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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言通天-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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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九鸣听到笑声,回头扫了眼邋遢的小道士,嗤笑了一声不再理会,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位元山寨的大当家甚至连对方的模样都记不起来,那些山匪们更是认为寨子里来了个免费的苦力,一些脏活累活终于不用自己动手了。
  然而元山寨的匪人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带来的不仅是一个傻乎乎的小道士,还是一头猪,一头专门吃虎的猪!
  山岭的远处,百里之外,带着一路血迹的惊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失血过多,终于让这匹惊马恢复了平静。
  车厢里,被颠簸得浑身骨头都要散开的程家人,一个个非但没有痛苦的低吟,反而兴奋得不知所以,两个丫鬟甚至相拥而泣。
  鬼门关里走一遭的感觉,没人想体会第二次。
  “老爷,那些匪人没有追来吧,这匹马好像跑不动了。”白发的程老夫人攀着车窗向后观望,此时驾车的正是程昱。
  “他们没有马,百里一过,追不上的。”轻轻甩了一鞭,程昱的声音始终平静:“翻过这座山,再有两天的路程就到永宁镇了,镇里有驿站,到时候才能更换车马。”
  “爷爷,赵叔被徐言杀了!他杀人了!”
  直到此时还在心惊肉跳的程林菀,终于想起之前那血腥的一幕,马车较高,在程昱催马的同时,她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徐言刺下去的刀锋。
  程林菀口中的赵叔,就是被徐言一刀捅死的那位程家下人。


第23章 风震黄鹂
  十五岁的女孩,程林菀虽然与普通的女孩一样有些贪玩,倒是配得上大家闺秀之名。
  在爷爷的教诲之下,她不但熟读诗书女训,还懂得德容言功,对于人情世故依旧青涩,但也明白一个道理。
  杀人,是要偿命的。
  “爷爷,徐言杀人了!他和那些贼人是一伙的!”
  第一句没有得到回应,程林菀在车厢中再次喊了起来,车前的老人,眉峰动了动。
  唏律律!
  山路不平,马失前蹄之下,马车轰然倒地,流血过多的马匹鼓着眼睛,无力地挣扎着,却起不来了。
  被甩到路边的老人爬起身来急忙赶到近前,一个个将车里的妇人全都拉了出来,看到只有老妻的脸上被擦伤,其他人安然无恙,程昱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徐言,没有杀人。”
  老人看着自己的孙女,说出一句怪异的话语,听得程林菀一愣。
  “我亲眼看到的,他杀了赵叔!”
  女孩拧着秀眉,万般不解地顶撞着老人,如果是道听途说她不会如此,可刚刚发生的一幕,是她亲眼所见。
  “丫头,你来看。”
  程昱不在解释,而是指着马臀的钢刀,道:“刀入一尺,臀尖肥肉,不伤筋,不碰骨,如此一刀,你认为是无意,还是有意呢?”
  爷爷的问题,让女孩更加迷惑了起来,在这位严厉又和蔼的长辈面前,她不敢撒谎,只好摇了摇头。
  “你也去过老坟山吧。”
  程昱的这句话,听的女孩儿心头一跳,程林菀捏着衣角,小声答道:“去过,就一次。”
  爷爷不许她进山,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但是少年人的好奇,使得女孩儿也偷偷与一群伙伴去过了老坟山,只是没敢去第二次。
  “你见过徐言的石头吧,他打得可准?”程昱又问。
  “很准的。”程林菀想起徐言的飞石,暂时忘记了之前的杀人一幕,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有一次我看到树上有黄鹂,让徐言打下来,不许伤了鸟儿,他真的给打了下来,而且鸟儿还活蹦乱跳,我养了好多天呢。”
  “爷爷记得那只黄鹂。”程昱微笑了起来,道:“你知道为何鸟儿被打落树下,还能毫发无损么?”
  最后的问题,老人没有等待女孩回答,而是缓缓的讲解了起来:“是因为风,有飞石以极快的速度在黄鹂眼前掠过,形成的一阵烈风,将黄鹂双眼刺痛,鸟儿闭上眼,是无法飞行的,它站立不稳,只有掉下树来。”
  看着张着小嘴,一脸不可置信的孙女,程昱笑道:“那只黄鹂,是被风震落,而非中石摔落,这一刀,你认为是有意,还是无意呢。”
  老人不在指向马匹身上的钢刀,他询问的好像是刺穿马臀的一刀,又好像是刺入仆人心口的那一刀。
  “有意的……”
  仿佛在瞬间明悟了什么,小小的女孩儿捂住了嘴,眼里有恐惧,也有泪光。
  “是啊,有意的,他们是在尽力让老夫一家脱困啊。”
  老人平静的目光闪烁起精芒,仿如自语般低声呢喃:“徐道远的徒弟,又岂能是凡夫俗子……”
  “那、那徐言被山匪抓走了,他会不会死?”
  程林菀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当她真正得知事情的真相,对于之前自己的冷漠感到万分愧疚,那个笨笨的小道士,原来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在用尽全力,想要为自己一家拼出一线生机。
  他到底做到了,可是,他也深陷匪窟。
  老人没有回答孙女的疑问,因为他也看不出徐言的命运,不过那样一个看似愚蒙,实则聪慧过人的孩子,即便身处匪寨,也应该能活下去才对。
  车辕边,翻找出一些随身行囊的老妇人,看着那对祖孙的模样苦笑了起来,她知道在这人世间,有些道理,能看得透,有些,则看不透。
  失去了马车的一家人,不久后登上了矮山,远处,一马平川。
  驾!
  轰隆隆!
  山侧,有铁蹄狂奔而来,百骑铁卫,一个个铁甲钢盔,胯下马掌中枪,威风凛凛。
  战马的动静令得程家人再次一惊,待到看清来人的装束,程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带着家人走下矮山,向那队骑兵迎了过去。
  百人铁骑,为首之人在距离老者十丈开外一勒缰绳,高大的战马唏律律人力而起,他身后的百骑更是动作如一,前一刻还是战马奔驰,下一刻竟完全定在了原地。
  “爹!”
  身着重甲的男子蹬蹬蹬来到程昱近前,一把搀住老人,上下查看。
  “怎么提前离开临山镇了,马车呢,为何步行?娘!”看到老妇人脸上的擦伤,男子惊呼了一声:“您受伤了,难道是遇到了歹人!”
  “我儿别急,娘和你爹爹无事。”老妇人看到自己的三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三叔!”程林菀敲了敲来人的铁甲,显得新奇不已,她这是头回看到三叔着甲的模样,很威风。
  来人名为程羽,是程昱的第三子,也是程林菀的亲三叔。
  “遇到些匪人,已经无碍了。”程昱看了眼儿子,就将目光望向远处仍旧立马而待的百骑,眼中难得的出现一丝赞许。
  那是大普边军中的精锐,如果普国所有的军队都有如此气魄与实力,那就好了。
  老人如此想着,他的儿子可不干了,程羽浓眉一拧,怒道:“何人胆敢劫我程家,爹,对方什么来头,孩儿替您出这口恶气!”
  常年镇守边关的程羽,带着一身兵痞气息,平常他可不敢在老人面前如此语气,此时听到家人遇到山匪草寇,顿时怒不可赦。
  “元山寨。”
  程昱皱了皱眉,道:“边关为重,如有将军手令方可调动边军,程羽,要以大局为重。”
  老人的言下之意,是告诫程羽不要擅自发兵,因为他这个三儿子只是镇西军的副将,如果没有主帅命令擅动边军,形同谋反,此时程羽带着百骑来迎接,已经是逾越兵权了。
  “爹您放心,有机会的话我会讨来令符,孩儿会亲手屠了那元山寨。”程羽冷冰冰地说道。
  程昱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神色一正,道:“你记住,如果在元山寨里看到一个叫徐言的小道士,万万莫要伤他,我们能逃出生天,全是那小道士的功劳,他是你爹的救命恩人。”
  “徐言?”程羽愣了愣,道:“孩儿记得了,元山寨不足为虑,如今还是父亲进京为重,孩儿有军令在身无法远离祁渊峡,这百骑会护卫父亲进京。”
  “边关铁骑,非战事不离驻地,这是铁律。”程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语气沉重:“带他们回去,给我留下几匹马就行,永宁镇不算太远,到了驿站自然会有人护送我进京。”
  “车马驿站那群饭桶有什么用!”程羽一听顿时急了:“越是靠近京城,太清教的势力越大,国师那个老匹……”
  “闭嘴!”程昱脸色一沉,喝斥道:“你不是言官,休要妄论重臣,守好你的边关就是了。”
  一摆袍袖,老人带着家眷当先前行,远处的百骑已经有人腾出了数匹战马。
  面对倔强的老爹,程羽也是无可奈何,略一沉吟,他眼珠一转,对着部下喝道:“喂,你们谁还有探亲假的,都用了吧。”
  将军发话,部下立刻心领神会,百骑中有一多半的军士纷纷下马卸甲,大叫着自己的探亲假还没用呢,这就告假回家,在大普,军人每年都有固定的半月探亲假,如果逾时不归,是要挨军棍的。
  半月时间,差不多能护送程昱抵达京城了,不过回来之后,这四五十军汉全都得被打上一顿。
  镇西军的精锐,没有怕挨揍的,一群军汉只带着随身的刀剑,嘻嘻哈哈地来到老人面前,有人道:“老爷子,您进京啊,巧了,我们也进京探亲,您在前边走,我们在后边跟着,顺路,嘿嘿顺路。”
  程昱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哼了一声,这次倒是没说别的。
  他并不是迂腐不化之人,三儿子看似鲁莽,然而这一手借题发挥倒是深得官场之人的精髓。
  望着远去的老人与挥手向自己告别的侄女,程羽狠狠地咬了咬牙,低语道:“连我程羽的老子都敢劫,元山寨,哼!等到这次两军交战结束,看我不将你们踏成飞灰!”
  “顺路?”深山中的匪寨之内,捂着肚子的徐言万般无奈地对着身旁的山匪说道:“我去茅厕啊施主,这你都顺路啊?”


第24章 顺路人
  徐言的确很无奈,因为跟他顺路的这位,不仅吃饭顺路,喝水顺路,连上茅厕都顺路,基本可以说成是形影不离了。
  哪是顺路,分明是在监视他罢了。
  “兄弟,你是刚来的,我们元山寨有规矩,每一位刚来的兄弟都有一位顺路人,你放心,三个月之后,我就不跟你顺路了。”细眉长眼的山匪摊了摊手,道:“你当我爱闻茅厕味啊,上支下排,迫不得已啊,担待着吧。”
  元山寨派来监视徐言的山匪名叫张河,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模样,负责后厨一块。
  在山寨里不分什么大厨还是切墩儿,反正后厨就那么几个厨子,到了饭点大家伙一起动手,三位寨主的吃食一定要用心,至于其他山匪,那就随意了,怎么省事怎么来,跟喂猪差不多就是了。
  分派个厨子监视徐言,可不是元山寨为了照顾他这个小道士的伙食特意拨出来的,而是徐言就被分派在后厨,负责打杂而已。
  “茅厕为污秽之地,污能引煞,久存煞地而伤神,我们道家是不建议久留茅厕的,出恭的时间最好在一刻钟之内,太久的话不但影响人的神魂,还容易生疮。”
  蹲茅坑的徐言,对着旁边满脸苦相的张河讲解着道家养生的理念,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熏的,张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给憋死。
  捏着鼻子,张河无奈地说道:“猪都不爱来茅坑,用不着你提醒,快点吧,我都要熏死了,快开饭了,今天吃饺子,你负责包就行。”
  元山寨很大,三位寨主分别住在相隔不远的三座院落里,说是院落,院前不过是一层栅栏,山寨四周用篱笆围的寨墙看起来更是寒酸。
  不是这些山匪穷,自从五年前占山为王,元山匪患在十里八乡可都如雷贯耳,被他们做掉的富贵人家数不胜数。
  如此简陋的山寨,是因为他们不会占据一个地方太久,如今的山寨,是年前刚刚搬过来的,之前的元山寨距离这里足有三十多里山路。
  祁元山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连绵的一片山脉。
  这篇万恒山脉的分支山脉南北相隔数百里之远,在这片山脉的另一侧,则驻守着数以万计的大普边军,镇西军的名头,廖九鸣说着不惧,实际上自从他来到祁元山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边军的动静。
  寻常的捕快官兵他不怕,可是真要边军来围剿,他会立刻遁逃,所以元山寨的建造始终简陋,而且一两年就会换个地方。
  元山寨的后厨在寨子的大后方,再往后就是山林了,被安排在这里,徐言也算到了个清净地。
  可是清净地,往往也是是非地。
  白天的收获颇丰,几位寨主决定庆祝一番,分拨下几十坛烈酒,更吩咐后厨准备些好吃的,好好慰劳慰劳这帮弟兄。
  好吃自然是饺子,十来个厨子忙碌了小半天,一盆盆冒着热气的饺子被纷纷送往寨子各处,后厨里,累得满头大汗的徐言笨拙地捏着饺子,别人包出来五六个,他连一个还没包出来了,弄得满头满脸的全是面粉。
  “小子,以前没吃过饺子啊,包得这么慢。”五大三粗的胖厨子撇了眼小道士,嗤笑道:“是不是你们道观太穷,吃不起肉啊。”
  “出家人还能吃肉么?小子,是不是你爹娘把你卖给道观了,放心,来了我们元山寨,只要拿得起刀,就有肉吃有酒喝!”
  另一个瘦高的厨子一边剁馅子一边在一旁打趣,哐哐哐的,刀法倒是不错。
  “我、我没有爹娘,是师父在河边捡来的。”徐言有些腼腆地说道,声音不大。
  “原来是个野种。”胖厨子骂了一句,一团白面被他揉得飞快:“野种好,世人不要你,你就杀光世人,这样才解气,懂吗小子,看谁不顺眼一刀下去,管保他朝你叫爹喊娘。”
  “吴老大说得对,一刀下去,那就哭爹喊娘了,哈哈哈哈!”几个厨子在一旁大笑了起来,看着后厨老大蛊惑那个笨笨的小道士倒也有趣。
  “杀、杀人才有肉吃,有酒喝么?”徐言畏畏缩缩地问了一句,这时候,旁边的一锅饺子已经好了,趁热几个厨子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
  外面送得差不多了,他们也饿了。
  “就这个世道,你不杀人,就注定穷困潦倒,吃肉喝酒?做梦去吧!”吴大厨抓起两个饺子一口吞了进去,囫囵说道:“这就是个吃人的世道,想活命,拿刀拼!”
  胖脸上的狰狞,显示出胖厨子的恶毒,他要将面前这个小道士彻底变成一个悍匪,因为元山寨的人越多,日子才会更加好过。
  “杀人就能喝酒,杀人就能吃肉……”仿佛当真信了对方的蛊惑,徐言捏饺子的手都越发用力了起来,他狠狠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世界就是吃人的世界,想要活命就要吃人肉,把人剁碎了,包成饺子,做成肉汤,一口一个,一口一碗!”
  噗!
  一个刚刚喝了一口饺子汤的厨子一口喷了出来,其他正嚼着肉馅的厨子也是越嚼越不是味儿,他们越听越恶心,有两个已经把嘴里的饺子全都吐了出来。
  “你是猪啊!教你杀人,谁他娘教你吃人肉了!”
  胖大厨强忍着恶心把嘴里的饺子咽了下去,挥手道:“去去去,滚一边去,你个猪脑子,恶心死我了。”
  对一个半大孩子,没人会在意,几个厨子喝骂了几句也就各自聊起了别的,有人在议论长宁镇青楼里的花姐儿,也有人谈论起今天的买卖和那逃走的老人一家,对于飞出的钢刀与惊马,根本没人联想到一处。
  也难怪,谁会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道士,竟然会那种百步穿杨般的精巧技法。
  被赶到一边的徐言挠了挠脑袋,仍旧仔细地包着他的饺子,身旁的张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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