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杂处-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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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既然这地方如此危险,干嘛还要选它做坟地呢?余逊呆看着陆。
看着余逊不解的样子,他无奈解释道:“说起来,这很是阴森可怖的。千万年来,不知有多少水族葬身该处。深海里神仙下不去,即使下去了,法力远不及在陆地和九天。如果进了那幽冥之渊,也只有涅化一途。但龙原是海中王者,陆上豪强,最后长眠的地方自然要与生前地位相衬——那不正是个天然的陪葬坑么?”
余逊抿着嘴,看样子是有点听傻了,过了半天结结巴巴地问陆靖潼:“那,那你以后也要到这里去?可是……”他攥着陆的手道:“可是我不想埋在那种地方啊!!你就违反一下规定好不好?”
陆靖潼心头一颤,也不知这小蛇说出这样话来是有意还是无心。胸腔里搏动的,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燃烧,却被压抑了许久的孽火——余逊,余逊,如果你真能按我所设想,那么用不了多久,你将会是比我等龙众高贵百倍的存在,三十三天之外,俯视天道众生,指掌三界轮回。
余逊,余逊,以龙的尊严发誓,你,不会与我同死!
他轻笑一声,忍下自己想要拥抱他的冲动,道:“我还有长长寿命,福禄无边,你可别诅咒我啊!”
第二天两人一同回了市内,生活照常进行,一切波澜不兴。只是,余逊新添了一项爱好,三不五时喜欢扑住陆靖潼玩亲亲。偶像剧里看到什么新吻法,他就要搞实践出真知。陆靖潼半推半就,如果四下无人,基本上每次都让他得逞,于是余逊气焰更加张狂,小日子过得更加滋润。
天气一天天转冷,余逊也渐渐不那么爱动,有时候会一整天躲在房间里孵空调,一步都不肯挪出室外。这种逃避行为对修炼进展是严重的阻碍,陆靖潼很是头疼,可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硬把他揪出来扔到北风里吹,心下又颇不忍。
到窗台上那盆水仙花开,飘散淡淡幽香的时节,已经是年关了。陆靖潼用采买年货的名义终于哄到贪吃的余逊和他一起出门逛超市。
零下三四度天寒地冻的节气,常人从温暖的屋子里到了外头,也是不一会儿就由里到外凉透了。更不要说天生体质阴寒的余逊。到超市的几步路,他浑身格格抖得快散架。陆靖潼看他冷得实在凄惨,知道又是偷了懒,没有用心修炼所致,眼下却不是教训的时候。只得将他带到超市的厕所,找了间单间,两个人挤进去,陆从口中吐出一枚火红晶球来,对余逊道:“吸些热气下去。”
余逊牙关格格作响,却仍然不忘胡说八道,嬉笑道:“据说…咯咯…很多变态都在厕所…嘎…这个那个呢!你说人家,会不会当…我们是变态啊?”
这些都是哪里学来的?就知道你在办公室不干活,净上网瞎玩!陆靖潼咬牙低声道:“你从蛇变人本来就是个完全变态,少废话,快点吸!”
余逊依言张口,却一下把红球给整个吸了下去。这下变故陡生,两人俱受惊吓,陆一把抓住余逊的胳膊,余逊大惊之下掏住自己喉咙。用力了好半晌他才直起身来,从嘴里吐出那红球,讪讪傻笑道:“我呕出来了,你不会嫌恶心吧?”
陆却不管这些,只是一脸惊讶地问:“你咽下去不恶心,不会像吃了荤腥那样想吐?”
余逊想了想,摇摇头道:“我……我就想着这下你要骂死我了……”
陆靖潼若有所思地捻着红球,最终吸回自己口中,拉着余逊离开了厕所。
小蛇得到龙身真火的热气,身子不那么僵硬,一路上逛店倒也逛得十分开心,诸般食物之外,更采买了各式烟花。他不能近火,到了晚上自然是陆靖潼在楼下点引线,他在楼上看烟火表演。一个服苦役,一个好不惬意,其间种种辛酸,真是一言难尽。
年初一晚上看新闻时,陆靖潼依照惯例转到了他们原来居住的那个城市的卫星台,恰好赶上春节特别新闻。
漂亮的女主持说:“本市各地今日凌晨发生多起火灾,百分之八十因燃放烟花爆竹所致。市消防总局提醒广大市民,在节庆期间注意安全……”
火灾易发,原是春节喜庆尴尬的副产品,可是与往年相比,今年也实在太多了一点。看电视台里的市民采访,众人也想不通一样地燃放,这次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引发火灾了。
陆靖潼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转身回房,查找收集了凌晨火灾地点的资料,在地图上一一标明。坐在电脑前托腮细细审视那张图片,他眼中渐渐漫上了浓浓忧虑。
散势鸷鸟阵。阴符七术之四。
阴符七术因其危害绵长,敌我不分,一向被列为人界禁术。
如今天界竟然动用这个阵法来追查他们这两只亡命鸟的下落,看样子是不惜违背天道循坏也志在必得了。
把玩着艳色红球,宝光流转,陆静静地一个人坐在屋内。余逊在阳台上看别人家免费的烟火,很是开心。
想必,那两方神祗僵持不下,都已经迫不及待要动手了罢?
思及此,陆靖潼微微一笑,指间红球波光潋滟。他心道:你们,还是晚了。
第6章
第六章
陆靖潼没有开灯,屏幕保护中的液晶屏依然发着幽幽的冷光,不知过了多久,从漂移的WindowsXP转到了节电模式。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他的身体显出了红色的萤光,微弱地闪烁着。
看热闹终于看尽兴的余逊折回屋内,搓着冰凉地手脚问道:“怎么不开空调啊!”环顾一下黑暗地环境,又疑惑地问:“停电了?”
“嗯?没有停,你看这电脑还亮着呢。”陆靖潼心不在焉地答道,随手扭亮了台灯以兹证明。余逊见供电没有故障,立刻跑到另一边去摆弄空调。过了一会儿沮丧地对陆靖潼说:“看样子是空调坏掉了,我怎么弄它温度都热不起来。快找人来修吧!”
陆闻言走过来,试了几下也毫无办法,摇头道:“大过年的谁会来修?再说,我们也要搬了。今晚忍一下吧。”
余逊一惊,道:“又追到这里了吗?”
陆靖潼笑了笑说:“也没那么凶险。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余逊点点头,也冲陆靖潼笑笑,那意思是表示他已经接受安抚。神色里却有些张皇不安。他平时是聒噪的性子,这时候却呆呆的缩在床上,眼巴巴地盯视着陆靖潼走来走去收拾的身影,一声不吭。
陆靖潼看他有些可怜,停下手中事务,温言道:“你不要怕,他们冲着我来的。我也一定逃得掉。”
余逊摇摇头,伸舌舔了舔干燥的唇,黑黑的细眼愣愣地看着陆,好像要把他刻到脑海里,让他无处遁形一样,半晌说:“我不怕。不过,你逃归逃,可不要丢掉我!”
“是啦是啦,一定带着你跑路。你这个纯属多余担心,快先睡吧,我关灯了。”陆靖潼伸手去关吸顶灯,却被余逊拉住了。
“不要!……那个……我的意思是,关了灯你怎么收拾呢?”
“我在黑夜里视物无碍的。你不用操心这个。”
问题是我有点夜盲,关了灯就看不见了啊!!余逊想了半天,也没什么正当理由阻止这一行为,只好说:“这么冷,我睡也睡不着,就算睡着了那也是冻僵了的。我不睡!”
“你给我安分睡觉!只要默念真言入睡,根本不会冷!”
“我没背出来!”余逊胡搅蛮缠地理直气壮,转了转眼珠,想到另一个方法,“这样吧,我变成蛇,缠在你身上好不好?”陆的身上冬暖夏凉,天然的空调不用多可惜啊。
“而且你对温度没什么概念,我不会冰到你的。”小蛇仿佛思虑周全地兼顾到了别人的福利,让陆靖潼哭笑不得。对温度没感觉不代表身上没有触觉,余逊实在是太没自觉了。
见陆靖潼只是苦笑,没说话,余逊当他是默许了,当下噌地一下变成花蛇,顺着他的领口就钻进衣服内,陆靖潼感觉到细细鳞片摩擦着肌肤,痒痒的好像挠在心口上,不禁哎哎叫道:“你怎么好跑到贴身一层?好歹在内衣外面哪!”
从领口里冒出一个蛇头,冲他呲了呲尖牙,道:“一层衣服有什么差别?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拘泥于细节!”噼里啪啦说完又缩了回去,小脑袋在他胸口一眯,丝毫不理别人的感受。
陆靖潼叹了口气,只能迫使自己尽量不去想它,着手处理各项撤退事务。
枕在温暖的怀抱中,余逊感觉到隔了一层薄薄的血肉,那龙的心脏有力的搏动。它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记忆里已经开始模糊的一段。小男孩充满热量的身体散发着张扬的生命力,应当进入冬眠的小蛇在迷迷糊糊中也被感染,略微睁开双眼,探出头,看到它生命中的第一个,冬季。
那以后,它靠着草根和野果充饥,在荒野和山林里终年游荡。四时更迭,万物生息,只有它,总也不会死去。即使在没有东西吃的荒年,饿得惶惶然,不知如何安抚那钻心的针扎一样的疼痛;即使在地冻三尺的严冬,无处可逃,被冻僵在深秋挖下的洞|穴里。
孤零零游走于这个不属于它的人世,在雪堆里僵直着嘲笑自己卑贱却不死的特质。它其实是那样急切地想要抓住,这个浑身散发着温柔气息的人,向它伸出的救赎之手。
蛇没有手,所以它紧紧咬了上去。
蛇没有脚,所有它紧紧缠绕在陆温暖的躯体上,努力将每一寸皮肉与他肌肤相贴,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让人心安的心跳声,渐渐入梦。
他的龙,是有心的活物,与虚无缥缈的神祗不同,他会对他不离不弃,相伴始终。
天明时分,陆靖潼收拾好行李,带着余逊,离开住了半年的家。来不及和房东联系,只能在门上贴了张条子。余逊把两把房门钥匙分别穿了带子,吊在自己和陆的脖子上,左看右看之后十分满意。
两人开着车,按计划顺着南山路直下,准备过钱塘江大桥,南下到“仙居丽水,龙游天台”那个地区的小城市里避避风头。
陆靖潼知道天界既然动用禁术,那这次必定是不得结果不会罢手。天台宗发源地至今仍然地气极盛,在其境内妖孽消弭无踪,神佛礼敬三分,实际上是那强大的地脉之气令仙法妖术都趋于祥和,没有伤害力。如果能在那里再躲过三个月,配上他新发现的秘密惊喜,余逊必能修得正果,从此不再惧怕天界的追捕,甚至于,凌驾众神之上——不过,看了看坐在副驾驶打着小呼的余逊,陆靖潼无奈地想,最后一点,可能暂时指望不上了。
忽然听到旁边在睡觉的人喊了一嗓子:“乐洋!”一下惊跳起来,却被安全带绑着,只是略具意思地往上拱了拱。看清现在正在车中,旅行路途,余逊怔怔地看着前方,僵坐在位置上。
陆靖潼知他灵感渐强,自己却仍然懵懵懂懂,只能在梦境里体现,于是问他:“怎么了?梦到什么?”
余逊顿了顿,蹙着眉答道:“我梦到乐洋变成龙,在那个海底墓场对着我笑。我也不知怎么就认为那龙是乐洋,龙在笑,那种表情很难形容……”
陆轻叹口气,道:“乐洋是龙众转生,你也是知道的吧?”
余逊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我们……我们这次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地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莫名了很久,最终心中的不安被这个怪异的梦引发,还是问出了口。
陆靖潼知他终究要问,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把事情说给他知道的好。他终究是得脱离自己,独立生存的。
“天界动了散势鸷鸟阵来追我们两个的行踪。那阵法是以虚耗阵内一切生灵的能量命理来达到消弱敌手力量、暴露其弱点的目标的。它对修道之人的危害严重,低等妖怪和地仙甚至可能因此道行全毁,对我们自然也有极大杀伤力。如果不与之对抗,那一刻间便会力竭而废;如果与之对抗——天界之人布下阵法,到时只要在阵内寻找能量急剧波动点就可以找到高等仙灵。”
“那么,这生灵包括……”余逊怯怯地发问,他心中其实已有答案,只是太过骇人,他不敢相信罢了。
陆靖潼看着他的双眼,道:“对,包括人和动物、植物。凡有生命,皆在消耗之列。不同的是这些生灵如果不曾修道,那么危害不会是立时三刻,明显出现。那恐怕要三、五年,十多年才会反映出来。这阵法难分敌我,即使在天界八万年前的降魔战争中,也只在极小范围内使用过。这次竟然如此大面积铺开,以昧火引动阵法,我恐怕,天界如今的行事作风,已经不能按常理揣度了。”
他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悲凉:“消抹记忆会对人的大脑海马造成损伤,影响他以后做人的生活质量。原来的天界是不敢对身为人的乐洋动手的,最多也就是从旁察看。所以,所以我只是封印了他的记忆。现在看来,天界很快就会查到这里了……”
余逊凑到陆的旁边,鼻尖扫过他的脸颊,低声道:“那不是你的错啊!天界这么不讲理,把命不当命地倒行逆施,倒真是那句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陆靖潼侧过脸,扯了扯嘴角道:“你啊,只有在乱用典故时才能说得这么溜!”胸口一时的憋闷在想到接下来步步为营的逃亡时,也只能放到一边。
他抬起头,目视远方。在视线触不到的地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江水,渺渺茫茫的江面上,早没了岸芷汀洲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轮船往来,拖船穿梭,好不繁忙。他忽然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由江对岸乌灰的天空中隐隐压来。
那江水湍流,千回百转,悄悄激荡着,无数惊涛拍岸的声响,传递着同一个信息:凶!凶!凶!
陆靖潼在上桥前最后一个路口调转车头,沿原路折返,向灵隐方向奔去。余逊心知有变,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惴惴不安地坐在旁边。
一路上道路两旁的绿树飞一样地向后倒退,陆靖潼没有在任何一个路口停留过。余逊心惊肉跳地扭着头往车后看那路口因为秩序被打乱而起的骚动吵嚷,又看看发了狠飙车的陆靖潼,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发声。
这一通夺命狂飙,几乎飙掉余逊的三魂七魄。陆靖潼终于把车停下时,余逊已经脸色煞白,话也讲不出了。陆靖潼这时候也来不及停下来和他安安稳稳地解释现况,只是拉了他就往山上跑。
余逊跑了两步忽然回头看丢下的车子:“陆,陆,刚才没有撞到人吧?”
陆靖潼道:“当然没有!!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但是后面的混乱局面里伤人没有就难说了,可是现在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也幸好往这里的一路上十字路口并不多。
余逊放心一点,边喘边说:“那还好,我记得你这辆车牌照没有处理过,肯定给警察拍下来了。先是在路口‘未按导向车道行驶’,然后又一路乱闯,如果是肇事逃逸,我们被抓住就完蛋了!!”陆靖潼佩服地看向余逊,心道你总是能在紧要关头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被余逊这么一打岔,紧张感顿时散了六七分。看看时间,又感应了一下天界阵法扩散的边缘前哨,陆靖潼知道他们总算赶得及,松了一口气后,一边和余逊往山上走,一边道:“你到时候跟我学几句话。到了山顶以后,先不要出声。等我拍你的肩膀,就把这几句话说出来,记住,用腹腔共鸣!”
余逊“哦”了一声,看看周围景色,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座山上啊?”
陆靖潼呆了一呆,道:“虎跑山。”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