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穿梭-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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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制?”文图早有准备,不屑一顾说道,“无论何种祖制,皆有渊源,草原群雄争霸时,各位先王为防止流血冲突,才有这祖制。而现在,北王仁怀淳厚,北土安宁无乱,小争执也是流血冲突,百年前的祖制已不和时宜,反倒令很多人死于非命。只要我文图在,只要发生流血冲突,仍会起兵伐之!”
“住口!”北王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文图,又缓缓坐下,脸上表情复杂。
求林见时机已成熟,突然喝道:“你一介小小镇关,竟擅自出兵,禁锢公主,自是本统帅失察!文图理应囚禁,但念未曾造成兵乱,死伤人数甚微,相比之下反倒低于历年争夺草域人数,公主自有太阳神护佑,未受到伤害,当施杖责之刑!”
席内一片惊乱,倘若如此,与不曾犯错有何区别?可此话出自草原都帅之口,无人敢直接出面顶撞,顿时有些失控。
乌兰见求林故意轻罚,偷窥一眼求林,竟是含情脉脉,弄得求林甚不自在。
北王望去,众首领群情激昂,全然不能接受这等处罚。他眨了眨眼睛,干咳一声。
一抬手,众人住嘴。
“帐下文图身为镇关,擅自调兵征伐同族,理当处斩;但念其为南人,倘以北土祖宗规制责罚,会引来南国不满,且,灭除伐戮之为其心不私;此举,求林将军与总镇关皆有失察之处,今后不得任用南人为镇关以上职位。传诏,禁足总镇关乌兰图丽,文图即日逐出北土!”北王仍是侧着身体,宣布最终王令。
“北王,他终究是违反祖制……”有人已经按捺不住。
“散吧,本王累了!”北王轻轻拍拍坐榻,用雄鹰般眼神逼视众人。
各位族长首领面面相觑,这意味着文图没有违反祖制,或者违反祖制也不必受到惩治,而北土之内,再有壮大军勇、因草动兵者,该如何处置?众人自知大势已去,纷纷心有余悸离开。
一场北土军事上的大扭转,一次政治上的风云,一场殿争,以乌兰图丽被禁足,文图被逐草草了事。
“多谢北王不杀之恩!”文图俯首谢过。
北王没有去看文图,起身走下主殿台,三步两步来到乌兰身边,先是轻轻拍拍爱妹的肩头,点头露笑,而后低下头瞧着符柔:
“这个,宝贝,”他又抬起头瞧着公主,脸上一片平和,“符柔,是吧?”
乌兰噘着嘴点点头。
文图暗惊,没想到北王这都知道,那自己出兵他也一定知晓!也是,身处天位的北王,焉能不知南疆的一举一动,恐怕第一次意欲征伐木塔,他就早已获得音信,只是佯作不知而已!
这么一想,文图不禁冒出一声冷汗!
“符柔,符柔,哈哈哈……”北王大笑着,伸出手移向乌兰,没有王妹的准许,他倒是没有直接去牵符柔。
乌兰求之不得,立即将符柔小手递进北王手中。
北王拿捏几下符柔嫩乎乎小手,转身便牵领着她向主台走去,刚刚迈出一大步,却立即收回,侧瞧一眼符柔,换成小步前行,边走边笑,声音震动大殿,不断重复着:“北土子民,太阳神之子孙,父母之后代,本王的孩子,哈哈哈!”暗指符柔在西河言语。
“你就是北王吗?”符柔脑海中的故事,都是乌兰讲述,他侧着耳朵随着北王紧跟慢跑,几步之后便气喘吁吁,“你是大英雄,永远不会死的!”这话文图在西河说过。
“不得无礼!”文图远处喝令符柔。
“哈哈!”北王笑得竟有微微眼泪,便一把抹过,根本不去理会文图,步入主台,他一把抄起符柔放在腿上,刚要去摸摸那粉嘟嘟小脸,又瞧瞧自己粗糙的大手,终究是放了下来。
符柔却伸出双手,想要摸摸北王,这是盲童本能。
“万万不可!”文图刚要起步上前制止,被求林抬手拦住。
北王立即将脸移过去,将符柔的手放在自己的阔脸上,符柔胡乱摸一圈,硬硬胡须显然刺痛符柔小手,连忙缩回,童声说道:“你比文图哥哥胖!也比文图哥哥丑好多!”
乌兰禁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可是远远地再瞧符柔,脸上又漠然下来,马上就要离开北土,那可是口含冰玉般依依不舍。
北王坐下,喊过文官,整肃面容,一字一句言道:“令,符柔年满六岁,娇幼可爱,有神灵庇佑,一语救赎万众,即日起由太阳神为证,收作义妹,排行为四,封为符柔公主,昭示北土,见令膜拜!”
“是!”文官停笔,加盖王印。
“来,这是本王贴身玉佩,普天之下,自可如同本王驾临!”说着,北王竟摘下玉佩,赐予符柔,乌兰稍一噘嘴,这是自己从小就垂涎的宝贝,整个草原无不动容的信物,可是一想赐给符柔,倒也笑了。正是这块玉佩,后来免得北王一死。
“谢谢北王!”小符柔说道。
“诶,日后喊我兄王!”北王又是狂笑,稳北土,获公主,自是喜不自胜,求林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文图暗道,好个北王,果真能够雄踞天下!又一想,这将来的老婆是公主,自己岂不是驸马?但绝不敢发笑!
“文图,”北王转向文图,“本王令你即日出关,尽快医好公主眼疾,北土之内,钱财尽可使用!”驱逐立即变为出关医治公主,自是无人敢阻止文图携公主入境。
“谢北王!”文图深深行礼。
随后,立即上来几人将文图身上的捆绳卸下。
“求林,你且挑些精良勇士,乖巧牧女,备些车马,随同公主!”北王令求林道。
求林应是刚要转身,被文图拦住,断然决拒绝北王美意,自己有很多事情做,最好是单来独行,此后也是如此。
求林与乌兰图丽公主为文图送行,乌兰自是舍不得刚刚才有的王妹又离开,噙着眼泪,紧抓求林,久久立在王都之外,直至文图与红驹无影。
(正文 第020章 北四公主)
第021章 与鸟争食
文图之妹被封为公主,无疑当头一棒,众部落首领族长无不动容,哪个还敢增加军备,擅自挑起草域纷争?但凡疆界争执,只好面请北王,由北王定夺。由此一来,瓦赫达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一言而撼动草原。同时,无形之中散落部族的兵马彻底失去意义,一些小部族干脆解散了兵伍,拥兵的大部族也逐渐缩减军备,减少这一项毫无存在意义的开销。
文图驾驭红图驹出得北土南关,却犯难起来,这一介驸马,竟无立足之地!南国之内,自己一定仍在通缉之中,虽无名姓,可身后背负着女童,这特征太明显,想隐瞒都隐瞒不过去!
夏日的荒漠风沙比较小,马蹄印一串串洒在身后,清晰可见。
白日,黄砂,红驹,一对注定漂泊的人,漫无目的南下。
符柔之眼病,最是令文图无解,整个南国王朝,竟无什么名医!所谓名医,皆称符柔无病,而口中之语,竟连自己也能道出,更可怕的是,凡是重病,自生自灭,全土之内竟无真正药坊,民间则是遍地偏方,郎中更是少得可怜。
文图茫然抬头观看,远方已现北城的影子,四周空空荡荡,一片安寂,一种祥和之感油然而生,便拍着红图驹道:“驹儿,文图目前无路可去,你便任意跑吧,带我去个清净之所!”
红图驹立即卷蹄狂奔,一道令牌,一块玉佩,便随着宝驹扬长而去,因料想无战事,长斧便留给乌兰,算是信物。
文图无暇顾及沿途风景,任凭红图驹驰跑,不知多长时间,红驹驻足。
文图注目一瞧,好美的风景!
这是一座小山村,枝叶芽开,流水潺潺,四周山峦环绕,万木成林,山脚下几户人家,人丁极少,果真是世外桃源!
“这你也能嗅得?”文图拍赞红驹,便下马步入村庄。
山庄内,一处处低矮的民房虽然散落无致,却全部面南背北,羊肠小道四通八达,石磨、豢槽、小亭、山庙一应俱全。寥寥稀少的村民迷惑地瞧着眼前外来之客,有的窃窃私语,有少年者已是奔跑开去,估计是去喊庄子里的管事。人们细看之下方发现壮士身后还负有孩童,身上也没有兵刃,立刻围拢过来,问长问短不断寒暄。
小村又复安详,更是:翁妪欲笑抬老手,未曾食,也嚼口;慈母撵儿无赖走,一二三,七八九。
很快,文图便租住一间小房,也算安顿下来,有着精通人性的符柔,不出数日就与村民成为一家。他从不外出,可手中多的是银子,便让村民外出数十里购买居用,打探外部消息,自己则每日与符柔走入大山游赏,准备就此度过剩余十四年,文图最大乐趣,便是坐在溅石之上,聆听水音,欣赏飞鸟,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
如此反复,文图却迷上那些飞鸟,飞来窜去,古怪精灵,一旦发现木虫,起而啄之,有同落之鸟,便看哪知速度更快,啄的准确,捕获之鸟扑棱棱飞远,寻个隐蔽处独自享用,未得食者依旧开始四蹿而寻。
他逐渐思索起来,不自觉地拾起木枝,装作飞鸟长喙,迅速敲击一下这里,然后远跳,再刺向那里,鬼才知晓他在作甚,可是终有一日,他抬头大笑,吓得符柔忙跑过来,抓住文图,愣愣侧耳倾听,文图对符柔说道:“我终于明白,打人不需要架势!”符柔不懂,见哥哥没有异常,径自跑开接着玩耍。
文图喃喃自语:“鸟为啄食而击,一击必中,不中则失;喙啄之处,细小若隐,击之必准,不准则逃……”
不但要准,而且要快!
弄错了部位,必然伤到鸟喙;慢了,虫逃无形,或被他鸟啄去……
自此,一根根木枝,便成为文图武器,一日日绝不停歇,从初来一直打到入秋!
转眼已是仲秋,文图索性攀上了巨木枝头,静静候在那里,目不专情盯着对面树上的虫洞之处,与此同时,四处也有雀鸟奔飞寻觅,小眼睛各自探着食物。
忽然,对面枝干坑口冒出一条稚虫!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飞鸟盘旋而下,直奔蛀虫;文图也是腾身飞出,枝挑洞口!
落地之时,文图向手中木枝瞧去,顶端果然刺中小虫,他喜出望外,不断指着自己的脑门赞赏着:“好快,好准!”
一日,文图习练完毕,立在山间看那一堆隆起的木枝,品味着自己的战绩,忽见远处符柔正往嘴中塞东西,飞奔过去喝问:“符柔,你在做什么?”
符柔紧忙将口中之物吞下,紧闭着小嘴不敢言语。
“快说,你吃了什么?”
符柔立即从背后伸过手来,仍在捏着一束草叶,局促不安答道:“这个……”
文图一瞧,手中一束花枝已被吃掉一半,绿梗蓝花白蕊,不知何名,遂继续问道:“你怎么能胡乱采食野外之物?这是什么?”
符柔摇摇头,由于紧张害怕立即咳嗽起来,几声下去,白色苍白,呼吸喘促。文图忙向她的额头抹去,心里猛然一凛,她在发烧!在南国王朝,他最怕的就是符柔患病,一来医者不好寻找,二来医术卑微粗糙。
在南国王朝,普学不精,更无医院,无处学医,而寥寥无几的医者不是被王宫请去,便是被富贵人家聘去为家医,也是因此束缚了医术,逐渐荒废没落;民间的染病探查之责,便由四散的道家散客承担起来,不过医为偏术,极难对症下药。
“文图哥哥,我还想吃!”符柔指着手中花束,文图哪里知道,符柔本就是医学院的学生,自有这种天性!
文图当然不允,见符柔不松手,只好带着剩余半束回到家中,把自己当做医生,温水擦拭、热水服用,可是符柔仍然咳嗽不停,便找来老人家询问,以为是那花有毒,老人家说道:“那是这里的芩草,牛羊常吃,毫无毒性。”
文图无奈,只好一直守在符柔身边,一会儿摸摸额头,一会儿继续弄来热水,令符柔喝下,心里祈祷着快快康复。
夜半,趁文图不注意,符柔竟偷着将另一半芩草吃下!
文图迷迷糊糊醒来,突然发现状况,刚要发作,可是哪里舍得?既然那草无毒,吃就吃了,瞧着符柔难受的模样,越发不安起来,情不自禁将符柔抱过来,将手放入温水之中,稍稍浸泡片刻,再搭上她的额头,以此来降低她的体温。
“符柔啊,你是不是恨我这个没用的哥哥?”文图几乎是自言自语,别说她恨不恨,自己都非常恨自己,要知道如此,应该多读一些医书,免得临危一概不知,慌手慌脚失去方寸。
“嘻嘻,”符柔想摇摇头,估计是头疼得很,干脆笑出来,干燥的嘴唇微开,落出洁白的小牙,“我才不呢,哥哥都不嫌弃我……咳咳……”说道半途又是勾起身体,咳嗽几声,脸色憋得通红。
这还能笑出来?!
文图简直无言以对,将她的后背稍稍抬得高些,令其呼吸顺畅些,越看越是于心不忍,越瞧越是心急如焚,安慰道:“明天一早,我便带你入城,寻人给你治病,没事的,我们的符柔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着已是心酸,不必说怀中娇儿是自己未来的妻子,即便是他人之女,也容不得如此硬撑着,不管那里什么状况,也要巡视一番。
小木房内的烛光忽而摇晃,映衬着无助的身影,一直那么坐着,不敢弄出动作,怕是惊动了小儿。
文图强打精神,一直审视着符柔,默念着千万别出现状况!
可是,却出现了变化!临近丑时,文图忽然发现,符柔的体温降了下来,脸色也稍显红润,咳嗽的频率越来越低,心中大喜过望,忍不住偷笑一声,忽听到符柔轻语:“文图哥哥,我还要吃那草。”
难道是那芩草起了作用?
文图二话没说,抄起火把,冲入山中寻找那种花草,令他深感意外的是,这种神草遍地都是,自己竟一直没有在意,很快便寻出许多,张着大嘴傻笑着,飞奔回小屋。
按照他的印象,弄来清水将花草洗得干干净净,放入瓦罐中,在石灶上点火熬制,这里不能调节温度,文图便仔细观看这木块的数量,待罐中水沸,便取出大部分木块,留小火熬制,半个时辰过后,将汤汁倒入瓷碗之中,采取最原始方法冷却,那就是取来一只空碗,稍稍挨近,慢慢倒入另一只碗内,待水注稳定逐渐抬高药碗,徐徐折倒,如此反复,并不断用嘴吹气,争取最快冷却下来。
不一会儿,文图反倒大汗淋漓。
他估计温度差不多了,便尝尝药汁,脱口而出:“哇,怎么这么苦!”随后进入屋内,扶起符柔喂下去,没想到符柔丝毫不皱眉头,几口气便将大半碗苦汁饮下。
不出几日,符柔竟然痊愈!
文图抱起符柔,转着身体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是神医!”
其实,符柔患得只是轻微肺炎,那草也只是黄芩。
侠士,小女,红图驹,成为小山清溪边的风景,嬉闹着,调笑着,玩耍着,习练着,尽情品赏南国王朝的世外桃源,而溅水旁断裂的木枝,越来越多,逐渐成为一座小山。
林中有巨鸟,其名唤文图,柴枝不现影,牵女忘孤独。人与鸟聚,其意亦同,时间久了,禽鸟们便不再惧怕文图,甚至落到他的肩头,不惊不乱;可是一旦轮到文图监视哪株树木,飞鸟们却懒得与他争夺“食物”,因为哪只鸟也没他快!
走出山村,已是一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