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_沁纸花青-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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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心默然不语在亭中走了几步,忽然轻轻一拍手,低声感叹:“这么说的话……大概就能说得通了。”
“五百年一遇的机会,可以勉强解释真龙要开战。”
“还偏要落在通天泽,可以解释睚眦这样积极。”
“既然是五百年就会发生一次的事情,真龙晓得也不稀奇。你能推算得出,妖魔们也能推算得出吧。”
于濛笑了笑,并不说话。
但李云心又看他:“可只有双圣才知道的事情,你却告诉了我。现在我也就晓得了——那云山,将有十天的功夫是上不了天的。”
“秘密你守了千年,如今就这么说出来了?”
于濛哼着笑了一声:“现在的云山,还是道统和剑宗的云山么?我看已经是共济会的云山了。这样的云山,当真毁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况且我已经不是什么圣人,我只是于濛罢了。话我已经同你讲过,我现在只想做个世俗人。这世间无论将要发生何种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前的时间都已经足够我作为世俗人轮回几次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李云心沉默一会儿,感叹道:“我竟然有点儿信你的话了。”
于濛不动声色地摇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会有更多的玄境道士、剑士来到业国——小石城附近,通天泽附近。”
“既可以捉拿你,也可以提前将业国当中的大妖魔肃清、驱走。但我想对于云山降世这件事来说,捉拿你反倒成了次要的事了。”
“我猜也会有更多的大妖魔,往业国聚集。如果能在云山降世之前拼掉一些玄境、真境的修士,也算占得些先机吧。”
“还会有人打那些余国而来的土石的主意。”于濛笑起来,并且轻出一口气,“这下子,要有好戏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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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还在兢兢业业地码字,而且还没防盗。
真是一个好作者。
第三百五十五章 要死
“嗯。”李云心低声应道,“你们从前,怎么处理这种事?”
“从前?”于濛想了想,“没什么从前。真龙在两千年现世,妖魔才有了共主。在此之前……至少我那时候之前,并不很需要担心妖魔。至于我那时候,哈……”
他沉默一会儿,想了想:“她同妖魔算是交好的。那时候于妖魔之防还不像如今……妖魔也不会去碰云山的东西。至于现在嘛,我猜会有道统、剑宗的人护送吧。”
“但毕竟世俗的皇朝也是道统与剑宗的一部分。倾尽一国之力来护送这些东西,妖魔要动手也是不易的。”
“好吧。”李云心低叹了一口气。同时又往山下瞧了瞧——
然后皱起眉。
见了鬼。他本以为睚眦会同那个牛气冲天的玄境剑士来一场恶斗的。但现在再往下看……
却看到那个玄境的剑士同金光子退走了!
——这算是什么状况?
“情理之中。”于濛也向下看了看,“龙子和一个真境的妖魔,另有两个……化境的。玄境的剑修占不到什么便宜,自然要走。一则此刻双方都在养精蓄锐准备决战吧……二则,他并不会有羞耻之类的情绪。唉,你的攻心计,在他们身上就不大好用了。”
说了这些话再看李云心,发现他正盯着城门口的四个妖魔,眉头皱得紧,像是在想一些极复杂的东西。
于濛不打扰他。又去看山下。
结果发现那四个妖魔也说了些什么、同样走出城门去了。
然而李云心的目光并没有随着他们走。他似乎是入了神。
“……好吧。你慢慢想。”于濛轻轻摇摇头,转身走出了这木亭。
于是李云心在此处,足足想了将近半个时辰。
原本妖魔在城中杀人,已经叫人不敢出门了。而后又有玄境剑士的强大威压笼罩,更无一人敢出声。到如今那玄门正宗的修士走掉了、妖魔也走掉了——只余纵横三条街道的尸体,还有惶惶不可终日的人。
平白了死这样多的人,总要有个交代。便是在这半个时辰之后,小石城的公人们才敢手持了刀枪棍棒、往坊市里来看。这一看不打紧,倒是看见四个五臾剑派驻城剑士的尸体。
这些尸体……在生前……可都是百姓心中真仙一样的人。
而今却齐齐仆倒在地上连尸体都没有收。
带队的捕头好歹还是机灵的,忙叫人封了路,先将这四个剑士的尸体收殓了。这等情景如果被百姓瞧了去,只怕城里要人心大乱。接下来,才开始处理这数百具的百姓尸体。
小石城里从上到下,哪里有人有过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这几乎等同于一次兵灾了。但兵灾倒还好说——兵马掠过了,总还有心里踏实的安定日子。然而眼下的情形则是妖魔在城里杀了人,玄门的仙人们闻风赶来了……却被妖魔杀了回去!
人们不晓得具体过程,但可以从结果去脑补。
因而到了晚间时分,流言就已经在城中传开了。说——城外出了个可怕的女妖,来城中采补人的阳气。这妖魔又异常强大,以至于连杀城中四位仙人之后、扬长而去了。
再想一想那五臾剑派此前为什么有要人间供奉、又要开山门收徒呢?
就必然是因为先前同那妖魔恶斗了一场还是不敌,因此眼下要找更多的人去传授仙法、斩妖除魔呢。
这流言虽是市井中的人脑补出来的,可距离真相也相去不远。于是原本打算去五臾剑派的山门碰碰运气的人,一下子就少了起来——修道多年的仙人们都降不住的妖魔,谁敢提了脑袋去斗呢?
再到掌灯时分,便有许多人往城外跑了——打算离开小石城、往别处避祸去。
但知府哪里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呢。从他的治下跑出去的人,就是流民了。而今不论什么原因从他小石城里出了流民,那他的乌纱必然不保。因而严令城中的军士封闭了四门,绝不放一人出城。
又向城中的两位府尹交代一番此后的章程,便借口“去州里通报灾情”,带人从城墙头用绳子搥了下去,逃之夭夭了。
再过一个时辰,到了戌时。往常这时候城中街道上还人来人往、灯火通明。但如今街上便冷清了。出不得城的人缩在家里,要出城的人还在四门纠缠。初秋的皎洁明月升起来,月光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异常冷清。
李云心便在亭中稍微舒缓了眉头,轻轻出一口气。
他这一想……就想了一个半时辰。于他而言,这是强度相当大的脑力劳动了。
而他所想的,是如今天下的情势,以及自己的情势。
这天下的情势……很乱。
妖魔、玄门、共济会、画圣留下的门人。彼此的势力纠结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许多次的谋划都因为这种复杂的情势而偏离了轨道——背景越复杂,变数也就越多。
从前他很想将这潭水搅浑,好浑水摸鱼。但眼下知道了更多,意识到从前自己是在一个小小的水潭里,觉得那水不够浑。而今他从水潭里跃起到了大江大河,才意识到这江湖当中竟然是可怕的滚滚浊流——这哪里是不够浑?而是浑过了头!
因着这些浊流,便将他布下的网冲得东倒西歪。因此……
必须要做一件事。
肃清这浊流。妖魔、玄门、共济会、画圣的势力……必须要清除掉一些。
清除了,局势才能明朗,他才可以施展拳脚。
但倘若此刻有人知晓了李云心心中的心思,一定会觉得他疯掉了。
因为他自己如今的情势——
他接连遭受重创。几乎连境界都要跌落了。
且,道统剑宗要捉他,共济会要捉他,他几个龙子哥哥大抵也要捉他。
除了自身的修为之外,几乎同刚刚走进渭城时一个样儿。然而就在这种状况下……他开始思索“清除天下浊流”这种事——
真是痴人说梦呀。
而李云心就思考这件“痴人说梦”一般的事情,足足思考了一个半时辰。
然后他微笑起来。
——至少他已经不是那个刚入渭城时候的他了。至少,他知道自己现在可能在一个局里——或许已经破局了,或许还没有。但无论如何,一定是已经超出了当初布局人的意料。
夜色渐浓,但月光也渐亮了。
李云心又在亭中踱几步、哈出一口白雾,走了出来。
他和于濛在一天前来到小石城,投了这山巅的一家客栈。沿着这条已经没了人的街走上一刻钟,就看见一颗老槐树。那老槐树的后面,就是那客栈了。
但他刚刚行出五步去,就停住了。
因为看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贩。
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因而晓得这小贩就是下午的那一个。卖了于濛两匣子干果蜜饯,得了一角银子。之后还想过来——但于濛那时候正说到关键处,被李云心喝跑了。
小贩此刻还挎着滕筐,双手抄在衣袖里、佝偻着身子靠在木亭旁边不远处的一颗老树干上,像是在避风寒。
他年纪不大,却有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冷,脸色发白,嘴唇还微微哆嗦。
且李云心听到,他的肚子在咕咕叫。他是饿了。
可这样一个平常的的小贩出现在此地、此时……就太不平常了。
李云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开口:“有事?”
小贩忙直起了身子,在秋风里冲李云心点头、并且奉上卑微的笑容:“是、是。看龙王之前在沉思,小的就没敢打扰。”
“龙王。”李云心低声重复这个词儿。沉默一会儿,笑起来:“你是木南居的人?”
小贩依旧赔笑,鸡啄米似地点头:“是、是。龙王睿智,小的正是木南居的人。”
“嗯。”李云心迈开步子,慢慢走到他身前,“我来这城里的时候扫了一遍,倒是没发现这城里有木南居的分店。你好大的神通——能找得到我。”
小贩似乎是一点儿都听不出李云心话语中的危险意味,忙摇头:“不敢不敢。龙王的神通才广大——从三派的天雷中活下来,又杀死了成康子。而后再灭四大剑派,还叫金光子铩羽而归。龙王的神通,才是天下第一。”
“哦。这些你也知道。”李云心略低头看他,“知道这些,又知道我在哪里。怎么不向道统、剑宗、龙子们邀功呢。”
“龙王这是哪里的话。”小贩陪笑道,“咱们已经答应同龙王合作。且上一次,龙王对咱们袖手旁观的事情耿耿于怀。到了这一次,可不敢再看着了。”
李云心想了想,忽然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抬脚便走。
小贩忙挎着滕筐跟上去,看起来就像是个追着客人兜售货物的普通人。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却一点不普通。
“龙王、龙王,您听小的说。”他一边气喘吁吁地跟,一边道,“龙王倘若今夜回到了那客栈,明天就是要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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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今天只更了三千字,但是我们还是要表扬作者圣诞也不断更的态度嘛。
朋友们圣诞快乐!
第三百五十六章 列侯之争
李云心停下脚步,转脸看他:“你知道那些觉得我会死的人大多是什么下场么?”
小贩这才停住脚、摆着手:“龙王误会了,小的不敢危言耸听。但小的要说的事情,还得是细细地说、从头地说、不能在这街上说。”
然后转了转眼睛,往街边一瞅:“小的看……可以去那里说——还可以避避风寒。不瞒龙王,小的为了给龙王带这个话儿,已经两天两夜没吃喝了——”
李云心往他看的地方扫了一眼。
那是一家酒铺子。
这山巅其实类似小石城里的“高端商业区”,开在这片区里的酒铺门面是漂亮的,但滋味实属平平。可在这样一个夜晚,这铺子早就关了张——酒铺的掌柜并不是那种合家住在店里的苦哈哈,许是已经下了山、回到自家的宅院里躲灾祸了。
因而只留了一个伙计在店里——李云心扫过去的时候,发现那伙计趴在窗缝旁偷偷往街上看。
似乎是觉得这时候这么两个人站在街道上交谈很奇怪——一个是长身玉立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一个容貌猥琐身躯佝偻的走卒贩夫。这两人本不该有什么交集的。看到李云心的目光,忙从窗口缩回去,像是怕惹到什么祸事。
李云心又转头看看这小贩,笑了笑:“你的胆子倒是大。走吧。”
说了这话走开几步到那家铺子前。伙计在里面不知道做些什么,咣当一声响。
但李云心扬手一挥,店门就开了。于是看到柜台上还燃了一盏如豆的油灯——一个伙计站在两张拼在一起的大桌旁,桌上铺着被褥。见了他脸色煞白、目瞪口呆:“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李云心没做声,小贩就已经随口胡诌道:“这位道爷来城里除魔一路风餐露宿,还不去把好酒好菜备上!”
说了话一抬脚把门踢上,跑去了靠窗边的一张桌。先用衣袖把桌子板凳麻溜地擦一遍,然后拉开凳子点头哈腰地请李云心就坐,活脱脱是个世俗中的凡人做派。
李云心想了想,也就坐了。
这小贩又笑嘻嘻站在他身前,挤眉弄眼:“初次见面就吃了龙王的酒水,天下间谁有这样的面子。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李云心随意笑着、哼了一声。略一犹豫,伸手在身下的长凳边角掰了一下子。于是掰下一块木头来。又用手一抹,就变成了灿灿的金子,随便抛给他。
小贩这便转了身,朝那木怔怔的伙计喝:“还愣什么?道爷会少了你的银钱么?还不去弄吃喝?”
说了扬手将金子抛给他。
伙计见这金子或许是惊呆了,手忙脚乱地去接,结果被砸在脚面上,疼出了泪花——便晓得是足量的了。
可拿在手里又呆呆说道:“呃……回大老爷……已没什么热——”
小贩恨铁不成钢地叹气,啐骂他:“你这呆头鹅。难道是第一天做事么?后厨里有卤的荤的,蒸了切了来。有干果蜜饯,捡着碟子上。再找些时蔬细细切丝过水烫了,加些香辣麻油、盐糖香醋、黑白芝麻,拼成冷盘。有什么好酒,也紧着上——平时都没教过你的么?”
这伙计听得目瞪口呆。想了想,又道:“呃……这个,大老爷,并没有干果蜜饯……”
小贩伸手从搁在地上的藤筐里摸出两个匣子来,拍在面前的桌上:“我这里有——两匣共四枚大钱,拿了钱速速去置办!”
伙计被他抢白支使得团团转。只愣了一会儿就梦游似地当真从怀里摸出四枚大钱来送给小贩、又怯怯地抱着那两个匣子往后厨去了。
小贩这才叹口气,转头对李云心奉上笑脸,偏着在他身边坐了,道:“唉。叫龙王见笑了。这些新来的伙计,都不懂事。”
李云心看了他这一场表演,脸上的神情以柔和了许多。因而再细细地打量他。
发现他的年纪实际上也并不大。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似乎也只是最近这段时间的事。牙齿还是雪白的——并不如这个时代许多的人那样子,是一口黑黄的龋齿。
他就笑了笑:“这家店你倒是熟。”
小贩赔笑点头:“不瞒龙王说,小的本就是小石城的人——龙王能听得出我的口音的。小人敝姓凃,单名一个墨。从前正在这家店里做事——从十二岁时起,一直到如今二十二岁,已有十年了。”
“你不是木南居的人么?”
“小的只是木南居的‘使唤人’,还不够资历去店里帮忙。”这自称凃墨的小贩似乎是听出了李云心的疑惑,又解释道,“可即便是木南居的使唤人,龙王,咱平日里也要吃喝生活的呀。小的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