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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心魔_沁纸花青-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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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心慢慢地向后仰了仰头。如果他此刻还是人形,会发现他在皱眉,并且稍有些诧异。
  短短两三刻钟而已,这月昀子鬼魂说话的腔调……变得越来越熟悉了。
  这令他想起了三花。
  这鬼魂的理智正在迅速地消失。李云心不清楚这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阵法限制了他的道法,令他无法守住神智了。
  这可不是好兆头,更不在计划中——他需要的是一个虽然偏执不可理喻,但仍旧有意识神智、能记得很多很多东西的真人之魂,而不是一个浑浑噩噩的鬼魂!
  也便是在这时候——在李云心正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雨幕中一个人影迅速成形。
  雨水聚集到一处,构成一个中年男子的轮廓。轮廓随即被色彩填充,变得鲜活生动。一息之后这人形完完全全地丰满起来,袍袖在风中猎猎地一声响。
  来者头戴八宝紫金冠、身披流云绶卦袍。五绺长髯,高鼻凤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月昀子的魂魄一见了这人,登时大叫大嚷起来。
  “宗——座!!”这位曾经的得道真人所应有的风度与从容全不见了,倒很像是一个撒娇的小孩子。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甚至还要扑过去给对方一个拥抱。
  但他乃是鬼魂身,他眼前这位只差一个阶级便臻至玄境巅峰的道人也仅仅是用雨滴化成的一个分身而已——于是两个人影交错过去、并没有抱得到。
  不过鬼魂的愉悦丝毫不减。他猛地转头看李云心,脸上露出残忍怨毒的神色:“宗座!杀了他!灭杀了他!噫!为我报仇!我可是——”
  道统琅琊洞天宗座、大成玄妙境界的修士昆吾子微微抬手、压了一下子。
  鬼魂登时被冻结在原地,不能动了。便知道宗座此时很不满意,即便心中再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要说,也只得暂且沉默下来。
  玄境道士仔仔细细地打量不远处宛若山峦一样的巨兽。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施了个道礼,客客气气地问:“渭水龙王因何杀害我道统修士?”
  云雾忽然将神兽完完全全地包裹了起来。一瞬间之后云雾又散去——
  李云心露出真容。
  他化出了白袍,穿得素净却不寒酸。大袍在风中激荡,无论相貌还是气势都丝毫不落下风。
  “我是李云心,也是渭水龙王。”他看着昆吾子、沉声道,“宗座可听说过李云心这个名字?”
  “据说凌儿命丧你手。自然听说过的。”
  李云心微微一愣,极快地瞥了一眼一旁月昀子的鬼魂。
  鬼魂此刻显得很不安。
  他立即在脑海中依着这有限的细节进行了迅速地推测,最终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结论——
  凌空子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月昀子也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而这位宗座、洞天之主,竟然不知道!
  蹊跷。
  但眼下不是细细思量这件事的时候。
  他得……探一探这位玄境修士的虚实。
  大成玄妙境界呀!!
  “那么就有得谈了。”他将心中的疑惑暂且埋下,手一伸,掌中便多了一柄折扇。但这泪竹骨的折扇已不是白纸的了——扇面上多了一幅山水。
  月昀子第一次从玄光宝鉴中走出来的时候,李云心便在藤椅上画这山水。
  然后他再在扇面上一抹,手中立时多了一抹清光。手腕再一翻、微微皱一皱眉思量一会儿,便低喝一声:“现!”
  那抹清登时扩张开来,变成一轮圆陀陀、金灿灿的月晕。
  而后这月晕平着悬浮在了空中,李云心踏上月面。又从折扇中抹出一把藤椅来、自己大马金刀地坐上去了,才舒舒服服地叹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毕竟刚刚晋身真境,比不得两位老司机——自己飞着还是吃力。这就放肆了。”
  月昀子的鬼魂盯着李云心身下那月晕愣愣地瞧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那是我的玄光宝鉴?!你怎么能使唤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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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踩着高凳换走廊灯泡。
  警长仙子或是觉得我要自尽、或是觉得“这他喵的什么鬼为什么变得这么高了”——从桌子上跳起来一脚把我踹倒了。
  万幸我护住了灯泡周全也没有一头栽进猫砂盆里。
  仅仅摔坏了手指而已嘛……
  然后今天起来开机,本子不亮了。想了想这本子卖掉的价钱还没有修理费多,就干脆换了台新的。
  这一天就糟蹋了。
  总之最近……命途多舛。
  25号战力榜第一的奖金拿不到了,第二的也拿不到了,第三的也拿不到了,能拿到第六我就笑醒了……
  25号看着更吧。倒是一定会爆发,但也就是几万字吧。这几天一直在吃存稿,疼得烦躁静不下来。
  然后这个月余下的几天多写点多更点——心疼我的奖金。这下飞了。
  你们给我推荐个口味好点的土,高岭土好吃,还是黏土好吃……


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敢动我
  李云心看了看月昀子,惋惜地摇摇头:“好好一个真人,这就成了智障儿童。我真是深感惋惜。”
  昆吾子微微垂了垂眼帘,月昀子便不叫了。随后他看李云心:“龙王为何惋惜呢?也是你毁了他的肉身。”
  “因为他来我渭城杀人了。”李云心用折扇指了指月昀子的鬼魂,“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对错说不清。但总地来说就是——从头到尾都是你们惹上我。”
  “贵洞天的刘小姐找到我,要我同她上山。我自然不乐意,于是她就要喊打喊杀——我只好把她处理掉了。”
  “之后这位先生又跑来渭城想要蹚浑水,心里还存了些您听了都要皱眉头的坏心思——那么我也只好将他也处理掉了。其实事情就是这样简单的。”
  昆吾子点了点头:“这么说龙王并没有错。”
  月昀子叫起来:“此人不是龙王!那螭吻已经死掉了、死掉了!”
  但李云心与昆吾子都不在意他了。
  李云心笑了笑:“我没有千里迢迢跑去贵洞天惹事,倒是两件大事都发生在渭城里。一次桃溪路毁了半边,野原山也烧秃了半边。另一次就是现在。刚才您在这里的话,能看到很多很多的亡魂——贵派月昀子屠杀了数万人,都是无辜者。我晓得修行人有第一戒律——他该死的。”
  昆吾子向脚下的大地看了看。
  渭城里曾有一片修罗场,但倾盆的大雨下了这样久,鲜血和骨肉都冲散了。然而数万人的血没那么容易清理干净——从天空中看,渭城里有一部分还是粉红色的。
  但已经看不到阴魂了。
  十方旌旗、百万阴兵奔向了四面八方,到如今——都消失不见了。
  而这也是他忌惮的事情之一。
  他在千里之外都感受得到此地的冲天怨气,然而分身来了……那怨气阴兵却都没了行踪。
  但也不是消失得无影无踪——总有迹可循。
  昆吾子能够感受到那百万阴兵还在此地但……就是找不出。
  ——他可是大成玄妙境界的真人(注1)啊。
  这位玄境真人便笑了笑:“岂知不是龙王杀的呢?同敷毕竟是得道真人,想必不会轻易犯此戒。而龙王毕竟是妖魔。”
  李云心意识到“同敷”,应当是月昀子在世俗时候的字。
  昆吾子又微微叹口气:“先前我与同敷隔着千里说过一些话,晓得龙王之前只是化境而已。”
  “如今龙王已是真人,同敷却连神智都险些守不住——可见为了毁他肉身,龙王很是花了心思的。”
  “至此时嘛……这渭城附近的土地还是一座隐而不发的大阵。惭愧贫道却看不透其中关窍。”
  “只是说,龙王乃是妖魔,那邺帝亦是妖魔。两个妖魔杀我道统一修士,城中还死了这许多人、且龙王是需要阴兵的怨气成阵——”昆吾子微微笑了笑,“贫道倒是觉得,是龙王杀了他们呢——大抵道统也会如此想。”
  李云心看着他,惊讶极了:“您这是强行甩锅啊。这可不是真相。”
  昆吾子一边微微摇头,一边笑:“不是龙王想的那个意思。”
  “贫道是说,动手杀人、或者看起来动手杀人的,或者是同敷。但是令同敷走到这一步的,实则是龙王吧。龙王能说——同敷杀万人,这件事不在你的谋划之中吗?”
  李云心盯着昆吾子看了一会儿,脸上的惊讶神色散去。随后笑起来:“喔。您是这个意思呀。脑袋是他自己的,身子也是他自己的,我没用刀子逼迫他。”
  “你从前,也该是人身吧。但用什么办法夺舍了龙子。”昆吾子淡淡地说,仿佛对此事并不感到惊讶。
  因为他的确经历得太多了。经历太多,才晓得自己知道得太少。因而清楚世上必有很多神奇诡谲之事,用不着事事惊讶。这一点似乎与月昀子的自信正相反。
  “夺舍龙子成了龙王……但应该仍旧是人心。既是人心,还能用数万无辜之人的性命来算计一个修士……李云心,你的确是妖魔。”
  “脑袋在您肩膀上,随便你怎么想。”李云心叹口气,坐直了身子。
  昆吾子笑了笑:“以后天下人也会这样想。”
  “你想杀我?”
  “想。但暂不会妄动。”昆吾子抬手捻须,“杀你只需这化身便可,不是很费力的事情。但你的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贫道也很想知晓。然而杀了你,难保你神魂不受损,也许便记不得这么多了。何况……你是真人了。”
  “不过贫道会将同敷的魂魄带回山门。他说的事情,大概便会是事实。呵呵……这一点,便比不得妖魔。龙王大概不会了解——道统乃是天下正道,总是需要些事实、证据,不能只由贫道空口说——”
  “这点我了解。”李云心冷哼一声,“许许多多的并不是很在乎什么秩序公义的个体聚集在一起,却又不得不在乎、不得不被束缚了——整体上。因为不这样子的话,这些个体便会内斗,将自己干掉。这是一种很有趣的现象。”
  昆吾子愣了一愣,随即真诚地笑起来:“龙王的说法也很有趣,听着是有道理。”
  “的确如此。因而等道统确认了龙王在渭水的恶行,那时候我们再出手,大概便不会如同敷这般束手束脚。道统与妖魔之间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不可枉杀真人便是其一。”
  说了这句话,昆吾子略顿了顿。看看李云心又忍不住微笑,似乎觉得李云心这与众不同的妖魔的确有趣,便多说一句:“即便要杀,也要做得干净圆融些——龙王今日击不散同敷的魂魄,便是不够干净圆融了。”
  李云心沉默了一会儿,皱起眉。
  “您是说……”他试探着问,“您是说,其实我干掉月昀子这件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死无对证?”
  “因为妖魔与道统之间有些潜规则。因此没有借口的话……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昆吾子大笑:“龙王也可以这样想。但之所不杀真人,便是因为这种事很难料理干净——真人之魂,可极难被击散。到时候龙王编一个瞎话儿,这边还有同敷与龙王对质——龙王说谁有理呢?”
  “自然是道统有理。”昆吾子不笑了,冷漠地看着李云心,“因为道统总比妖魔要强一些。于是道理便在道统这一边。”
  “所以说,贫道自会为同敷报仇。但也并不急于一时。”
  李云心坐在藤椅上,藤椅下是那轮玄光宝鉴。而他身周云雾缭绕,又被那玄光宝鉴的清辉映成淡淡的金黄色。这令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高踞云端宝座之上的神人——只是这神人正被另一个神人的化身威胁。
  他微微皱起眉、靠着藤椅的一侧扶手托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叹一口气:“那么你刚才说的这些话,我总结一下子,其实只是想说一件事——”
  “不管你们的人到底因为什么惹上我,干掉他们就怪我。现在你的分身又站在我面前,而我拿月昀子的魂魄没办法。于是你带他回去了,就有个正当理由来搞我——对妖魔们也有个交代。总之是你强你有理。”
  昆吾子并不想回答他,甚至也懒得微笑了。他一伸手,那袍袖就变得极大——眼看要将月昀子的鬼魂卷进去。
  便在这时听见李云心说:“我劝你别这么干。”
  渭水龙王站起了身,脸上的表情不再平和,而变得严酷冷峻。
  “本指望道统里还有几个讲道理的人,结果让我很失望。”他挥手收起了藤椅,站在玄光宝鉴上、身周环绕层云,“而且有些时候,你的感觉还未必比你的那位同敷敏锐。”
  “你只化了一个分身来,又说不急于一时,可见你这人谨小慎微。认为即便我是真境,但凭着这座渭城布下大阵仍可能伤了你的真身。”
  “——可惜你猜错了。这阵法,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是用来对付他。”李云心向月昀子的魂魄指了指。
  而昆吾子皱起了眉:“今日我不杀你,你莫以为自己就有好大的依仗。你这阵法——”
  “你懂个屁。”李云心大笑起来,同时指了指身下的玄光宝鉴,“知道为什么我能用这东西么?现在我乐意的话,还可以召出他的三十六天罡灵童阵。他肉身毁掉的时候法宝都被我收了去,而我之所以能操控自如就是因为——连他的魂魄都是我的了,他的法宝怎么会不是我的?”
  “你想带走他回道统找家长?朋友,你倒是做得一手好梦——”李云心陡然收敛笑容、眯起了眼睛。
  他刷拉一声打开自己的折扇,随手从扇中抹出了月昀子的法笔,在扇面的一幅山水之中迅速地一勾——
  昆吾子看得清清楚楚——他是在山水之间,勾了一个小儿出来。
  这笔一成——登时,天摇地动!!
  昆吾子此前已经感受到此地的冲天怨气,但他来的时候,开赴四面八方的百万阴兵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寻不到那些阴兵的踪迹,但可以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到此时……
  他终于知道那些阴兵跑到哪里去了。
  它们——足足百万阴兵——都被炼化成了怨气与灵力、散布到这渭城周边了!
  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灭杀百万阴兵,即便昆吾子也自问做不成。那么就只能有一个解释——那些阴兵并未反抗,而是遵从了号令、“自愿”化作了怨灵之气。
  现在李云心的这一笔,登时成了阵眼。
  渭城周边的灵气、百万阴兵所化的怨气,疯狂地涌动起来,甚至将瓢泼而下的豪雨都短暂地倒卷上了天!百万阴兵魂魄所化的怨气——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岂止万倍、十万倍、百万倍于“百万人的信仰”?!
  这渭城周边的土地上便是承载了一股如此强大而可怕的气息,以至于连昆吾子的化身都变了脸色——李云心勾出那一笔,他便顿时感到不妙。再体察到渭城一地的狂暴气息涌动,立时怒喝出声:“你疯了?!这怨气一散开,你会毁了半个——”
  本想说半个渭城府。但话到嘴边意识到半个渭城府也是打不住的。最坏的结果,会毁了半个庆国——一半的国土尽成怨气肆虐之地,那要死掉多少人?!
  是有可能令天人发怒的!
  然而后半句话之所以没有出口是因为……
  那狂暴可怕的冲天怨气只出现了短短的一瞬间。随后,陡然消失无踪!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这位大成玄妙境界真人的化身愣在空中,竟像是实实在在地呆住了。
  ——那样的力量……哪里去了?!
  下一刻,他下意识地去看身边月昀子的魂魄。
  已不见了。
  再转眼去看李云心的折扇……
  原本白纸扇上,是用浓淡墨勾出来的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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