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富贵-第6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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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驳不得啊,无非是宣命上加一句,以后不得援引此例罢了。”
战前吕夷简札付两路,让泾原和环庆两路兵马去支援天都山战事,任福一路立功,而葛怀敏一路则惹出了天大的麻烦。吕夷简做得当然不错,但造成如此后果,事后必须要理清楚。此战到底哪里错了,哪里对了,各人功过,糊涂起来吕夷简也受牵连。前线帅臣已经表明了态度,要重赏任福,追究葛怀敏的责任,吕夷简自然要慎重。
没有在奏章里直接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是徐平一贯的习惯,尊重主持战后清算的庞籍。他那里没有结论,徐平就只在自己职权内行事,对参战的陇右将士论功行赏。
宋绶最近身体不好,请了长假,很多日子都不到枢府坐班了。枢密院现在只有三个人作主,日常就是吕夷简和章得象主事,王贻永备位,偶尔处理点无关紧要的事务。
不过作为武将,提到了任福,王贻永道:“任马帅力战而亡,致所用铁锏都弯曲,真猛将!身后给以殊荣,即使破例,也不为过,可以允了他们两路。”
吕夷简点头:“当然是只能允了,还能怎样?不然前线两位帅臣必然心中不满。只是此事重大,不好用札子,拟了熟状,各位画押,我去宫中奏事。”
当下招了书手来,迅速草拟了一份熟状,吕夷简亲自带着,到宫里面见赵祯。
天都山一场大胜,西北的局势已经明朗,元昊的叛乱已经败了,现在只剩下怎么败的问题。前线指挥的将帅大臣,徐平不用说,韩琦等人未来前途也不可限量。吕夷简刚刚六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大,只是最近他的身体不好。他这一生宦海纵横,用的心思太多,透支了身体,自己也觉得只怕不能长寿。要为将来打算了,最少不能得罪徐平和韩琦两人。
这几天赵祯很兴奋,一战而灭党项数万大军,还全部是精锐,自己取得了太祖之后最大的武功。从最初元昊叛宋的愤怒,到三川口一败时的惶恐,现在终于苦尽甘来,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这样一场大胜,让赵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很有意思,突然间就高大了许多。对周边的国家,凭添了无数信心,从此也有底气了。
吕夷简到崇政殿的时候,李迪正在奏事。吕夷简没有说明要独奏,赵祯便让他进来与李迪一起,他现在满心的喜悦要跟众臣分享。
赵祯见大臣依然不烧炭,但崇政殿里建了火道,里面温暖如春,大臣奏事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受罪了。行礼如仪,吕夷简把事情说了,交了熟状上去。
赵祯正在兴头上,涉及西北将士的封赏,几乎全部答应。接过熟状,就当着吕夷简的面画了可,让小黄门拿了去用印,让吕夷简直接带回。
给吕夷简赐了座,赵祯道:“适才与宰相正议论西北将帅,太尉来,正好同议。”
见吕夷简自向自己,李迪道:“天都山一场大胜,朝中言论纷起,后边是战是和,众臣意见不一。接下来必有大事,我们还是先商量妥了好。”
吕夷简连连摇头:“这个时候,本朝胜兵十数万,钱粮充盈,昊贼又精锐尽丧,岂有言和的道理?非杀到兴庆府,擒昊贼小丑问罪,尽复银、夏、兴、灵数州,不可停下!”
李迪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朝中众臣言论各异,总不是好事。要灭党项,当朝廷上下一心,定下方略,才好行事。主和的官员,无非是想循前朝故事,只要元昊去帝号上表称臣,便依然羁縻。主战的官员,则是要尽灭党项,郡县其地。重要的不是战还是和,而是战后如何处置党项之地。是羁縻呢?还是广置州县?”
赵祯道:“便是如此。适才我与宰相商议,便是定不下来方略。若要羁縻,则难防日后不再出一个元昊,到时刀兵又起,生灵涂炭。而若是郡县其地,则番胡民情与我们中原汉人不同,只怕多生事端。而且那里地瘠民贫,设州县后必然要有官员,徒费钱粮。”
从太宗时赵继迁叛宋最后议和,到现在过去数十年了,很多官员意识里已经把那一带视为化外,认为直接统治是累赘,这种观念是有人主张议和的基础。大宋的官员很会算经济账,有时候走火入魔,认为占了党项的地方是赔本买卖,不值得去做。在这个年代很多人的心里,大宋疆土之外的地方,除了幽燕一带是汉人故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收回来,是一种政治正确外,对其他的地方兴趣不大。有唐朝的例子,普遍认为统治少数民族地区不划算,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只要他们称臣便就万事大吉。
李迪说的战与和,不是对元昊的态度,他已经得罪死了大宋的君臣,万死不足以赎其罪。而是以后的方略,对党项的地是个什么策略,对那里的人是个什么策略,只有这些定下来了,才能确定打赢之后如何收手。
如果确定以后那一带还是羁縻为主,战事现在就可以大致结束了。只要让党项的大臣把元昊杀了,送人头到开封来,则封杀元昊的人为节度使,一切如旧即可。现在的元昊已经众叛亲离,威望扫地,宋朝做出这个承诺,不愁党项没人去做。
如果确定要郡县其地,让现在党项的地盘成为大宋直接治理的地方,则仗还是要打下去,一直把党项独立的武装力量全部灭掉。战事结束如何善后,什么样的方针政策,具体采取哪些措施,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了。治理要设官吏,怎么遴选,派哪些人过去,从当地选拔的话如何做,都要提前布置。这些不定好,仗打胜了还是有无数麻烦事。
徐平来的奏章这几个人都看过了,陇右已经定好,天都山一战结束,就立刻着手进攻韦州和鸣沙县,打开灵州的大门。党项已经精锐尽失,又出了山区,不可能再挡得住北上的陇右诸军,战事可能很快就结束。不早做好准备,到时难免手忙脚乱。
第242章 节制三路
镇戎军前线在对天都山一战进行清算,京城则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胜了党项之后,对那里是羁縻还是郡县。纷纷扰扰之中,曹克明带着数万大军北进,灭了被封锁在天圣寨和乾兴寨之间的党项残军,刘兼济攻占了天圣寨。
一切都还没有定论,为了稳定前线,朝廷对直面战事的三路进行了人事调整。
夏守以宣徽南院使、天平军节度使判相州,调离西北前线,陕西路不再设都部署一职。徐平以陇右都护节制秦凤、泾原、环庆三路兵马,统一指挥对党项的战事。
因为任福的死,朝廷总要做一个交待,韩琦调离泾原路,改任秦凤路经略安抚使兼知秦州,但不再兼任都部署、招讨等使。秦凤路的军政体制至此确定下来,经略使彻底成为地方主官,不再作为帅臣指挥战事,战争指挥权移交给都护府。泾原路仿秦凤路例,由礼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梁适接替韩琦任泾原路经略安抚使,兼知渭州。泾原路的禁军拣选之后,并入陇右五军之中,补足原来所缺的兵额。剩下的兵马,则分隶各都巡检司,负责地方治安。原来泾原路的钤辖、都监等各种名目的兵职,全部统一为都巡检司的都巡检和巡检,多出来的人员则编入陇右各军任军职。
至此,陇右都护府辖下的各军,正式成为与三衙禁军并列的另一支重要战略军队。五军所属军队的统兵官,不再被视为兵职,而被视为军职,算入武将军职的迁转序列。桑怿和明镐、高大全和景泰、刘兼济和种世衡、曹克明和张、张亢和田况,这十个人不管以前是文资还是武资,从此之后一律视为管军大将,地位与捧日天武、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相同,待遇也比照办理。宣威、擒戎、横塞、清朔、宁朔五军,在编制上视同于禁军原来的厢,不再是名义上的军。原则上,都护府都护地位视殿帅,同都护视马帅,军法司地位待遇则视步帅。只是同都护未设,现在也没有合适的人员,只是先有一个编制而已。
天都山一战后,陇右五军证明了自己比禁军能打,徐平在秦凤路的军政制度改革,从此之后得到朝廷承认,正式成为制度。陇右五军的全体官兵,由于这一改变,地位和待遇得到了大幅提升,与三衙禁军精锐看齐。由于对武将来说,军职和兵职不同,相对来说军职升迁快速得多,待遇和地位也高得多。同样的级别,由军职转兵职都会迁官,而兵职同级转军职,则相当于提升,这五军的将领未来前途一片光明。当然,桑怿和高大全以前就还带着禁秩,这又是另一个序列,御前忠佐军名下,与军职、兵职无涉。
环庆路因为有大量的三衙禁军主力,依然由经略安抚使兼都部署和沿边招讨师,制度与以前相同。葛怀敏死后,由许怀德晋升为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兼环庆路副都部署,统一指挥那里的军队。陇右军这一两年的表现,特别是天都山一战的对比,让许怀德以下诸禁军统兵官对他们有一种畏惧感,再没有从前的傲慢。特别是许怀德,曾经在京城中当众被高大全一合生擒,天生就怕那几个人。他天性圆滑,走了夏守这个大靠山,再不敢对徐平的安排说一个不字,都护府发出的军令都乖乖遵从。
对于天都山一战的清算,徐平全部交给庞籍,自己只是在一边看着。他的原则就是实事求是,不管是功劳,还是错误,都要整理得清清楚楚。如果有与事实不符的地方,立即便向庞籍指出。这一战成果也大,牺牲也大,无论如何不能最后弄成一笔糊涂账。
仗还是要打下去,徐平不想搞什么羁縻,过几十年再出一个元昊,在这一片土地上没完没了地折腾。他甚至想彻底消灭这一带的游牧经济,要么农耕,要么改变成定居式的放牧,划分牧场。只要经济基础变了,百姓在土地上固定下来,以前觉得难以治理的土壤也就不存在了,郡县其地自然理所当然。
朝里怕花钱的官员想法就是错误的。银行已经建立起来,借助庞大的市场容易,哪怕卷入市场经济的相对人口不多,绝对数量却非常可观。市场经济天然就有对扩大市场的冲动,西北这一大片土地,对于中原的市场经济来说,是绝好的原材料产地,也是不可忽视的新市场。朝廷里的争论,要把仗打下去最坚定的支持者就是三司,他们手里有钱,他们也不怕花钱,甚至渴望花钱。只要打胜仗,扩大了地盘,花出去的钱是会带来利润的。利润是资本最好的兴奋剂,说一千道一万,什么都比不了利润对三司的刺激。
手里握着钱袋子的三司战意坚决,争论的结果已经可以想见,徐平懒得搭理那些反对的官员。因为养兵的财政压力大,宋朝的官员很实际,不管是扩张还是退缩,背后都有一笔经济账。这笔账算起来划算,反对的力量就不值一提,最终还是赚钱的意见占上风。
资本天然地会去追求利润,不管是国家资本,还是个人资本,获得利润是资本的本能冲动。现在世界上最大的资本在三司手中,已经成了这个国家的钱袋子,什么道理都比不过钱来得实际。三司要求郡县其地,其他的官员除非能够变出钱来,不然穷怕了的朝廷最后的选择显而易见。现在的纠结,是因为执掌朝政的老派官员,还没有转变过来。只要三司的少壮派官员把经济账算上去,反对声音就很快消失。
天都山南院已经被高大全和景泰大军攻破,生俘了野利仁荣,再加上其他几位党项大臣,抵过了任福和葛怀敏战殃的损失。朝廷的颜面过得去,这一战就是无可争议的数十年未有的大胜。封官还尚需时日,各种赏赐却已经下来,通过银行三司足额拨下来了大量的资金。只是这些钱的发放徐平慎之又慎,生怕在这一带引起恶性通货膨胀,暂时压住。
此时桑怿和高大全两军,重兵压到了葫芦川谷口,大战一触即发。刘兼济和曹克明两军驻扎镇戎军一带,张亢则驻扎天都山,一边清剿党项逃窜到山里的残军,兼清算以前在宋与党项间两边骑墙的各生羌,一边整编泾原路的军队。他们三军员额一直不足,整编之后将补足员额,填满建制。足额建制之后,陇右各军都将达到三万五千人左右,加上都护府直辖的接近一军的兵马,徐平手下将有近二十万大军。手握如此重兵,徐平有足够的底气,一年之内彻底灭掉党项,彻底平掉西北之乱。甚至远至河西,均要重新归入中原王朝治下。反抗这一过程中,都将被歼灭。兵威所至,已经不允许被阻挡。
接下来的泾原路,将与秦凤路一样,进行并账为村,广设州县,改风易俗。原来武将任知州、知军、寨主的地方,全部改为文官,武将改任军职和兵职。这需要大量的官员到西北来,加上都护府对新编入军队的整训,徐平暂抽不出手来发动战事,西北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时期。
第243章 存利去弊
在秦州负责三司铺子的郑主管和管银行的刘主管被徐平调到了泾原路来。他们两个有秦凤路的验,推行一系列的政策,不需要徐平过多参与,可以把精力用在其他地方。秦州的制度已经成熟,让三司重新派官员去管就是了。
商业与银行非常重要,特别是三司的钱粮越来越多地倚重这两个机构,他们的地位也随之上升。郑主管从一个由三司雇佣的平民百姓,到西北不到两年,已经做到了殿直,并不比战阵上拼杀的小军官升得慢。当然从价值上讲,他做的事情带来的好处,确实比战阵冲杀重要得多。天都山一战如此顺利,与党项国内的经济崩溃有关,并不全是战场上的功劳。战后论功行赏,也少不了他们的那一份。
改变地方的治理结构,包括消除战事带来的影响,少不了三司铺子和银行的参与。没有他们配合,大肆封赏极可能带来地方的经济混乱,而经济乱象又会影响军队士气。徐平对这一点一向注意,一稳定下来,立即招来这两个人,着手稳定地方秩序。
镇戎军官厅,郑主管虚坐在位子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心里忐忑不安。他一直认为自己身份卑微,现在却时常见到一路帅臣这样的大人物,每次都紧张异常。倒是一边的刘主管神态自然得多。他父亲进士出身,做到知州,没了之后刘主管恩荫入仕。不过他是普通人家,就出了父亲这么一个进士,朝中没结下什么人脉,入仕后刘主管没有什么大的野心,老老实实来到三司做了个管钱粮的小官。没想到银行发展良好,对于朝廷来说越来越重要,他这些早进来的人,升迁迅速,现在的官职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开到西北来的是三司管下的西京银行。一是三司管钱粮,当然对于自己管下的银行最放心,再一个京师银行有皇家背景,主管官员怕出远门吃苦,也不肯到西北来。现在是京师银行向京东路和两淮发展,西京银行则不管不顾,到处扩张,哪怕是最偏远的州县,甚至邕谅路和秦凤路这种最边远的边疆地方,他们一样开过来。慢慢地两个银行开始有了分工,京师银行更加注重利润,而西京银行带了三司推行经济政策工具的背景。
要讲赚钱,陕西四路所有的银行加起来,也比不过京师银行在京城赚到的钱多。大一统的国家资源天然向京城集中,窝在那里,赚到的钱比四处吃苦容易多了。不过对于三司来说,他们看的不只是银行本身带来的利润,还有对各地经济的推动,对三司本身的经济政策推行的帮助,天然的策略就与京师银行不同。
赵祯通过财政影响政事,主要靠的是京师银行赚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