锻仙-第4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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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郎老实回答道:“我不知道,只能大概估计。”
钟快大感欣慰,示意他讲下去。
十三郎说道:“七宗强弱区别不会太大,每一宗,约与大修士相当。”
钟快也很坦诚,说道:“虽不知大人如何得出这条结论,但的确与事实相差不远;老朽想问问大人,您现在真正掌握的力量……”
“差不多相当于一宗之力。”十三郎接过话头。
钟快不解,问道:“那您还这么有信心……”
十三郎说道:“本官时刻在变强;现在的我,比您刚来时又强了一些。”
钟快微讽说道:“大人的意思是,用不了几天,您就可以横扫七宗?”
十三郎认真说道:“言重了。想凭武力扫平七宗,本官至少还要修炼百年。”
钟快寒声说道:“大人智谋无双,老朽自叹弗如;但我想听的是大人的真实打算,不是这些唇舌功夫。”
十三郎笑了笑,说道:“真实打算已经告诉过你们,或打或拉,将七宗修士与凡俗隔离开;事实上,七宗长老都已相信这就是本官的计划,不是吗?”
钟快脸色有些难看,不做声。
十三郎说道:“七宗眼里,事情的关键在于官府准备打拉的对象分别是谁;钟老既然第一个前来,想必察觉到一些迹象,各宗长老认为本官重点针对的是天狼、角蚩、闪灵与蛮族,所以才无法协调一致。”
“此外,本官信中写到林家宝物,并提出以七族制衡三王之设想;这种事情不可能作假,七宗稍作调查便有结论,因而更趋分裂。”
“宝物只能归属一方,三王实力相当,彼此无法联手也不可能联手;假如我猜的不错,此刻七宗内部正在商讨对策,权衡自己需要多少人联合便能拥有与三王之一相抗衡的筹码。”
“你们相信我没有力量对付三王,相信我要掌控乱舞就必须你们帮忙;你们还相信我绝对没有彻底吞掉七宗的实力与决心;三者相加,再有令三王为之动心争夺的宝物……意味着什么?”
十三郎叹了口气,说道:“意味着各宗与本官的确有合作的基础,甚至可以说,不得不合作。”
望着脸色大变的钟快,十三郎如同一只诱拐的恶魔,谑声说道:“这种情形,钟长老还指望七宗能够诚心携手,一起对付我?”
挥手阻止想要开口的钟快,十三郎继续说道:“现在为钟老解释一下刚才的事,本官说你有三惑,第三条纯粹是吓唬人,不作数;前两条实有其根可以推断,钟老现在可曾想到?”
钟快面色灰败,涩声回答道:“老朽一片混乱,愿听大人指教。”
十三郎淡淡说道:“指教谈不上,看看七族的形势即可明白。摘履毕竟是林朝本族,本官以为他们会最先尝试与我接触,钟老当能理解。”
钟快只好点头。
十三郎接下去说道:“七宗内,天郎角蚩属于北方五族,要说一点都不受排挤,谁信?此外蛮族孱弱鲁莽,或许想不到那么多;闪灵、角蚩两族情况特殊,因我挖了他们的根,仇恨太深且缺少牵线搭桥之人,不太可能愿意与本官合作。天狼一族与他们不同,一来那些雪狼本未完全驯化,算不上多了不起的损失;二来此时此刻你们想必已经查到,本官收服一阵风的时候出示过一面令牌,难道钟老要告诉本官……你们一点都不动心?”
钟快张口结舌,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话已说尽,一道流光落入钟快手中,十三郎不屑再讲什么道理,淡淡说道:“假如钟老连这块令牌的意义都看不出,本官只能发兵剿匪,将贵门从乱舞城的版图上抹去,之后再寻找途径联络天狼本族,相信他们会给我一个满意答复。”
“王族……”
钟快再也无法安坐,双手捧着令牌滚落座椅,脸上汗水津津而下,颤抖的声音问:“先生为何……不早点拿出来?”
这是最后的试探,十三郎明白其用意,坦然回答道:“我自外域而来,刚刚与寒圣女分开。”
天狼秘语,唯天狼人可识。
……
十年之期将至,魔域即将与外域取得联络;换句话说,十三郎主动揭晓自己的身份,还道出一个让钟快不得不相信的事实:他与天狼上层有旧!
钟快等人在乱舞城闹独立而不受处罚,但有个限度,不能明目张胆背叛本族。假如几大长老脑子发昏宣扬脱离天狼,不说本族会如何处置,驭下都无法做到。现在的情况是,且不管十三郎是否藏着更深的实力,只要他花点功夫与天狼本族取得联络,钟快等人如何自处?
造反?找死!
恭恭敬敬奉上令牌,钟大长老心里满是后怕与庆幸,屈身施礼说道:“老朽以心魔作誓,唯先生马首是瞻。不知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对七宗选择作何处置,请容老朽回报门内后,及早做些安排。”
十三郎没有接,着他带走以为凭证,说道:“其实没什么打算,你去告诉他们,无论天狼还是其余六宗修士,年前降者可免死,净身立誓不做追究,余者……斩尽杀绝!”
“啊!”钟快瞠目结舌,心想这算什么,怎么和我想的、你说的都不一样。
“担心本官做不到?”十三郎问道。
钟快茫然点头,赶紧又摇头,再点头……
十三郎不屑挥手,说道:“别为难了,七宗有四败四失,焉能不灭。”
第672章梦舞寻音
不下雪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听起来没什么道理,但对乱舞城中居住的人们来说,这是他们的真实感受。自某夜的天空突然绽开真容后,时间就像那些延着屋檐树梢不停滴落水珠一样溜走,不知不觉便是十天。
十个日夜交替,犹如十次生死轮回,随着年关日益迫近,乱舞城终于舒缓了催送生死的节奏,羞羞答答释放出些微喜庆气息,叫人好生感慨。
人总是会累的,无论杀人还是被杀,次数多了终觉厌烦。一个个帮派被愤怒的人群抹去,一个个小势力成长起来,一些临近葬灭的大人物躲在堡垒后惴惴;没有仙人插手的乱舞城重新演绎着兴兴合合的悲欢轮回,渐到了收尾的时候。不管怎么说,多少年未见的暴乱持续半月后,无论作俑者还是被动承受的人们慢慢平静下来,眺望一番周围局势,擦干眼泪准备过年。
人生总共那么些年,一年才一次,啥事儿不能等几天再说。
……
零星的炮仗声在各个角落响起,获准出门的孩子们穿上新衣,姑娘们重新出现在大街上,小贩铺子卖力吆喝;假如这就是人间,作为乱局中最平静、最安逸的城主区无疑就是那张极富代表性的脸,给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裹上一层烟火气。
越是平静越是热闹,前者说的是大局,后者形容的是人心,被城主隔空命名为太平街的主道上一派祥和,人头穿梭如织;三元阁前身形来往,进者忧郁出来的喜庆,相熟者彼此打着招呼,感慨感激皇家医者圣手仁心,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铺然过多厚的鲜血,滚落多少人头。
厅内,三名药师的神情均有些疲惫,眼里带着压制不住的得意与亢然,为自己的工作感到得意,为大人新策而赞叹。他们不是正宗商家,但也能看出那一纸“免费”给三元阁带来多大变化;当然了,最让他们满足的还是来自病患者的赞美,因其是金钱换不到的精神享受。
“人心人性,几个钱就卖得精光。”
二楼临窗,蓝瓶儿望着下方来往的人群,稍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紧闭的大门,还有那两张如凄厉白刀一样斜挂的封条,忍不住内心愤愤。
“你是个混蛋,强盗,坏坯子,恶棍,恶魔!”
“我……”
刚从静室出来就迎来这一通吼,十三郎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好在相处这么些日子,他对蓝瓶儿两天一变的性情多少有点抵抗,最适应或者说喜欢的还就是如眼前这样憨嗲带点蛮不讲理的摸样,无奈摊手回应道:“妙音门想要人气还不容易,开门就有。”
蓝瓶儿横眉立目,喝道:“那你赶紧把封条撤了。”
“好。”十三郎一点不推脱,抬手便要下令。
“等等!”蓝瓶儿下意识觉得不妙,赶紧叫停。
“嗯?”
“又想耍什么奸计,老实交代!”蓝瓶儿喝道。
“……”十三郎无辜到不想说话,看着蓝瓶儿的眼神仿佛她是神经病。
“别以为本姑娘像他们那么好骗,你是想……”
蓝瓶儿用力想着,想着,想着……忽地一拍手掌,叫道:“我知道了!”
“嗯?”平板的表情配合幼稚的动作,必须承认其杀伤力很大,十三郎干脆不说话,只以目光询问。
“我知道你的诡计了。”蓝瓶儿认真说道。
“喔,到底要不要撤封?”
“当然不能撤。咦!你怎么不问我知道什么?”
十三郎懒得回应,摇摇头准备出门。
蓝瓶儿愕然,半响才醒悟过来追上叫道:“喂,喂喂喂!去哪儿?”
“梦舞轩。”十三郎头也不回。
“那是妓院!”蓝瓶儿惊叫。
“我知道。”
“你……去干什么?”
“你说呢?”
“你……我……”
“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建议你不能去。”十三郎诚恳说道。
“不行!本座担心你干坏事,非去不可!”蓝瓶儿严肃回答。
……
男人去妓院能做什么?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一定是无聊到极致,注定遭人耻笑。
男人带着女人去妓院……相当麻烦。
八指先生如今是名人,年少英俊事业有成,骤然出现在乱舞城最出名的红粉地,可想而知会引来多大轰动。最让人疑惑难解的是,萧大人丝毫没有掩饰形迹身份的意思,就这样带领一群彪悍护卫堂而皇之出现在梦舞轩的大门内,身边还跟着一位神情冷漠得像冰山、但又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眼中怒气的貌美女子……
好热闹,真的好热闹。
好冷清,真的好冷清。
“吴二爷,您来了!这是哪位……啊!”
迎客小厮的尖叫声响起后,整个梦舞轩鸦雀无声,无数粉儿蝶儿花儿与寻欢者的目光落在门口的那群人身上,人人惊诧个个颤抖,死都不敢吭气。
恍惚间,当初三元阁门前的那一幕出现在众人脑子里,不少人心里想难道萧大人又要封馆?可……对面没开新馆呀?
什么话,萧大人开妓院?!
安静也是会传染的,吴忠给小厮解释的片刻功夫,死一样的沉寂蔓延至整做红楼,一些房间里传来叮叮当当乱想,还有压抑惊恐的低呼,有人甚至已经哭出来。
一名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上去传信,很快一名胖子连滚带爬的跑下来迎接,大冷的天,胖子脸上却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萧大人驾到,梦舞轩蓬荜生辉,小老儿这就给大人安排,安排,安……”
可怜梦舞轩的老板厮混江湖数十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唯独眼前这一幕着实让他不知如何应付,吭哧半天也不知道该安排些什么。
目光不时朝蓝瓶儿身上瞥,胖掌柜心里想这算啥名堂,咱这儿不流行百合啊!
“再看一眼,挖了你的眼珠子。”蓝瓶儿快疯了,费尽法力才能压制下心中狂暴杀意。
来的时候,蓝瓶儿认为修道修到她这一步,本应视身体如空壳,不至于被这些凡尘俗念所染才对。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当身处在那种环境,鼻端嗅着温柔眼里看着春色,身体被空气中无处不存的暧昧气息所包围,尤其是当那些恐惧中透着猥亵的目光一起落在身上的时候,蓝瓶儿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衣服下乱爬,恨不得一把火将这里一切烧个精光,哪里还管得上这里可能是三王之一的所在地。
蓝瓶儿没说假话,假如胖老板不识时务再以目光偷窥的话,蓝瓶儿下决心要挖了他的眼睛,哪怕事后与血舞火拼一场,她也认了。
“添麻烦了。”
十三郎倒是挺客气,发觉胖老板快要哭出来,温言宽慰道:“不用理她,新收的侍女,不太懂规矩。”
侍女?!蓝瓶儿身体微微颤抖,和胖掌柜一样。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胖掌柜艰难弯着身子,谄媚的表情仿佛面前两人是其亲爹和亲妈。
“大人此来……”
“坐坐,喝几口茶,听几段曲子。”
十三郎道明来意,问了句:“当家的不欢迎?”
“岂敢岂敢,大人里面请,不,三楼,三楼请。”
胖掌柜一哆嗦,连忙招手相迎,一面转头大喝。
“二狗三狗五狗……还不给老子侯着。”
“怎么全是狗?”蓝瓶儿可算逮住机会,冷哼道:“他是不是骂你狗官。”
吭哧一声,胖掌柜一头撞在楼梯上,半响爬不起身。
“……”
十三郎不知该说点什么好。一旁吴忠低声解释几句,示意这种叫法是为了烘托客人尊贵,并不是真正伺候贵宾的粉头名号。
蓝瓶儿仍不解,问道:“大狗四狗呢?哪去了?”
“打狗死狗,不吉利。”吴忠支吾道。
蓝瓶儿听着,不屑说道:“全是狗,能烘托吉利到哪儿去?了不起一条狗王。”
……
玉栋金梁,沉案嶙石,室内典雅不失庄穆,窗外园林疏密有致;同一处地方,不同的所在,不同的人看到不同景色。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高官大贵,总能找到喜欢的地方,梦舞轩不愧第一红楼。
十三郎端杯凭栏四望,忍不住赞了句:“不错,难怪大家都喜欢这里。”
“马马虎虎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脱离外间的喧嚣俗闹,耳边听着叮咚琴音,蓝瓶儿心情好了不少。胖掌柜极通世故,亲自挑选了三名清秀牌头儿进来服侍,所说所弹也不是什么淫词滥曲。虽知道她们故意为之,蓝瓶儿仍不能叹一声梦舞轩底蕴深厚,那几名女子色正端庄,若放到外面,怕是会被人当成大家闺秀相待,哪有半点庸脂俗粉气。
唯一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三名女子到底是红粉堆里打滚的人物,初始畏惧官威不敢放肆,待相处的时间久了,发觉那位凶名赫赫的大人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可怕,眼神终不禁流露几缕情思。
这很正常,俗话说哪个姐儿不爱俏,八指先生可不止俊俏,更是乱世中难得一遇的强者;加之其言语温和态度诚恳,丝毫不因她们的身份有所歧视,焉能不引来旖思幻想。
红尘女子最能识人,几女认定这就是她们苦苦等待相盼的人物,自然卖力表演,时而顺带撩拨;手段或柔指或清波,或哀怨或婉幽,真可谓时时用心刻刻留意,但凡能换来一记褒奖两声赞扬,内心均不禁为之跳跃一番。
至于那位凶巴巴的侍女……开始看着可怕,时间长了,谁还顾得上理她。
又是一曲终了,三女彼此对望,当头女子说道:“大人还想听曲子么,若不介意,姐妹们有一支舞……”
十三郎摇摇头,随手拿出张写着乐谱的纸,说道:“试一下,这个曲子能不能弹出来。”
第673章招魂音
“这个曲子……似乎不完整?”不愧为梦舞轩头牌,一眼看出十三郎所示的曲子有问题。
“凭记忆写的,试着弹弹看吧。”十三郎回应道。
“记忆?”蓝瓶儿插了一句。
“听一位朋友弹过,可惜是琴谱,用萧吹不出味道。”十三郎解释道。
八指先生好音律不算新闻,乱舞城虽乱,城主府仍不时传出萧音。调子时柔婉时明快,最后常以亢音收尾,只是近日有所变化,悲怨气息略重。
入主乱舞这么久,十三郎的身世依旧蒙着纱,但其出现在乱舞区域后的一切早已不是秘密;于是有人猜测,八指先生求医难遇,爱侣多半已经不治,是以放出悲音。
蓝瓶儿关注过此事,甚至不惜屈尊降贵、主动热心地提出看一看萧夫人,不管她是否在身边;八指先生对此表示感谢,但又从不肯多说什么,蓝瓶儿因此觉得传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