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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锻仙-第6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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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只能看到一张张面孔,望着一个个被放慢拉长的动作,但听不到一点声音。

绝对寂静持续片刻,又好像过了一万年。突然之间,所有安静被轰轰声替代,一切放慢的动作骤然加速,千万道光千万颗石,千万重压力千万团烟火,中间伴随点点红艳,构织成一幕找不到半丝规则的独立世界。

飞石扑面,乱光遮眼,飓风压身,灼热透心。

乱!乱!乱!

灵气乱,秩序乱,法则乱,世界里的一切都乱了套;杂乱烦躁的情绪充斥在每一寸空间,仿佛几万只苍蝇在脑海内嗡鸣追打,令人心神皆丧,只想大吼怒叫疯癫狂舞。

“解血封魂。”

“替身颠倒!”

老者与同伴齐声怒啸,反手一掌拍向天灵,身躯豁然倒转。

红光乍现,不朝体外八方飞射,而是顺着手掌灌输到体内,再如千万血丝四面游走,扫荡全身。两人体内,血丝搜遍每寸每地,弹回时,如食蚁兽的长蛇沾附着颗颗扭动黑点;最后,血丝重新盘踞起来,化成与本体一模一样的血色小人。

小人不是元婴,通体上下布满那种不知何物的黑点,神情痛苦不停扭动着,猛恶透出异样狰狞。做完这一切,老者二人的脸上均流露出痛惜但又无奈的神情,随后化做决然;张口将血人吐出,老者二人头下脚上倒立空中,再发咆哮悲嘶。

“血魂,爆!”

随着这声吼,血色小人疾冲百丈,带着、顶着扑面凶蛮气息与那片白光相遇。蓬蓬两声不算剧烈的轻响,血人连同那些黑色扭动的点一起,凌空炸出狂雾,炸开一条血迢迢路。

此时从上方往下看,迎面扑来三层白布,堆叠如重重巨浪扑礁;这方迎去两颗红点,撕开第一重白布,变成两条血色长枪,再迎向下一重,再下一重。

施展此术,老者与同伴面色苍白,气息随之骤减,脸上神情带有解脱、进而生出无穷怨怒。

“乐洪涛!”

六名猎妖使与战舰上的修士战成一团,老者无需再考虑什么“忠诚背叛”,毅然施展邪术破禁。但让两人愤怒的是,以险些降阶为代价施展这道神通,非但不足以击破三重白光,体内还重新生出不少黑点,且正以极快的速度繁衍。

此时两人才意识道,对方宣称“此禁无解”并不是随随便便吓唬人,而是连解血之法都不能尽破的跗骨之蛆。可惜此前剧变发生得太快,不然可以问问施展过此术的天狐,或许能提前有所预知。

这不正常,这才正常。

敢以猎妖使为奴,种魂禁法如能随随便便破解,乐洪涛岂不成了傻子?事实上,老者二人做到这种程度,已然让乐洪涛大为震惊,且吃了不大不小的亏。

此时此刻,下方战场纷乱更胜山顶,乐洪涛施法突觉心口剧痛,动作为之一顿。

“杀!”

战斗之时哪容得这样的漏洞出现,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什么随意捏拿的软柿子,而是足足六名大拿。仅仅稍有耽搁,对方两人挥洒神通疾扑而至,若非一名死卫以身做盾,怕是当场就去掉半条命。

“背主之奴!”乐洪涛惊怒交加,匆忙间仍不忘扭头朝山顶遥望,却不知老者二人正在心里说着类似的话,踌躇难决。

禁法没有能去除干净,怎么办?

再来一次?

万万不可。

再度解血,能否去禁不谈,化神修为必难保全;别忘了,身后还有一位宣称“先与我并肩作战,再被我杀死”的煞星等着,到时不被魔灵炮轰杀,却要死在那人手里……叫他们如何能甘心?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老者二人还需竭尽全力,替那个磨刀霍霍的家伙充当盾牌!

“妖灵杀,爆!”

老者悲愤嘶号,回头恶狠狠盯一眼十三郎,内心叹息转过身,双手阵阵疾挥,十指连弹。

“给我爆,爆爆爆!”

十几名残余妖将应声而起,飞蛾扑火一个接一个投入白光,纷纷爆体碎骨化血,以水滴破开那块布,那重石。

这样抵抗魔灵炮,老者实出于无奈,非最后关头不愿选择。不是觉得妖将的命值钱,而是因为自爆虽然强大,但其范围完全无法掌控。

魔灵炮与修士神通还是不太一样,被击破但没有完全摧毁,其威力虽有降低,攻击势头并未完全消除。这便意味着,老者二人只需打开口子便可无恙,用不着也犯不着拼命、替身后灵修卖命。

情势所逼,老者珍惜修为更珍惜性命,不得不将这些身外之物先拿出来垫底,内心悲愤可想而知。妖将自爆,血色如朵朵鲜花绽放,原本整洁一片的白光顿时变得多姿多彩。远远看去,炮光如一面白墙催地,一路上被打出两个大洞,洞口周围染着片片红,继续横扫向山顶。

扫想那群残兵败将,扫向那个身若磐石的人。

……

白墙变成涂抹颜色的破布,势头微挫,气息依旧凶蛮狂暴。团团红芒爆发,脚下出现一个个巨坑,并有泥石风呼啸冲天。视线所及,浩荡白波自下而来,一路狂风肆虐,连地面都被生生刮去三尺。无数近千近万斤巨石飞到空中,化作亿万粒细沙,与白光交错重叠扑面而来,将人们卷入混沌世界。

正迎着那片世界,十三郎没有施展神通,而是持着七丈长刀,双脚深深踩入山石,顶风劈砍。

斩妖刀七丈七尺,重超万斤,如今被十三郎如豆芽菜一样握在手中,顷刻间劈出三百刀。刀刀呼啸如斩酋首,一刀一痕,一刀一隙,一刀一缝,将那片本已出现残破的洪峰劈散,撕裂,散乱如棉。

三重白浪接踵而至,虽有老者二人刺破在先,仍不是一名大修士神通所能对抗。十三郎要的不是闯过它们以便自己能够活命,而是将其威力尽量多留下一些,漏过身边的部分将至最低。目标艰难,他没指望、也没打算一个人解决问题,而是以硬碰硬、力破法的方式将其斩乱。

神通连绵方成势,一座洪峰被分成数百道,就变成了一条条溪流,冲刷之力虽然剧烈,但已不是完全不能对抗。

一人持刀,劈波斩浪,万钧巨力连绵如潮,十三郎微微倾斜,腰身渐如拉满弦的弓。脚下山石不断崩碎,脚边如龟纹四方开裂,身体由开始向前逐步变为后仰,渐成与山坡一样的斜角。但其双脚牢牢生根,仿佛从地理长出来一个人,无论风多高、浪多疾,半寸不能移。

坚如精铁的身体被撕开一道道口子,鲜血来不及流出便被刀子一样的白芒带走,十三郎沉默回应,长刀重复着单调的东走,劈砍,横削,再劈砍,再横削……

劈砍中,十三郎双臂渐趋沉重,刀势却慢慢有了规律,不在如之前那样生硬呆板,而是带上某种韵律与节奏。此时若有人看到他的表情,会发现其目光并未看着面前的光与风,而是带有一丝茫然跟着自己的刀在游动。

刀劈风,风袭刀,劈刀带着风,风与风相抗;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刀与风之间慢慢合拍,慢慢融合,慢慢构成一幅完整、给人和谐之感的画。

“这就是融合吗?”

说不清劈了多少刀,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十三郎沉浸在那种奇妙美妙的感觉中,直到……

“起阵!”

剑光再起,当中一团煌煌金芒。那杆秤的杆盘飞到中,周围斜挂十余把飞剑,盘旋飞舞如十丈飞蝶、直竖在山顶正前方。齐飞一面催动法力,一面压制体内伤患,还要照看周围身弱力疲的学子;众修齐心合力之下,十丈巨盘就像一面阻挡飓风的坚实墙壁,任凭风高浪急汹涌,我自巍然不动。

仓促之间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群修尽了全力,飞殿下也已尽了全力。之所以选择这种劳心费力的方式对抗,是因为他不仅要考虑学子们的安危,还要尽量扩大防御的面,避免那三重狂滔影响夜莲。

夜莲呢?

她在应劫。

雷劫落下就不可能收回。此时此刻,哪怕有人一掌将夜莲拍成肉泥,雷劫依旧会追其魂魄,将其化成飞灰。正如冉不惊得手时候所讲的那样,这一次,没有人能帮到她。

雷落,莲起,神辉绽放如银色骄阳;万世之花弹落身上最后一粒血沙,仪容依旧,神色肃穆而宁静。

“莲落三生,三世重叠!”

第1018章三生可渡,塑灵造

雷是什么?

雷是威严,世人莫敢不敬畏;雷是狂暴,世人莫敢不怯让;雷是神圣,生于九天不容亵渎;雷是纯净,落凡尘不染片粒尘埃。

雷生风,雷造雨,雷劈山,雷镇海,雷可毁灭一切,也能造就所有,雷无所不能。人间传唱,天地混沌初开时,第一条生命起于雷霆;万灵万物繁盛的时候,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子所以诞生,同样因为雷霆。

什么时候有雷?

天威有雷,天怒成雷,天罚生雷,与天有关才会有雷霆,意味着高高在上,意味着骄傲与尊严,意味着永远需要仰望。

人们敬畏雷,觉得不能征服,于是凭想象与意愿将其美化,并且发明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汇,随繁衍万万世长存。

天打雷劈。

凶蛮四字,桀骜气息,人类对雷霆的复杂意味尽含其中。由此也可证明,在拥有无穷欲望的同时,人类本质存在一些欺软怕硬的孽根;若不然,怎会寄望雷霆惩戒那些欺辱自己的人?

雷是最难掌控的力量。修士千万,五行灵根皆为寻常,独独风、雷等异类道基罕见,原因正在于此。修家常说常用的雷霆相妖,实际上只是利用法器催动的寻常电弧,与真正争霸九霄的天雷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这就好比真龙是龙,蛟龙龙马乃至厉害点的蟒蛇也称龙,若将真龙与之放一起,打个喷嚏也能吓得屁滚尿流,怎敢与之争锋。

雷修罕见,真正能够掌控天雷的人,无一不是人间翘首。比如道院九尊盛名传遍天下,剑尊之所以力压雷尊居首,很大原因在于两人性情有差异,此外剑者为修士最常见、运用最为普遍的法器,感情取向极为明显。事实上,剑尊雷尊虽有切磋且多胜一筹,却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死相搏,若真的放手打一场,结果恐难预料。

浩荡天雷,天罚之器,若在化形具备灵性,其威力将会达到何种程度?

仰面向天,一只通体闪烁刺目银芒的孔雀占满眼帘,落爪时给人的感觉不是下坠投怀,而是提起整座山峰重回九霄,罚其亵渎之罪。

“抓我?”

天雷之下,夜莲神情冷漠依旧,声音却在不知不觉带上几分波动;面对着整个人间都应该敬畏的力量,她的心终不能如以往那样平静,于是有些愤怒。

“天道天雷,不过是个落井下石之徒。”

由雷霆化成的孔雀听到了这句话,炽烈目光竟有瞬间嘲讽,之后复变得淡漠毫不理会,雷柱对准夜莲的头,劈落。

蝼蚁叫嚣人类对其不公,人类会觉得好笑、有点意思、或者是无聊。

人修想和天讲道理,换来天雷一道嘲讽目光,夜莲足以因此而自傲。

夜莲没有自傲,她只有愤怒,愤怒一出便不能遏制,仿佛那股怒火早就隐藏在灵魂深处,已被压抑得太久。愤怒中的她无端生出感觉,自己此刻所感受的,或许就是当年萧十三郎迎劫时曾经感受过的情绪,怒问天劫凭何。

不像十三郎那么多话,夜莲没有与劫雷理论,于是她奋力向上,骄傲仰头,全力破杀。

“三世重叠,破!”

……

纱衣挥出千重浪,万世之花身后,两团虚渺人影隐隐出现,先离后聚片刻闪烁,依次与其肉身融合一道,似有三张面孔重叠。此番变化中,夜莲的气息先降后升,脸上显出痛楚难耐的神情,垂于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似在忍受着煎熬。

融合进行得极快,随着第二道虚影入身,周围神辉骤然收缩,由十米收至紧贴身体不足三尺;与此同时,其胸口腹部猛地隆起又平复,看起来,就像体内发生爆炸一样。

“吼!”

剧痛令人无法忍受,万世之花竟不顾形容低吼出来,脸上青筋狂跳密布整张面孔,绝美容颜瞬间变得极度狰狞。好在这个过程同样极快,三影重叠的下一刻,夜莲面庞身体同时恢复正常,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磅礴不可想象的气息轰天而起,冲刷之势自内向外,竟让三尺长发变成青锋。

趁此良机,夜莲没有原地等待,而是双手虚提莲台,在神辉的推送下扶摇而上,与那道咆哮的雷柱正面相撞。

嘶拉!

耳边只闻一声轻响,仿佛一把锋利的刀裁开厚纸,又像滚烫的油锅里沾了一滴水,周围陡然安静下来,狂暴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都被屏蔽在外,形成一片十丈禁区。

万世之花定格在空中,长发如剑衣袂若刀,双手看似极慢实则如幻影捏出成群法决,抖落片片莲花。其身下,莲台上飞出瓣瓣朵朵,与法决莲花呼应升空;看似聚合的天雷分出千万丝条,一条一叶,一条一瓣,一一将其击落。

秋风吹落千瓣雨,冷雨浇透美人心;此时此地,秋风怯足不敢考前,唯有雷弧如雨瀑挂落,将一片片娇艳化成虚无。

嘶拉,嘶拉……

冷漠单调的声音不断重复,雷柱以不合常理的方式缓缓沉落,缩短、减少但无比坚决;夜莲脸色渐渐苍白,灰败,手上动作终为之一顿。又是两声轻响后,定格的画面陡然间加速,被生生凝固半响的雷霆骤然狂暴,仿佛狂奔的野牛被按住头之后挣脱,疯狂一掼到底。

嗡的一声响,轰的一声响,噗的一声闷哼,千万道光华爆炸八方,中途竟然转着弯、打着转、甚至绕着圈子前行,激荡如千万长鞭挥舞,又像一块由条条雷弧组成的、密不透风的浩瀚雷池。

中央处,万世之花被神辉包裹,手中却没有再做任何动作,神情宁静透出些许失望,少许落寞。其脚下,九座莲台仅余其五,且正以极快的速度被天雷所灭;周围神辉依旧浓郁,包裹着夜莲的身体不受天雷侵害,如一座静静悬浮的圣棺。

化形天雷不见了踪影,或应该说它被打回原始形状:雷!周围满是如蟒蛟般粗大的雷弧跳动,数量不知几何。每时每刻都有雷弧消弭于无形,与之对应,莲台消失的速度更快,神辉便薄的速度更猛;发展下去,片刻后夜莲就要再度面对雷弧,无对抗之力。

夜莲能够预料到这种情形,神情有些遗憾。

她在神辉中扭过头,看着周围快要平息的战场,看着众人合力才为她营造出来那块应劫净土,目光稍有改变。

“为什么?”

不是问天,不是问己,夜莲平静的目光望着冉不惊,神情竟有几分好奇。

“公平地讲,我对你有再造之恩,为什么这样做?”

天劫至少三道,冉不惊即便不出手,夜莲一样未必能渡劫成功。但可肯定的是,假如没有蚀灵血沙,这第一道劫奈何不了万世之花。那样的话,她或许有机会看到更多。

遗憾自此而生,夜莲望着冉不惊不停变瘦的身体,希望得到答复。

“不告诉你。”

冉不惊一直关注着场内,紧张丝毫不亚于夜莲自己,直到此时,直到确认她无法成功渡劫,冉不惊的表情放松下来,尽情展示嘲讽怨毒。

“就不告诉你。”

脸上带着顽童似的笑,冉不惊说道:“是不是不甘心?是不是很遗憾?我就想看到这一幕,想了八十多年。”

夜莲皱眉说道:“要报仇,总要说出来才会开心。”

冉不惊摇头,发现头颅根本无法移动,有些恼火说道:“我不一样。”

两句话的功夫,莲台再有两座毁灭,神辉只余下薄薄一层。夜莲仿佛没有察觉到一样,以目光示意冉不惊继续讲,或者不讲。

冉不惊觉得意外,嘲讽说道:“我想看你死不瞑目,所以你最好坚持下去,千万不要害怕,千万别让我看到,千万别让我满足。”

夜莲没有听到这句话,或者不在意。她脸上透着思索,但只持续了一瞬便放弃,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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