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天无痕-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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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在杜峻峰被召回河西之前,吴雄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但在陈海与杜氏的矛盾中,神侯及世子都安排杜峻峰回避,吴雄也就勉强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两炷香的时间,五百精骑就已经集结完毕,除了二十乘轻型战车外,陈海还将桃花坞喂养的四百多匹良骑一起带上。
秦潼关建于雄山峡谷之间,只有东西两座主门,即便有一些将卒能突围杀出,也不会有多少马匹带出来。陈海这次将更多的马匹,就是防止沿途收拢失去坐骑的溃兵太多,反而成为他们转移不便的拖累。
屠重锦等将不少人都有灵禽代步,但杀出秦潼关时,绝大多数灵禽都受重创,唯有屠重锦胯下的那头青鹏鸟神俊异常,还能继续随军出征。
事实上,屠重锦等将被下了禁药,真元逆入灵脉冲击脏肺,战力骤然间下降到比普通悍卒都还不如的地步,当时又被困在府邸之中,也是亏得这些灵禽与诸多扈从忠心护主,才杀出重围,没有直接在秦潼关就丢掉性命。
青鹏鸟虽然还没有修炼到化形,但已经堪比人类明窍境后期强者了,此时未必能冲入流民叛军的千军万马之中,但逼近秦潼关侦察敌情,能为陈海他们提供难以想象的视野跟准确情报。
陈海他们一路疾驰,西行约一个时辰,就陆续看到有将卒沿驰道往东逃来。
这些将卒多为中低层武官及随扈,秦潼关遇袭里,坐骑就在他们的身边,才能及时发应过来杀出重围,又能杀出秦潼关城后迅速摆脱追兵逃得这么快。
秦潼关意外失陷,屠重锦等主将是大罪,但这些第一时间就逃离秦潼关的中低层武官,也不可能完全脱开干系,这时候正彷徨无计,看到主帅屠重锦率数百精骑从燕京城方向援来,就纷纷汇合过来。
屠重锦等将心里也清楚,他们此时唯一的机会,就是尽可能多的收拢溃兵,只要不是那么难看,或有保命的可能。
第一百五十章 拖延
陈海、吴雄率部接近秦潼关时,暮后四合,他们策马驰上一道岭嵴,远远能看到秦潼大驰道自东往西绵延,延伸到一座大裂谷之中。
从大裂谷进去不需要二三十里,就是控扼东进京畿、西入秦潼门户的秦潼关;秦潼关高逾百米,仿佛一块石门铁壁嵌入两侧高逾万仞的山壁之中。
虽然秦潼关在望,但陈海他们却没有办法直接率部逼近到秦潼关前。
大裂谷的入口只有两三千步宽,两边都是万仞高崖,峰崖如剑如戟,奇形怪状,飞鸟难渡。
陈海他们想到逼近到秦潼关前,没有其他的捷径可绕,只能石峡穿入,但此时的峡口影影绰绰已经有不少流民叛军手持简陋的兵戈在那里结阵列队。
流民叛军应该也清楚他们没有与虎贲精锐骑兵在开阔地带一战的实力,就龟缩在谷口内侧结阵。
在松散杂乱的阵列前,流民叛军还横七竖八的砍伐了一些树木、搬来一些落石,堆满在驰道上,设置为障碍,两侧的崖壁还隐隐有禁制透漏的光芒,看样子他们主要意图还是想拖延从燕京城赶过来的京营军反袭秦潼关的步伐。
流民叛军没有出裂谷追击溃兵,也没有直接退守秦潼关,陈海猜测很可能是秦潼关守兵还有一部分人在关城内负隅顽抗,流民军还没有完全拿下秦潼关,这才需要将防线延伸到二三十里外的峡口来。
谷口的流民叛军虽然兵甲简陋,但个个身强力壮,想必是从流民中挑选出来的武勇精锐,还有上百身穿左衽黑袍的赤眉教徒,站在叛军之中,正往他们这边盯过来。
即便相隔数里,陈海还是能感受到这些赤眉教徒眼里阴戾的眼神。
看到这一幕,陈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暗想谷口就有上百赤眉教徒率部上万流民叛军结阵,想必留在秦潼关城内围剿守军残部的赤眉教徒,数量也绝不会少。
不管是玉龙山流民作乱,还是奇袭池山城,陈海所曾看到流民赤眉教徒,都只是三五人隐藏在幕后挑唆乱事,没想到今日在秦潼关内外竟然冒出这么多的赤眉教徒来,差不多已能断定,突袭秦潼关,应该是赤眉教在暗中谋划许久的事情了。
陈海看向屠重锦,屠重锦的脸色很难看。
年初河西进奏使团过秦潼关时,葛玄乔、陈烈都在席间提及流民之祸,唯有屠重锦等将浑不在意,以为流民及赤眉教徒都只是癣疥之患,他当时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沦为流民之祸的第一个祭品。
陈海、吴雄率部,护送屠重锦西进收拢溃兵,此时已经一千两三百人重归屠重锦的麾下,但看峡口已经完全被流民叛军封闭起来,就意味着秦潼关上万虎贲精锐,可以也就这一千两三百人能逃脱大难。
陈海他们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西园第七都新军也不能随意调用,同时他们这边也还没有道丹境强者坐镇,更不清楚流民叛军的底细,怎么都不可能贸然强攻峡口。
太尉府这次有可能会调用西园军夺回秦潼关,但一切都要等太尉府那边做出决议后,陈海才能随军而动。
“屠帅就一切保重了!”
陈海朝屠重锦拱拱手,说道。
“大恩不言谢!”屠重锦稽首道。
陈海、吴雄率部助他收拢残兵,就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甚至还将四百多匹良马、二十余轻型战车借给他重装军备,屠重锦看流民叛军结阵峡口,也知道凭他们这点兵力想夺回秦潼关是痴心妄想。
陈海与吴雄就四五百精骑,不能长时间孤悬在外,他们也没有这个必要跟义务,该做的事都做了,他们就要回梅坞堡以观形势,但屠重锦此时要率残部留在秦潼峡口外“将功赎罪”。
至少在太尉府有明确的问罪决议之前,屠重锦不能轻易回去送人头;而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屠氏也才来得及暗中运作,减轻屠重锦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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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海与吴雄率部返回梅坞堡,已经是次日清晨。
这段时间内,燕京城有数支小股斥候兵马西进,监视流民叛军在秦潼关的动向,然而回到梅坞堡,陈海都没有看到有大军往秦潼关方向集结。
除了已经在军营、朝堂诸部任职历练的弟子外,越城郡主董宁等人以及在学宫游学的河西弟子将近百人,都已经赶到梅坞堡待命,以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太尉府那边可有什么决议下来,有没有决定用谁为将,清剿民乱?”
陈海、吴雄解甲走入大厅,看到董潘、裴晋华、董宁等人都在大厅里,看样子也是昼夜未眠,迫不及待的询问太尉府那边的动向。
不同以往五关之外所发生的民乱,这一次流民叛军直接袭夺京西门户要地,百万叛军进逼京麓,朝堂震惊是必然的,陈海就想知道太尉府是就近调用西园军,还是从青龙峪大营调一部虎贲军精锐西进镇压叛军、夺回秦潼关。
“……”董潘苦笑摇摇头,跟陈海他们细说这一夜来的朝堂变故,“朝堂之上,诸大臣都主张严惩屠重锦等将失职之罪,一致决议要尽快派兵镇压民乱,太子也请旨欲亲率虎贲精锐速战速决镇压民乱,但玉和宫却传话训斥太子性情急躁、沉不住气,即便是派兵镇压民乱,也不该是太子亲征。玉和宫训斥是训斥了,却又没有进一步帝旨颁布,太子那边也是气翻了,袖手不再理会这事,而是将镇压民乱之事,完全交给太尉府的官员议决……”
“太尉府内部对派谁为将、用哪部兵马也是争执不休,到这时都没有结论。”裴晋华无奈的说道。
“……”陈海张了张嘴,除了长叹一声外就没有再说什么。
“都火烧眉毛了,太尉府还在争什么?”吴雄还以为太尉府都已经开始集结大军了呢,没想都到这时候了,还在为用谁为将、调派哪部兵马争论不休。
董潘身为河西董氏的嫡系,知道武威军在割据河西,燕京是越虚弱越好,但与其他人也为朝堂此时的内斗哭笑不得。
“不管太尉府什么时候能拿出决议来,我现在也要回伏蛟岭待命了,就不在这里耽搁了……”陈海看到梅坞堡这边严阵以待,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他有将职在身,不能留在梅坞堡,就站起来跟董潘告辞道。
陈海又与越城郡主董宁等人拱手告辞,见董宁避开他的视线,心里微微一叹,也不再多说什么,就退出大厅。
陈海先回桃花坞,他打算安排葛同率一百扈兵驻守桃花坞,同时将匠师、匠工都组织起来。
虽然流民叛军进袭燕京的可能性很小,但梅坞堡、桃花坞多做些准备总是有必要的,一旦形势混乱下去,除了流民叛军之外,潜伏在暗中敌恨河西的势力就有可能蠢蠢欲动。
所幸桃花坞、梅坞堡的坞堡入冬前已经完成扩建。
梅坞堡除了用烧溶的铁汁浇入堡墙进行强固外,还布下一座防御法阵,短时间内不畏流民叛军的强攻。桃花坞整体防御力虽然要差许多,也没有足够强大的兵力,但与梅坞堡相隔不过两里,形成犄角之势,形势恶劣,葛同率部护送匠师、匠工突围撤入梅坞堡都还来得及。
“为何都要这一步了,朝堂之上竟然还在内斗不休,他们这些大人物,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梅坞堡,吴蒙、葛同等人都没有说话的资格,甚至孙不悔都不便插嘴,但回到桃花坞,他们也再也按捺不住,费解而不平的问出来。
陈海苦笑摇头道:“或许站在朝堂之上的那些人,还以为流民叛军及赤眉教只是乌合之众,屠重锦等将失守秦潼关只是太愚蠢的缘故。”
“都火烧眉毛,两派大臣都还要争功?”吴蒙、葛同等人难以置信的问道。
“秦潼关失是大罪,失而复得就是大功,要是此大功能啐手而得,两派自然是要争一争的,”陈海苦笑道,又跟周景元说道,“你派人去将曹奉请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去年年底,就有大股流民聚集在桃花坞北面,年后又造堤围滩、屯田耕种。为为不让这股流民酿成大祸,陈海无权驱赶之余,就只能暗中资助七八万流民在桃花坞北片安家落户。
陈海之前不担心这些已经安顿下来的流民,会滋惹什么是非,但现在就难说了。
他也不清楚曹奉这些流民首领有没有背着他们暗中与赤眉教徒联络,也不清楚曹奉等人知道秦潼关失陷后,会不会变得蠢蠢欲动;他现在要把曹奉喊过来,探探他的虚实。
“要是曹奉不过来呢?”周景元迟疑的问道。
大家也都朝陈海看过来,曹奉这些流民首领很可能会拒绝在这时候走进桃花坞,不知道陈海还是否有后续的应对之策。
“先派人去请。”陈海挥了挥手,一切先看曹奉的反应,他再做下一步的处置,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去想什么有的没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曹氏父子
陈海在书房里与吴蒙、葛同、丁爽他们商量事情,不一会儿周景元就领着曹奉及其子曹圭走了进来。
曹奉相貌苍老憔悴,没有什么修炼底子,却精于技击,早年是活跃于燕北地区的游侠剑客,也曾投靠宗阀当食客。
太子赢丹执掌国政这些年,很多宗阀世族都受到打压,曹奉父子投靠的这家宗阀也因罪剥夺爵位、封邑之后解散。树倒猴散,曹奉也就回归乡土扎根,在县里也算是乡豪之流的人物,这才在大荒之年,成为附近府县流窜他地讨生活的流民首领。
曹奉有两子,长子曹善三十岁左右,早年曾随曹奉寄身宗阀,修炼过数年,有通玄境中期的修为底子,辅以家传的武技,在七八万流民里算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了;但可惜随着他父子投靠的那家宗阀解散,也失去继续修炼的渠道,修为再难精进,这时是曹奉身边最为依重的助手。
而曹奉幼子曹圭,年仅十四五岁,也是自幼修练武技,却无缘接触玄功绝学,自然也无缘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门槛。
曹奉不仅过来了,还将他幼子曹圭带进桃花坞,陈海也就清楚他的姿态是什么,让下面人给曹奉安排坐席,说道:“有段时间没有请曹当家过来喝杯水酒了,听说曹当家不仅在北面建了寨子,欣欣向荣得很,还又新娶了一房小妾,日子过得比我们还滋润。不过这次请曹当家过来,却也不是跟曹当家贺喜——秦潼关突发变故,意外落入乱民之手,想必曹当家也应该知道消息了吧,不知道曹当家有没有其他什么事情,能说给我知道的……”
陈海问得随意,但落在曹奉耳朵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感受。
他的长子曹善有通玄境中期的修为底子,又精通技击,在七八万流民里都堪称千里挑一的“高手”,但曹奉心里清楚,驻扎在梅坞堡的河西道衙兵精锐或者是昭阳亭侯府驻守桃花坞的扈兵精锐,哪怕从普通将卒里随便挑一人出来,就能将他父子打得满地找牙。
曹奉对梅坞堡及桃花坞从来都不敢有什么异念的,更何况这近一年来,梅坞堡、桃花坞非但没有驱赶他们,还通过大量的收购石料、木料,输送大量的钱粮,资助他们修建拦河大堤、开垦屯种,他们才得以熬过春荒,能在秋野河南岸扎下根来的关键,曹奉心里还是有感激之情的。
但不管怎么说,河西道衙兵以及昭阳亭侯府的扈兵,始终都是客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拍拍屁股调回万余里之外的河西了,曹奉心里自然也不可能会有依附梅坞堡的心思。
此时流民叛军袭夺秦潼关,已经相当长时间没有直接接触的陈海,突然派人过来,请他到桃花坞说话,曹奉心里不是没有顾忌,但他不敢不去。
甚至为了表示绝无二心的诚意,他这次还狠心将幼子曹圭带上。
陈海刚到燕京,在桃花坞扎根下来,不算什么大人物,至少绝对没有董潘、吴雄、杜峻峰这些人物耀眼,令人不敢直视。
在大规模向梅坞堡、桃花坞供应石料、木料之后,曹奉手里有所余裕之后,一度还重点孝敬董潘、吴雄。即便不可能直接投附,但曹奉还是希望在河西精锐驻扎梅坞堡期间,能得到董潘、吴雄两人的关照。
曹奉有这样的选择也不令人意外,抱大腿总得要找粗的抱,陈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与董潘、吴雄、杜峻峰等人比肩的样子。
曹奉一度以为昭阳亭侯府的扈兵没有驱赶他们,甚至还助他们在北片垦荒耕种,是作为客军不敢招惹他们;之后孝敬董潘、吴雄、杜峻峰,搭上这三人的关系,更以为是在桃花坞北片站稳了脚跟,至少不用再看桃花坞这边的脸色。
但在陈海杖毙三名宗阀的天之骄子却安然无恙之后,曹奉才发现他看走眼了,这时候再想重新经营与桃花坞这边的关系,才发现怎么都隔了一层。
不要说再没有机会见到陈海了,甚至连葛同、吴蒙等人都已见不到面了,由于曹奉他们开始向铸造场供应铁料,曹奉还是偶尔能见到周景元,但周景元的态度已然冷漠了许多。
曹奉三四个月都忐忑不安,就担心哪天招惹了桃花坞这边,会受到无情的报复,他这时候心里也清楚,陈海真要翻脸不认人,派人刺杀他们,根本就不用顾忌什么。
他们虽然是流民首领,但他们的性命,怎么可能比那几个被陈海当众杖毙的宗阀天之骄子更重要、更高贵?
周景元这时候派人来请,也有人担心他会被当成人质扣押在桃花坞,但曹奉不敢不来;即便是被当成人质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