郁茂密林枝叶重重叠叠,他根本看不清对方藏身何处,端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萧冰暗想:「杀不了两个,杀一个也算抵账!」便一掌往千绿击去,掌心尚未到千绿的头顶,云拭松又是一掌横地拦下,骤变腕力,横拍萧冰手腕,内力随之震出,又将萧冰震退了好几步!
萧冰总算知道此人高强,自己绝非对手。萧冰退后了一大步,勉强笑道:「呵……高手,高手,只可惜藏头缩尾,人品有缺,未免可惜啊可惜……」
高处的陆寄风可不管他的满口虚张声势,反正他已经习惯了百寨的作风,见到萧冰一面说话,一面往后退,便知他心生怯战之意,准备脚底抹油了。
陆寄风暗想:「这个匪头无恶不作,不该再留他生路。」
虽然身在武林,但是陆寄风极不欲杀人,如今他深知舞玄姬之恶,她的手下也只是暴虐的走狗,饶他们性命,便是害苦百姓。反正寨众都是乌合之众,寨主死了,也只有作鸟兽散一途。这么一想,陆寄风抱定了「只诛首恶」之心,趁着萧冰的手下都不在,先将萧冰除去。
陆寄风正打算一掌就取了萧冰的性命,便听见远方传出震天价响,众人叫道:
「寨主,您在哪里啊……?我们来啦……!」
陆寄风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黄尘滚滚,往这个方向奔来,萧冰听见手下都来了,大喜过望,连忙抽出怀里的竹管朝天一挥,管中喷出大把的绿烟,冲上天空。
萧冰有了帮手,声势顿时又壮,原本后退的步子又跨了回来,一跃上前,手中的长剑就往千绿身上刺去!
千绿惨呼一声,已中一剑。陆寄风暗叫不妙,指尖蓄气,往萧冰射去,噗的一声,萧冰也中了陆寄风的指气,贯穿了心口。
萧冰身上喷出血柱,他闷哼了一声,跌退两步,云拭松见了,奋不顾身地朝他一撞,要夺回剑,但是萧冰在重伤之际,武功仍比云拭松来得高,举手一挥,长剑横扫,差点要划开云拭松的胸膛。
陆寄风只得跃下树,闪电似地一手抓住了萧冰的后领,一手将萧冰的双手手腕抓住,往后反扭,萧冰登时动弹不得,长剑落在地上。
萧冰武功不弱,但是却被陆寄风一招成擒,连闪避都没机会,他毕生从未遇过这样的情况,不由得大骇。
千绿中了一剑,身上血流不止,昏倒在云拭松怀里,云拭松连忙以巾带替她止血,血却一下子就把整条巾带给浸湿了,急得云拭松不知如何是好。
陆寄风抓着萧冰问道:「他们两人与你无任何仇怨,是谁叫你杀他们的?」
萧冰问道:「你……你是谁?」
陆寄风将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扭,差点要将之扭断,喝道:「是我问你,轮不到你问我!」
萧冰痛得脸色苍白,但硬是没吭声,道:「你……你杀了我我也不说!」
「好,你就做个死好汉吧!」
陆寄风掌中蓄劲,喀啦几响,已经将萧冰的两手手骨全部揉断,萧冰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几乎要晕死了过去,仍强自撑住,道:「你……住手,住手哇!……我说,我说啦!」
陆寄风道:「说!」
萧冰道:「你……得先放了我……」
陆寄风喝道:「别啰嗦,不说就算了!」
萧冰只想拖延时间,心中暗骂手下们怎么还不赶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个误会……吾乃黑鹰寨主,人称羽扇绝尘……」
「我没问你叫什么,你只要说是谁叫你杀他们就行了!」
萧冰这才道:「是护法传的急报,要杀一名……穿白衣的少年……」
陆寄风一听,心里不禁一凛,穿白衣的少年,那除了迦逻之外,应该不会有别人了。想不到独孤夫人还是坚持要杀死迦逻,让他入了鬼籍,好见容于舞玄姬。
陆寄风道:「他们两人并不是穿白衣的少年,你为何要对他们动手?」
「呃……我找了许久,不见穿白衣的少年,只见到他们,一个穿白衣,一个是少年,加起来应该也算……」
陆寄风更是火大,萧冰这个头脑有问题的家伙,居然能这样胡乱拼凑,差一点要妄杀无辜,可见他的可恶。
此时,云拭松发出一声惊呼,陆寄风转头一望,阵阵的绿烟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蔓延过来。
「这是……?」云拭松只来得及问了这两个字,便晕了过去,软倒在地。
也在同时,树林周围响起群呼,叫道:「寨主!我们来啦!」「寨主,您无恙乎?」
萧冰朗声道:「吾羽扇绝尘智无双,蓝衣无瑕玉郎君,岂在意这一点小小阵仗?纵然落于敌手,又怎能减吾半分的气魄……?」大话好不容易说完,见到抓着他的陆寄风还好好的,不由得又大骇:「你……你怎么还没倒?」
陆寄风道:「这是什么烟?」
萧冰道:「这是蠕蠕散!你最好放了我,否则……嘿嘿……」
「否则怎样?!」陆寄风怒道。
萧冰道:「否则等蠕蠕散走遍了全身筋脉,这两人便终生都要全身瘫痪,只能像虫似地在地上爬!哼,这是我夫人发明出来的毒烟,除了她之外,天下无人可解,你自己看着办吧!」
陆寄风逼问道:「解药呢?」
萧冰冷笑不语,陆寄风恨恨地抓住他的手臂,准备将他的手臂骨节也给捏碎,萧冰才道:「住手!你敢再动本寨主一根汗毛,这两人便终身没救了!」
「把解药拿出来!」
萧冰道:「你先放了我!」
陆寄风道:「你先拿解药!」
萧冰冷笑道:「好,咱们就这么耗着,再过半刻钟,这两人就算有解药也复元不了了,中了蠕蠕散,一刻钟内没服解药,终生没救。你看着办吧!」
陆寄风没法,只好道:「你叫人把解药拿来,喂这两人服下,我同时放开你。」
萧冰想了想,也只有这个法子,便道:「好,一言为定。」
萧冰叫了两名手下的名字,立刻就有人缩头缩脑地钻了出来,萧冰道:「把蠕蠕散的解药放在那两人身上。」
那两名手下道:「是。」
便有点害怕地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云拭松与千绿身边,正要放下药瓶,萧冰又喝道:「慢着!我还没被放开,你们不要急着放药!」
「喔!是!」两人拿着药瓶,又不敢放开了。
陆寄风抓着萧冰,势不能去抢药,只好手一松,萧冰立刻跃出数丈,道:「走!」
那两名手下会意,揣着药瓶就要溜,陆寄风喝道:「留下解药!」
一个箭步上前,便挡在那两人面前,夺过药瓶,两人见到陆寄风逼近,吓得大叫一声,将那小瓶子往他身上一抛,便拔脚就跑。
萧冰当然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天边还响着他的朗吟:
「我羽扇绝尘智无双,蓝衣无瑕玉郎君,萧冰,再度智破难关,化险为夷,真是天意,天意啊……哈哈哈……」
落荒而逃还能这么得意,也真是不简单!
陆寄风急忙打开那小瓶子,冒出一股臭气,陆寄风倒了一点点在手上,才靠近云拭松的鼻端,还没让他服下,只闻到气味,云拭松便已能动。
陆寄风听冷袖说过毒烟的解药也常做成粉状,嗅其气味便可解毒,便也只让千绿嗅那味道,然后以最快的手法为他们推送药性,总算渐渐驱出了体内的积毒。
望着千绿身上一剑贯穿的重伤,陆寄风懊恼无比,要是他一开始就杀死萧冰,一切都不会发生。萧冰武功不如他,但是江湖历练出来的狠、毒,却远胜过他,因此若非陆寄风妇人之仁,狠不下手杀人,就不会总是迟了一步,而给予敌人可乘之机了。
云拭松醒了过来,辛苦地撑起身子,道:「你……你救了我们?」
陆寄风道:「千绿姑娘伤得很重,你随我来。」
他一把抱起千绿,往迦逻的方向而去,云拭松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云拭松道:「你怎会回头?我以为你已经出城了……」
陆寄风道:「我听见千绿姑娘的叫声,回来看看。」
「喔。」
云拭松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路,又道:「见到我也在,你很吃惊吧?」
「我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所以才敢让千绿姑娘独行。」
「你……你知道我一直跟着你?」
陆寄风点了点头,云拭松道:「你难道不好奇我跟踪你的目的?」
陆寄风微微一笑,道:「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三人终于到了马车暂停的地方,迦逻一看见不但千绿又回来了,还多了个云拭松,整张脸就拉了下来。
「怎么又多了两个人?」
陆寄风道:「千绿姑娘受了伤,云公子中了毒,让他们上车歇歇吧!」
迦逻嘟着嘴,一脸不愿意,但也没表示什么。
千绿呻吟着,眼皮微颤,醒了过来。云拭松忙问:「你醒了?你还好吧?」
千绿虽然脸色苍白如纸,还是对陆寄风露出浅笑,道:「这样……奴婢总算……能追随公子了……」
陆寄风道:「别说话,先养好伤。」
他将千绿也放入车中,将千绿扶起,千绿浑身无力地依靠在他怀中,看着陆寄风自己割开自己的手臂,惊道:「公子,你……」
云拭松不知陆寄风的血是活命的妙药,见了也是大吃一惊。
陆寄风道:「喝我的血,你的伤很快就会好了。」
他将手臂靠向千绿,千绿迟疑了一下,转过脸道:「不,奴婢不敢……」
「不要怕,我不会害你。」
「公子……您流了好多血,快……包扎起来……」
「我这是小伤,你被一剑穿过了身子,却是重伤,再不喝我的血,可能会死的!」
千绿眼泪流了下来,道:「让公子……为了奴婢而自残,奴婢……万死不赎,呜……」
千绿又几乎要晕过去,陆寄风见她执意不喝自己的血,有点心急。云拭松道:「陆兄,你别强人所难!」
迦逻抢进车中,取出手帕按在陆寄风手臂伤口上止血,关切地说道:「你别再这样伤自己身子。」
被这么一耽误,陆寄风手上的伤口已渐渐愈合,他将迦逻的巾帕递还与他,道:「不必了,弄脏了你的帕子。」
云拭松见了,惊道:「你的伤……?」
陆寄风苦笑了一下,道:「这没什么,走吧。」
云拭松本不想与他们同行,但是见千绿的伤那么重,又自责没有来得及保护她,便也跃上车来。
其实他自从在云若紫墓前卜得了那个怪卦之后,一直悬念不下,想了千百回,最后还是决定顺着云若紫之意,暗中相助陆寄风。既然要「暗中」,那就不能明跟,他就这样跟在陆寄风的车后,见机行事。谁知陆寄风根本一开始就知道他跟来了。
原本陆寄风猜云拭松是想杀自己,替云若紫报仇。但是他察觉云拭松没有半点杀气,而感到很奇怪,只不过陆寄风也并不是太在意他的想法,索性不去追究,他爱跟就让他跟,正好可以保护千绿。
四人晓行夜宿,一连数日下来,千绿伤势渐见起色,让陆寄风宽心不少。
这一日出了城,接近金墉城,官道宽阔,马车行驶得比平日更顺畅,陆寄风心情也随之开朗。
突然身后一阵马蹄声,约有十余骑,从后方赶了过来。云拭松转过头去看,脸色微微一变,那是一骑魏兵,云拭松穿的是宋的卫尉军服,撞见了未免不便。
那十来骑的骑兵拍马奔赶而过,经过陆寄风等人的马车时,突然其中一人「咦」的一声,拉住了马,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名骑兵样貌年轻,不过中等个子,身材壮硕,手臂肌肉结实,肩背宽厚,但十分矫健,一双眼睛精明威严之色外露,像是可以看穿人一般,与他的年龄十分不相衬。
他一停下来,所有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他看的人倒不是云拭松,而是陆寄风。
身后一名少年拍马而上,道:「爷您瞧,一车都是宋人。」
迦逻冷然道:「宋人犯法么?」
那少年道:「怎么还有头官猴儿,嘻嘻!」
云拭松怒色骤现,按着剑道:「胡犬,你敢无礼?」
少年笑道:「呦,要杀人啦?大家来瞧猴儿使剑哪。」
汉子脸色一沉,眼睛往那少年身上一扫,少年立刻头一缩,道:「奴才失言。」不敢再胡说了。
少年脸上还是似笑非笑,年纪和迦逻差不多,容貌也十分美丽,但是眉宇更加纤秀,神情也有点邪媚。
那汉子对云拭松一拱手,道:「家奴无礼,壮士勿怪。」
云拭松哼了一声,并不说什么。
一名须已微白的人勒马上前,道:「不妥吗?」
那汉子笑了一下,道:「没什么。这辆车豪奢得很,我好奇,瞧瞧罢了。」
那白须老者看了看陆寄风,又看了看云拭松,见云拭松的官服,脸色也变了,眼神中充满了防卫之意,转头对汉子道:「是有些不寻常。」
陆寄风由他说话的中气判断:此人身手并不好,他眼神和善,并带着点书卷气,应是个文人,假冒成武士。虽然他五官深刻,皱纹也显出了沧桑,不过胡人轮廓原本就比汉人深,也看不准他的年纪。
陆寄风道:「各位军爷,还有什么事吗?」
那汉子问道:「你们华车骏马,却无人护送,又不像是要迁户,为何在此时向北而行?北边战事吃紧,你们不怕吗?」
陆寄风佩服他眼光果然厉害,一眼看出自己这一行人的不大一样。
陆寄风道:「我们到北方找一位医生,给家人治病。」
「哦?」汉子根本不相信,陆寄风随手拨开车帘,让他看见车内的封秋华和千绿。
千绿重伤委顿的样子倒是不假,那汉子点了点头,手一招,便有另一名容貌端正的青年上前,道:「爷!」
汉子道:「给他们一些伤药。」
「是。」那青年从行囊中取出了一个玉瓶,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陆寄风。
那青年虽穿着普通的军服,态度恭敬,但是眉宇间竟自然流露出一种威严之色。
陆寄风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一面口中道:「不必了……」
汉子微笑道:「只是作为家奴冒犯的谢罪之物,这药不同一般伤药,你只管收下。」
陆寄风只好接过,道:「多谢。」
他一挥马鞭,马便再度发足前行,那少年对迦逻妒忌地多看了一眼,才拍马紧跟而上。没一会儿,一群骑兵全都绝尘而去,看不见踪影了。
云拭松道:「莫名其妙!」
虽然那年轻的汉子只是说说,却提醒了陆寄风:在这样的时节,驾着这样豪华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