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夜话-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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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成谶。在那之后,他在章尾山被封印了千万年,在那千万年中,天帝曾将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女儿下嫁于他,那时他已孤寂了太久太久,因此当天帝将那位年轻秀美的天女送到他身边时,他没有一口拒绝。但之后,那位天女还是离开了。他知道其他天界的神明都怎么想,他们认为是他脾气暴戾,竟跋扈得赶走了天帝最疼爱的女儿,但却只有他知道真相。
那位焚香天女,天帝最疼爱的小女儿,正是豆蔻年华,善舞善乐。每当她翩翩起舞时,手腕和脚腕上的金铃就会悦耳轻响,那声音甚至拥有唤起万物新生的力量。那一天,数百载载相送的天女起舞,众仙簇拥着他未来的新娘来到章尾山,那位绝美的天女身着犹如火焰的嫁衣,以百鸟羽毛织就的霞披,还有用东海明珠装饰的盈盈珠冠,飘然来到他的身边。他以为她会甘心陪伴自己,但他却不知道,在那表面的欢欣笑语下,那被红纱遮罩的娇媚脸庞,又是怎么一副表情。
她自从来到他身边开始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房内,不愿见他一面,即便他耐着脾气许诺为她在山中修筑庞大行宫,也无法让她的泪水停下。他渐渐明白了,她不愿嫁给自己,不愿陪伴自己,她畏惧他,她以为他就像传闻中一般,暴戾丑陋,可怖狰狞,她厌恶着她的婚姻,她不过是被逼迫才来到山中。
最后,他失去了耐心,他从来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他对她和她的仆人暴怒,让她滚回天界,滚回她的父亲身边,从此再不准踏入山中一步。她几乎是立刻就离开了,像是早就在等待他的驱谴,她带着她的珍宝和仆人,头也不回的回了天界,从此再也没有与他相见一面。不久,他就知道天帝因为他驱谴了自己的女儿而震怒,而他,根本觉得无所谓。
他一度觉得他绝对不可能得到那比稀世珍宝更加珍贵的感情了,他被囚禁在山中,脾气越发暴戾,他被封印的章尾山成了天界的禁区,没有神明和散仙敢贸然踏入,而他,则守着他的孤寂,在山中度过永恒而死寂的岁月,百年百年的岁月飞逝,他只是独自一人。
最后的最后,在他穷尽了希望,几乎在永恒的囚禁中枯竭了灵魂之际,那个人却出现了。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暴怒着让那个人滚出章尾山,若是其他神明,早就吓得胆战心惊,可那个人只哈哈大笑,无所顾忌的在他被封印其中的山洞边坐下,一边擦着剑,一边旁若无人的和他搭起话来。冥鸿,不过是个年轻的小小半神,但他却不怕他,而且热络的跟他说话,说了很多很多,始终对他灿烂笑着,笑容豪爽而单纯。
那个人毫无保留的接纳了他,他越来越觉得,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就会是那个他一直寻觅着的人。他甚至觉得他就要赢得千万年前立下的那个赌约了,那个最珍贵的事物,被宣称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事物,就在他手边,触手可及。但最终,那个人还是离开了,像之前很多人一样,离开了他身边。他本想将那人强留在身边,但始终还是心灰意冷。千万年了,他真的太累了。
现在也一样,他不断重复着过去的轨迹,他找到了已经转世的那个人,最后想努力问出对方的心意,然而,得到的还是否定。他那时起了莫大的杀心,他想杀了那个人,让那个人永远属于他,变成心中只有他的傀儡,这几乎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但在他看见了那个人眼眸深处的泪水,听见了那个人结结巴巴对自己的道歉后,他就无论如何也没能下手。他无法下手。
直到此刻,他仍会顾忌若是自己贸然破阵而出去找那个人,恐怕会将对方波及到天界危险的争端中。
因此,他暗暗遣使一部分力量化成的分身去找那个人,只为问出最终的答案,他不得不来去匆匆,只因为他知道就算是自己分出的微乎其微的一点力量,最终都会惹来天界鹰犬的追踪。哪怕那个人再三要从他身边逃开,可他,终究不想让那个人陷入危险之中……
“主人,您快看!是辛震大人的部队!”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梁征抬起眼,视线缓缓掠过朱红玉楼的亭台,借着高处的优势,他一眼就看到海市西岸旁的小树林里隐隐穿梭着一道蜿蜒游龙般的军势。没有旗号,人数也不多……看来恐怕是派来侦察的部队。他正如此思忖,俯瞰着远处的视线却不由得微微一凝,那惊鸿一瞥间,在清晨稀薄的曙光下,他看见了正乘在一匹枣红骏马上,与辛震并肩而行的钟凛。
即便那个人,冥鸿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他,但他却始终不明白,为何对方要在最后临走前竭力毁去他的封印一角。那是连他也无法挣脱的上古封印,庞大支撑天地,强韧无匹,无坚不摧,然而,冥鸿却在被斩首前竭尽心力为他毁掉了它,哪怕只毁掉了一角,但也足够让他觅得一丝生机,足以挣脱那可怖的庞大封印。
梁征凝视着在林间的阴影中渐渐消失的军势,微微抿紧了唇。他终究不知道,当年冥鸿为了毁去那上古的封印一角,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五十二、妙策
浮世夜话 隔世 五十二、妙策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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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好像就从没放晴过了。钟凛啐了一口,将身上的皮甲解了下来搭在帐中的木架上,又烦躁的剥下淋得透湿的衣衫,把湿衣服甩在床边,回头在那些狼族士兵拿来的包袱里埋头苦翻,想翻出几件自己能穿得合身的衣服。
他一大早就跟着辛震的队伍去了海市,除了知道海市旁的天兵天将没有任何撤退的意思,海市真的是被围得像铜墙铁壁一般水泼不进之外,什么情报都没捞着。没有计策,他们也没有妄动,只趁着那些天兵换岗哨的时候,悄悄穿过林间回到营中,却正逢上一阵骤雨,果不其然被淋得一身湿透。
“哟,小鬼,换衣服呢?刚刚淋湿了?”正在钟凛抄出几件衣服,提着过大的衣服在手里仔细在身上比了比时,一个声音从帐门处传来。他回过头去,正看见扬着唇角的白烽抱臂站在帐门口,朝他轻佻笑了笑。被淋得沮丧,他没想理对方,只是自己扯好衣服,又自顾自绑上腰带。
“别不理人啊!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了吧?怎么样,若是能让我开心,留你在狼族中给你个归宿也未尝不可。”白烽见他不答话,微微眯了眯眼,哈哈笑了起来,伸手走到他身边要捉他的肩膀。他连忙皱眉闪开,后退半步反感的盯向对方道:“别扯些有的没的,你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这么无聊的事吧?”
“你这小鬼,真不懂圆滑。”白烽略略扬眉,哈哈一笑,倒也不恼,伸手搭上他的肩凑到他耳边道:“老实说吧,是那条赤龙的事。先前我王兄为了在其他部族前隐瞒他的下落,遣人将他藏到营后的一处山谷中,这几日过去了,他本该恢复得很好,但现在的情况却有些不太对劲……”他顿了顿,松开手走到帐边道:“跟我来,小鬼,我要你去看看那条赤龙。”
秦烈?钟凛一愣,慌忙跟上对方的脚步穿过营内,心里一片惶然。这么说来,白啸已经遵守约定将秦烈安全藏匿了起来,自有医师为秦烈包扎好伤口,恐怕自然也有天天送药,这几天下来,秦烈该当至少也好了几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他心中担忧,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这里,进去吧。”思忖间,白烽早已穿过大营,来到一丛被灌木遮掩的谷壑入口处,透过灌木的绿叶,隐隐可见峡谷中独独支起一顶圆顶大帐。想也没想,钟凛扫开那丛灌木就向谷中匆匆走去,停在帐前犹豫了半刻,终究还是咬牙掀帘而入。
帐中只摆了张铺着毛皮的毡床和一张厚重的木桌,但帐角一侧点的一盆火让帐中倒并不寒冷。钟凛一眼就看见面色苍白的秦烈正倚在那张床上,双眼紧闭,膝头盖着厚厚的毛皮褥子,他连忙迅速走到床边坐下,轻轻唤了声对方,伸手小心去捉住对方的手。
“凛……阿凛么?”在那一刻秦烈微微睁开了双眼,赤色的眼眸中充溢着某种古怪的茫然,唇角挑了挑,好像想露出一个笑容,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是我啊!你……你没事吧?!怎么回事,你……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注意到对方甚至没有挣开自己的手,钟凛一愣,片刻越发焦急,连忙凑近了对方的脸前。秦烈的手很凉,面色也很苍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种仿若垂死的虚弱气息,他不由得心如刀绞。
“我……没什么,不过只是滞留在尘世已经太久了……”秦烈端详着他,赤眸中倒映着他的影子,手指僵在他紧握的手掌中,只是微微动弹了一下指尖。咬紧牙关,再也无法控制,钟凛忍不住将对方的肩头缓缓环进怀里,他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抱抱这个人了,他一直都想这么做的。
他看着秦烈,看着那个曾经拥他在怀中,笑容温暖而柔和的男人,他发现对方已经消瘦了很多,他的手指几乎能清晰感到秦烈的衣袍下骨骼的触感,他又望向对方散散拂在肩头的赤发,那赤发中,竟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缕苍白失色的发丝。心中狠狠一动,一个不祥的感觉突然挤进了他的脑海中,他感觉到自己怀中的这个人,正在犹如垂死病弱的植物般慢慢枯败凋萎。
“你、你一定要好好的……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呢……”喃喃自语着,钟凛慢慢拥紧了怀中的秦烈,对方的头枕在他的肩上,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默默任他抱紧。他抱紧对方,心里一片茫然,他无法理解,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上发生,但他却隐隐觉得非常不安。
在帐中静静陪伴了对方半晌,钟凛掀帐出门,皱紧眉关在帐旁坐下。秦烈半刻前便昏睡了过去,憔悴而衰弱,看上去几乎像在他怀中会瞬间蒸发的脆弱幻影,看着对方睡着了,他不忍心打扰,就帮对方盖好了被子,这才退出帐外。在帐外,他独自坐着,心乱如麻,却完全没有一丝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伤口已经裹好了,为何秦烈还在慢慢憔悴至此?这个问题撕扯着他的心,让他难受得几乎胸腔都憋闷了起来。
刚在焦虑不安间,他却听到一个脚步声急急朝他的方向走来,他抬起头,看见那鬼面人正穿过遮掩狭谷入口的那丛茂盛灌木,提着袍子朝他大步走来,停在他面前,抱臂焦虑问他道:“那条赤龙,是不是身体一直没能康复,正在衰弱?”
他一愣,惶然点了点头,焦躁起身捉住那鬼面人的肩膀道:“就像你说的,他比前几天看起来更憔悴了!你他妈治好了老子,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好他的?!”
“别、别那么用力捏我!”那鬼面人本就体格孱弱,被他一捏捏得生痛,不由得有些气愤的拍开他的手道:“小鬼,别急别急!我们去帐中说,快跟我来,营中有要事商议呢。”
两人一路穿过营中,走向大营正中的军帐,钟凛正担心秦烈的情况,心不在焉的很,一进门就和关翎撞了个正着。对方搔了搔脑袋,狠狠拍了把他的肩,他这才回过神来四处环顾,这才发现帐内已经坐满了人。白啸和辛震并排坐在大帐正中,辛震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白啸则平静的注视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总之,既然小夫人来了,我们就继续吧。”辛震看着钟凛坐下,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敲敲桌面道:“各位,我们今日一早已经去了海市周边打探,那些天界鹰犬将海市围得水泄不通,几经尝试都无法找到空隙突入海市。当务之急,咱们就是要派几个靠得住的手下冒死潜入海市,和神君设法联络上,然后……”他抱臂挠了挠下巴上的胡茬,皱紧了眉关望向身边的白啸道:“那时我们再根据情况,列阵军势,来个里应外合!白狼,你也同意这样吧?”
“这倒是比有勇无谋,贸然率军进攻要强得多了。”白啸讽刺一笑,眼神扫了一眼帐内窃窃私语的其他兵将。“我们暂且先与神君设法联络,再决定该如何行动。如今,我们兵力勉强才到天界军兵力的一半,以目前的状况,只能先保守观察,看看今后情况的发展再作定夺。”
“这可难如登天。”一个冷漠的声音自帐边响起,白烽正坐在帐旁,用相当冷酷的语调缓缓道:“几乎是异想天开,当天界那些围攻海市的精锐都是瞎子么?现在,天界尚且只对付烛龙神君一人,若是我们这次派去的人被不慎被天界擒获,就会将天界的矛头引向整个妖界!别忘了,天界的力量可远远不止那围在海市周边的三十万铁骑!”
“确实这个计划太过理想化,但却势在必行。若无法和神君取得联络,从而里应外合,我们的军势就会处于单方作战的危险境地,只会由得天界各个击破。我王,属下愿率人冒死突围……”
一个一直佩剑站在白啸身后的将领模样的男人沉吟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将帐内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钟凛不由得抬头也望了一眼,见那男人体格粗犷高大,镶着咆哮兽首的皮甲箍在贲张的肌肉之上,坦露在外的粗壮手臂满是伤痕,狼族特有的深绿眼眸隐隐带着杀意的锐利,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磨砺的人。
“哎,突围?!现在要在包围海市的三十万精锐中突围,简直就是找死嘛!”
白啸微微皱眉,刚想言声,一个清冽的声音却突然从帐外传来。众人闻声望向帐边,一个陌生的青年正笑嘻嘻的掀帘而入,身后跟着一小队亲随,正大光明的登堂入室,来到辛震和白啸的面前。
“你是谁?”钟凛看那人陌生得很,刚想发问,却听白啸皱眉在他之前就威严发问道。他望了望四周,周围的人也都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就连辛震看上去也是一头雾水。于是他又将视线转回那大大方方站在帐中的青年身上,看那青年身穿龙纹黑铜甲,足踏一双乌缎追云靴,肩上散散披了件极为考究的貂皮斗篷,一副权贵纨绔的贵气打扮,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我是来帮你们的啊。”那青年环顾四周,叉腰哈哈一笑,从腰间掏出块乌金腰牌摇了摇,眼睛在人群中转来转去,仿佛在找着什么。“我是来找那个……那个烛逴神君的新夫人玩的!我要见见她长什么模样!哎呀,一直很好奇啊,她在哪里?”
青年旁边的那些随从看主子一副伸长脖子左右乱看的样子,都露出一副仿佛吞了黄连般的表情。气氛凝滞了半晌,终于有一个铜甲佩剑的随从扶额走到众人前告道:“辛震大人,白啸大人,初次见面,还请您们不要见怪。我们是奉冥王殿下的命令自冥界铁城山来的,双世殿下他差遣我们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为海市脱困解围。这位是……”他难堪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躬身告道:“这位是,我们殿下新续弦的夫……”
“……什么夫人!我是那家伙的司库官!”那青年总算在东张西望中回过神来,迅速开口很严肃的打断了手下的话,又转头望向辛震和白啸。“这真是失礼失礼,我叫夕腾,是冥府的司库官,你们随便喊我什么都行!哎呀,终于能从那阴风惨惨的冥界出来玩玩了,再度见到太阳我真是很欣慰……话说回来,我差点忘了来这里的事……”
他努力回想了一番,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转向众人道:“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