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蝴蝶-第5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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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们就显得更加意兴阑珊,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在这里猫冬了。而这其实也很符合城池攻防战的一般常识——不要说一个冬天,就是围城一年甚至三年不下的战例,在历史上也比比皆是。
古典时代的城市攻防,往往就是这样一种意志之间的漫长较量,谁的物资储备更加充足,谁的警惕心能保持得更加长久,谁能熬到最后,谁就能赢得胜利。
然而,尽管实际的攻势已经不再积极,但围城最忌闷围的常识,还是有不少人懂得的。因此,哪怕明知道是装模作样,每天还是会从营地里驱赶出一些人,大张旗鼓地摆开架势,咋咋呼呼地朝冈崎城冲击上几回。只是众人也都学精了,这明面上的攻城声势虽大,却是从不肯踏入城头炮火的打击范围,而且往往一听见城头炮响,就立即齐刷刷地回身转进,决不多停留半刻——如此这般反复折腾了七八天,城外那些官军的“实战表演”是越来越熟练,而每一次“不慎误伤”的“龙套”也是越来越少了……
可尽管战争已经变成了演戏,相乐忠八的心情还是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城外面固然是在装装样子,城里面又何尝不是在唱空城计?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冈崎城内就爆发了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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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一种必然导致大量死人的事情,而大量的死人堆在露天任其腐烂,十有**就会导致瘟疫肆虐。而在此刻的冈崎城外,就七零八落地堆着无数攻城者的尸体。
——若是纪律严明、经验丰富的正规军,通常都会主动收拾安葬战友的遗骸,这既是维持军心士气的需要,也有利于卫生和防疫。但在换成这帮没心没肺的山贼土匪大联合之后……嗯,他们似乎只会抢着把死人身上的值钱玩意儿统统剥光,然后把变成光猪的尸体原地丢下
而赤报组这边,本来就人手极度紧缺,士卒连续多日睡不上一个囫囵觉,体力严重透支,自然也没这份力气和精神,冒险出城去替敌人收尸,只能任凭这些血肉模糊的尸骸被野狗撕咬、乌鸦啄食,最后爬满白花花的蛆虫,向四周散发出刺鼻的腐臭味儿。
城外的环境如此恶心,城里也好不了多少,既没有办法排放污水和粪便,也缺乏充足干净的饮水——由于赤报组之前派遣个子最小的相乐左之助,从下水道钻出去求援的痕迹被发现,冈崎城的下水道出口很快便被敌军堵塞,无数腐烂的垃圾和排泄物随即倒灌回了城里,简直是臭不可闻。
另一方面,旧幕府军在放弃城池仓皇逃走的时候,偏偏没忘了对城内仅有的一口水井投毒,于是;赤报组众人的饮水与做饭,就只能全靠一处蓄水池和城主小花园里的鱼塘,这么多天下来,早就浑浊变味了,但由于老天爷一直不下雨,大家依然只能捏着鼻子喝臭水,甚至还得限量——存水已经不多了啊。
极为糟糕的卫生状况,严重透支的虚弱体质,生死一发的心理压力,还有在频繁战斗中所积累的外伤……这么多的不利诱因统统叠加在一起,就很自然地导致了疫病的爆发与蔓延。
而更让相乐忠八感到挠头的是,在这座刚刚夺取不久的城堡内,虽然不缺粮食,不缺弹药,但却根本没有任何祭祀或巫女可以为他们施法治疗,而在进军路上绑架来充当军医的两个和尚,因为佛陀陨落的关系,早已丧失法力沦为了废物——连他们自己都病倒了
最后看了一眼退回城下町中的敌军之后,相乐忠八垂头丧气地走下城墙,来到城堡底层的评定间内。自从战斗爆发以来,这里就被改成了临时医院。
为了做饭和烧开水(这情形实在不敢喝生水),还有修补城墙的破口,城内很多房子都被拆掉了劈柴烧,因此所有伤员病患都只能聚集在这一处,也方便看护与照料。起初几天倒还好,但随着瘟疫的出现和蔓延,躺倒下来的病号竟然已经达到二百多人,把这处约摸一百坪(1坪=3。3平方米)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原本整洁的榻榻米上满是脓血、痰痕、屎尿和污渍,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血污与腐臭的刺鼻气息,听到一声声仿佛凄惨怨灵般的痛苦呻吟。
为了避免自己也被感染,相乐忠八只是站在门口看了几眼,就召唤管事的人出来问话,“……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谁好一点了?”
“……恐怕没有啊;总长昨晚又有四个得鼠疫的兄弟没能挺住,今天早上还有一个梅毒发作的人偷偷割腕自杀。另外还有两个人患上伤寒,刚刚被送进来躺下。”
这医院的管事耸了耸肩膀,摘下自制的粗布口罩苦笑道,“……伤寒、麻疹、梅毒、鼠疫、天花,还有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不管其中的哪一样,如今都是无药可救。偏偏这地方条件简陋,还弄出了交叉感染……实话实说吧,我现在既没有治疗术,也没有西洋药水,对他们简直是一点挽救的办法都没有啊”
看看榻榻米上那些辗转反侧、连连呻吟的伤病员,有不少人身上还淌着黄绿色的脓水,一部分最严重的甚至已经丧失意识,大小便失禁,臭烘烘的屎尿流了一地,相乐忠八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死不瞑目的相乐总三大哥啊这就是您一心效忠的那位“圣君”造出来的孽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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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相乐忠八派进这危险之处看护伤病员的人,是他的一个远方侄子,原本在寺庙里当过几年小沙弥,给负责行医的老和尚打下手,所以才认得出这么多疾病的症状。
可问题是,光是认出了症状,并不等于就知道该怎么治疗了。由于垄断了生死轮回之路的佛门在这个国度几乎一手遮天,东瀛岛国的医疗市场自古就是佛门神术一统天下,草药学很不发达。纵然有人知道几个很不靠谱的乡下土方子,眼下也没办法出城去搜集药材,城里更不会有药品储备……
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管这事的还是个半吊子。
“……这受诅咒的破城真是守不下去了病死的居然比战死的还多”
相乐忠八猛地一跺脚,万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开战以来,哪怕算上伤口感染得败血症的,也才有五十多人战死。可近几天敌人已经不怎么攻城了,却有六十多个弟兄遭瘟挂了。如今剩下的不到三百人里头,居然有两百二十多个人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其他人大多也就是勉强能走得动罢了,还得硬撑着日夜换班……这样的空城简直是一攻就破每次看到敌人在城外拉开架势,再看看身边寥寥无几的那么点儿弟兄,我心里都觉得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这个……总长,您不是说敌人那边也在闹瘟疫,而且情况相当严重吗?”
他那位看护病患的侄子好奇地问道,“……既然两边都这么难熬,想必就会打不起来了吧”
对此,相乐忠八只能摇着头继续苦笑。
确实,围城的敌人那边,这两天似乎也有可怕的瘟疫在蔓延。每天从早到晚,站在城头都能看到敌营里焚烧尸体的黑烟。但问题是对手毕竟有数万之众,哪怕瘟死了七八成,剩下的人也足以对冈崎城发动一轮猛攻——而以赤报组眼下大半成员都在挺尸等死的扑街状况来看,怕是连一个回合都顶不住了。
略微安慰了侄子几句,相乐忠八又回到城墙上继续巡视,一阵刺骨的冷风吹来,让他忍不住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紧紧捂住了左臂上的绷带——由于劳累过度,体质太虚弱,左臂上前几天被刀子割破的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不时还有脓水渗透出来。但由于这鬼地方无医无药,他也只能用烈酒擦拭消毒,再拿开水煮沸过的绷带包裹起来,然后就全靠自身免疫力来硬抗了。
奇怪的是,原本每天都要拉开架势,组织三五次“表演性”扑城的敌军,今天却似乎突然犯了懒。在早上那一次雷声大雨点小的进攻之后,就再没了半分动静。相乐忠八在城头上吹着冷风坐了一个白天,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才看见有寥寥四五个人离开城下町,打着表示使者的白旗,朝冈崎城慢慢走来。
而在这支小队伍之中,他还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
“……相乐左之助?他不是去镰仓求援了吗?怎么会在敌营里?莫非是出使失败被抓了?”
相乐忠八困惑地咂咂嘴,一时间感觉自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说相乐左之助那小子是失手被擒了吧,透过望远镜却又看不出严刑拷打的迹象,反倒是衣着光鲜,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几个敌营里的随从,对待那小子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就差没弄出一顶轿子抬着他走了。
而要说这小子是没骨气卖身投敌了吧,以他卑微的身份地位,似乎也不值得敌人如此礼遇。
这几个人打着白旗走到相乐忠八所在的城门外,便停下了脚步。然后站出一名弓箭手,在向城头守军反复致意,避免误伤之后,这才张弓搭箭,朝着城楼一箭射过去。
然后,一支鸣镝带着尖利的嘶叫划过天空,扎在了城头支起的巨大木橹(固定式的大盾牌)上,箭羽微微颤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被吓了一跳的守城士兵赶紧一拥而上,用力放倒木橹,拔出鸣镝,再解下箭杆上绑着的小纸条,毕恭毕敬地双手呈递到相乐忠八的面前。
而满头雾水的相乐忠八展开纸条,借着夕阳的余辉草草扫了几眼,顿时便愣住了。
“……嗯嗯嗯?城外各路西军现已迷途知返,请求归顺东军,讨伐京都伪皇……故而希望我赤报组充任中介人,向镰仓朝廷的东军举荐,为此必有厚报……这算是怎么回事?倒戈?火线跳槽?”
他囧囧有神地看着这张来路诡异、内容更荒谬的投诚信,感觉自己的理智仿佛正在迅速崩溃。
但是,在一个不合理的现象背后,必然存在着一个合理的缘由……
一百九十七、集体大跳槽(中)
一百九十七、集体大跳槽(中)
一百九十七、集体大跳槽(中)
十一月的大阪港,正笼罩在一片萧条、悲哀和绝望的氛围之中。
深沉的暮色刚刚降临不久,原本夜生活颇为丰富的大阪城里,就已经实施了严格的宵禁。除了街头巷尾和屋檐下那些衣衫褴褛、肮脏酸臭的流浪难民,到处都沉寂得看不出半分生气:店铺关门歇业,民宅封门落锁,街上车马绝迹,连灯火都是稀稀落落——旧幕府残军困守孤城四个月,虽然海路尚未完全被阻断,但大阪城内的物价也早已翻着跟头涨上了天,还能点得起油灯或蜡烛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清冷的月光下,一支三十余人的巡逻队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街巷间有气无力地蹒跚行走着,人人都是面黄肌瘦、气喘吁吁,刺刀和衣服上还染着黑红的血渍——就在傍晚的时候,他们刚刚镇压了一场抢劫米店的流民骚乱,当街格杀五十余人,血流遍地,这才勉强稳住了局势,将吓慌了的暴民一举驱散。
随着城内粮食供应的日趋困难,满城的十几万难民再也顾不得畏惧官法,因此这类的抢劫暴动几乎天天都在发生,哪怕有关当局连帝国远东舰队的水手和海兵队都抽调上岸,以最严酷的杀戮来厉行弹压,杀人杀得手都软了,可城内局势却依然在难以遏制地慢慢恶化。
更糟糕的是,眼下就连军队之中,也时常吃不饱饭了。
“……哟,萨菲尔少校,这么晚了还在巡逻啊?”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沿街的一间小洋房突然把房门推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名身穿白色军礼服的海军军官,朝着巡逻队的指挥官打招呼说,“……看你的气色似乎挺糟糕呐好像瘦了许多……”
“……啧,每天的口粮配给削减到了一升半糙米外加一勺盐,却要老子在城里从早到晚来回奔波个没完。吃得比战俘营还差,干得比挖工事还累,睡得比包身工还少,能不瘦吗?”
那位被叫做萨菲尔少校的巡逻队指挥官叹息着低头啐了一口,将嘴里的黄绿色浓痰吐到路边,骂骂咧咧地说道,“……舰队里这段时间怎么样?你家里的那个秘密小灶上,应该还有点儿好东西吃吧”
“……只有一些土豆和咸鱼罢了,也强不到哪里去,这年头哪儿的粮食都不好搞……”
站在房门里的军官也摇了摇头,“……而且瘟疫也闹得越来越严重,每天都有几个小伙子被丢进海里喂鲨鱼……算了,先别说这些丧气话乐。要进来和大家一起坐坐,顺便吃点儿夜宵吗?”
作为这个半殖民地国家的第一等人,他们这些耐色瑞尔帝国远东舰队各部的将校官兵,在近年来一向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怕是最低级的列兵,也在军营外面买了房子,雇了侍女或仆人伺候。至于上面的各级军官,更是置办别墅、兴建庄园、包*情妇、终日宴饮、挥霍无度,俨然新兴暴发户一般。
但自从四个月前陆战队和幕府新军惨败京都,被迫收拢残军困守大阪以来,这日子就过得一日不如一日。由于城内一下子涌进来几十万难民,原有存粮又在先前的讨伐长州之战中消耗殆尽,大坂城的粮食供应一时间困难至极。有关当局在竭力派遣船队外出采购之余,也不得不厉行节约,大幅度削减粮饷待遇。
因此,在这几个月以来,耐色瑞尔帝国远东舰队各部的伙食标准是一降再降,从最初的荤素搭配、有酒有水果,变成了勉强保证主食、配菜有什么吃什么,最后搞到连吃饱米饭都做不到了。而自佩里提督以下,所有人的军饷和津贴也一律停发,以便于挤出尽量宝贵的资金从外地买粮。
早已被养刁了胃口的官兵们,只能花费积蓄打牙祭。但是城内的粮价每天都在翻着跟头往上涨,很快就达到了二十两金子换一石米,五百文钱换一根萝卜的天价。而舰队官兵这次进驻大阪只是临时出征,绝大多数家当都还丢在横滨租界没有带来,因此很快便囊中空空,只能半饥半饱地挨日子。
等到佩里提督丧身奈良之后,丢在大阪的这几千“西洋老爷兵”更是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一日惨过一日。巡街埋尸之类的苦活累活,都被旧幕府当局可劲儿地往这些曾经的“上等人”头上丢。而口粮却是又被进一步削减,到了每人每天只有一升半糙米外加一勺盐的程度。
眼看着日历都已经翻到十一月了,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冬衣发放却还是无人过问,一部分人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点儿钱,到当铺之类的地方弄几套旧棉袄披上,另一些囊空如洗的穷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员,更是只能穿着五六月份出征时的单薄夏装,裹着破毛毯子瑟瑟发抖……也怪不得他们这般牢骚满腹。
然而,掌管大阪城的旧幕府首席老中,大阪财阀的精明领袖三井银次,居然胆敢对佩里提督遗下的耐色瑞尔帝国远东舰队旧部如此怠慢,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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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头简单地交代了部下几句之后,带队巡街的萨菲尔少校便欣然接受了同僚的邀请,走进了这间临街的屋子里,参加远东舰队若干年轻军官之间私下组织的一个小聚会。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耐色瑞尔帝国驻大阪领事馆的一位外交武官,原本也在佩里提督麾下从军服役,后来才转进了外交部编制。帝国远东舰队官兵滞留大阪坐吃粮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