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第5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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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乱了套的天象是阳三郎修炼所致,但天气本身并非她的法术,是以放得收不得。她是说了句‘进去吧’,可狂风仍一个劲地刮,巨大冰雹撒欢似地砸。所幸扶苏与蜂侨都有上乘玄法在身,各自行法护住身体纵云继续前行。
未入冰雹前,扶苏与蜂侨也只是有些惊讶,而进到这片恶劣天候中,两人情绪便是骇然了。。。离山、涅罗坞门下最最出色的两位女弟子,修为深厚且各有独到‘灵秀’,两人都能察觉这场冰雹、或者说这片恶劣天气笼罩地方,暗藏了一份造化气意。
此事难以言喻,任谁都没办法准确说出自己心中的感受,可是错不了的,那是一点点生机,一点点灵瑞,眼中看不到春华秋实心中却能体味得丝丝能让生命诞生的温暖。
寒风冰雹中,藏着孕育生机的暖意。
扶苏、蜂侨对望一眼,心中同样的念头:此人修炼,修得竟然是造化,这个人是谁?
想来是苏景的朋友了,即便知道苏景从不缺神奇朋友,两个女子还是忍不住惊奇。。。当知‘造化’二字,非人力所能及,它的出现和发生与修为本不存直接关系。
扶苏耐不住好奇,想问一问,微笑开口:“敢问前辈与敝宗师叔祖苏景如何称呼。”
“仇人。”阳三郎的回答一点也不大气,扶苏不敢再问了,默默前行。飞了一阵,远远就看到地面上有人趴伏,看背影正是苏景,只是变成了个光头:空灵一刀斩下时他会刹那苍老,之后昏迷又会‘返老还童’,白发脱落随风飘散不见,此刻新发才刚生了短短一层青茬。
这可把两个漂亮女子看得稀奇了,心里琢磨他是削发明志么?一边纳闷一边降下云头,两人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把苏景扶起,旋即两人同时‘啊’一声惊呼!这哪里是苏景,分明是个苍苍老者!
老了的苏景。
才七天,苏景正老,未回复。
在看清楚这个老人就是苏景,扶苏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相熟交好近千年的两人,全无准备时候一个忽然见到另一个老了,那么老了。那份堪称摧残的寒意直击心底,让她没办法不流泪。
蜂侨眼中也显出浓浓恐惧,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
“他在施法,上次也是这样,要用半年功夫缓缓恢复,不必做无谓担心。”阳三郎不喜欢蜂侨的媚气,但觉得扶苏温婉讨人喜欢,由此提醒一句。
话说完,稍停顿,阳三郎又尖声尖气笑了:“离山丫头,我看你心里有苏景啊!正好,苏景前阵子还跟他婆姨提过再娶二房的事情来着。”
前一刻伤心难过,后一刻愕然呆立,扶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片刻后无奈摇头,心里倒是大概晓得了阳三郎是什么货色。
施展法度,会让自己变成个耄耋老者、之后又再缓缓恢复年轻,这样的法术闻所未闻。蜂侨只道这是苏景师门传承的奇术,对扶苏由衷赞叹:“离山妙法,匪夷所思。”
扶苏笑而摇头:“师叔祖修以阳火真髓,但他身上还有诸多法门,得自前辈仙神,至少这重吓人的法门不是我们离山的传承。”说着话,把苏景扶坐稳当,芊芊手指拿住了他的腕子,为他问脉。
片刻,扶苏又次面露惊奇,不过这次带了些些喜色,跟着她那尖尖眉峰一挑,似是又从苏景的脉象上察觉到什么,之后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蜂侨和扶苏不算太熟悉,若是她家师姐、那位口无遮拦的启巧来了,此刻一定一定会伸手指去戳戳扶苏颊上的笑涡,说:又哭又笑,天上那位前辈说得没错啊。
可扶苏的雍容大方不是装出来的,哭哭笑笑算什么失态?他一下子老去,扶苏心里难受自然流泪,苏景的脉象让她想到一件趣事,她自然也就笑了,相比于蜂侨的天生媚骨,她的从容和温婉美得毫不逊色。
问脉,扶苏欢喜是因为短短半年不见,苏景的旧伤居然大有起色。不是说他的伤势好了多少、能动用多少厉害修为,而是冷冷的灶中多出了一道火苗儿,那火还微弱得很、远不足以烧开灶上的大锅,但火有了、再添柴,还愁灶不旺锅不开么?
一点火苗之前、之后,是那座灶台的本质脱变!
问脉,扶苏把自己给逗笑了,是因为她察觉到苏景体内正有新的生机萌生,且还不止一道。这生机因苏景而来、与他有着莫大关系,但却不是他自己的。。。。。。
扶苏知道苏景在驭界修行‘如意胎’,知道苏晴、屠晚夺天命化真形,与苏景的本命元神一起成就元婴初态,是以她晓得苏景脉象中的生气从何而来。
苏景从驭界回来后,扶苏没少给他诊脉,今天查到的萌动生气以前没有,这也是大好事,当时长眠中的那几个小家伙有所‘突破’导致。
可明知如此,她还是联想到了另一件事、另一个字:孕。
真的很像啊。(未完待续。。)
第九一八章 眼前一亮,我喜欢她
比起上一次,这回苏景昏迷的时间短了些,五个月便告醒来。张开眼睛,一双倩影跃入视线,模模糊糊地,一时还看不清楚她们是谁。耳边有一声轻柔问候:“师叔祖醒来了,感觉可还妥当?”
好熟悉的声音,可苏景一时间想不起她是谁。。。何止想不起说话之人,此刻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刚刚醒来,魂儿好像还在天外游荡,心中脑中都空荡荡地难受。
但不适感觉只在片刻,很快苏景回过神来,视线与思识迅速清晰,看清了也想起了,是以苏景欢喜、笑了。
一笑而已,可蜂侨也好,扶苏也好,真就觉得眼前世界都告一亮!
全无作伪,清澈纯透的笑容,照亮的究竟是她们的眼睛还是周围一片小小天地?两个女子都分不清楚。。。苏景确是有这样的本事,无它,只因:真诚。
他是真的开心,真的欢喜。对面之人领受了他的情绪,所以眼前一亮。
真正清醒一瞬,一道神识已经投映入黑石洞天去看不听,大天地中的苏景则全无前辈风仪,大大一个懒腰抻开。修行人,身体柔韧是不会错的,在一个懒腰里苏景由躺变坐,再由坐改站,动作一气呵成,看上去没法说的古怪。
扑哧一声,扶苏又笑了。。。又想起来那个‘孕’字,真想嘱咐他一句‘师叔祖现在身体娇贵,可得小心啊’。越想就越笑。扶苏以前也没太注意过,和苏景相处时候她总是笑啊笑的。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苏景伸手摸了摸第二次散落又重新长出的头发。
焦雷震、大笑于天,抢在两个女子之前阳三郎的声音就告传来:“听说你要娶二房,她们就来了。”
苏景气笑了,对着天空摆摆手,算是对阳三郎打个招呼。
扶苏、蜂侨收敛笑容、整肃裙袍,毕竟是晚辈,尤其不是独处、身边还有个别宗的师姐、妹,互相看着都不能坏了礼数,这就准备执拜见前辈的大礼了。苏景赶忙摆手制止。辈分是差着不少。可交情照样深厚,又不是宗中典时,动不动就被执礼他实在受不了。
两个女子道明来意,其实扶苏和蜂侨此行并无大事。不过是来做个探望。而修行人。时间最是珍贵。她们两个明知苏景无妨还在这里坐守五个月,就为等苏景醒来说上几句话,足见情谊了。
门宗无大事。中土无大事,里里外外都是太平的,这也没什么可欣喜的,总不能天天都有事。修行千年和人活一世也没多少区别,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平淡淡的,人这一辈子能赶上几件会改变命运的大事?没几件。修行路上总有风风雨雨,可还是晴天居多的。
聊了一阵,苏景望向蜂侨,驭界最后一战时她从第六境直返十一境的修为,对此苏景颇有些好奇,不过人家的修行事情或有忌讳,不好直接发问,只是说道:“你启巧师姐这下该开心了吧。”
“师姐说一定一定要谢谢你,且这次‘谢’不能光靠嘴巴耍的,不过具体怎么谢她总也想不好。”提起启巧,蜂侨微扬眉,妩媚横生。
“谢我?”苏景笑而摇头:“破后重立是你自己争气,与我有何干系,这谢得可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扶苏站起身来,对两人笑道:“五个月守在这里,手脚都有些发僵了,我去附近转转看看,一会回来,你们先聊。”
早在进入莫耶前,蜂侨就对扶苏说过:师姐,小妹有个不情之请,见到苏景的时候,可能有几句话会做私下交代。。。。。。这也算得蜂侨懂礼,提前‘请命’总比着到时候再请扶苏回避更妥当。
扶苏为人体贴,自是痛快点头。
待扶苏走后,蜂侨继续道:“师姐不晓得我破后重立的契机关键,她有自己的一套算法:她曾托付你找我、照顾我,你在十一世界救了我也照顾了我,我在十一世界得契机重返远游子境界,这一圈算下来,谢你是绝不会错的。不过师姐不知道的,我破后重立的契机也真的是因你而来。”
大风大雨,天气糟糕,阴沉沉天空里,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绽烁,蜂侨抱膝坐在了地上,面带微笑语气平静,但话题转得有些突兀:“这块玉,好看么。”
她的颈上绕着一根红绳,挂着一块玉牌。说着话她讲玉佩取下,递向了苏景。
常戴于身,深藏体温的玉佩,苏景接过触手温润。玉牌不大,质地绝佳,并非法器只是上好籽料加以打磨成形,值得很好的金银价钱。
玉是好玉,磨形圆润足见匠人手艺不俗,可玉面雕工只能算得中规中矩了,有几分灵秀却谈不上工整,雕出的花纹就更古怪了,不是什么福禄喜寿或翠竹蝙蝠,玉牌正面刻了个‘一家三口’,两个大人带着个小娃娃;反一面刻的是‘姐妹两个’,大一些的女子牵着妹妹的手。
再仔细看,正面的‘小娃娃’和反面的‘妹妹’,五官眉眼依稀有些相似蜂侨,认出了蜂侨,反面那位姐姐也就好辨了,脸圆圆、眼圆圆,不是启巧是谁。
“你有所不知,我的资质特别得好。掌门说过,我这一辈修行弟子中无人能胜于我,太长时间不敢说,但百年之中、中土世界新降婴儿的根骨以论,我拔头筹。”蜂侨的话似是全无重点,想起什么就说什么:“我的资质好成什么样子呢。。。这么说吧,三岁前只要我哭,天必落雨;我笑则晴空千里;若我生气发怒,定会有惊雷劈落,镇上不知多少古木都因此遭殃了。”
“像我这样的人,天生来就是要修行的。甚至可以说,蜂侨生来,就注定要飞仙的。。。这话说得不自量力,你莫见怪、莫笑话。”蜂侨望向苏景。
若是个不熟之人在苏景面前说‘我生来就注定飞仙’,苏景多半会问她‘你知道注定的注怎么写么’,不过大家是驭人世界并肩苦战的交情,听得蜂侨之言苏景全不觉刺耳,反还点了点头。其实以蜂侨幼时资质,说她‘天命飞仙’也不算太多过分。
“我的资质被师尊发现,引我入修行。就算我根骨好,能进入天宗涅罗坞,仍是我的运气了。”实情确是如此,有资质又如何,无人领路,先天带来的灵气迟早会消散,最终泯于凡俗。天宗与修行世界各大门派都会花一分大力气行走凡间寻找传承弟子,可是人间何其广袤,哪能处处搜到;而修行人时间珍贵,寻找弟子没错,为了寻弟子耽搁了自己修行这种本末倒置的傻事就不会有人做了,是以不知多少娃娃坐拥出色天分却无缘踏入长生路。像白翼那样老来得机缘的,整个中土第五圆中又有几个。
“我得了机缘,可天下不存完美事情,想问长生先得骨肉分离,我离家、我入山,父母是欢天喜地的,也是伤心难过的。”
她说的是所有修家都曾面对的、也是修行道上最最烂俗的事情,以她今日成就和地位,再去念叨这些往事,让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是以蜂侨笑了笑:“到我二十岁那年,故乡小镇横遭惨祸,天干物燥时一场大火席卷全镇,我家上下十三口全都丧命了。修行人啊,一身本领、上天入地,可还是逃不过那三个字:留不住。”
“启巧师姐带我返乡,帮我料理家人后事。。。再归山后群殴一蹶不振,总也缓不过劲来,我一直以为我能为父母养老送终,能看阿弟成亲生子,甚至还想过要是那个小侄儿资质差不多,就去求师父把他也收入坞内。哪里会想到,我就是修火的,一家却丧于大火。”
双十年纪,修行不长、心境未稳,丧亲之痛的打击于山中蜂侨来说太过沉重。她所谓‘我修火,家人丧于火’,两件事根本不存联系,可她就是钻了这个牛角尖,没道理的。。。心魔来时,从不讲道理。
“其后大半年,我魂不守舍、迷迷糊糊,心里是很想哭的,奈何眼中无泪。师父为人是极好的,可涅罗坞谢三祭酒是个粗犷汉子,找他陪喝酒再好不过,请他来讲道说法也能得天花乱坠,但丧亲失情这等‘小情怀’,他是不会劝的,所幸我身边还有个启巧师姐。。。她真的是个姐姐啊。”
启巧如何相劝、如何安慰这些细节蜂侨不提:“很快,我二十一岁生日到了,修行人什么时候会在乎生日,我入修行这么久,我经历过近千个生日,就只收到过一件礼物:二十一岁时,师姐送了我这块玉。”
玉牌已经被蜂侨重新挂回颈下,玉上刻了两幅画,一面是一家三口,一面是姐妹两个。家里人没办法陪她太久,可至少还有个师姐能带着师妹走得更远!
玉上刻绘,出自启巧之手,算不得巧夺天工,但满满心意。
“得玉时,大哭时,憋在心底几欲成魔的郁郁终告宣泄。真哭了、哭过了,人就精神了。心神清晰起来,心智明澈起来,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我就发现麻烦了。。。”蜂侨微笑着:“我发现啊,我喜欢上师姐了。”
‘喜欢’两字,蜂侨加了重音。
俏目一转,直视苏景:“我喜欢她。。。你明白?”
男女彼此喜欢,尚不足为外人道,何况一个女子喜欢另个女子。
若说‘不明白’纯粹装傻,可直接说‘我明白’苏景又觉得有点不合适,试探着,他点点头:“那启巧呢?”(未完待续。。)
第九一九章 天生媚骨,注定多情
蜂侨笑了,她还真没想到苏景会这样反问:“师姐什么都不晓得,这是本就和她没关系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的情义。”
“喜欢就喜欢吧,本来我不觉得如何,反正总能看见她,时不时吃她做得挂面汤,我就开心得很了,修行上也一帆风顺,进境快得我自己都害怕,一路破入十一境。。。苏景,你可知,害处在哪里么?”蜂侨忽然发问,但不等苏景回答,她就给出了答案:“修行道上,本就有双修之说,情爱无妨只要发自内心。。。可那说的是男欢女爱。”
“男欢女爱,天欲人伦,繁衍之道即为造化之道。但女子喜爱另个女子,便不对头了:此情为逆,逆造化。逆于造化,即为‘孽’。我心藏孽,精修猛进看似挺快,但迟早会遭反噬的。。。。。。三百年前,星天劫数降临中土,六大天宗各起大阵应劫,战后我修元大损,几近灯尽油枯,就在这最最虚弱时候,心魔滋生、反噬到来。”
当初去涅罗坞时候启巧给苏景讲过当时情形,蜂侨先是十年沉睡,跟着又是十年闭关,之后境界崩溃修为散尽。。。。。。
“别人只道第一个十年我在沉睡,只有我晓得,自己陷入了梦魇,时时刻刻煎熬不断,启巧师姐与噬人血骨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