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争锋-第3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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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微微颔首,道:“诸位免礼。”
峨山派掌门白季婴排众而出,稽首道:“张真人,前几日在下听闻,邵中襄勾结妖部,欲意入我神屋为祸,恳请真人彻查此事。”
此言一出,底下之人纷纷附和,实则谁当执掌,诸派并不在意,可把妖部引入神屋山中,那是要断他们修道之路,这却是不能容忍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张衍笑言道:“此事不过传言,是真是假,尚不可辨,我既已应下斗法,当不可失言,事后若查明此事为真,当不会任其逍遥。”
言罢,他一声喝,化一道虹光冲霄飞起,稍候片刻,底下亦有数百道遁光腾起,汇聚成一道浩浩荡荡的光流彩芒,跟随在他身后,齐往东神屋潮头崖飞去。
第四十八章 七情勾心咒
东神屋,潮头崖。
崖底之下,激流千尺,翻转不休,洪鼓潮音,声声震耳;礁石之前,白沫飞浪,一时而来,奋身以跃,无不争先。
邵中襄今日刻意穿戴整束一新,白羽鹤氅,盘蟒束带,鱼睛凤尾冠,手托祥云玉如意,双剑隐在背后,天光之下一黑一白,气息藏敛,隐见锋芒。
韩王客坐于一块平整方石上,这位道人很少言语,此刻正闭目养神。
龙湘宗一名弟子看了看日头,对一名同门悄悄问道:“快到巳时了,不会是那张道人怕了师父,不来了吧?”
邵中襄冷冷瞥过去了一眼,那名弟子身躯抖了一下,立时收声不语。
他摇了摇头,唯恐门下受了牵累,此次斗法他只带了两名平日不讨喜的弟子与一名童儿前来,这两人根器俱是浅薄,若是换了罗广等人,绝不会问出这等蠢话。
这时韩王客神情微动,睁眼抬头观天,沉声道:“来了。”
邵中襄也是仰首观去,只见远天中有一道光虹破云而出,霎时之间,一名轩昂不凡的道人现身天穹,他两袖荡开,身御清气罡风,渡空而至,方在远天,数个呼吸之后,竟已是到了近前。
邵中襄站了起来,方欲开口,此刻天中又生变化,只闻轰轰响声之后,数百遁光纷纷自云幕之中现出,光华璀璨,交相辉映,漫天都是虹光异色。
他瞳光一凝,知是三十七家宗门修士到了。
他身边不过寥寥几人,在气势上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完完全全被压在了下风。
心下不由一叹,这还只是神屋一地,就有如此排场,昔年他为凤湘剑派掌门高徒,门中正传弟子就有上千,更有下宗数百,修士数以万计,掌门一声谕令之下,万千修士皆要听命。
他几次目睹这等场面后,便对权势热衷不已,因而百般渴望入得门户执掌宗门,只是当年剑法未成,不敌门中师兄,又是妖身修道,无有长老愿意出力支持,故而只得孤身出游,今朝归来,这神屋山便是他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他目光渐渐凝实,等赢了斗法,眼前这些还不尽入自家掌中?
且先容你得意片刻!
那数百道光色降下之后,白季婴步了出来,对张衍一个稽首,拱手道:“真人,可容在下与那邵中襄先说上几句话?”
张衍颔首道:“白掌门自便。”
白季婴迈步上前,到了邵中襄十步之外站定,看了一会儿,厉声问道:“邵掌门,近日传闻,你与蟒部互为勾结,意图把我神屋山献于异类,可有此事?”
此语一出,立时有几个与峨山派交好的宗门纷纷附和,声浪一时喧嚣尘上。
邵中襄自己便是异类修道,这话实则等若当面骂他,尽管心中暗恨,面却神色不变,道:“不过是误传罢了。”
“误传?”白季婴冷笑道:“你若说不清楚,就想与张真人比斗,那我等可不答应。”
邵中襄神情笃定,言道:“我门中确实是招揽了几名妖修,不过这也并不犯忌,锺台派掌教前些时日有谕旨,只要愿为门下供奉,不论出身根脚,皆可前去,于是海上有不少妖修往东胜里,我龙湘宗借势收纳一二,又有何奇?”
无风不起浪,若是他就这么直接推脱的一干二净,哪会有人相信,索性换了一种说辞,好在此番言语他斟酌了许久,当作理由还算说得过去。
白季婴眼下无有真凭实据,确也抓不了他的痛脚,不过此举也只是上来压一压邵中襄气焰而已,也不指望就这么把其扳倒,冷哂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对着张衍一躬,就退了下去。
张衍自到来之后,并未多看邵中襄,而是留意到了坐于一旁的韩王客,心下不觉讶异,暗忖道:“那人身上灵息涌动,似潮起潮落,分明精修《玄泽真妙上洞功》才有的气象。”
他徒儿刘雁依修炼得便是这一门功法,因而对此等气机很是熟悉。
这门功法除却门中十大弟子外,也只门中大比得了名次者才可修炼,不过亦有世家弟子择选这门功法,只是他们不得全法,只能止步于元婴之境,到了更上一层,还需另行换过法门。而这人能修行到这一步,显是有正经传承的。
他微微一思,想到了一个可能,便不再去看韩王客,而是对邵中襄问道:“邵掌门,贫道如约而来,你要如何比斗?”
邵中襄也不客气,道:“我闻张真人与雍复比时,论法三场,本座今日也欲效仿,不知真人敢也不敢?”
胥易门掌门孙童出言讥嘲道:“斗法之地由你挑选,斗法规矩也由你定,邵掌门修为如何小道看不透,这张是脸皮却是练得极厚。”
邵中襄不理他,只是盯着张衍,口中传音道:“我闻张真人欲求三味灵药,甚至不惜以玄器易换,本座这处亦有少许珍藏,不要那法宝,只要真人愿意随这规矩,立刻拱手奉上。”
张衍略微讶异,这邵中襄对这场斗法倒是下了不少心思,连自己需要灵药一事都利用了起来,不过他本不在意用何法比斗,笑了一笑,传音道:“便如邵掌门之愿。”
邵中襄当然也不会在此事上弄假,对身旁童子示意了一下,那童子走上来,将一只玉匣递来。
张衍拿入手中,也不用查看,只灵气入内一转,就探得其中三药俱全,非但鬼葵与伏地莲有不少,还有不少蛇环菁在内,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此物一向稀少,他至今也不过只搜罗了少许,也不知这人是哪里弄来的,当下点了点头。
邵中襄见他收下,便大声道:“第一场,你我各以一门道术神通出手,对面只需出来一人空手接下,便算胜了,反之则败,若两家俱是接下,算作平手,这第二场,便是你我二人上场,比斗一番了,至于第三场么,涵渊门与龙湘宗各出一人,互较胜负,以定输赢。”
他并不认为自家斗不过张衍,只是韩王客在,却是更增添了一分把握。
那日他出言讨教,此人守御严谨,自己怎么也攻不进内圈去,手段高明不提,道行更是深厚。
若是他赢了前两场,自是不用此人上场,如是平局,这人便可派上大用了。
张衍对此早有所料,对方既是以灵药交换,那所提条件定是对其有利,而大大削减自己这边的胜算,是以并不多言,当即点头应下道:“就如此吧。”
邵中襄眼底深处露出一缕厉色,道:“这第一场是真人先出手,还是本座出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邵掌门先请吧。”
邵中襄也不客气,扫过他身后,道:“谁人出来接我道术?”
不待张衍开口,章伯彦就自众人中步出,阴森森一笑道:“那日与邵掌门不过匆匆一会,未曾尽兴,现下再来领教高明。”
邵中襄死死盯住了他,道:“果然是你!好,很好。”
那日章伯彦伤他徒儿,又逼得他不得不退走,大大损了他颜面,今日有报仇之机,他又怎会放过。
韩王客在章伯彦走出来时,神色却是微动,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心下疑惑道:“看此人模样,倒似传闻中冥泉宗长老章伯彦,怪了,他怎会在此处?这冥泉宗怎把手伸到东胜洲来了?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
他暗暗皱起了眉头,魔劫一起,剩余四大魔穴将在千年之内逐个现世,因而魔宗根本之地是在东华洲,虽是玄消魔涨,可眼下比底蕴,比弟子,仍是玄门占得上风,冥泉宗这个时候把一名长老遣来东胜洲,却是做得什么打算?
他正沉思间,那边邵中襄冷声道:“你且小心了。”
语毕,他嘴中喃喃念咒,过有一会儿之后,他双指一并,朝前就是一指,两人之间忽然显出一道灵光,细细一道,漆黑如墨,似棉线蚕丝,直奔章伯言眉心而去。
章伯彦神色沉肃,双目中碧芒闪动,如绿火一般跳跃,瞧着那缕灵光不放。
这第一场比斗对出招之人极为有利,因其无需顾忌自身守御,只需倾力出手就可。而对方接挡之人却是闪避不得,且还用不得法宝,内中实比与人正面斗法更是凶险数倍。
这等吃不透底细的招数,若是以往,他早已起了黄泉遁法先闪了出去,再盘算破敌之计,可眼下却是不得施展,当即灵气一转,数只魔头飞腾出来,先往那灵光上撞去。
哪知那黑光却是从魔头身上一穿而过,半点也未曾阻拦得住。
邵中襄心下冷笑不已,此是他在南崖洲游历时,从一名道人手中学来的一门咒术,名为“七情勾心咒”。
此咒需取九千九百九十九名横死之人一缕凝结不散的怨气,再辅以千年玄蛛丝及三百余种红尘大千浊物修炼而成。
此咒之下,修士护身宝光也是无用,一经沾身,立时就被咒法侵染,污秽道体,蒙昧灵台,日日堕入俗世幻象之中不可自拔,以至看去如疯似癫,可谓阴毒无比。
只是此咒发动之时需作法数十息,因而也只有在此处他才会放心用处。
思绪方才转过,就见场中那一抹灵光自章伯彦护身宝光之上一闪而入,顷刻间没入身躯不见,瞧得如此顺利,他吃惊之余,脸上也不禁露出一抹阴狠笑容。
第四十九章 白气朝天日,水鹤观金阳
章伯彦被那咒术击中,身躯一颤,仿佛立足不稳一般,晃了两晃,再又倒退几步,竟化作一股浓烟噗噗散开,好一会儿之后,便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等景象众人看得皆是一愣,邵中襄也是怔住,随后醒悟过来,脱口道:“法力分身?”
话音才落,场中忽有一缕黄烟自平地升起,到了八尺高处,须臾一绕一凝,再度化现出章伯彦的形貌来,他沉沉一笑,道:“邵道友,章某可算是接下了?”
邵中襄在外求道时,也曾与不少高明修士有过切磋,方才出手之前,并未忘记事先凝神查看,可却并未察觉到章伯彦身上任何不妥。便如对方眼下站在自己面前,也无从分辨这具身躯到底是真是假,这等法门极为少见,他念头一转,喝问道:“你与曲长治何关系,怎会他的秘传功法?”
章伯彦目光中泛着幽幽碧火,哂然道:“休拿我门中道术与那鼠辈相提并论。”
方才那被破去的,实则只是一具他祭炼许久的元婴分身而已,虽比不得风海岸能虚实变化的万灵阴虚劫水,可也是冥泉宗秘传,能飞遁往来,观去也与真人相仿,除非练得还真观那等法眼神通,否则极是难以看破。
而他先前放出那只魔头,也是另有深意,并非单纯用来抵御,而是试探那邵中襄此门道术底细,接触之后,他自认能以元婴分身便能接下,这才硬抗了下来,否则他宁可此场认输,也不会选择硬捱,以至于丢了性命。
邵中襄阴沉着脸,回首道:“韩道友。”
韩王客自石上沉稳站起,几步来至张衍面前站定,对他打了一个稽首,道:“道友请出手。”
张衍深深看了此人一眼,还了一礼,道:“还先请教道长名讳。”
韩王客平静言道:“贫道如今不过山野散修,此次乃是受人之托而来,比过之后,不论胜负,皆要离去,姓名实不足道。”
自认出章伯彦之后,他疑心冥泉宗在此有什么图谋,现下他寄人篱下,不欲搅进这滩混水,便索性不提姓名,免得事后召来麻烦。
张衍微笑一下,不再追问,稽首道:“请道友指教。”
说完,他退开两步,起心念一催,霎时灵光道道,起自脚下,冉冉上升,汇聚于顶,三团罡云轰隆一震,一道紫气冲天,直入穹碧,须臾乌云漫来,空寂海天之间皆是滚滚暴音,显见有大法力在云中积蓄酝酿。
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与曲长治等与五人相斗偶露峥嵘,却也不曾被人看了去,诸派修士也只晓得这位执掌道行精深,手段高明,实则对其知之不深,如今见他挥袖之间,啸聚雷霆,风云变幻,不由得心头悸悸,凛然生畏。
哪知韩王客一见之下,脸上却是陡然变色,脱口道:“紫霄神雷?”忽然一伸手,大声道:“且慢。”
张衍有意露出紫霄神雷,也暗含试探之心,见他出声,立刻将法力引而不发,问道:“道友还有何话要说?”
韩王客嘴唇动了几下,传音道:“你是溟沧弟子?能学紫霄神雷之人,当是得了门中真传的,不知你是哪一位真人门下。”
张衍不答反问:“道长又如何称呼?”
韩王客沉默一会儿,道:“贫道韩王客,你想也不曾听说,不过……”他一抬首,目光炯炯看来,“‘白气朝天日,水鹤观金阳’,此语你可是有过听闻?”
张衍眼中也是光芒略闪,暗忖道:“原是此人门下,如此倒非凶人一脉了。”
上代掌门秦清纲有一弟子唤作李革章,其法相谓之“白气观阳”,昔年名头也是极盛,还曾和凶人争抢过掌门之位,只是秦墨白执掌门户之后,其门下弟子多是被逐了出去,未想到在这里见到一位。
他一拱手道:“在下师从从丹鼎院主,若按此辈分,如此该唤一声师兄才是。”
韩王客恍然点头道:“原来是周院主弟子,周院主天纵之才,若非他故,也是有望成就大道之人。”
这时他脸上又露出些许疑惑之色,“只是我离门之时,也未曾听到他收过徒弟啊。”
张衍笑道:“在下百多年前方才拜入门中,师兄未曾听闻也不奇怪。”
“你修道不过百多年?”
韩王客惊异无比地看着张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阵,仿佛有些不能相信,最后发出一声感慨,道:“我自两百余年前因故被逐出龙渊大泽后,不回山门久矣,不知门中竟多了如此一位俊彦。”
他感叹之余,问道:“你怎到了东胜洲来?”
此语此出,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一摇头,道:“我已不是山门中人,你也不必说与我听了。”
张衍笑道:“此事也无需隐瞒,涵渊门乃是沈真人昔年游历此处时所立,现下他回了东华,因不忍弃之,便嘱我前来照拂。”
韩王客一怔,道:“沈真人?可是沈柏霜沈师叔么?”
张衍点首道:“正是。”
韩王客略略一思,暗忖道:“是了,卓真人数十年前破界飞升而去,沈师叔想是那时返转山门的。”
张衍见他久久不语,朝下看了一眼,问道:“韩师兄与那邵中襄相识?”
韩王客回过神来,摇头道:“我与此人并无交情,只是昔年曾欠了罗氏一个人情,才允其所邀,前来此处,不过我被逐出山门前,曾立誓不得与门中弟子为难,你既在此处,我也不好来插手此间之事,这就退去。”
张衍笑道:“师兄也不必急着离去,那第三局却未必要比。”
韩王客一转念,立时知他之意,这第一局算是涵渊胜了,可要是第二局仍是张衍得胜,那却不必要再下场比斗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