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为王作者:顾雪柔[完结]-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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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了。”游淼说:“家里发大水,他是管家,我小舅一个人打点不过来。”
赵超说:“荆州和流州死了几万人,朝廷还迟迟不拨银粮,文书在户部卡半天。”
游淼道:“也没钱了罢。”
赵超:“国库是没几个钱了,钱都在那几个重臣手里呢,跟你厮混一处的平家,李家,秦家,各个家里都几十万存银。”
游淼无奈摇头,赵超道:“怎么老说这些伤心事,不是家事就是国事的,罢了,今天外头不宵禁,我带你听曲儿去,走。”
99、卷三 满江红
乞巧节天上银河如带,穿过京城的长河满是浮灯,人间情侣成双成对,赵超与游淼沿途逛到千秋桥上,桥下篷船缓缓摇过,船上的琴声传来。
游淼趴在桥边朝下看,一时间京城的繁华尽数远去,他只是怔怔看着浮灯,随着河水一荡一荡。
“想什么?”赵超与他并肩趴在桥栏处。
游淼喃喃道:“没想什么。”
这景象本身便恍如一场梦,游淼在那一刻,脑子确实是放空的,眼里倒映着满河的灯火。游淼看着灯,忍不住问:“你娘她……对你好吗?人怎么样?”
赵超满不在乎道:“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去了,记不得。”
游淼又问:“你爹对她好么?”
赵超说:“当皇帝的,哪有从一而终的?给她好吃好住就算不错了。你老子呢?待你娘如何?我记得你信上提起过,也不咋滴。”
游淼点了点头,他忽然在河畔发现了一个身影,那是聂丹。
赵超搭着游淼的肩膀,把他朝身前抱了抱,说:“以后你就跟着我罢,我不会像我爹那样三心二意……”
游淼心中一动,侧头看着赵超,在他的眼里发现了一股奇异的神采,赵超笑道:“等咱们成家了,各自娶个媳妇,但依旧还在一起……”
游淼忍不住笑道:“三殿下,你开玩笑了。”
赵超正色道:“我说认真的。”
游淼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知道赵超的意思,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男风一道于天启朝盛行,游淼从小便知此事,达官贵人有断袖之好,也实属寻常。当年他和李延便有这么点意思,自得了李治烽后,游淼颇有点食髓知味,连娶媳妇的事也不想了,每天与李治烽相伴,成日被他宠着,就像小夫妻一般,自有一番旖旎日子。
但也只有李治烽才懂他,游淼也不想再去招谁惹谁,平日里开开玩笑倒是无所谓,要真脱了衣服上床去,跟赵超行房,像自己和李治烽那么做,游淼心里就说不出的尴尬。和李治烽赤裸相见已习惯了,对着别的人,怎好做那事?绝不可能。
这辈子有个李治烽陪着就够了。可如今赵超正儿八经地这么说,反而有点与他定情的感觉,游淼生平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个表露心迹法,不由得有点尴尬,正在想要如何回绝他,赵超却依旧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那年元宵夜,你站在灯市里看灯,我骑着马从灯市口过来,无意中看到了你,一看就惦记了好几年呢。”
游淼脸上有点发红,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赵超却似是十分欣赏他这模样,不住撩拨他,游淼道:“别……别这么说。”
他看着桥下河畔的聂丹,心有所想,岔开话题问:“聂大哥在那里做什么?过去看看他?”
“别。”赵超制止了他,说:“聂大哥在悼念他的媳妇。”
游淼忽有所感,问:“大嫂去世了吗?”
赵超看着远处聂丹,若有所思道:“好几年前的事了,他和大嫂就是七夕的时候,在万水桥前认识的,后来成婚了,大嫂怀孕,聂大哥被临时征调上沙场打鞑靼人,结果她在京城,难产,儿子也没保住,人也死了,临死前一直叫着聂大哥的名字,半年后他才回的京,媳妇孩子都没了。”
游淼眼睛湿湿的,赵超又在他耳畔说:“后来每年七夕,只要能回京师,他都会到这儿来。”
游淼似乎看到多年前,一个女子乘着船慢悠悠地划过桥下去,在聂丹所站之处上岸,他伸出一只手,在岸边等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游淼又想起了在家里的李治烽。
繁灯夺霁华,戏鼓侵明发。
桥下灯光倒影粼粼,也不知道李治烽现在怎么样了,大水退了不曾,如果退了水,应当是和乔珏在树下乘凉喝梅子酒。不,那家伙应当不会闲得纳凉……只怕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若是这时有他在旁,应当是静静站着,什么也不说。
若这时候有李治烽陪着,估摸着一转身,人就没了。
再一转身,又在背后出现了,拿着个花灯,一截蜡烛给他,让他下去放河灯。
游淼笑了起来,李治烽总喜欢给他买些奇奇怪怪的,把他当小孩般宠着哄着,自己也恰恰好就吃这一套。
“笑什么?”赵超诧道。
“没什么。”游淼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超后来又说了些什么,游淼都没听进去。
赵超说:“晚上来我府上睡罢?”
游淼道:“不了,我得回去。”
赵超先是一怔,继而点了点头,说:“方才说的话,听进去了?”
游淼笑笑说:“三殿下。”
赵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微拧起,游淼想到聂丹,又想到李治烽,那些年里,或许聂丹常常悔不当初,应多厮守些时候。而这些时日中,李治烽一离开了自己,三年来游淼方第一次意识到他的重要。
游淼说:“我心里……嗯,有人了,我回去了。”
游淼转身就走,赵超愕然,喊道:“游子谦!等等!”
游淼没入了桥后的车水马龙之中,周遭的喧闹都仿佛离他远去,他没有听到赵超在背后喊他。
物色旧时同,情味中年别。
七夕夜,流萤布满国子学僻院,六七成考生都出去了,剩张文翰与另一名学生在树下纳凉,见游淼回来,张文翰便起身伺候,过来给他换袍子。
游淼:“光武呢?”
张文翰:“不是送少爷去将军府上了吗?没一起回来?”
游淼一拍脑袋,自嘲道:“这可走晕头了。”
那喝茶的学生笑道:“外头有什么玩的?”
“红男绿女。”游淼笑道:“灯河如昼,花花世界,锦绣京师。”
张文翰打趣道:“少爷怎不多玩会儿再回来。”
游淼一哂道:“没意思,没人陪,不好玩。”
游淼进了房内,张文翰拿了点钱,出去打发人朝将军府送信,让赶车的程光武回来,游淼洗了个冷水澡,头发湿漉漉的也没擦,见程光武回来了。
程光武揣着袖子,笑道:“少爷玩得不尽兴么?看来管家不在还是不成。”
游淼笑笑,不说话,突发奇想,提笔蘸墨,想写封家书。
夜渐沉静下去。
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举子们纷纷的都回来了,外头又是好一阵喧闹,程光武进来赶了蚊子,将窗纱拢好,给游淼理蚊帐,见游淼一直对着张空白的宣纸发呆。
“少爷。”程光武说:“夜深了,早点睡罢。”
“唔。”游淼手边摆着的一杯茶已凉,他还是头一次写家信给山庄,想写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给李治烽说话,想到就好笑,他俩自打认识了,这些年里就形影不离,平时话也不多,奈何这鱼雁传书的调调儿?
写了几句,又总觉得不合适,写来写去,连游淼自己都尴尬,直到夜半,实在说不出什么来了,索性笔走龙蛇,一句“想你了,快点回来”。
再把信封封上,让程光武翌日去寄,便笑着上了床。
一夜辗转反侧,游淼心里忽然有种悸动,胯间那物隔着一层贴肉薄裤不住摩挲,半睡半醒里又梦见李治烽在亲吻他,便有股热潮于心底涌动,不受控制地淌了出来,翌日起来,裤裆里冰凉透湿的一片,只好红着脸让程光武去洗。
100、卷三 满江红
雨停了,外头蝉又开始兹兹兹地叫了起来,三天后的七月初十放榜,京师人头攒动,游淼早知自己会试得中,便不甚在意,唯独张文翰中没中,游淼倒是有点关心。
“少爷!少爷!”程光武风风火火地进来,张文翰正在与游淼下棋,两人抬头,张文翰马上便笑着说:“恭喜少爷!”
程光武道:“少爷和张二,都点中贡士了!”
游淼一听就乐了,朝张文翰比了个大拇指,说:“这下咱俩可以收拾收拾,一道去殿试了。”
张文翰乐道:“这是老天知道少爷上殿少不得有人陪呢,文翰也是沾了少爷的光。”
两人哈哈大笑,游淼生平能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是幸甚,程光武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游淼,说:“乔舅爷的家书,少爷快写信回去报喜罢!”
游淼心中一凛,马上道:“谁送来的?”
却是一名叫摇光的小厮来了,在外头站着,斯斯文文的,话却甚少,躬身道:“给咱家少爷贺喜。”
游淼取钱赏了光武与摇光,虽说是自家人,此事也要得个彩头去的,游淼边拆信边朝摇光招手,吩咐道:“过来说说,家里怎么样了?”
摇光脾气与李治烽相似,平日不叫到时便安安静静站着,有话便说,没话不吭声,不开玩笑,一派淡定神色,在众小厮中也最得游淼欢心。此刻他一身风尘仆仆,显也是路上累狠了,过来给游淼与张文翰洗杯,斟茶,说:“家中诸事还好,上月发洪水时,水车险些坏了次,管家保住了。”
游淼边看信边听摇光解释,大水淹了大半个扬州,幸而江波山庄安然无恙,李治烽回去得及时,否则水车便要折断被冲走了。虽说如此,那水车也被冲垮了小半,链条散了,沉在江底。李治烽正在带人打捞。
下雨积的水,乔珏带人忙了三天三夜,将水从水渠中引走,当初江波山庄建造时请的高人工匠便早有预备,水渠不仅能供水,还能排涝。这么一说,游淼心头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他看完乔珏的信,却发现里头还有一张,随手抖开,却是不禁莞尔。
游淼的家书才出去三天,此刻估量还没到江波山庄,李治烽的信却是先一步来了,内里是李治烽的亲笔,字写得破落肃杀,力透纸背,显是平时极少写字的原因,寥寥数行,内容是:“家中事情未完,马上便回,想你想得心急如焚,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说,更不知与何人说,见信如面,照顾好自己,锋。”
游淼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越想越是好笑,自己提笔写信,虽自诩才高八斗,却搜肠刮肚,写不出几句像样的话来。而李治烽却刚刚好相反,满肚子话,空受文才所限,绞尽脑汁不知如何表达,当真是好笑。
张文翰看游淼不住乐,便打趣道:“我看看?李兄弟说的什么?”
张文翰一看也是大笑,敲着茶杯高唱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游淼笑得肚子疼,拦着他抢信,笑道:“不不,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还回来!快!”
这一下数名学子更是哄笑,张文翰心情正好,与游淼逗乐半天,有人打趣道:“可是游夫人家书来了?”
游淼带着笑把信折好,收起,嗯了声,也不解释,便进房去了。
那天游淼拿着李治烽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心想再过几日待他上京来了,等殿试一过,便带他去转转。八月十五总能到了罢,等天子宴请群臣时,正好也领他进皇宫去,见见世面。
八月初十殿试,还有一个月。游淼得了信,便打醒精神,每天去藏书馆里翻书。
多了个摇光伺候,与程光武两人,总算够忙活了。会试一放榜,未中榜的学子便纷纷回去,一时间国子学里冷清了不少,大多数举子都想着得个功名,点到贡士便可止步了。而留下来认真应考,准备殿试的,都自有一番抱负。到得八月初十那天,李治烽还未回来,游淼便带着摇光前去应试。
殿试考题乃是当今天子御笔亲题,只考策问,黎明入场,点名行礼。考生黑压压在养心殿前站了一地,点过名后便由侍郎领到各自位上。
游淼心里颇有点七上八下,李治烽没有来,他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策问启卷,游淼心中一凛,竟是谈的边疆之事!
游淼忍不住抬头看场内贡士,所有人脸上尽数现出惊讶之色,策问乃是会试中最后一环,出题者为天子,而策中求问,显是天子问政于民之意,要就此事而发表自己的看法,综合平生所学,给出自己的答案,是为“对策”。
游淼设想过许多次考题,孙舆也谈过策问,通常是就民生,辖制,廉政等事出题,有于小处入题,小中见大,也有从天下入题,再深入浅出的考题先例。
然而谈及边疆战略,却是游淼万万想不到的,如今胡人于塞外肆虐,较之数年前更严重了许多,或许天启帝出此题,也是一个危机信号。
说到边疆,游淼自信在这么多考生中,对边疆战事了解得在他之上的,只怕不多。
但更令他为难的是,要不要说实话?三年前与赵超的书信往来,从孙舆处学到的兵法,却有颇多地方是不好谈,甚至不能谈的,只因这些都太敏感,极其容易就会触到天子乃至朝中大臣的那根弦。
游淼抬眼看看周围,又看殿上,重重叹了口气。
殿试的题目似乎昭示着游淼的未来,或许冥冥之中,真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从犬戎人李治烽到三皇子赵超,到孙舆所教导,以及自己的报国之志。都与边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日渐升起,将金辉洒向养心殿上的琉璃瓦,光彩夺目。
游淼把心一横,提笔写下“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起了头,一笔一划都十分端正,字字推敲,句句斟酌。
日上三竿,个个汗流浃背,汗水滴落在纸上,游淼所坐之处还是一棵树下,摇光慢慢地捐风,一副悠闲淡定的模样。
101、卷三 满江红
及至午后,日渐西斜,游淼也越写越慢,最后,他沉吟半晌,把宣纸揉了,从清晨起写到现在的文章被团成一团,扔到树下。周围的考生已有不少写完的,纷纷愕然看着游淼,继而都像发现了新奇物事般笑了起来。
游淼又取来一张纸,写下八字: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这一次他写得很快,字迹不似先前那般工整,内里却尽是孙舆教给他的东西,却没有遵循孙舆的那一套,而是提到数年前的高丽一战,提到犬戎族,再毫不留情地指出国之策略,朝廷派系互相牵制,隐隐有影射李党,责备天子行政的意味。
日暮时,鼓声咚咚咚三响,考官过来收卷。游淼走在最后一个,落寞地离开了皇城。
残阳如血,他的身影在石砖地上拖得老长。
摇光收拾东西,跟在游淼身后。
游淼伸了个懒腰,长出了口气,笑了笑。
“不行咱们就回家去罢。”游淼说:“到了这一步,我也没甚念想了。”
当天游淼回去,张文翰还问了游淼怎么写的,游淼把自己的对策详细给张文翰说了一次,张文翰的脸唰的就青了。
“少爷。”张文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少爷也真够胆量的!”
游淼只觉十分乏味,说:“管他的呢。”
他心里清楚得很,第一个策题明显是最好的,既迎了李宰的意,又合了天子的心。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朝中上下,不都是打着和为贵的心思么?孙舆也说过能臣一个,足拒百万雄兵。然而孙舆所说的是要战!先把胡人打服气了再议和,善战者不屑战,而非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