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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蓬莱间-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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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女忽然起身,在白起面前款款下拜,双手伏地:“请大人教我!”
  白起冷冷地说:“按照诊所的规矩,要收取最珍贵的东西作为诊金,你明白么?”
  “小狐的一切大人都可以随意取之!只要大人能救我家主人。”
  “阿离,去收拾我的出诊包,然后叫一辆出租车。”
  “早就叫好了,车在门口等着呢!”阿离兴奋地从沙发底下拎出一只黑色硬皮提包,“你的包也收拾好了,老板!”
  “哎呀!你们也太快了吧!”林夏抱怨,“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一起去你就知道了。”白起淡淡地说,“只怕那个真相并不是你想要的。”
  林夏有些恍惚,仿佛也被桃源乡神秘的药效所迷醉了……

  叁

  出租车开到东五环外,在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前停下。
  “明哲集团。”林夏指着仿佛远在天边的楼顶,读出了霓虹灯上的字。
  “八十层!”阿离一打眼便数出了楼层数,惊叹道, “跟国贸三期差不多高,我怎么从没听说北京还有这么高的楼?”
  “这就是明哲集团的总部,我和主人就住在这里。”紫弦推了推眼镜,她换回了秘书装扮,否則大半夜白发红衣的坐出租车势必要把司机吓死。 “三位请跟我来吧。”
  白起微微点头,跟上了紫弦。
  大厦没有任何门卫,也不见什么接待人员,只有电子磁卡的门禁作为安全措施。紫弦刷卡进了大堂,带着大家来到电梯间。这栋大厦除了楼层很高之外,也并无任何设计特色,在国贸附近闭着眼睛随便一指都是和它差不多的大楼。
  “你说那个项伯言会住在哪里?”阿离偷偷问林夏。
  “估计是在顶层吧。”提起项伯言这三个字,林夏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张令人讨厌的脸,心想那么钻钱眼儿的家伙当然喜欢掌控全局的感觉,弄不好大厦顶层整片都是他的办公室呢。
  “不用坐电梯么?”林夏发觉紫弦带他们绕过了电梯间,走进一条阴暗的走廊。
  “是要坐电梯,不过不是那几部。”
  紫弦边说边用磁卡刷开了一道门,屋子里面没有开灯,空荡得像是根本没有被使用。
  但仔细一看,林夏便惊讶地发现这间不起眼的屋子里竟然还有一部电梯。
  跟电梯间里那些高档的进口电梯不同,这是一部老旧到让人有些担心随时会出故障的破电梯,甚至连门都是黄铜栅栏的,从空隙中甚至能看到驱动电梯的绞盘和铁链摇摇欲坠。
  “请上吧。”紫弦开电梯门,招呼着三人。
  “不会有陷阱吧!”林夏心里嘀咕,可白起和阿离都上去了,自己也只能磨蹭着跟了进去。
  栅栏门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油了,合上的时候发出喀啦啦的叫声,刺耳如同聒噪的乌鸦。电梯车厢里只有一盏豆大的电灯’昏黄摇曳,灯影下无论是紫弦还是白起的脸,看起来都有点恐怖。
  楼层按钮只有一个,必这是项伯言和紫弦的专用电梯。
  “千万别太快!我有点恐高。”林夏脸上笑容有些僵硬。 “林小姐不用担心。”紫弦微微一笑,“因为我们不会向上走。”
  “啊?”
  林夏张开的嘴巴还没来得及闭上,脚下一飘,电梯突然急速下坠,强烈的失重感涌 了上来,像是从云间往地面坠落,刹那间林夏甚至想到了死!
  “我还不想死在这里啊丨我还没有当明星,还没有红,还没有自己的粉丝团,怎么能死在这里?”林夏闭眼狂呼,“我还没有嫁人呢!!!”
  “这些事情你做不騰到我们先不提,能先从我身上下来么?”
  林夏猛地睁开眼睛!电梯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了,而自己却像只树袋熊似的抱在白起身上。
  “哈、哈、哈。。。”
  林夏尴尬地从白起身上下来,可白起脸上依然是森森的杀气。“姐抱你一下也是你占便宜吧!”林夏心里嘀咕着,不过想想刚才白起肌肉的手感还是不错的,平时穿得严严实实的,根本看不出来这家伙竟然还有胸肌!
  紫弦拉开栅栏门,虽然眼前是黑洞洞的一片,但能感觉到这里远远要比想象中的大得多。一阵风吹来,鼻间闻到的是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
  “到了。”
  不知紫弦按了什么机关,一盏盏青白色的曰光灯在天花板上依次点亮,像是古代的烽火般向远方。
  林夏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有种瞬间进入天国的感觉。
  这里几乎占了整栋大厦的面积,却没有做任何隔断,只是巨大一间方方正正的地下室,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水泥的地面和天花板,几乎没有做任何装修,连电线都裸露在墙外。可就在这间地牢一般的屋子正中,却堆着一座“金山”!说是金山,其实是用钞票堆成的,就像是高耸的金字塔一样。可仔细看看,里面却有很多不再流通的钱币,民国时期的法币、几十年前的“大团结”、美金、英镑、马克……最上面的几层是红色的,全都是一百元的人民币。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钱,没有人能数得清。
  几亿?几十亿?只凭借肉眼是不能判断的。
  “哎呀妈呀!”
  林夏想都没想就扑了上去!如果说她除了当明星之外还有什么別的梦想,那就剩在钱堆里打滚了!谁还嫌钱多么?每个人都会有那种幻想,钱多到用钞票点烟上厕所,堆满一游泳池在里面‘游泳“,还有就像现在这样,把钞票堆成一座 ”金山“!
  可除了林夏谁都没有动,只有她一个人喊着 “哎呀妈呀”,以标准的鱼跃人水姿势, 跳进了钱堆里。。。
  被林夏身体触碰过的纸币竟然在瞬间都化成了一堆粉末,像是熔岩席卷过的庞贝古城,所有一切都一触即碎。
  “啊!这不是我干的!”林夏一脸惊恐,她可赔不起!
  白起走到 “金山”前,随便捡起一沓钞票,那沓钞票就在他手心中化成了粉末,随着地下室的阴风吹散了。 那股潮湿腐败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是是攒了多久啊……”林夏心疼,一片真心地为钱而心疼, “项伯言呢?这都是他的钱么?”
  紫弦黯然点头,指向“金山”的顶点。
  项伯言垂首坐在上面,快要被那些“死去”的钞票们埋葬了,双眼紧闭人事不省,像是放在牺牲坛上的祭品。一道窄窄的台阶通向山顶。说是台阶,其实就是脚印,脚印下的钞票早已经化成了灰烬。
  “这不仅仅是他的钱,还是他的家,他的办公室,他的一切。”紫弦哀伤地说。
  “好————”林夏本来想说好爽,可胸口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爽么?有钱当然好啊,可是生命中如果只剩下钱,那还有什么意思?她自己虽然钱总是不够花,可还有房子住,虽然那只是一栋经常漏水的小破楼,但是还有一张自己睡得最舒服的床。虽然新衣服大部分都是从淘宝上买来的便宜货,可自己眼光很好,搭配起来总是很漂亮。而且她还有笑笑她们几个闺密,还有不靠谱的老爹,还有阿离,还有可项伯言拥有的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地下室里的一堆废纸!没错,就是废纸,如果让钱堆在那里发霉,那就和废纸没什么区别。
  “好可怜。。。”林夏小声地自言自语,“这不就是个守财奴么。。。”
  “他原来不是这样的!”紫弦有些激动,但在他们面前还是努力地克制住了情绪,“当年,他不是这样的。”
  “当年?什么时候?”林夏问。
  “我第一次见他是很久以前了。”紫弦叹息一声,“记得那一年,北京城里的皇帝刚刚退位。。。”

  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项公子的四大门客之一,许汉青。项伯言的父亲是清朝遗老,和李中堂一起办过洋务,还差点出任北洋大臣,后来心灰意冷辞官离朝,但仗着开工厂修铁路积攒下的财富和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依然在政局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位许汉青曾经跟随过项老太爷,在老爷子故去之后,又来辅佐伯言少爷。
  项伯言早年被父亲送出国留学,学成归来之后父亲已经身故,他不仅继承了庞大的家产,还继承了父亲的政治资本,一时间也成了政坛上一颗明日之星。但项少爷从来不去衙门,他嫌那里太过俗气古板,大部分时间都在自己的府邸办公。
  那是一座能媲美王府的宅子。
  雕梁画栋,前前后后五进院子。夏天院子里会搭起三丈六尺高的天棚,两人合抱不拢的荷花缸里养着金鱼,全都是名贵的品种,有专门的门客来伺候。屋子里有冰桶,下层是冬天存在冰窖里的冰,上层是绿豆汤、玫瑰露、桂花凉粉,午睡之后喝一碗冰沁的甜品,那感觉舒服极了。花园里的戏台逢初一十五必有当红的名角来唱堂会,偶尔项少爷兴起还会粉墨登场票上一出。梨园行的老人们都说,他要是下海,只凭一出《空城计》就不知要挤倒多少同行的招牌。池塘里是从护城河引来的活水,水面上种满了睡莲,凉亭就悬在睡莲的头上。项少爷把那儿当成半个书房来用,读书听琴,下棋会友。
  每日天不亮,项府门前就车水马龙,比总统府还要热闹。从文人墨客,到洋行买办,五行八作形形色色,陆续聚集在花园凉亭里。他们大部分在项家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职务,只是陪着少爷喝茶听戏,赏花对诗,斗蛐蛐,养画眉,就是一群闲人。
  这种人,当时被叫作门客。
  人们都说,项老太爷当年恨不得一个铜子儿掰成两半花,如果知道儿子如今挥金似土肯定要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北京城里有句话,项府的门客,皇城根儿的瓦。那意思是项伯言家里养的闲人,数目可比紫禁城里的琉璃瓦,但其中也分三类。
  第一类,是以许汉青为首的四位,被称为项府四杰,另外三位是潘云、马寅生、赵福瑞。潘云在军界中颇有人脉,专门为项家打理这一脉关系;马寅生在政界中有不少眼线耳目;赵福瑞是项家的账房主管;而许汉青则是项少爷的贴身管家,总理一切事务。
  这四位虽然只是门客,但每月的薪俸却堪比政府大员!一来是项伯言平日不理政务,在衙门里也只是挂个虚职,项家的产业都要交给这四位左膀右臂打理;二来是项家本就家大业大,项公子对自己有多少钱没有数,对该花多少钱也没有数,出手向来毫无顾忌。
  第二类门客也住在府里,人数可就多了。这些人为他养花、种草、养马、养狗、养雕、养金鱼,都是从各个行里挑出来的能人,可以叫门客,也可以叫“把式”,养花的就是花把式,养鱼的就是鱼把式,给少爷按摩松骨敲背捶腿的就是人把式。
  而第三类,就是他那些号称“朋友”的人了。他们大多衣冠楚楚,穿着西洋料子的长衫礼服,梳着油亮的背头,不管近视与否都会戴一副金丝眼镜,每日里在府中白吃白喝,白领月钱。但这些人往往会投其所好,满北京城为项伯言淘换些稀罕的玩意儿,或是一把紫砂茶壶,或是一件四大名窑的瓷器,或是名人字画,或是一套东洋来的围棋子。项少爷遇上喜欢的就会出高价买下来,那高价往  往要超过本身的实价不少,足够这些人挥霍上好几年。
  “反正他花钱也没数,大伙一起哄着他开心呗!”人们背地里都是这么说。
  而我不属于这三类门客中的任何一种。
  我们刚刚到北京城,他就在府中给我安排了一个跨院儿独住。
  院子倒不是很奢华,却种满了翠竹,清新雅致让人舒服。他也没有为我配太多的佣人,只有一位老婆婆照顾我的起居。
  这就是要收我当小老婆吧?其实那个年代有钱人买个姑娘做妾也是常有的事。我之所以没有走,是想着这位少爷出手如此阔绰,想必家中一定豪富,等  他到了北京再卷一笔,然后趁着夜色逃之夭夭。
  我心里盘算着推开了房门,却呆住了。床上摆着两件衣服,一件是锦绣团花的女儿罗裙,一件是素白的男儿长衫。
  “到底是女娇娥还是男儿郎?”我耳边又回想起他那句念白,眼前尽是那对清雅如兰的眸子。
  他这是让我自己选择……
  我其实满可以拔腿就走,没有任何人能拦住我,但我还是留了下来,我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一晚,他来了。
  我还记得那是个满月之夜,他捧着一把古琴踏月而来。
  “果然还是个男儿郎啊……”他看到了穿长衫的我,站在月光竹影中微微一笑。
  “失望了?黄金百两冤枉钱白花了吧!还搭上了这块心爱的玉佩,我都替你不值。”我掏出那块蓬莱古玉,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胡说。”他佯作嗔怒,“黄金百两不过是浮云粪土,那块玉佩也只是我一点小心意,这都比不上紫弦你的琴技啊!”
  “那我们这算是什么?我也是你的门客么,主人?”
  “你与他们不同。”他摇头说,“他们大部分看似都是这城里的闲人,却都有各自的用处,就算是鸡鸣狗盗之徒,在节骨眼上也能发挥自己的作用,成就我的大事!”
  “公子的大事?我看你也挺有钱的了,难不成还想当皇帝呀?”
  “在下对金钱权柄并无任何眷恋。”项伯言正色道,“伯言只愿不负我一生所学,救国救民,让我四万万炎黄子孙不再受列强的欺侮!为此目的,就算是毁家纾难又有何妨?”
  “我逗你的啦……”我被他的凛凛正气震住了,没想到一个看似纨绔的公子哥,竟然还有这样的抱负。
  “你刚才说的是你的门客,那我呢?我到底算什么?”
  “只要你肯弹琴,一切都随你。”他把琴放在我身边,自己躺在了院子中的竹床上。
  刚刚还在国家民族,此时却像个孩子。
  这个人真的好无趣,连斗嘴都不会!我无聊地撇撇嘴,指尖搭上了琴弦。
  那一晚弹的曲子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我回房之时,他已经在院子里睡熟了。晚风渐凉,我悄悄为他盖上丝被。
  月光如水,竹影如画,琴声绕梁。
  我刚刚关上房门,就听院外有人叩门。
  “少爷,张督军的公子张少帅前来拜访,有要紧的事!”说话的是许汉青,语气紧急。
  “来了!”他翻身从竹床上坐起,揉了揉额头再次振奋精神,走出院去。
  从那之后他每晚都来听琴,我本来凭着天性弹奏,不会什么曲谱。后来他又找来许多失传已久的古谱,教我怎样读谱,怎样按照音律规则弹奏。
  我本是狐妖,天性聪慧,那些谱子不过是一层薄薄的窗纸,一捅就破,我甚至能将残谱中不全的部分依着其中的意味补全。他虽然公务繁忙,但见我聪明过人,依然抽时间教我读书写字、描绘丹青。项府之中收藏众多,隋唐两宋工笔重彩皆是真迹,我临摹上几次便能信手拈来。他故意把我还没落款的画拿到外人面前炫耀,大家还以为是哪位唐宋大家的遗迹,却不知为何墨迹如新。
  项府中锦衣玉食,有他做伴我更不会无聊。尤其是那块古玉的功效越来越大,其中的天地本源之力不断滋养着我,只要潜心修炼,我的修为还能更高,渐渐地我连要离开这件事都忘记了。
  我还是穿着男装,因为我毕竟是个妖物,和人类有别,如果我真的换成了女装,就更不知该怎样拒绝他了。
  他也一直以礼相待,从未有过非分的要求。
  可是慢慢地,风言风语就传遍了整个北京城。人们都说项少爷这次从金陵带回了一个窑姐儿,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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