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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莫倾江山-第1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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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冰川还冷清,比墓穴还孤寂,破败陈旧的冷宫里。
  迟到了的冬雪变为春雪,将本该春暖花香的日子变的比冬日更加寒冷异常,雪花下的如花瓣般大朵,像是要将一整个冬日聚集起来的雪花一口气下完一般越下越猛。
  着一粗糙素衣的女子跪在冰凉的地上,怀中抱着越渐冰冷的尸体,眼神空朦的不知看向何处,毫无半分活气,雪花罩着她的周身,换了他人,或许都化了开,可落在她身上时,却渐渐积了起来,两人本都是身着白衣,这落雪一积,整个融在了一起。
  怀中人身着一袭月光白衣,像是落入凡间精灵般脱俗,可是他胸前插满箭羽,流淌的鲜血染红那似雪白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刺的人眼睛生疼,本该苍白恐怖的脸上却挂着满足的表情,与白衣艳血一比照,讽刺却异常和谐的存在着,他在她怀中安静沉睡,不被任何人打扰。
  旁边所有兵将手持弓箭呆呆站与一旁,没有人敢有任何行动,没有人再拉弓或是去询问皇后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一切。
  这样的局面身为兵士的他们或许见惯,就算没有上过战场的,也早就预见过,但是,此刻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当朝贵妃,就算被关在这冷宫里,但是她的名位却没有被废,只要那圣旨一日没下,她都是当朝贵妃,官职要比他们的来得要高。
  而她怀里的人,是原本的户部尚书,前朝状元郎,虽然因为办事不力,被贬至了御药房,成了个给内宫妇人看病的御医,可他仍旧是玄成的官员,就算是御医那也是八品官,比起他们这些没有品级的兵将,自然也要高出不少。
  当然,一个是后宫的名位,一个是宫里的职位,没有兵符和军令的驱使,是不用听他们命令的。
  而他们是兵将,听的是皇命,守的也是军规,这两人不仅管不到他们,若是他们想要他们的命,那也是必须要做的。
  若是他们真领的是军令来要他们的命,那么他们必须要做,只是此刻他们这领的命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就不能不让他们可以自己思考了。
  是的,他们受了的命,暗中护着昭仪娘娘的命令,也要听从她的一切安排,但是原本一切相安的局面,却被昭仪娘娘自己打破,他们既然领了命,就不能拒绝昭仪娘娘下的领,她要他们听从皇后娘娘的一切旨意,他们就必须遵从。
  没错,皇后娘娘的名分也是比他们高,若是领皇命或是兵符之令,他们也是要听从的。
  可他们现在干的是什么事?别说杀的是贵妃娘娘和一个御医,就是一个平民,他也是一个人啊,何况他们还是玄成的人,是一国同胞,去战场杀敌,那是光宗耀祖,勇猛无畏的表现,可此刻这般算是什么?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证明的是什么?
  不是他们要逆皇后娘娘的命令,而是,这么做真不是一个战士,一个人该做出来的事。
  见兵将们有的缓了弓弦,有的箭尖也不再指向莫知言,棠倪燕有些慌,冷轻然死了,她自然高兴,但是,莫知言没死就会在顷刻间有了变数,今日的事已经安排妥当,草原军队两日后便会抵达帝都,凌霁如今想法子对敌都来不及,哪里会有时间来管莫知言的事。
  莫知遥早安排静忠给莫知言下了毒,她身上已经没有功力,莫知遥又给了她这些弓箭手,莫知言是不可能避开的,天时地利人和到了这么完美的地步,若是还不能一击即中,那么她将再不会有机会对抗莫知言,而自己也将没有命能活。
  这么想着,棠倪燕有些害怕起来,她不能让莫知言活下来,她要快些结束这些。
  腰间的环佩是当初大婚凌霁送给她的,当初的甜言蜜语,如今想来是莫大讽刺,她当初傻傻的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他,不管他之前有多少女人,可只有她一人是名正言顺的,他是个帝王,她以为她有了这名分就够了,可直到他纳了这南诏公主,她就知道,他是个帝王,本该没有心,没有爱,可他居然给了她。
  他给了心,给了爱,那么她有名分又有何用,她情愿不要名分,她也要得到他这个人,就是空壳也好,所以,当她那生父来找她时,她狠心答应了,就算夺了他的江山,他会恨她一辈子也好,她只要将他囚在身边一辈子就好。
  脸上带着一丝愤恨,棠倪燕上前一步,将身边一个兵将往前推了推,腰间环佩声叮咚响起“你们愣着干什么,放箭啊!”
  兵将被她一推,有些无措的愣了愣,虽然他们不是直接听命与她的,但是,却又不能不听。
  狠心毒辣的女人,这次是要真的要致她于死地了。
  莫知言始终低着头,就算面对这如此境况,她也没有露出恐慌神色,反倒低声一笑“棠倪燕,我死了你就痛快了吧?”
  棠倪燕先是一愣,然后反问“不然呢?”
  莫知言抬眼,眼中光芒突地灿亮异常“那么……来吧。”
  看来今日是真走不了了,罢了罢了,若是命运安排是这样,那就这样吧,反正再怎么挣扎也活不了,现在去了,就不用为那些事情烦恼,为那些事情伤神,倒是避了干净。
  也好也好。
  一个亲妹妹要杀掉的人,一个亲哥哥帮着要杀掉的人,别说伤心了,连心都死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看看怀中之人那温润祥和的脸盘,想想那个永远细致体贴的男儿自刎前是否为自己选了身合体的衣衫?虽然是被逼的,但是从来高贵的出生让他在那一刻,应该也是死的很高傲的吧。
  那个永远眼角带魅的灵动少年死前是否还是睁着他那魅惑的月牙眼?他为了自己陪着爹爹,死在那样荒凉的地方,自己连全尸都无力为他收,他可会怪自己?
  那个嘴角的梨涡永远透露着青稚的俊逸少年又会为她陷入何种境地?一个南诏的王,冲动的为她反了玄成,是要鼓多少勇气与魄力啊。
  他们都坦然的面对了这一切吗?面对这些怎么也想不到预料不到的危境都无怨无悔吗?死前是否会想,为了她值得吗?
  他们从不后悔,从不曾认为有什么不值得,从不愿看她哭,而她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她没有什么能回报他们,只有命,他们面对危难时没有退缩过,那如今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想通之后知道,原来死也不是那么可怕,也可以很简单。
  逃不了,那就面对吧,她无力的闭上双眼,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住手!”急促脚步声传来,怒吼声先至。
  一袭明黄色玄衣逼至众人眼前,绚烂绝尘,华贵不可直视,所有人待看清眼前之人,立即弃下手中武器,环佩主人也咬牙愤恨的一起盈盈拜倒。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袍男子无空理会众人,他只疼惜的看着素衣女子,心中庆幸她没有出事,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脸,心中一滞,胸口泛疼。
  是他,是他害她如此,是他把她推到今天,是他逼她到了绝崖!
  “知言”他上前轻声唤她,希望唤醒绝望的她。
  她没有任何回应,只愣愣地看着怀中人。
  雪花纷纷落下,点在她的眉心,冷意在她眉心散开,冻结了周遭的一切,冰冷的不是天气,而是……心。
  “这世间最苦不过莫知言,最傻不过你冷轻然!”突然她开口出声,声音极低,像是说与自己听的,又或许是说与怀中之人听的。
  “你说你会陪我到最后,当我习惯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当一切都太晚,谁还在玉兰花树下等我?”
  染血玉指抚上他的脸“你们从来只懂付出,从来没有要求我回报你们什么,此生你们给我的唯一机会就是……为你们报仇。”
  “本想陪了你们,可如今看来,我死不了了,那么……就让我帮你们报仇了先吧。”莫知言忽而一笑,没有温度,只是薄凉“你们等着,报了仇,我就来。”
  她唇边噙一抹笑意,抬眼看向皇袍之人“凌霁,轻然睡的很香。”
  “知言,别这样,有我在。” 凌霁上前想给予她一点温暖慰籍,接触到她那冷然的眼光,突然顿住,心扉撕裂。
  “这结局你满意了吗?”
  她对着环佩主人凄然一笑,仰天长啸,似鸾凤泣血,那包含无以名状的凄痛与苦楚的声音,穿破重重宫闱,久久回荡,震得人心神俱痛。
  冬日漫天飞舞着雪花,像是她流下的泪,晶莹剔透,虚无孤独……
  她缓缓闭上沉重眼睑,唇边一抹笑渐渐冰冷,是什么让永远不会改变的全都变了。
  她很累,她知道她还不能累的睡着或是昏去,她还有大仇未报,她不能就这么懦弱的就昏去,但是她真的累极了,眼皮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想,就睡一下吧,就一下。
  陷入无意识之前,她只听到一声焦急慌乱的唤声“知言……”
  却无法睁眼看看是谁在唤她。

  ☆、第一百九十四章美梦必醒

  莫知言做了个梦,这个梦很长很长,也很美好,又长又美好到她都不想再醒。
  这一次的梦和前一次或是以前做的梦都不一样,之前的是血色的,是恐怖的,是绝望的,是让人想逃离避开的,总之都是不好的梦。
  而这次的梦里,基调是明亮的,是温暖祥和的,梦里整个四周被耀眼灿亮的日光照着,暖和而且舒适,放眼望见的全是遍野的青草,繁茂地铺满地面的青草,一脚踩下软绵绵的甚是舒服,风儿一吹,那片青草似波浪般一浪浪一层层的荡开去。
  天穹也挂的高高的,没有一丝多余的云彩,湛蓝湛蓝似海浪一般无边,偶有几声鸟鸣,抬眼便能见着它们忽高忽低的在苍穹自由飞翔着。
  这样的梦境到处都充满希望,不再是血色的,不再是恐怖的梦,不再是让人绝望的梦境,再没有人的唤声让她像是扼住喉咙般难受,再没有那被血色笼罩着的让她喘不过气的压抑。
  这般的明亮明艳还充满希望的梦,让莫知言再舍不得醒来,梦里她没见到任何人,但她却觉得莫名的幸福,原来没有人陪伴,也能自己给自己幸福。
  再没有纷扰,再没有诡计,她什么也不用想,也不会再有人来伤害她,这般的圆满,这么的幸福,她好久没有感受到了,她真想就这么幸福下去再不醒来。
  可有人却不听从她意,因为她的耳边有人一遍一遍的在唤她,她虽陷入梦境里不是很清醒,但那声音她却听的很清楚,那人一直在呼唤她,一直在轻唤着“睡够了就醒吧……该醒了……快醒来……”
  梦里那般美好,现实里太过残酷,她真的不想醒来,不想醒来去面对,不想醒来去对抗,她好累,她只是想好好休息下。
  可是她知道,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她还有很多责任没有尽到,她要醒过来,她必须醒过来去完成它们,然后,她想休息也好,想永远在梦境里也可,都会由她……
  于是她强迫自己醒来,而在猛一睁眼的瞬间,眼眸却因为刺痛而不得不赶紧又闭上。
  这刺痛不是因为强光的原因,毕竟她现在身处屋里,层层帷帐覆盖着,已经感受不到外界的强烈光亮了,再说落雪的日子里,天色也亮不太起来,透进屋里的光线也很鲜少,所以,应该不是因为她睡太久不能适应强光而睁不开眼。
  可是她莫名的觉得眼睛刺痛到不行,一睁眼便觉得又干又酸涩的,让她不得不将眼眸又闭了起来。
  “你在睡梦中一直在流泪,怎么……都止不住,眼睛肯定受不了,别太急着睁开,缓一缓再说。”凌霁的声音温暖响起,并且很清晰,看来他应该坐在她身边不远处,而且一直在看着她,不然,她一个极快的睁眼闭眼动作,他不可能那么快就注意到。
  一直在流泪?还在睡梦中?那么美好的梦,她怎么可能还会流泪呢?她该含笑的才对,怎么反倒流泪,或许是感动吧,又或许是向往?
  她没有答案,所以,她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抬手触按了眼皮两侧,慢慢顺着眼周轮廓抚了几下,静待了会儿觉得好受些了,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入眼先看到的便是在床边坐着的凌霁,干涩缓慢的眨了几下眼睛,看清他脸上眼底担心的神色慢慢退下,然后才问“我睡了多久?”
  看到她醒来,凌霁先去端了温水,转身回来递给她喝下,莫知言也很乖顺的看着他,然后将温水慢慢喝完。
  他面上的担心神色隐的很好,眼神也很平静,但是疲累的脸色却掩饰不掉,看着她将温水喝完之后才平和地吐出两个字“两日。”
  两日?哦,睡的挺久,那算是让她赚了,这样的局势下,她还有两日时间好好休息,真是幸福啊。
  能休息是好,可是……莫知言忽而心念一转,棠倪燕就算当场没有杀死她,但是就以丰佑造反的连带罪名还有她要跟着冷轻然出宫的“私奔”罪名来治她,她都活不下来。
  就算他保了她,但是在他最需要威信的时候,他保她怕是会多了个昏君的罪名,他不可能这么做,可是她又是怎么能活到现在,而且还有好屋子住好床睡的?“我怎么活下来的?”
  凌霁豁然盯紧她,瞳眸缩了缩又扩张着,脸上复杂的意味深浓的无人能参透,莫知言以为他这样的表现是不会回答她了,却没想到他开口道“你有了身孕。”
  莫知言明显一怔,然后又一笑“这办法用过了。”
  莫知遥已经用过的老招,用在她身上却不一定有效果,再说,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好消息过,而这次短短一个月内两位宫妃接连传出喜讯,并且还都是待罪之身的时候,如此的密集,如此的时机……怎么不让人起疑。
  凌霁久久无话,脸上情绪也跟着平和了起来,这般本就更难猜,就连眼中的情绪也全隐了下去,莫知言更加看不清也看不透。
  屋子的外门没有打开,风儿渗不进,窗儿没有开,雪景也是见不着,屋子里气氛一时便有些沉闷了起来,银碳堆里火光呲呲烧着,温度缓缓升高,莫知言觉得背后有了些薄汗。
  本来莫知言以为凌霁会说此时只有这个办法最好用,或者什么话也不说的,却没想到他再一次出口时,一语惊了她“是真的。”
  短短三字,凌霁说的很平静,没有激动,没有强调,但它的震撼力却比一般的情绪宣泄还要来的有力。
  莫知言猛然抬眼看着他,紧紧的,失神的,这下她笑不出来了,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
  她不确定凌霁说这话是有用意还是确实是真的,所以想从凌霁眼中看出点什么,可他什么情绪都有,有平静的,有坚定,还有温柔的,唯独看不出欺骗,她想,他没有骗她,也不会骗她,看来是真的了。
  是什么时候的呢?也许是酒醉那一晚吧,又或许是注定的吧。
  若是放了平时,那是喜讯,只是现在,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莫知言不是个狠心的,却又没有做好迎接这个突来生命的准备,她都不敢伸手去碰触腹部里那已经开始跳动的生命,只是低眼看着,目光一转都没有转,只是静静的,紧紧的看着。
  凌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看着她,看着她只是盯着自己腹部的位子,却连手都不敢伸去抚摸一下,不可控的一声很轻的叹息溢出,轻的连莫知言都没有发觉。
  用目光代替双手抚过腹部许久,莫知言不敢与凌霁讨论孩子的问题,只是再一次的避开了“不是要兵临城下了,你还有这样的时间陪我?”
  凌霁眯起眼,不失深意的看着她,缓缓而言“你重要些。”
  “你可以找……”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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