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帝释天(出书版) 作者:张瑞(2013-9-1出版)-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灌下三年‘断川固魂’,固然是断了他心之爱恋,却也断了他最后一心向善的目的。他心无所惧,无欲则刚。此时三界唯羽界马首是瞻,他若肆意妄为,为祸众生,谁肯冒着得罪你我,与我羽族结下死仇的危险,劝阻他,伤害他,收服他?”诛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若你看他为祸三界,可忍心亲自收了他?若我亲手收了他,以你看似柔弱,实则刚烈的性子,只怕你我夫妻缘分便会走到尽头,说不得更会反目成仇。你错了一步,只因满腔的护犊之情,我不再怪你!但你若还一错再错,莫怪我翻脸无情!”
冉羲怔怔地望向诛邪,对视许久,却没看出半分作伪。冉羲一颗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良久才回过神来,颤声倔道:“我儿虽是对紫凰有所爱恋,却也并不深切。此时他心中虽是无人,可日久天长你又怎会料定他不会爱上别人?”
“你大可去月老处看眼姻缘册,你若有能力逆天改命,我便将婚事全权教给你也可。”诛邪停了片刻,又道,“不过,劝你莫再自欺欺人,自己的骨肉,用情至深与否,你心中最是明白,否则你断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冉羲连连退了两步,已红了眼眶,有些茫然地说道:“我并不知这些……那时,你不曾告诉我半句。若我、若我知道,定然不会这样做,只要他好好的,哪怕、哪怕只是做个逍遥自在的小神仙,我也不敢有所怨尤,可我怎知,怎知却是这个缘故。”
诛邪沉声道:“我当初是不该瞒着你,你那时产后伤了根本,见他活过来时,如此欣喜若狂。我当真不忍心将此事告诉于你,只想着他还小,以后多的是办法,只若我解决妥当,你便是不知也无甚关系。”
诛邪闭目长叹,眉宇间的疲惫再无遮拦,扶住了冉羲轻颤不已的肩膀:“我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只需静待结果。这些年我努力与闵然交好,为他们今后铺好路。我每每得见帝霄对紫凰满心满意的喜爱,心中便充满希望。见他为了紫凰调动十二卫首,从不曾责怪半句,看他为爱筹谋,不敢行差半步,更不敢为恶伤命,你可知我心欢喜。万年来,你从不自作主张,故而才让我忽略了你的心思,此事我不能怪你,只能怪我自己。”
冉羲蓦然回神,望向诛邪有些无助地喃喃道:“如今,如今如何是好?怎么办?……那些全无解法,要不我再放一次花笺,邀请众家女儿……帝霄会不会起疑?不然,我亲去西天求乞佛祖,定然还会有别的办法……“
诛邪轻声道:“你莫要自责,此处并非全是你的错。是我不该隐瞒,才让你行差一步,不过你莫要着急,容我仔细想想。”
“不!”冉羲浑身发抖泪如雨下,一双凤眸慌乱而惊恐,“是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凭自己的喜好行事,我明明知道他喜爱她更甚性命,我明知道他每日所思所想不过是她……却为了凤族的以后,为了羽界能一直屹立三界最高点,不愿选择一个修为不高的小妖,是我起了贪心故意忽略他的本心,才害了我们的孩儿……”
诛邪闭了闭眼,回身揽住啜泣不止的冉羲,压住心中的悲意,轻声道:“不怪你,你本心良善,为母者强……曾失去了两个孩子,又不能再孕育凤子。你只是太爱他了,一心一意只为他打算,你怕他吃苦,怕他受累,不想他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妖步步筹谋,伤神伤心地打算以后,一心想找个温柔良善的神女,只为能好好照顾他,这些我都知道,你真的无须自责。”
冉羲终是哭出声来,紧紧地抱住诛邪:“你曾多次告诫于我,我却从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为怕你知道阻止我,故在你回来前便放了药引,让此事再无转圜。我见他忘记了爱她,甚至得意洋洋心中欢喜无限,我、我当真好后悔!”
诛邪的眼眸也已有些泛红,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此事再无转圜,才是事实。便是佛陀不会有什么好办法,更何况帝霄性格如此乖僻,佛陀本就不看好的,若求法不得,佛祖生了收了帝霄的心,到时又该如何?菩萨曾言最好不让帝霄有所修为,只是身在高位,便是没有修为,若想作恶还不是轻而易举。
诛邪谨守天道为天地众生历尽苦难,活了数万年。曾峥嵘繁盛的凤族,如今却只余下帝霄一支血脉。诛邪神君生在万年前凤族最鼎盛时,也曾从容不迫狂傲不羁。如今这些早已被岁月与征战磨砺殆尽。最后一场神魔大战,甚至险些让诛邪全族覆亡。凤凰一族只余帝霄这最后的希望和血脉。诛邪方才言辞犀利,历数冉羲的宠溺与不该。可若换成诛邪自己又能强到哪里去?虽诛邪努力想做严父,但诛邪漫长的生命只余最后一子,对这命运多舛的幼儿真心怜爱,百般维护,甚至放下情面,不惜一切的为他所求而求。
这些年,但凡帝霄张嘴祈求,诛邪总是事事如愿。有时明知道是错,却因不忍看他由期待变成失望,诛邪都说不出一个“不”字。若将来知道帝霄暗中为恶,以此时的诛邪如何还能像盛年时但求公正六亲不认冷心冷面,舍得手刃亲子。
诛邪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莫说诛杀,便是惩戒也许都不能狠下心,定然帮其遮掩抵抗天劫。冉羲说自己愿为帝霄承受一切,诛邪又何尝不是。神命漫长无尽,若心中无所希望与寄托,便是与天地同寿又能如何?当初为了保凤凰血脉舍弃一生挚爱,娶妻冉羲,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身为修罗的她魂飞魄散,便是夜夜噩梦却从不敢言悔。
数万年与冉羲相依相伴,虽没有刻骨铭心之爱作为依托,却也是相互敬重举案齐眉,更是几次同生共死,育下两个神界最为优秀的凤子。他们曾是诛邪所有的骄傲与心底深处的安慰,一场神魔之战两个孩子神魂俱散,将诛邪所有的骄傲与希望打散了,只余幼子朝不保夕战战兢兢存活天地。年少至今所牺牲了一切,只为了保全天地众生与凤凰一族的血脉,若到了最后却是一场虚空,为何不能让天地万物都为凤族陪葬?
夜已深,东天的昼夜比人间要漂亮千百万倍。漫天星辰仿佛点缀花苑的灯盏,仿佛下一刻便跌落地上,熠熠生辉晶莹闪烁。
诛邪倚栏举杯,影影绰绰间仿佛看到了天际尽头的命树。数万年的岁月,所有的一切都被磨砺得面目全非。只这命树却自开天辟地以后,几十万年来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扎根地狱却直通天界,不动声色地经历繁华苦难,看尽三界的往昔。
帝霄头戴紫金镶玉冠,身着绯红华袍,腰束赤金玉带,脚踩掐丝银边靴。面若傅粉,绯唇含笑。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更显流光溢彩,眉宇间再不见往日的忧愁与郁色。举手抬足间比平日里多了些肆意洒脱,端是芝兰玉树风姿卓越。
诛邪瞟了眼帝霄,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许多年不曾见你穿如此耀眼绯色了,倒有些不习惯了。”
帝霄微怔了怔,不动声色地笑着坐了下来,却见诛邪双眸已有些水雾朦胧,似乎有些醉意,轻笑道:“这本就是儿最喜欢的颜色,穿穿又有何妨。父皇让儿来对酌,自己却先醉了。”
诛邪闭着眼道:“一界尊主与父皇这般说话,一点规矩都没有,怎堪大任。”
帝霄却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父皇今日怎这般假惺惺的,明明是你主动叫儿臣来饮酒,自己却先端起了架子,好生没意思。”
诛邪不动声色地看向帝霄道:“几日不见,尊主殿下心情似乎不错。一扫往日阴霾,可是有什么好事要与父皇说?”
帝霄眯眼笑道:“那是自然,繁杂琐事都被母后接了去。每日有美相伴游山玩水,此等的逍遥自在才不枉为神。”
诛邪道:“听你话中的意思,是在怪往日父皇将所有事都抛给你了?”
“啧啧,儿臣怎敢,不过是看父皇如此悠闲独酌,儿臣有些羡慕罢了。”帝霄见诛邪一直闭目不语,便也不再插科打诨,拎起酒壶喝了一口,却被辣得咳嗽连连:“父皇今日怎饮如此烈的老酒?”
诛邪抬了抬眼,开口道:“你可听说闵然被佛祖关押的事了?”
帝霄想抿一口酒又嫌太辣,唯有放下了酒壶,漫不经心地说道:“妖界与佛祖的事,与我们羽界有何干?父皇不必如此忧心,闵然乃上古妖神生性暴烈,让佛祖磨磨他的坏脾气也好。”
诛邪深吸了一口气,漫不经心地回道:“你与紫凰自小一起长大,出事的好歹是紫凰的亲父,你如此的不在意,倒让父皇有些寒心了。”
帝霄目光微动,侧目看向没甚表情的诛邪,斟酌道:“父皇就是这点不好,万事都朝自家包揽。天界若有事,我家自然责无旁贷。但其它两界各有管辖之人,我们何必找这些没趣。说来佛祖的事,岂是我们能随意插手的,并非我们冷漠,而是力所不能及罢了。”
帝霄见诛邪许久不语,又低笑道:“我虽是和她一起长大,但这些年我们羽界也不曾亏待过她半分。何况我们的情谊,未到我为她得罪佛祖地步。故此事父皇万不用看我的情面出手帮忙了。”
诛邪闻言轻点了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眸,许久,叹道:“听闻你已将紫凰身旁的十二守都调回来了,这又是何故?可是你们又吵架了?往日里你便是气得再厉害,也不曾不顾她的安危,莫不是这次闹得比以往还要凶吗?”
帝霄皱皱眉头,手指微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笑道:“父皇好灵通的消息。关于此事儿臣自有思量,不知父皇今日为何对我与她的事如此在意?往日里不管我们如何闹,都不见父皇过问半句,今日倒是有点奇怪了。”
“记得那年,紫凰才被赶出家门,四处惹是生非,却不慎着了道。被个魔修的妖怪打伤了,你得知后苦苦求我将十二卫全部赐予你,并任你调遣,甚至为此愿意为我打理天界。我见你几次落泪,哭得好生可怜,不忍你伤了自身,便应了你。”诛邪抬眸看向对面的人,轻声道,“父皇还记得,那时你的信誓旦旦,似是她有事,你也不愿独活一般,着实被你吓着了。”
帝霄低低地笑出了声,琥珀色的眼眸却暗沉一片,眺望远处,低声道:“父皇不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臣都要忘记了。那时儿臣也着实喜欢她喜欢得紧。可到底年少不知事,为她生了好几次大病。没少惹母后伤心落泪,却从不知悔改。如此回忆起来,儿臣只觉惭愧。”
诛邪凤眸微动,轻声道:“看你如今的意思,是又有了喜欢的人了?是那三个神女中的谁,若真如此,父皇也愿亲自替你跑一趟,求娶了。以后你成了家也可以更安心修炼。”
帝霄倚栏轻笑:“父皇好生让儿臣为难啊。三位女神各有千秋,每一个儿臣都有些不舍。若求娶后,万一得遇更好的,岂不是亏大了。”
诛邪道:“这三位女神从相貌、性情、修为来言,已是天界神女仙女最为优秀的了。若还想碰见更好的难如登天。”
“谁说不是呢,但三界中最美的女子绝不在天界。听闻魔界修罗女每一个都容貌绝世,妖娆妩媚。传言当年帝释天之妻修罗公主善馨,有惊天地之绝美容姿。天上许多上神见过一面都念念不忘、思之若狂,很多大神为此生了心魔。”帝霄抿唇而笑,“儿若娶妻,必不能逊色善馨。三界之女唯有魔界修罗公主能与之比拟。”
诛邪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慢慢垂下了眼眸:“你若娶魔界之女,只怕你母后会更伤心。”
帝霄不在意地把玩着胸口的朱红色玉牌:“我怎舍得让母后再伤心失望。修罗公主好看是好看,却也是出了名的善妒善谋。若娶进门后,再娶别的女子,也怕被她们害了。儿也不喜后宫争宠斗艳拈酸吃醋的心烦事,天界广阔,羽界富足,到时再建几个宫殿给她们住就是了。”
一段话下来,诛邪已无力睁眼。帝霄的心没了爱的压制,所有的欲望都已慢慢表露了出来。以往帝霄好奢华,但凤族祖先便如此,诛邪自己也是如此,故而并不觉此为过错。但此时的帝霄每一句话都答得滴水不漏,隐隐之间对自己都有了芥蒂。
诛邪也并非一心只认定了紫凰,若帝霄真心喜欢上别家神女,他也愿为此得罪闵然夫妇,为其求娶。那怕是魔界修罗的公主,诛邪也不会阻拦。帝霄一番话说下来,以游戏的姿态看待众家神女,敷衍玩笑居多,分明是愿意圈养却没有半分爱意。
天界虽有不少上古男神妻妾众多,修罗王更有后宫佳丽三千之众。前几代的帝释天大多都后宫成群。但凤族之神历来痴情,一凤一凰,从没有第三者能插足的余地。夫妻若其一有事,另一个很少独活,便是独自活下来也是孤独终老,从不曾有过那些玩世不恭的浪荡子。
诛邪内心已说不出的恐慌,本只是隐隐的不安已逐步扩大。现在帝霄的心思不在儿女之情上,他有精力余力想一些别的,以及各种欲望已崭露头角,欲乃恶之源。诛邪数万来见识了因各种欲望而起的祸端,越是高位,越是波澜,每一次都让三界为止震颤。
帝霄笑吟吟地靠了过来,拦住了诛邪的胳膊,小声问道:“父皇有什么烦心事,可与儿臣说来,指不定儿臣能给父皇出主意。”
诛邪侧目对上了帝霄关怀的眸子,轻声道:“父皇只是忆起往日,那时的你总为了不能随意来往三界而郁郁。平日里绷着脸让人看不出心思,对属下疾言厉色不留情面,却也赏罚分明。政务琐事样样处理得尽善尽美,甚至比父皇母后想得还周全。不管出了何事,只要到了你手都能轻易解决,尽是运筹帷幄的自信。父皇像你那么大的时候,都比不上你的一半。”
诛邪顿了顿,继续道:“那时这世间除了那小妖,就再也没有能让你真的烦心为难的事了。你每日处理琐事之余,便是盼望小妖能来东天。只有小妖来时你才会真的开心,故作稚嫩与她玩闹。时时刻刻缠着她,跟着她,不愿错过她一颦一笑,绞尽心思地为她能位列仙班做铺垫。那时一切的一切在你看来,都不如让她得道成仙来的重要。”
“父皇记得好生清楚,把儿说得都有些无地自容了。谁没有年少时的迷恋,父皇却要这般取笑自家儿子。儿臣那时幼稚没甚见识,自小与小蛇妖相伴,不知外面繁花似锦。如今见了众家神女后,才知当初的可笑。”帝霄挑了挑眉,嬉笑道,“儿臣执迷小妖时,曾与母后争吵不休,也几次让母后落泪,此时想来却不值。不过说来也奇怪,父皇说的这些,我也都记得,只是心中再没有了那些当初的感觉。便是回忆起来也略显平淡,只觉自己太痴太傻,又觉小蛇妖无情无义。”
诛邪双手几次握拳,又轻轻放开,漫不经心道:“小蛇妖……以前神仆私下称她小妖,你都不依不饶将神仆打残了几个。若非你怕果报,不敢为她伤性命,那些神仆只怕凶多吉少,自此以后这东天之上,哪个神家见了她不恭敬地喊一声紫凰少君。”
帝霄“哈哈”大笑:“父皇说的这些,儿臣都还记得。确有此事,儿臣自欺欺神的做法,当真是有欠妥当,真的好生幼稚。”
诛邪轻声道:“也好,你如今能放下了,不再为此郁郁不欢,父皇也很欣慰。你正是年少本该如此开朗嬉笑,以前确实有些思虑过重了,那时父皇也劝不了你。”
帝霄忙道:“儿臣让父皇母后为此担心,是儿臣不孝。不过还请父皇放心,儿臣如今想得很明白了。我与她自来便不是同路人,便是将来走到一起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