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经-第2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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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希圣将几手法诀传给江升平,升平自己琢磨了一下,道:“这手诀并不难,你自己怎么不做?”
白希圣道:“我只是个幻影,动用不了真气和妖力,不然……”
江升平自然知道不然后面大概是“不然凭你这点修为,还不配帮我的忙”之类的,心中暗自气结,道:“亏了你只是道幻影,已经搅的鸡犬不宁,若让你真身出来,还不天下大乱?”
白希圣悠悠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变换了几个手诀,真气在指尖流动。
升平能明显感觉这真气的流动和他之前学过的法诀完全不同,几乎背道而驰。真气所过之处,筋骨咯咯作响,有往外撕扯的炸裂感。
如果是道家法诀,这必然是走火入魔的先兆,但这是妖家法诀,霸道还在魔修之上,重筋骨不重经脉,也是寻常事。虽有种种不适,升平凭着自己出色的御气能力,勉强能够驾驭。
九个法诀掐毕,一道翠绿色的光线从指尖射出,梳的钻入空间之中,在无尽黑暗的吞噬下若隐若现。
果然空间无限。在升平眼中,这光线只剩下一个点儿,但手上的感觉却告诉他,那道光线还在平稳的往前延伸。
蓦地,那道金黄色的线出现。
捉住它!
升平知道在广阔无垠的天地中,碰到这个封印实在不易,稍一疏忽,几乎便会从指尖溜走,真气全力运转,射线往前一冲——
捉住了!
就像鱼钩勾住了鱼儿,翡翠色光线牢牢地扣住了那个封印,一点点儿的往外拉扯。
这个过程缓慢而漫长,每拉一步,升平的手背的青筋就弹跳一下,显然费尽全力。白希圣在旁边看着,那丝淡淡的笑容不知不觉的消失,脸色僵板的如同假面。
他也紧张,事关成败,在此一举。
慢慢的,金线越来越近,在光线的拉扯下,金线一点点扭转过来,如纸张改变了方向,将纸面展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全部由金线组成的阵法,有车*小,光纹织就的线路繁复的超过想象。在黑暗无垠的空间中,它就是唯一的星光,与其说是星光,不如说像太阳,是所有光芒的起点。
升平皱着眉头盯着那阵法,心头怦然一动——
这个阵法,他研究过!
二师兄给他的古阵法典籍中,专门有一整册讲解类似的阵法,就叫做《破禁篇》。
阵法本质上来说是禁制,有禁制才有效用。而专门有一种阵法,是破除禁制的,讲究以阵破阵,另辟蹊径,别有一种格调。这种阵法在上古大师纵横,高手云集的年代极为昌盛,后来渐渐走向没落,以至于失传了。
升平偏对这类阵法感兴趣,几本典籍中,就这个研究最多,这时看到类似的阵法,心开始活动。
是的,这阵法虽然看着繁复,其实构架并不难,他可能无法复制,但可以毁掉。
只要找到几个关键的点,可以将妖狐万年以来的努力毁于一旦,经此打击,这畜生或许会一蹶不振,永无翻身之日。
真要这样做么?
那妖狐如何万劫不复,升平不在乎,但这样可能就真的要放弃恩师他们的性命了,中枢拿不回来,外面的妖圣怎么办?
两难的时刻,升平目光不自觉的往下垂,腰间挂着的那串玉简,是恩师托付的……
等等?!
恩师托夫了几个玉简来着?
升平记得清楚,是七个,天斗观四个,星宫三个。
现在只剩下六个了。
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一点疑惑升起,之前的种种情景立刻闪回在脑海中。
星宫——摇星塔——妖狐……
种种情形一再在脑海中掠过。
灵光乍现!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笑容爬上了他的唇角,这回是真心的。
白希圣一直紧张的看着翡翠线和阵盘,袖子里的手捏紧。
再近一点,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动手。
他说的完全无法运动真气,当然是假话,在这个房间内,他可以动用妖力,不多,就一点儿。那是他多年将魂珠运出来,一点点累积的。
只有一击之力。
这一击,就是他决定命运的时刻。
只要这自以为是的小蠢货再把封印拉近一点,他就可以全力出击,打碎屏障,借助阵法之力,恢复自由身。
再近一点……
瞳仁中绿光幽幽,说不清是本身的光芒还是那道翡翠线的倒影。
突然。
阵法停下了。
几乎蓄势待发的妖狐心中一堵,气息为之一停,失望与暴怒之下,恶狠狠地看向江升平。
紧接着,他大惊失色!
升平的背后,一轮冷月升起,肃杀之气四溢!
难道他要……?!
妖狐暴喝道:“你敢!”
五指抓出,一个巨爪凌空抓向升平。
本是要摇动屏障的惊天一击,目标改在升平身上。
升平当然看到了,心中略一权衡,放弃了自家安危,左手全力出手,四道剑光飞出,指向阵法的四处关节。
妖狐只觉得寒冷彻骨,他知道这四剑飞出的下场是什么,绝望之下,嘶吼道:“我先杀了你!”巨爪狠狠的抓上。
剑光和巨爪同时命中,轰的一声——
地动山摇!
黎明,玄思真人带着众弟子凯旋。这一夜虽然奋战的精疲力竭,但也有惊无险,已经将进攻的妖兽潮杀退。连那从天而降的妖圣投影,也被摇星塔坠落的星辰剑一剑两段。
力战之后,庆功的时刻到了。
当一行人来到天斗观前,突然觉得一震,抬头看时,本就因为晨曦若隐若现的群星有一颗突然暴亮,然后光芒熄灭,摇摇晃晃坠落下来。
。。。
第26章 二十五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谁在说话?
“人必有情,有情必有私。私者,乱之源矣……”
雄厚的声音,如暮鼓晨钟,一下一下敲在他耳鼓。又如一个力士手持重锤,将一个个字眼狠狠地敲在他心底。
“是故以有情入无情,必择之、破之、焚之、炼之……”
“啊——”
一阵剧痛,江升平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白花花,无数金色星星乱飞,紧接着,阵阵剧痛袭来。
痛苦!
身体上下,从头开始,一直到胸腹、脊背、四肢,无处不痛。就好像他不再是个人,还是被人锯成了一段段的破烂,用臼杵杵得稀烂,再强行将一堆烂肉拼凑在一起,勉强拼成个人形。
江升平自幼修道,除了打坐之外,修剑也算辛苦,也吃过苦,也受过伤,自以为吃苦耐劳,坚强好胜,然而当这样前所未有的苦楚袭来,他才知道,原来他竟不怎么坚强。
泪水不可遏制的涌了上来,盈满眼眶,顺着脸颊落下。
死死的咬住牙关,将□□声咽了下去,哭没什么,要是又哭又叫那就丢人了。他决不允许自己如此……
过了好一会儿,痛苦虽然没有减弱,但是他有些习惯了,加上泪水冲洗了眼前的模糊,渐渐能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他竟然不是躺着的,而是坐着的。
说坐着也不准确,他是摊在一根柱子前,靠着柱子支持身体,一只手被头上坠下来的链子拷着,吊在空中。
这是……囚禁么?
江升平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反而更加茫然了。疼痛不允许他做过于复杂的思考,他只有一个念头——
我被那妖狐抓起来了么?
它……已经逃出去了么?
脑海中回放最后一幕的情形,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四道冷月剑光准确无误的穿过了阵法的节点,如果他计算无误,应该是把妖狐出来的希望彻底毁掉了。
难道计算错误?
江升平的心陡然提了起来,身子一阵阵发冷,倘若真是计算错误,自己就成了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蠢货了。
难道我……
一口血喷了出来,升平痛苦的弯下腰,看着鲜血一滴滴落在地面,头脑一阵空洞。这时吊在空中的手臂因为动作过大,拉了一下,撕裂般的剧痛立刻唤醒了他。
缓缓抬起头,他看清了眼前的环境。
这里……应该还是在天心派里吧?
虽然眼前只是一座小屋,但门窗上的格式还是天斗观中常用的,只是单从一个简陋到徒有四壁的房间,他看不出这里具体在哪儿。
嘎啦——
一声门响,一人走了进来,看到屋中情况,“哟”了一声,道:“你醒了呀?”
听到这声音,江升平心中一阵酸涩,又惊喜又羞愧,还是惊喜多些,低低道:“五师兄。”
进来的人,正是尚无忌。
他蹲下/身来,道:“我来看看你,到底怎么样。”
升平咧了咧嘴,道:“多谢师兄关心,我还好。”
尚无忌道:“早点好起来吧——那样才能更倒霉。”
江升平心里一缩,道:“师兄……我,到底怎么了?”
尚无忌冷笑道:“没怎么,好得很啊。你本事可太大了,我们前面拼死拼活的战斗,好容易得了点成果,你在后面一戳,就来了个全砸。好本事啊,不愧是恩师最疼爱的关门弟子,大家的宝贝小师弟。”
江升平眼睛缓缓闭上,道:“这么说……妖狐……”
尚无忌道:“跑了,踪影全无啊。”
一口血已经到了唇边,升平强忍住,咬牙道:“师父……呢?”
尚无忌道:“被你气病了。”话音未落,只听噗地一声,升平吐出满口的鲜血。
两人相对沉默了,过了半响,江升平颤声道:“师父没事吧?”
尚无忌冷然道:“师父神通广大,当然没事。无非是心情郁结,把自己关在观星殿中三日罢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这回捅漏了天,可不是关思过崖一年半载就能了事的。依我说,师父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悔愧之心沉甸甸的,压得升平喘不过气来,精神与*的双重折磨,渐渐逼近了他的临界值,整个人飘摇在崩溃的边缘,他低低道:“若恩师赐死,也是应该的。升平甘愿领罪。”
尚无忌嗤了一声,道:“你要舍得死,那还怕什么?死猪还不怕开水烫呢。行,我现在就去禀报师尊,说你醒了,马上就会把你拉出去裁判,等着吧。”说着转身就走。
眼看就要走出屋子,就听背后有人叫道:“五师兄。”
尚无忌回过头,道:“怎么,有遗言?”
升平半仰起脸,长长的睫毛盖住瞳仁,道:“我若被降罪,师兄会为我求情么?”
尚无忌笑出声来,道:“开什么玩笑?我恨不得你倒霉。”
升平嗯了一声,道:“多谢师兄。”
尚无忌一阵光火,踏步出门,啪的一声把门摔上。
走进云楼,尚无忌进了玄思真人的卧室,但见真人盘膝在床上打坐,起色比前几日好了不少,却还比平时脸色苍白些。
无忌还记得那天发现妖狐逃走之后,师父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已经有几日不敢在玄思真人面前正经喘气了,咽了口吐沫,看向旁边陪守的焦长真。
焦长真一见无忌为难的眼神,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伸手比了个“七”的动作,无忌点点头。
玄思真人忽然睁眼,道:“那小孽障醒了?”
尚无忌只得道:“是。”
玄思真人森然道:“把他带出来。”
尚无忌答应一声,道:“恩师,要不然等您修养好了再……”
玄思真人不理他说什么,道:“这里不行,升殿,将众弟子召集齐了,本座在观星殿发落他。”说着起身出去。
尚无忌望着师父的背影,倒抽了一口冷气,问焦长真道:“二师兄,你说恩师会把江升平如何发落?”
焦长真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怎样好?”
尚无忌眼珠一转,道:“我当然希望越重越好。他不是把妖狐放出来了么,正好牢房空着,就把他填进去,让他代替妖狐受苦。”
焦长真道:“也是个办法。要是师父也这么想就好了。走吧,去提人。”
观星殿中,空气中的气氛凝重的要爆炸了。
玉氏姐妹站在殿中,神色从所未有的凝重。一向活泼的玉伽罗神色恹恹的,而本就贞静的玉婆娑更是脸色沉暗,不苟言笑,像挂了层严霜。
玄思真人端坐在中央,神色冷峻,像戴着一副蜡质假面,看不出息怒。他的弟子却知道,这才是师父愤怒到了极点的样子。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另一位主角终于姗姗来迟。
江升平是被架着进来的。
尚无忌和焦长真半扶半拖将他带进来,一松手,他就倒了下去,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焦长真两人对视一眼,双双退下。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升平全身都如被几百把小刀割肉般疼痛,但更难以忍受的是心中的痛苦,他也想勉强抬起头来看一眼师父,却又觉得没脸相见,反而深深伏下头,额头贴着地面,地上大理石传来的凉意,让他的痛苦稍稍减损。
嘴唇颤抖了一下,升平发出了近乎呜咽的声音:
“师尊……”
两个字出口,他已经无话可说,肩膀微微颤抖。
他的同门都看得出来,他哭了。
气氛实在太压抑,焦长真看了一眼师父,见他神色不动,没有打算开口,只得站出来喝道:“大胆江升平,糊涂东西。师父命你在天斗观看守,你竟敢玩忽职守,以至于走了妖兽,你知罪么?”
尚无忌撇了撇嘴,知道师兄又给小师弟脱罪了,说得好像只是江升平没看住,让妖狐溜了一样。事实上是江升平亲手打开的封印,若没他相助,妖狐几百年也出不来。
前者不过是失职,后者却有通敌的嫌疑。
升平本心知道二师兄是为自己好,但他身心俱疲,已经无法承接师兄的好意,只是勉强抬起头,重重的叩了下去,道:“弟子罪该万死,无颜再见恩师。”
终于,玄思真人第一次开口,道:“本座也不想见你,给我滚出天心派。。
。。。
第27章 二十六
江升平只觉得头脑嗡的一声,霎时间天旋地转,全身冰冷,几乎一头栽倒,伏在地上几乎支持不住。
众弟子中,只有焦长真脸色虽然发白,但还镇定,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发蒙。尚无忌失声道:“开玩笑吧?”
玄思真人的目光冷冷扫过,虽然一言不发,但哪有半分玩笑之意。
无忌兀自无法相信,道:“有这样的事?”被焦长真瞪了一眼,这才沉默。
升平只觉得满口腥咸的铁锈味,一阵阵头晕目眩,之前哭过,现在反而哭不出来,眼角干涸的像骄阳烤过的焦土。胳膊无力支持身体,手指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死死地抠住砖石,想要将自己嵌在观星殿的地面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噗地一声,把卡在喉咙里的血吐尽,咬牙道:“弟子……情愿一死。求恩师开恩……赐死。”
玄思真人起身,道:“要死出去死,死之前离开天心派。”说着转身离位。
尚无忌突然上前一步,噗通跪倒:“师父,求您三思,咱们门中的人怎么能赶出去?这不是……从来没有的事么?请您开恩。”说着重重叩首。
他一开口,沉寂的场面被打破,玉伽罗和玉婆娑跟着跪倒,玉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