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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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了个身,又道:“而且,镇尺和玉盆与你,是让你做学问,而不是行窃,须知文气是龙气支柱之一,动文气,自然要受反噬,邱言不过表象,不然你道他为何敢动你?他就不怕龙气反噬?还不是你自己种下的恶因,结了苦果!好自为之吧,切莫自绝于龙。”
话说完,韩小姐迈着步子,甩着扇子,出门离去,留下面色阴晴不定的晏王。
………………
傍晚时分,邱言随着甄知佐等人的马车,到了理宗书院的门前。
路上,甄知佐也介绍了不少,与理宗有关的信息,其中不乏珠玉之言,让邱言对那大陈小陈两位先生有了兴趣,有了讨教的心思。
在离正门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几人下车,迎面迎上来五名儒生,后面跟着十几名仆从,要说场面也算不错,可甄知佐的脸色却直接阴沉下来。
为首的儒生见状,苦笑一声道:“甄兄,莫怪华章,这几日贺书长与人天理论道,他是在脱不开身,所以才遣我等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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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天理浑然,性命契机!
中原自古以来就为礼仪之邦,迎来送往自有一番计较,丝毫含糊不得。
便如眼前,邱言看书院有学子、仆从出迎,足以表达重视,可落在甄知佐、陈井和林觉这样的知情人眼里,却能看出其中问题。
原来,这小礼迎士,虽不如中礼、大礼,但有完整过程,甄知佐等人将邱言接来,依例,作为主事人的张华章要立在门右,请邱言走门左入院。
这些细节看似无用,却也是种修养,体现了对来人的重视,而且渐成定制。
古代士人相见还要执“挚”,也就是礼物,普通士族是以雉为挚,下大夫以鹅为挚,上大夫以羔羊为挚,家禽血实,并不是名贵之物,却有不同寓意,而且献挚和辞挚也都有说法。
就如今日,张华章有事脱不开身,遣了其他人出门迎接,乍一看似是更显诚意,但那贺书长与邱言一样,都是被人接来的士子,却厚彼薄此,邱言日后得悉,肯定会有芥蒂。
所谓诚挚,体现的是种态度,而非礼物的贵重,你连礼仪都遵守不了,又如何能尊重他人?
这些想法在甄知佐心头划过,知道根本原因,还是张华章对寒门子弟的轻视,不由暗自叹息,转而问道:“贺书长何故天理论道?他不是有礼迎接么?”
所谓“天理论道”,却是一种考核,“天理”指的是理宗书院里的“天理阁”,而论道,则说的是一个人面对几名理宗学子,相互辩论,从而来验证自身所学。
这种举措,即使为了让书院学子得以交流所学,也是为那些没有名气、却自恃学识的学子准备的,书院人多。夫子难以兼顾,因而鼓励学子展示自身学识,在扬名的同时,还能提升地位,获得重视。
另外,能在天理阁论道的,并不局限于理宗书院的学生,外人一样可以参与。
不过,贺书长被中礼迎来,本就受到张华章的重视。从踏入理宗书院的那一刻起,就享有常人难及的特权,又何必去天理论道?
负责迎接的儒生道:“贺书长此人非比寻常,乃天性高傲之人,出身江南贺家,但学识过人,这次是有人讽刺他有今日,主要是靠着家世,他一怒之下。直接找上了天理阁!”
这儒生说话的时候,脸上流露出些许敬佩之色,显是对贺书长有些钦佩。
“哦?还有这样的事?”甄知佐听了,又问道。“学子间的辩论,怎可能惊动华章?”
那儒生面露难色,看了邱言、林觉一眼,低声道:“冒犯贺书长的是两个寒门学子。贺书长挑战论道,却惊动了陶石、林兴,所以闹了起来!华章这才过去主持论道。”
“陶石、林兴?原来如此。那确实不好平息……”甄知佐叹了口气。
这时候,邱言也从陈井的口中知道了大概,更知晓了贺书长其人,遂上前一步道:“甄兄,有道是来得好早不如来得巧,难得有江南才子论道,正好过去见识一番,也好一观理宗风采。”
听了这话,甄知佐左右看了看,沉吟了一下,知道不好推辞,只好应下。
迎接的儒生略感奇怪的看了邱言一眼,却不多说,依礼而行。
没过多久,一行人入了书院。
这是邱言第一次进入一家儒学书院,难免多看几眼,旁边还有陈井则趁机介绍。
说是书院,其实胜过庄园,占地百亩,有山有水,有楼阁亭台,也有花园小径,不时能看到一两名儒生捧着书在路边闲读。
没走几步,邱言的鼻子里,就嗅到了丝丝墨香,感知也从四周的书生、庭院中捕捉到了淡淡的文思之气。
这股文思之气遍布各处,隐隐连接着天际。
心中一动,邱言眼中闪过光芒,暗运灵目诀,顿时,视野变化,呈现出宏大气象,书院各处文思冲天,浩浩荡荡,都是由文章、文思、文念构成,排列、组合,构成准则、倡导,通天彻地,仿佛随时可能融入其中,成为一道秩序。
“不愧是儒家大德所建,确实非同一般,气态恢宏,只是走在里面,闻着书卷味道,都有种心神渐开的感觉,要是常驻,自然越发向学。”
心里感叹着,邱言却知道,眼下局面的形成,并不是因为这里是什么洞天福地,而是因人成事。
相传,此处本是大小陈老师的故居,那人算是名隐士,所住之地颇为清苦、贫瘠。
后来,二陈开辟书院,教徒讲书,渐成气候,才让这片地方渐渐有了人气。
这十几年来,理宗大兴,士子慕名而来,齐聚此处,文思汇聚,转而影响到了周围的环境。
书院中的学子日日诵读文章,辩论学识,文思之气越发充盈,渗入泥土、林木、花草、鸟虫之中,潜移默化,最终形成了如今的气象。
“这种变化,似乎也能应用到神道上面。”
感慨中,邱言的注意力渐渐被一座阁楼吸引过去——
那座阁楼,不断释放出激荡波动,令四周文思为之荡漾。
“看来那就是天理阁了,这股激荡,是思想正在碰撞、交锋。”
果然,甄知佐引着邱言等人来到那座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门上牌匾,上书两字——
天理!
这两个字竟,让邱言生出一种错觉,觉得两字仿佛本是一字,甚至和周围景象,和阁楼,和地面,和天空都是一体!
“浑然一体?”
感受到字中神韵,邱言的心底突然蹦出一句话来——
“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
这话,是邱言在大陈先生的著作中看到的,讲的是将天地万物都看成自身延伸,每一处都是自己,像对待自己的血肉一样对待外物,这就是“仁”。
当初张钰、刘框受甄知佐所托。曾给邱言带去不少理宗书籍,邱言当然不会客气,都收入了地魂书架,沉淀、积累。
此刻,看到这两个字,感受到其中精神,地魂中的一点感悟突然蹦了出来,让他对于人与万物的联系,有了一点心得。
震!
下一刻,血肉之中。有道魄影显化出来!
第七魄,天冲魄!
魄影虽显,却游离不定,并不像前六道魄影一样凝实,而是虚虚幻幻,仿佛只是幻觉!
“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此乃性命契机!”邱言心中一凛,运转劲力试着拦截天冲魄,但劲力却过影而过。仿佛那道魄并不存在一样。
这时,陈井催促的声音从旁传来——
“邱兄?怎么了?还不进去?”
被这一声叫回心神,邱言歉意一笑,转头一看。甄知佐正在门边,与人交谈。
“天理阁名字虽然好听,其实就是个吵架的地方。”陈井撇了撇,和邱言一同前行。而林觉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至于胡起和戴国,却是没法跟来。被人领着去休息了。
一进天理阁,邱言立刻就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里面宽敞、空旷,四面透风,阳光不受阻碍的从透射进来,散落在屋里的每个角落。
堂中聚集了不少人,错略一看,少说也有三四十人,默不作声,邱言等人进来的动静,都没有引得一人分神看过来。
这每个人都端坐着,两肩和脖颈不动,一双眼睛聚精会神的直视前方。
诸人视线的尽头,有两方人相对而坐,一方是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柔美,两人衣着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尤其是那男子,面如冠玉,气态儒雅,有股从容、淡然的书卷气,嘴角带笑,虽在与人辩论,却不见半点烟火气息。
两人的对面,坐着七名儒生,打扮朴实,面容也不甚出色,每一个的身上都萦绕着文思之气,只是显得有些散乱,其中一人正在开口说理,直视言语略显混乱。
在他的面前摆着茶水、水果,素雅、清淡。
上首坐着一人,宽袖大袍,微微眯眼,不言不语,似在思索什么。
此人正是张华章。
找了个位置坐下,邱言同样抬眼看去,他的感知,能从两方身上察觉到异样气息,仿佛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充斥中央,好像是在两军对垒。只是,人多的那一方却有些阵脚动乱,泄了气势。
“那个就是贺书长了。”身旁,陈井低声说着。
不消说,那位俊朗不凡的男子,就是江南才子贺书长,至于坐在他旁边的女子,陈井也说了来历,竟是老宰执蔡淮的孙女,名叫蔡樱,这些年慕书院之名,时常过来请教学问,不过,陈井离开前,贺书长还未入门,所以他并不知晓二人为何会坐在一起。
这时候,七人一方的话音正好落下,就见贺书长摇头叹息,有些怜悯的看了七人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常听闻,寒门士子起于卑微,发迹后,为弥补幼年贫寒,往往欲壑难填,这其实就是人欲的显化,即便通晓经义,也难避免,须天理才能压制,天理一进,人欲就退,步步紧逼,直至将人欲灭绝!”
颤!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阁楼内外的文思竟有波动。
同时,邱言也感到心头一动,好不容易显形的天冲魄竟有隐去的迹象,他顿时皱起眉头,咀嚼贺书长之语,感觉与自身之道,隐有排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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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驳!
“贺书长,何必指桑骂槐?我等是在论道,你拿些道听途说之事攻讦,未免有辱斯文!”
七人一方,坐在最前头的是名中年男子,留着胡须,气质稳重,正在反驳。
贺书长的这番话,不只让七名论道者色变,连观论的学子也隐隐有了骚动,不少人面露不快。
邱言注意到,这观论的人群,隐隐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并无太大反应,但大多数都面露不满,但显然是碍于书院规矩,强自忍耐。
而且,贺书长与另外其人的论道,已经持续了两三天,在这期间,他口述己论,排比呼啸,言语如长江大河般冲击心灵,震慑人心。
现在,虽说出让寒门学子不甘之语,但其势已成,轻易间哪有人敢反驳?
“这贺书长的话有些欠妥,但与人论战时,为达目的,说出一些刺激性的言论,倒也不算新鲜,只是此人的话竟能让书院的文思变动,这就不一般了。”
以邱言的眼光,配合感知,能够看出这位江南才子文思浓郁,见单论学识,不低于地魂书架的积累,但对方之所以能调动内外文思,靠的却不是学识,而是自身气运——
他的气运,隐隐和理宗书院相连。
面对略有骚动的人群,那蔡樱略显不安,挪动了一下双腿,但贺书长却不动声色,朗声道:“我是要让你等明白,人欲不分高低贵贱,人皆有之,归根结底是因一个‘利’字,至圣先师说过,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可见‘利’乃小人之道。只有人人灭利、绝欲,才能天下大治!”
他的这番话里,隐隐有种高高在上的味道,好像一尊神灵,在俯视众生,要引领愚昧的世人,不过,因为此言与贺书长先前论道的主旨一脉相承,四周之人,早被他的宏论影响了感官。甚至连念头和心志都被感染,只觉得此人深悉人欲奥秘。
但其话语落在邱言耳中,传入心中,却令天冲魄越发隐去,连地魂书架都隐隐颤动,有了反应。
“这贺书长的见解,和我的人道之学有所冲突!任由他说下去,刚才的那点感悟,就要彻底消散。冲击炼魄巅峰的机会就会失去!”
炼魄境,修士要依次炼化七魄,这最后一魄天冲,却和前六魄不同。天冲两字,“天”指的天灵,而“冲”则是冲击,意为从天灵冲击出去!
一般而言。只有魂儿能从天灵跃出,也就是魂出窍,但命修走的是打熬体魄的道路。血肉骨骼不可能从头上冲出去的,不过,却可借此一冲,让人体与外界建立联系。
另一边,贺书长还在说着:“天与人,本是对立,盖因人人有杂欲所至,天理至高,舍人欲而从之,方是正道!”
他这话一说,气运牵扯之下,整个书院的文思涌动过来,隐隐构成大势,呼啸人群,让人心惊,而那蔡樱却是眼中异彩连连。
但甄知佐、陈井、林觉,还有那七人之首的中年人都微微皱眉。
连坐在上首,不言不语的张华章也微微色变。
“这话和老师的提议有所偏差,却也说明贺书长自行思考了,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形成文心,引领儒道,些许偏差,日后慢慢纠正就是。”
有时候便是如此,即便说的是错的,旁人也感到瑕疵,但只要汇聚了大势,就难以反驳!
不过,人群中的邱言却是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他书生分身的修为,卡在瓶颈,就是因为性命两道不平衡,虽有了道心拳意的雏形,却难以进一步衍化,为了提升境界,他甚至将妖王金丹嵌在玉佩,随身携带。一路北上,时常会抽出时间打熬体魄,让玉上丹辐射身躯,令第七魄浮现,打破桎梏。
没想到,这第七魄没有因为妖丹显现,反而因“天理”二字有感而出!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契机,邱言又岂容外力破坏?
那边,贺书长依旧平静,脸上带笑,风度翩翩,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不在掌握之中。
他见对面七人有口难言,又道:“你们拜在老师门下比我早,在书院里为学的时间比我长,但对老师的教诲,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有些纸上谈兵了,不过这也难怪,有些事情,你们确实经历不了,这天理为世上万物根本,一旦精研,沉浸进去,自能明心见性,驱散人欲。”
他嘴上说着毫不客气的话,但表情真挚。
对面的七人面露怒意,正要开口反驳,但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不知贺公子,吃不吃饭?”
这话来的突然、突兀,而且问的怪异,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转头,循声看去,那贺书长营造出来的气氛,为之一滞。
“什么人来这里捣乱?”
沉默不语的张华章猛地睁大眼睛,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入目的却是张陌生面孔,他如今是书院的主事人,对每一名同窗都知根知底,所以一见对方,就知道不是理宗门人。
“你是谁?这是论道之地,何故问出五谷之事?”张华章沉声问道,声音略显尖细,却不刺耳,有着一股威严。
那儒生拱手道:“学生远宁邱言,来此旁听,听了贺公子的话之后,有所感悟,才出声询问。”
“哦?你就是邱言?”张华章皱起眉头,“既是旁听,那就多听多看,学会自己思考,不要贸然问询。”
邱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从对方话中捕捉到一丝莫名指责,他还未决定加入理宗书院,这张华章的话未免太过托大。
“原来你就是邱言。”这时,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