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仙-第4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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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最要命的是,七大宗门直到两天后才发觉情形有异,再想采取措施加以控制,为时晚矣。
内门强大,然而能修道的人万中无一,乱舞城任何一个种族都没有超过三百万人口,内门才几个人?去掉那些不问世事的老怪,能够动员的修士寥寥无几。平日里有外门首领帮忙,内门大佬觉得一切都再掌控之中,等他们发现不妙、试图以内门弟子代替外宗行驶职权的时候才发现,论及领导帮派,神仙远远不如凡人。
当那些平日难得一见、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们出现在大街小巷,结果发现根本没办法把散落在四面八方的帮徒聚集起来,同时也没办法让乱舞恢复平静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想而知。然而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将那些弱小但又狡诈的东西全部杀光?
奇怪吗?一点都不,只有点好笑。
更可笑的还在后面,派出的修士非但整顿不了局势,反倒屡屡被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黑手所杀,手段千奇百怪,指向乱七八糟,根本无从查起。结果在各宗损失数十名人手后,宗内大佬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同时决定收兵,将能收回的内外门弟子通通聚集起来,封闭山门再不过问乱舞局势,任凭它乱下去。
这种决定不能说错,乱到极致便是静,只要各宗实力不动,过段时间当这股漩涡稍稍宁静些,再以雷霆之力降服便可。
“乱舞城是我们的,永远都是!”钦克族长老宗清面色凝重,肃然说道:“不要再管城内如何,不要再内斗,党务之急是解决之前讨论过的那件事,那才是祸根,是生死大计!”
“没错!之前走错了路。”各族长老纷纷附和,神情各异。
……
“药效不错。”
静室门开,十三郎一脸疲惫走出来,目光清亮。
“连着让你守了两个晚上,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蓝瓶儿愤愤不平,心里想这也叫护法?守夜还差不多。
连续两天,十三郎每晚闷在屋内,蓝瓶只能察觉到数十股神念波动自屋内散向八方,时间持续整整一个时辰。这也就意味着,他在吞服丹药加强神念后,每时每刻都没有浪费,正全力做着什么勾当。
问题是,他做了什么呢?
蓝瓶儿不知道。她试过跟踪十三郎的神念,但随后就发现这样做太不明智,十三郎做的并不是什么持续性任务,而是一发即收,很快转往下一处。除非蓝瓶儿全力以赴,否则的话,要同时跟踪数十股神念且要时刻留意……她可是护法来的。
答应了就要做到,蓝瓶儿知道十三郎不可能将安危寄托在自己一人身上,但也不想让他误解。眼下双方合作还算愉快,那样做不仅不务正业,且有小人之嫌。
无奈郁闷中,蓝瓶儿老老实实在门外坐了两天两夜,一刻没敢放松。
“我也不容易啊!不信你看,法力都快用没了。”
十三郎没有作假,此刻的他极其疲惫且虚弱,精神萎靡不堪;以至于蓝瓶儿忍不住要想,自己若于此时出手的话,多半能够一举建功。
十三郎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眼里的凶光,温和开口道:“去休息吧,现在没事了。”
蓝瓶儿有些无语,心里想你咋能这么平静,一点都不觉得过分?
“你到底干了什么?还有,现在该做什么?什么叫没事了?”
“干了该干的事,没事了就是说事情已经做完了,效果也已达到,现在不用再干什么,等着就好。”
“等……等什么?”
“等他们投降,还有反击。”
十三郎舒展双臂伸着懒腰,意兴阑珊说道:“政变嘛,过程终归差不多。不过接下去都是硬仗,得养好精神。”
投降?反击?蓝瓶儿没问出来,只拿眼睛瞪着他,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也决不让你走的架势。
十三郎无奈,解释道:“七宗大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坐以待毙;事情到了这一步,摆在他们面前的无非两条路,投降或则反击。很难理解吗?”
事情到了这一步?到了哪一步?蓝瓶儿当了两天护士,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好啦好啦,你有兴趣不妨自己出去看看,我可要休息了。”
十三郎挥手作别,颇为肯定地说:“估计没错的话,今天就应该有人来;你注意下身份,不要被人察觉妙音门与我勾搭在一起。”
“滚!”蓝瓶儿飞起一脚。
……
蓝瓶儿不懂十三郎的话,吴忠懂。此刻他正面临此生最大的凶险,被一名修士、两大门主联手追杀!
乱舞城乱到这种地步,七宗内部再次统一看法,均认识到城主府才是各宗最大的难题,之前那个被搁置的话题被重新拎出来。
穿墙破壁,一路飞奔,吴二爷像狮子一样横冲直撞,像兔子一样仓惶失措,脸上写满苦涩。
“你妈啊!出动这么多人,太看得起二爷我了吧!”
“叛贼,受死!”身后传来厉喝,一道剑光闪烁而来,再无可避。
“不识好歹的东西,早该做了他!”两大门主齐齐呼应,声音愤怒中带有几分疑惑,显然是为吴忠之前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准确讲是速度而震惊。
叛贼?吴二爷突然间暴怒,回身怒吼。
“老子是官!”
仿佛老天听到了他的呐喊,两道声音先后自周围响起,轻蔑之极。
“贼喊捉贼?今儿长见识了!”狂放的声音说道。
“嘿嘿,你不懂,听少爷说这叫狂犬病,没得治的那种。”憨厚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声到人到拳头到,声落人落血光四射,待吴忠怀着必死念头“轻轻松松”接下那柄飞剑时,战斗已经结束。
“二爷好啊,我是老大!”一名独臂大汉把利爪状的假肢从修士胸口拔出,笑呵呵打招呼。
“好……好好。”吴忠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早想见你了,我是老二!”一名独腿大汉歪歪扭扭走过来,双手各拎一颗人头,凶狠的目光盯着吴忠。
“我才是二爷!”
“呃……”吴忠咧咧嘴,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吭哧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让给你。”
第667章五狼山的夜
恰值月半、夜半,天忽然晴了。
圆月当空,橙黄色的光芒带着久违的温暖意,不算热烈,但已足够让人心喜。
乱舞城的天阴晴有度,雪就是雪,晴便是晴,既然晴了,便注定不会轻易变脸,明日注定艳阳。
下了这么久的雪,忽知天意有转,是一件多么让人开怀的大好事。
……
沉沐在月光下的五狼山格外安静,星星点点早已熄灭,人寂无声;偶有不肯休息的山猫窜过山岩,扒下碎石寒雪洒落,扑簌簌的声音仿佛有人在耳边呼吸。五座山峰白气升腾,恍如五条活过来的雪狼对着天空长啸,呼吸,又或呼唤自己的祖宗。
传说雪狼是天狼的种,每当月圆时都会发出哀怨凄厉的嗥叫,质问它为何将子嗣抛弃,独自寻那问天之道。此时五峰却不太一样,虽姿态一如既往,却多出不少平静喜乐的恬淡味道。
主峰的中央有片缓坡,坡山建有屋宅,宅内住着人,闪着光,犹未安歇。
林如海保持着凡人的习惯,不肯像仙人雪盗那样住在洞府内;在他看来,人就要有个人的样子,住山洞……还是算了吧。
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如今五狼山已有超购三十万人口,兵马近四万,绝大多数挖穴而居,远比建房更方便,也更加温暖。山内地热常年温养,脚踩大地就好像被春风所包围,端是别处享受不到的温馨景致。
夜半月中,林如海仍在批阅公文,五狼山初建,之前一阵风的规矩不能沿用,废旧立新,还要为不久后的入城做准备,可想而知有多忙。
需要提到的是,随着局势逐渐朝新城主方向扭转,渐渐有些文士德者从城内赶来,希望提前在城主大人这里谋个差事,当然也为了给将来留后路、又或前途。林如海虽然固执,但也绝不是什么古板迂腐,他知道这些人的用意,按照各自出生安排些事让他们做,同时也为了给那位正在城内打拼的先生减轻压力,希望能帮些忙。
大局未改,五狼山需要提防奸细,能帮上林如海的人手依旧显得不足;至于山内原有的那些,打仗或许可以,指望他们订立典制分析局势,无疑是痴人说梦。这样的情形下,林大人只能多操劳些,责无旁贷。
“七宗将灭……需防七族有碍……”
望着手中的信函,林如海眉头时而皱起时而舒展,总体来说喜悦的时候比较多;神情虽然疲惫,却带着以往没有的亢然与满足。
房门轻响,夫人端着碗走进来,望着丈夫越发佝弯的身体,眼中闪过一抹怜惜。
“看什么呢?”
脸上带着笑,夫人将玉碗轻轻放在案子上,柔声说道:“先喝点参汤吧。”
林如海没有回头,感慨说道:“八指先生真乃奇人也,只是……”
“用你说。”夫人将玉碗推送到他面前,嗔怪说道:“天晴了,涛儿他们俩大半夜登山望月,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管管。”
林如海目光茫然,问道:“哦?天晴了?是吗?”
夫人望着他那副神思不属的样子,说道:“算了,随他们去。天寒地冻,赶紧喝点参汤暖暖身子,小婉刚炖出来。”
听了这句话,林如海不知为何有些黯然,默默端起碗尝了尝,说道:“婉儿还是那样?”
夫人叹息说道:“自打刘胡子死,婉儿就像失了魂一样,经常整夜睡不着;要是不她,我还不知道老爷仍在处理公事。说起来,我这个做妻子的还不如一个婢女。”
林如海连忙说道:“夫人是太累。”
一家人忙一家事,着急的时候哪还分得了公私;之前雪坡战后夫人便有帮助林如海处理事务的经历,五狼山更是如此。短短两三个月,林夫人原本略显丰腻的身形清减不止一围,脸颊也失了富态,眼窝深陷带有淡淡血丝。
望着夫人疲惫憔悴的摸样,林如海脸上涌起歉疚,放下碗拉其手,涩声说道:“如海愧为男子,非但外事不安,连门内也……”
林大人向来严谨有度,乍现亲密,夫人很有些不适应,甩开手啐道:“老夫老妻,休说这等无聊话。我既然嫁了你,免不了同穴而葬甘苦与共。如今两个孩子也有了着落,倒没什么想不开的地方,只是心疼婉儿,打小像女儿一样养大,为林家劳碌十几年,竟连个归处都得不到。”
林如海皱眉说道:“要说这件事也怪,刘疤脸当然是好人,可他身为亲卫首领,与内眷少有接触,婉儿怎么就这般死心塌地……”
夫人打断他的话,不屑说道:“女儿家心事你能猜到?女儿似水如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动了情,攀上大树再没有转移的时候。当初你我也非什么媒证之约,还不是没见过几面就……”
“咳咳,嗨嗨,为夫那是年少英俊,自然能够虏获夫人芳心。”
“呸!越说越不正经,喝你的汤!”
别看夫人爽朗大度,实则经不起这类戏弄情话,俩颊红云升腾不散,赶紧一声轻喝阻止林如海老发少年狂。林如海持身严正,加之向有畏妻脾性,闻言倒不好再说什么,端起碗滋滋溜溜喝着汤,脸色渐渐沉寂。
室内无声,夫人抬起头望着窗外,眼里不知为何闪过几分迷惘,幽幽开口。
“婉儿与刘疤脸的事起自京都,有次我着她亲自挑些缎子,因觉得不太安稳,就命他护着出去了一趟。后来听说路上遇到些事情,具体的话婉儿不肯讲,如今看来,她似在那时就对疤脸有了心。”
“再后来老爷接了皇命,要外放到这个飞鸟都不愿光顾的地方任职;正逢裁减家人仆眷,我寻思婉儿服侍林家近二十年,比亲生女儿还要尽心;如今她年纪也算大了,犯不着再跟着受苦。我就问她愿不愿意留在京都,寻个好人家嫁了,不枉这场主仆不像主仆,母女不像母女的情意。”
“想不到话刚说出来,婉儿就像遇到天灾一样,痛哭流涕恳求不要将她外放,还说什么若是觉得她犯了错,大可责罚赶出内门与仆妇一道干粗活,宁死不肯离开。”
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微笑说道:“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觉着这丫头柔柔弱弱的性子,怎么突然变得刚烈起来。直到现在才明白,她说脱离内眷不光为了表露忠心,还藏着自己的小心眼……唉!”
话到最后一声叹,疤脸统领已经死了,情心有眷的人刚烈还是柔弱,还有什么关系?夫人回忆着近日来的变故,不知不觉便湿了眼角,郁郁说道:“自打刘统领死,婉儿就像不要命一样,每时每刻都要寻些事情做,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他会……”
听着这些家长里短,林如海神情更加黯然,说道:“谷内有妙音门的药师,便是仙人也有两位,有没有着她们看看?”
夫人白了他一眼,说道:“等你想到什么都晚了;我早就请她们开了方子,可这是心病,便是大罗金仙也没得救治,只能拖延、希望她自己走出来。”
这是实话,妙音门治病的手段高超,但没有办法让一个失去生志的人重新振奋起来。林如海叹息不知为何而叹,只好说道:“先尽量调理身体,待忙过这段日子,再徐徐以图吧。”
“是啊,也没什么好办法可想。”
夫人轻轻拭着眼角,随手将喝干的玉碗挪到一边,说道:“刚才忙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样子?”
“嗯……”
林如海有些犹豫,许是因为之前的话多出几分人生无常的感慨,叹了口气说道:“萧先生建议我放弃血鼎,以此作为平息七族愤怒、永保乱舞城平安的筹码。”
“什么!”夫人大吃一惊,骤然变了脸色。
……
“放弃血鼎,你怎么……”
望着林如海平静的表情,夫人半天都不能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林如海轻轻一笑,说道:“是不是奇怪为夫怎么不生气?”
“呃……”
“呵呵,难道夫人真的以为,似这种祸根,为夫没有考虑过放弃?”
“……”
夫人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她不在乎血鼎,但知道林如海在乎到何种程度,根本无从开口。
血鼎传承数百年,林氏为其不知付出多少命多少血;听闻萧先生提议林如海将血鼎放弃,夫人本能地感到担忧;不是担忧林家宝物得失,而是生恐夫君因此与先生生出间隙,再入绝境深渊。
以往的经历多次验证过,假如有人逼迫林如海献宝,无论许诺什么条件,结果必然头破血流,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为什么?”夫人呆呆问了句,觉得林如海的表现太奇怪,平静得有些过头。
林如海说道:“林家誓死捍卫血鼎,一来不愿辜负先祖,二来因为它是林家复兴的唯一希望,同时也是避免灭门之祸的唯一筹码。没有合适且足够的代价,没有牢固可靠的保障,交出它只能让林家灭得更快更急,不得不慎重啊!”
“这个……”夫人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内心不觉有些羞愧,同时也有些期待。
“先生给了什么条件,值得你为之动心?”
“先生给了……一个饼。”林如海缓缓低头,自语喃喃般说道。
“一个好大好大的饼。”
第668章决意忧思
“一个饼?!”
夫人上上下下把林如海看了遍,极为突兀地问了句:“怎么不生气?”
林如海苦笑回答道:“没办法生气。萧先生只是讲了乱舞城的局势和走向,以及接下去的策略。但我相信他不是自己想要血鼎,有什么理由、资格生气。”
这句话有些矛盾,十三郎既然没说,林如海凭什么肯定他不想要。夫人看着丈夫的脸,意识到他没有嘲讽的味道,心头更加疑惑。
林如海将卷宗推到夫人面前,指着其中几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