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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江山此夜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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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玦气急,也没有办法,也只有召集人手和三祁县的县令补江堤,救人。
  顾元戎听后想了想,拉着孔勋他们批了斗笠蓑衣,往江堤边儿去了。
  “顾校尉,咱们几个水性也不好,去做什么?”孙顺奇怪地问道。
  顾元戎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要出事情……”
  他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蓑衣,又皱眉低声以只有他们四个听得见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若是林大人那里有什么三长两短,此次钦差队伍里的所有人,包括咱们四个,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顾元戎这话讲的尖刻无情了些,却也难免,常言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顾元戎虽与林玦算得上是朋友,但因为与林玦亲近了些,顾元戎已在陈子烁处吃了好一顿羞辱教训,他在心里其实有些抵触与林玦交心,所以这友谊总显得有些疏远,夹杂着些许私心。
  而这一点林玦并没有察觉,他觉得君子之交淡如水,以为这种疏离是正常的。
  余下三人听见顾元戎的话,沉吟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这四人跟着林玦带来的手下一路往江边儿赶去,果然看见林玦站在堤岸边的凸起处,指挥着堵河堤,不时还亲自上手,他的身边便是一片汪洋惨景。
  顾元戎舒了一口气,上前抱拳道:“林大人。”
  林玦见了他,微微一笑,也作揖道:“顾侯爷。”
  顾元戎看了看四周一片繁忙焦急,有些迟疑地问道:“林大人可需要帮忙?”
  林玦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顾侯爷与几位将军的身手都不错,不知可否帮忙围堵河堤?垮的地方太多了,人手不足……若是军务要紧,顾侯爷还是先忙军务……”
  “无妨,我们四个明日再走也是一样的。”顾元戎笑道,孔勋他们三个也连声称是。
  林玦便拉了一个手下来,让那手下带着顾元戎一行四人到一边儿搭手帮忙,又深深作了个揖,肃容道:“多谢几位将军了。”
  几人忙道哪里哪里。
  那江堤被冲毁的地方果然不小,一直忙到黎明时分,雨小了一些,水势也才稍微小了一些。
  顾元戎这边儿已将缺口堵了个七七八八,方松了一口气,就听旁边“轰——”的一声,他一转脸,就看见那江堤化作一片残骸,随着江水上古猛兽一般扑向人群,林玦碧色的袍子在顾元戎眼中一晃而过,瞬间便被泥水淹没。
  他惊得愣了一愣,一时竟没能回过神来。
  周边的人也愣了一愣,片刻后,一个人忽然高声叫道:“不好啦,钦差林大人给垮塌的江堤埋住了!县令大人也被埋住了!还有十余个兄弟……快来救人啊!”
  众人闻声而动,片刻后,江边的军士官差已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努力把新垮塌的地方堵上,另一部分则在想办法挖沙石泥浆,想要救人,但垮塌的江堤埋在湍急的横江水里,万分难挖。
  顾元戎也帮着去挖人,一群人挖了大半个时辰,都弄了一身雨水江水,挖了两手血迹泥泞,却只挖出来十七具尸体。那十七具尸体里,自然包括一身泥水的林玦。
  擦干净林玦脸上的泥浆血迹之时,他早已停止了呼吸心跳,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眼睛紧闭,左脸颊上还带着一道石头划开的口子,身上也带着些伤痕,但都不致命,因为边儿上的护卫把他护在了身子底下。
  他是窒息死的。
  顾元戎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林玦的脸,心肺间一疼。
  他虽对林玦有些抵触疏离,但仍与林玦算做了朋友,可见还是志同道合、彼此相惜的,眼见着这人还有一身才华没有施展,一腔抱负没有实现便如此横死,如何不觉得心痛惋惜。
  奈何人死不能复生。
  无论如何,都不会复生。
  他坐在湿漉漉的、泥泞的江堤残骸上,他的身边,孔勋他们绷着脸站着,林玦从咸安带来的手下则已哭了一片。
  而雨势丝毫未减,横江的江水依旧从他们身边湍急而过,一部分向着大海奔腾而去,另一部分则咆哮着想要吞噬掉人们的性命以及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
  ……
  咸安城里也在下雨。
  顾元戎他们没等林玦的下属送林玦的灵柩一同入京,而是快马加鞭先回了咸安,他们毕竟还有军务在身。
  四人下午到达咸安,也不敢耽误,立即回营向程且行禀报了在先州宣北城中探听到的情况。程且行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下颌上的胡子,皱眉道:“这些恐怕也只是精兵,如今探子回报,临近几处州府的守军,都有被宣北王收买的迹象。”
  他叹息了一声,对顾元戎他们道:“这些也不该多说与你们听,此次你们做得不错,先下去歇息去吧。”
  “诺。”四人应下后,便退出了程且行的营帐,而后各自散了,回自己的营帐换衣物。
  顾元戎刚将战袍、甲胄穿好,正套着靴子呢,便有亲兵来请,说是宫里的公公来了。
  闻言,顾元戎心里“咯噔”一声,咬了咬牙,他方才出声道:“知道了。”而后套好另一只靴子,站起身来,挑帘出去。
  竟是孙景致站在外面等着他。
  “孙公公。”顾元戎抱拳行礼道。
  孙景致微微侧身,表示不敢受礼,而后微微弯了腰背,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道:“顾侯爷,陛下召您到清心阁一叙。”
  “辛苦公公了,在下这便去。”顾元戎勉强笑道,而后让亲兵取了些许银两,偷偷塞给了孙景致。
  孙景致斜眼打量了一下,又微弯下腰,“侯爷客气了。侯爷请。”
  顾元戎是武官,故骑马去御宇宫,而孙景致是坐的轿子,被人抬去的御宇宫门口,两人一前一后,一路前行。
  不过,文武百官入宫的宣德门孙景致是不能走的,所以这两个人到宫门前便分开了,顾元戎从宣德门入宫,孙景致从侧门入宫。
  入了宫中,便有一个小内侍领着顾元戎一路穿行,走上清心阁门前的十八节阶梯。
  顾元戎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步一步走黄泉路。
  清心阁的门打开又关上,顾元戎垂着眉眼站在清心阁正中,对着陈子烁高声道:“臣顾元戎参见陛下。”
  “平身。”陈子烁道。
  “谢陛下。”顾元戎闻言站起身来,眉眼依旧垂着。
  陈子烁用右手撑着下巴看着顾元戎,他的手肘搭在大书案上,左手则大半都靠在书案上,指间把玩着一只朱笔。他微微笑着,眼睛里却没有半点儿笑意,眼眶下还有两弯青黑。他看了顾元戎半晌,方开口道:“朕听闻你一直跟着林玦的钦差队伍。”
  顾元戎也不抬眼看他,只恭敬道:“回陛下,臣为免打草惊蛇,便一直跟着林大人到了丰州,一天后便带人到宣北去了。”
  陈子烁道:“那洪水暴发的那日夜里呢?”
  “臣……臣在三祁县的江堤上。”顾元戎道。
  “林玦在何处?”陈子烁又问。
  “林大人……林大人在臣右手边两丈远处。”顾元戎答道。
  一时沉默。
  陈子烁在这沉默中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走到顾元戎面前,一手揪起甲胄露出的一小截衣领,“你为什么不救他!”
  顾元戎为什么不救林玦?因为顾元戎不是神仙,不可能在那样的事态下救出林玦。
  “臣……”
  陈子烁不等顾元戎说完,已经冷笑道:“不必解释,朕知道,朕为了林玦收拾你,你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全是无理取闹。
  顾元戎皱皱眉头,正思量着言语,但什么也没说出来,陈子烁已经在转瞬间将一巴掌照脸扇了上来,顾元戎本咬着下唇,被这一巴掌扇得头一歪,马上唇上便是一道血痕。
  这一巴掌下手相当狠,顾元戎有一瞬间人都是懵的。
  那厢里陈子烁却依旧冷笑着说道:“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都敢恨了!”
  说罢,反手又是一巴掌,同时抓着顾元戎衣襟的手一推,两厢力道加在一起,顾元戎踉跄了两步,方才站稳。
  他将身子站定,依旧垂着眉眼,“臣是陛下亲封的安宁侯,是骁骑校尉,是登州顾氏的长子长孙。”
  陈子烁被他哽了一下,片刻后,复又冷笑道:“安宁侯好一张口齿伶俐的嘴。信不信朕让你什么东西也不是!”
  顾元戎也不顶嘴,只是抬眼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这轻飘飘的一眼冷冰冰的,却像是含着讥讽蔑视,以至陈子烁被他这一眼看得咬牙切齿,片刻后一伸手,“给朕到阶下跪着去!”
  “诺。”顾元戎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跪下一拜,而后眼睛随意一扫,复又看了陈子烁一眼,而后便出了清心阁的门。
  窗外雨声依旧。
  陈子烁独自站在清心阁正殿中央。
  他觉得顾元戎刚才的样子很熟悉,像谁?啊,像当年林玦刚给他当伴读的时候,自己捉弄林玦,洒了一堆墨水在林玦写的大字上,一直温温吞吞的林玦突然挥拳头和他打架的样子。
  陈子烁伸手捂了自己的眼睛。
  他想:会觉得像,一定是因为朕太想林玦的缘故。

  第十七章

  顾元戎在几个内侍宫女奇怪的目光中直挺挺地走进雨里,下了台阶,而后寻了个不碍着人上下的地方将战袍下摆一撩,一下跪在了水中。
  已是傍晚时分,雨势未见半点减小的迹象,虽不是暴雨,却也足够在片刻间浇透衣衫,雨水乌云之中,连天边的夕阳红都是极隐约的。
  顾元戎直挺挺地跪在雨里,一会儿便被浇了个透,他却动也不动,跪得极端正,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唇也一直抿着,只有雨水淌过睫毛,才轻轻眨几下眼睛,那也只是身体下意识地不想让那溪流一样的雨水流进眼睛里。
  虽已是夏初时节,但天色已晚,又是阴雨天气,风吹在人身上还是略有些冷,顾元戎穿得不厚实,此时又全都湿透了,晚风吹在身上,可谓阴寒,他却也像是没什么感觉。
  只是,表面上没感觉,却未必是没有没有感受到。
  半个时辰以后,小内侍小心翼翼地用伞护着几个红漆金描的大食盒,将陈子烁的晚膳取来,一刻钟以后,带着收拾好的碗碟盒子走了,此时,天色已然全黑。
  又半个时辰,雨势才渐渐小了,变得稀稀拉拉的。
  顾元戎垂下了眉眼,如同认真地看着雨滴在水滩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圆,那圆一圈又一圈地渐渐荡开,还未完全散去,便被另一个扰乱,滴滴答答,也不知有多少。
  然后伴随着人走路时带起的轻微水声,那圈圈圆圆的水痕被皂靴踩乱。
  那皂靴是玄底金线的,上绣云龙纹。让人不用抬起视线,便知道来人是陈子烁。
  “陛下。”顾元戎的声音是哑的。
  陈子烁不知何时换下了那端庄正式的直裾,改穿了一件鸦青色金线压边的文士袍,外头披着外黑内红的卷耳纹暗花薄绸披风,孙景致在后面给他打了一把素色紫竹伞。他两手拢在广袖里,低头俯视着狼狈不堪的顾元戎。
  “安宁侯可否告诉朕,跪在这里的一个时辰,安宁侯都在想些什么?”陈子烁微微垂下眼眸,低声问道。
  顾元戎声线平平稳稳地说道:“臣什么也没想。”
  “哦?安宁侯竟然没有感到愤愤,故而腹诽于朕?”陈子烁将视线从顾元戎身上移到远处的云端,他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朕记得你登州顾氏虽不是世代簪缨,却也算得上是个世家。即使不把你算上,也是四代为官,两代封侯,为大魏的山河社稷立下多少功劳苦劳。最后大魏帝王一声令下,便只留了你一根独苗苗,也落得如此境地,你半点不觉得怨,不觉得恨,甚至不觉得心寒?”
  “臣不敢。”顾元戎道。
  陈子烁冷冰冰地笑道:“好一个忠君爱国的安宁侯。”
  顾元戎不答话。
  陈子烁从广袖中伸出手,拉了拉披风,又理了理袖口,而后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今日之事是朕做得不对。林玦的事情不是你的错,是朕一时恼怒,将你无辜牵连。”这像是道歉的一句话从陈子烁嘴里说出来,听着就像是要拿人下狱。
  但为人臣子,也不能说皇帝什么,所以顾元戎只好低着头说一句:“臣不敢!”
  “孙景致。”陈子烁喊道。
  “奴婢在。”孙景致打着伞的手稳稳当当的,动也未曾动一下,腰却微微弯了。
  “去把安宁侯扶进暖阁,姜汤、热水、药膏、衣物等东西,想来朕不吩咐,你也知道该怎么弄,再派个小内侍出去,让安宁侯府趁宫中还未下钥,赶紧派人来接。明日让人去与程将军说,顾校尉病了,朕特许他休息三天。”陈子烁微微侧头道。
  “诺。”
  陈子烁点点头伸手接过孙景致手中的伞,自己回清心阁里去了。
  孙景致忙招招手,让一旁的两个小内侍过来扶起顾元戎,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将跪久之后,膝盖麻木发软的顾元戎扶进了暖阁,让他安坐在坐垫之上。
  伺候天子的小内侍果然个个手脚麻利,不过片刻,顾元戎已经喝过姜汤,又用热水洗过身子,换上了干净衣服,披了薄绸的罩衣,膝盖与两颊也用了两种不同的药膏细细涂过,两颊凉的清爽,双膝温温发热。
  顾元戎坐在干爽的坐垫上方坐定,陈子烁便推了小门进来,将手中装有热茶,又包了厚布的小紫砂茶壶顿在了小几之上。
  “陛下。”
  “赏你了,捧着。”陈子烁也不坐下,只是无甚温情地说道。
  顾元戎迟疑了一下,还是在陈子烁刀子一样的目光里将小茶壶捧了起来,双手包着,而后垂下眉眼,“谢陛下。”
  “不必。”陈子烁道,“朕想着林玦也不会想朕为了他如此亏待你,这才补偿些许……朕再赏你黄金千两,明日再送到你的侯府之上。”
  顾元戎并不会与陈子烁说,那黄金千两在有的东西面前不值一文,没谁会去稀罕,相信从过去到将来,也不会有谁和他说。
  顾元戎抿了一下破皮的唇角,便朗声道:“臣有一事想求陛下恩准。”
  陈子烁挑了挑眉头,轻轻哼了一声,道:“说。”
  “臣毛遂自荐,自请调往关州戍边。”顾元戎将手中的茶壶放在身边的小几之上,而后从坐垫上站起来,复又跪在陈子烁面前,以头叩地,“还请陛下成全!”
  陈子烁愣了一愣,而后轻笑一声,“朕是该夸奖安宁侯的拳拳报国之心,还是该问问安宁侯,朕之于你,当真如洪水猛兽?”
  “臣……”
  “准了。”陈子烁道,“如今京中太平,你虽然是个侯爷,但朝中无人,也不知哪年才能得到提拔,去边关搏一搏倒是不错。而且程且行那个老狐狸也不知往肚子里那些弯弯拐拐藏了些什么,他肯定知道你是朕的人,却待你这般好,也不知打了什么鬼主意。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诺,谢陛下。”顾元戎叩头谢恩。
  陈子烁点了点头,弯下腰道:“别辜负朕的期待。”
  “诺。”
  安宁侯府的马车来得挺快,小内侍扶着外批罩衣的顾元戎交到小厮手中,一旁的茯苓便偷偷塞了小银锭子过去,说了两句好话,这才转身跟着上了车。那小内侍捏着足量的银子,笑得格外殷勤,一路点头哈腰目送马车离去。
  茯苓在车上小心翼翼地端着顾元戎的脸左右看了看,十分心疼地皱着眉,“侯爷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她迟疑一下,低声继续道,“陛下打的?”
  顾元戎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道:“无妨。”
  “那就真是陛下打的。”茯苓抿着嘴,小声怨道,“陛下也不念念旧日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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