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旌旗-第3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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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考古”的难度远不像地球那么高。历史学家们要知道某个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并不需要辛辛苦苦对照天文现象或者各种记录,用预言法术就行。
只要事情的记录没错,预言法术就能精确地告诉你这件事的发生时间。记录越准确详细,时间定位也就越清晰方便,一点都不会混乱。
至于那些会出现预言法术得不到结果的特殊情况,一般都是被强大的传奇法师甚至神祇层次的强者施展惊天动地手段,将那些事情在历史长河里面掩盖了起来。想要去考究它,实在有点作死的嫌疑——这就像你明明知道某些事情很敏感,却非要跑去调查,最后把自己调查进了监狱,那也是……为真理而献身嘛。
这么多年来,这种纪年方法一直被沿用。直到西北共和国成立,一些知识之神教会出身的学者们提出了新的纪年方法。
他们建议,以历史上某些“开创历史新篇章”的大事为节点,把漫长的历史分为几个大的段落,每个段落里面再具体区分多少多少年,这样虽然数字会比较庞大,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远比繁琐的“大事纪年”要友善多了。
太古历某某年,精灵历某某年,兽人历某某年,开拓历某某年,共和历某某年。新的纪年法,把文明史分为这五个阶段,分别对应古文明繁盛之前的时代、精灵文明兴起到衰落之间的时代、兽人文明兴起到人类大开拓之间的时代、人类大开拓到共和制建立之间的时代,以及共和制建立之后的时代。
这就像地球上,把人类文明史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近现代社会一样,简单明了,可以让读书的人首先有一个直观的印象,大致确定自己看到的这段历史究竟处在总文明史的哪个阶段。
这对于历史学者来说或许是没有必要的,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大有必要。
在过去的岁月里面,因为教育不普及,普通人大多连字都不认识,更不用去操心什么纪年或者历史的问题。但西北共和国的目标是消除文盲,全民阅读,所以史学界已经响应号召,开始了革新。
正所谓秋风未动蝉先觉,越是见多识广的人,越是能够感受到历史的变迁,感受到大时代的脉搏,从而提前做出正确的选择。
……当然,像地球上某个占卜出“啊呀呀叫刘秀的人要当皇帝”,于是自己改名刘秀,想要造反,结果仆了街的大学者,那属于给大时代号错了脉的,足以为后人戒。
写完了一段记录,年轻的历史学者放下笔,往纸上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小心地将纸放在专门用来干燥的软木平台上,再把笔墨整理完毕,然后活动活动脖子和肩膀,站了起来。
从二楼的窗户看下去,可以看到一片秋色之中,许多人正在忙碌,准备国庆大典。
西北共和国每十年举行一次国庆大典,它差不多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庆典,最为隆重和盛大,也是世界各地游客们不可错过的大热闹。
在庆典上,会有看不完的精彩表演,有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佳肴。
只是为了那一场庆典,西北共和国尤其虚空城的人们,需要准备三到四个月那么久。
花费三四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只为了一场庆典,值得吗?
年轻的历史学者摇摇头,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
“嗯,值得的。”
他如此对自己说。
这时候,木台上的魔兽皮纸已经干了,他拿出一个坚固的匣子,从里面捏出一小撮研磨得比面粉更细腻的宝石粉末,均匀地撒在魔兽皮纸上,然后念起了咒语。
伴随着奇妙的咒语,魔法的符文浮现在那张魔兽皮纸的上方,慢慢落下,和它融合起来。
起初双方泾渭分明,有一种油水不相溶的感觉。但随着魔法的持续,这种感觉渐渐削弱,最终双方终于完美地融合了起来,犹如将酒精和水混合,浑然一体,不分彼此。
额头上已经有了汗水的历史学者这才停下来,结束了施法。
而那张原本灰白色的魔兽皮纸,此刻已经变成了淡金色,上面原本黑绿色的字迹却带上了银白色的光芒。
他珍而重之地将这张纸捧起来,从旁边书架上拿下一个用若干活页连缀起来的书册,将其拆开,把这张纸放在最后一页。
这就是历史学者们最重要的工作,记载历史。
为此他们需要奉献毕生的时间,立誓不求名利、不留子孙,只以理想代代传承。换来的是创造出这种几乎不会被摧毁的奇妙书页的能力。
在那架子上,还有一些别的书册,那是他的老师,以及老师的老师,属于他们这个派系的历代历史学者们,毕生心血的结晶。
而这间屋子,便是历史学者一系的圣地,是他们的神殿,他们的祭坛,他们祈祷和战斗的地方。
年轻的历史学者完成了自己今天的工作,收好所有的工具,疲惫地走出了房间。
他觉得很累,需要出去散散心,然后大吃一顿,好好休息休息。
走在到处都是游客和工作人员的街道上,他看着越来越热闹的景色,忍不住笑了。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了广场上。一个用油彩把自己脸画得奇形怪状,说不出好笑的吟游诗人,正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弹着三弦琴,唱着快活的小调。
在吟游诗人旁边,许多游客都饶有兴趣地听着。一段唱完,吟游诗人非但没有摘下帽子讨要赏钱,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许多绿色的水母软糖,分给周围的小孩子们。
小孩子们吃着糖,欢快地跑来跑去,大人们则连声道谢,跟着走了。
“今天的工作情况不错嘛。”历史学者走过来,微笑着说,“不过以您的身份居然会来做这种事,真是让人惊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呢?”文艺之神的选民微笑着说,“我是吟游诗人,闲来无事上街表演,给人们带来欢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正如你作为知识与文化之神在‘学者’领域的选民,整天不是忙着教书育人,就是记录历史一样。”
文艺之神的选民,以“修瓦里埃·冯·斯托洛夫斯基·弗朗茨”之名为世人所知的伟大作家、歌剧家、音乐家、吟游诗人,顺便还是西北共和国文艺界领头羊的修格笑着拿出酒壶,递给了对方。
知识与文化之神的选民,来自于数百年来一直尊崇学者之神,并得到其宠爱的哈特家族,随时可以去继承伯爵爵位的欧文·哈特微笑着,接过了酒壶。
“说实话,我不喜欢烈酒。”他说,却毫无犹豫地打开盖子,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于是他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宛若有火焰在烧一般。
“男人怎么可以不喝烈酒!”修格大笑着说,“你好歹也成年了,不要再跟当初才来到这里时候一样婆婆妈妈的。”
“年龄这种事情,对你我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欧文说,“正如这酒的烈度,其实对你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我只是不喜欢这种酒的味道罢了。”
选民拥有不老不死的身躯,也能免疫很多异常状态,“酒醉”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俩都可以把人间最烈的酒当作凉水来喝,就算喝得再多,充其量也就是吃撑了,绝对不可能喝醉。
所以欧文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修格会喜欢喝酒?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友谊。
“说起来……你还没参加过大庆典吧?”修格从欧文那里接过酒壶,抬手在脸上一抹,那花花绿绿的颜料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身上的彩衣也变成了朴素的长袍,和旁边学者打扮的欧文十分相似。
这才是他们平常的装束,至于那身花哨的打扮,只是他在街头表演时候的戏服罢了。
“是啊,没参加过,所以我也很期待。”欧文说,“等这次庆典之后,我会详细地把它记录下来,专门为此弄一册金卷。”
“……至于吗?制造一整册金卷,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吧。”
“但我觉得有必要,一直以来,历史学者们都过于注重对于那些‘大事’的记录,但对于人们的生活,对于社会的方方面面,他们都不当回事。或者在他们看来,平民的喜怒哀乐,完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欧文严肃地说,“这是不对的!再怎么伟大的人,也是从普通人里面走出来的。再怎么重大的事情,也是从一点点小事积累和发展起来的。我身为历史学者,要把那些值得普通人铭记的喜怒哀乐记录下来,把那些影响世界的大事前因后果也记录下来。”
“这可挺难的。”修格自己也喝了一口酒,说,“你这一辈子怕是就花在这件事情上了。”
“那有什么不好的?找到值得自己去做一生的事情,然后花一生去做好它。这样的人生,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修格点点头:“说得也对,能够将一生的时间花费在值得做的事情上,把它给做好了,这样的人生简直可以说是完美,令人羡慕啊!”
“那你呢?”欧文问。
修格笑了:“我不像你这么严肃,也没你这么认真。我只要好好当我的吟游诗人,给人们带来欢笑和快乐,传播那些奇妙的想法、有趣的故事、动听的音乐,就足够了。”
“这样也很好。”
“当然,我怎么说也是个选民,如果做得不好,那岂不是侮辱了陛下的眼光!”
“哈哈!时间不早了,我也有点饿了,去吃一顿?”
“好,你请客。”
“……大作家,你比我有钱吧。”
“你是贵族嘛,贵族不请客,让我这个平民请客,说得过去吗?”
二人渐行渐远,慢慢走进了附近的饭店里面。
广场上,到处都是惊叹和欢笑的人们。
第十一章
冬天是北地最严酷的季节,呼啸的寒风如同刀锋一般锐利,被冻得结结实实的冰块用锤子都很难砸开,冰雪覆盖的大地几乎无法通行任何车辆,更不要说那最为致命的刺骨严寒。
在最冷的时候,把一杯热水端出门,绕着屋子走一圈,再往下倒的时候,淅淅沥沥落下来的就是混杂着簌簌冰屑的凉水,落到地上还不会散开,而是会冻成一个小冰锥。
在这种可怕的天气里面,想要搞户外活动?那绝对是寿星爷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但是虚空城里面就可以搞户外活动,凭借虚空假面陛下的神力结界,严寒被阻拦在了结界之外,城里当然也不是不冷,但气温并不至于冷到让人受不了的地步。只要不作死穿着夏天的衣服到处跑,哪怕是寻常秋衣,也足够短时间地抵御寒冷。至于那些穿冬装的人,很多都忍不住脱掉了一些,以免热得难受。
“共和历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晴。室外温度五度,东北风二级,空气质量良好。”康布罗纳提笔在每日政务记录单顶端写下这行字,然后将这份记录单送到了档案室。
作为市政处这一周的值班人员,他连着六天都要比平时下班迟一点,周末还要来加班。而每天送这份记录单去档案室归档,正是值班工作的重要一环。
做完了工作,收拾好东西,来到政务厅门口,换上了便装的妻子已经在等他了。在她的身边,还有一辆出租马车,车夫正拿着一本画册笑呵呵看着,很有些浑然忘我。
“今天去哪里吃饭?”他笑着问。
“普罗尔餐厅。”简同样笑着回答,“明天是贝塔烧烤,后天是青蛙王子酒店。”
“哈,你都准备好了啊。”
“谁叫他们商量好了,每天一家特价,一直开到庆典呢。”简笑嘻嘻地说,“快走吧,那些中低档饭店也就罢了,普罗尔餐厅可是高级饭店,去迟了就没座位了。”
“我觉得现在就算跑去,可能也已经没座位了……”
“放心吧,我来之前已经去预定过了,人家说好了会等我们半小时。”
康布罗纳这才放心,牵着妻子的手登上了旁边的马车。
车夫收好了画册,轻轻一挥鞭子,壮实的驮马就拉动车子,哒哒地一路向前。
托路边平坦的福,车子走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抵达了那家颇有名气的餐厅。
不等车夫来放下踏板,康布罗纳就直接纵身跳下了车。作为一位在宽容骑士团有正式注册身份的骑士,他就算从三四层楼上跳下来都可以毫发无伤,至于这点高度更是毫无影响。
看到他站在车门旁边,简也不等踏板了,直接往他怀里一跳,被他稳稳地接住,抱在怀里。
“我是不是重了一点?”她问。
“不,很轻。”康布罗纳说,“我倒是觉得你吃得太少,这样不够健康。”
“可是吃多了会胖啊。”
“胖有什么关系?胖一点也很可爱啊!”
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地大放闪光弹,年轻的车夫叹了口气,劝道:“两位,要秀恩爱也不要在大街上啊!还有,这个包麻烦你们拿走行不行,我还要去做生意呢。”
康布罗纳急忙把妻子放下来,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
从车夫那里接过他们的包,付了车资,夫妻俩就说着笑着进了门。他们和门口的迎宾员说了两句,报上了自己的预约号码,然后迎宾员便带着他们前往特地留给他们的座位,同时吩咐厨房开始准备上菜。
就在快要走到大厅深处的时候,简突然微微一皱眉,回过身子,朝着大门外看去。
“怎么了?”康布罗纳问。
“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们。”简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你这么漂亮,有人看你一点也不奇怪。”康布罗纳笑了起来,“又或许是在看我,研究这只癞蛤蟆究竟是怎么吃到天鹅肉的。”
“什么‘天鹅肉’啊!我都一把年纪了……”
“你还年轻得很呢,就算再过一百年,也还是天鹅肉。”
“风干的天鹅肉吗?”
“风干的天鹅肉也一样很可爱啊!最适合风干的癞蛤蟆了!”
两人说着笑着走了,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一间相对比较僻静的屋子里面,一个闭着眼睛的年迈魔法师深深地吐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真是可怕的直觉,我用法术远距离窥探,竟然都被觉察到了!”他重新睁开眼睛,有些后怕地说,“不愧是‘神之器’,即便现在展现为凡人的姿态,本身的位格也依然存在。”
“我要更加小心一些,避免刺激到她。否则的话,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怕也难逃一死!”
“我认为你想多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他旁边突兀响起,“在考虑逃到天涯海角之前,你可能要先坐几年牢。我们西北共和国对于间谍活动一向管得很严。”
魔法师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摸向一枚戒指,可还没等他摸到那枚可以瞬发救命法术的戒指,一股凉气已经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动也不敢动地呆在原地。
“很好,你明智的决定抱住了你的性命。”他身边空气微微震动,相貌俊秀的传奇强者克利托显出身影,同时出现的还有顶在这位老魔法师脖子上的黑色长剑,它正稳稳地握在克利托手上,只要再往前轻轻一推,就可以刺穿这位间谍的脖子,甚或将他的脑袋直接切下来。
以这把高等魔法武器的锋利程度,后者的可能性或许更大一些。
“我不是间谍。”老魔法师并没有因为对方相貌年轻而轻视克利托,反而急急忙忙解释,“我只是对那个女人很好奇……”
“拐卖妇女儿童,未遂的话是十年徒刑,已遂的话是死刑,惯犯还要被抽出灵魂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