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梅花图-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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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马上派人送往后方医院进行及时抢救。
这时的林向强,两眼闪着红光,恨不得扑向敌人,将他们一个个活活卡死,然
后再碎尸万段。
“同志们,为受伤的指导员报仇!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随着林向强那山崩地裂般的怒吼声,一个个战士杀红了眼,端起冲锋枪一跃而
起,不顾一切地杀向敌人,到每一个战士的冲锋枪枪管打得通红时,还不肯罢休。
经过一番血肉搏杀,我军终于攻占了敌人的巴外山据点,全歼了守敌,扫除了
前进路上的一个障碍,给进攻谅山的大部队铺平了道路……
在以后的战斗中,林向强一直惦记着高在尚,那颗心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那样始
终悬在空中,他不知道他的伤势到底有多严重,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当然,他是
最希望他活下去的,远离死神。为此,他常常在冥冥之中向神灵祈求保佑。
直到3 月5 日,我边防部队奉命全部撤回中国境内,林向强在后方医院好不容
易找到高在尚,见他还奇迹般地活着时,他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他站在高
在尚的床边默默地哭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哭什么呢?我不是好好的吗?只受了点轻伤。”高在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林向强后来才知道,高在尚并非轻伤,而是重伤,弹片差一点就划伤了他的颅
脑,也就是说差点就夺去了他的生命。有一块弹片,竟划伤了他的髂骨。他的身体
有十二处受了伤,医生取出了六块弹片。
1979年底,高在尚光荣转业了。
在这次自卫反击战中,因他舍己救人,荣立了一等功。
那天,林向强亲自把他送上火车。在他看来,高在尚,不仅是他的朋友,而且
还是他的救命恩人。林向强常想,如果那天不是高在尚舍生忘死地抢救他,他肯定
会被那颗罪恶的手榴弹当场炸死。
看着自己形影不离的战友即将离去,林向强一阵阵心潮起伏,像大海涨潮那样
久久地不能平静,许多心里话,从喉咙里直往上涌,但他却说不出一句,嘴唇不时
颤抖着,慑懦着。
而即将分别的高在尚,也跟他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感到心里发酸。
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们都知道,此时此刻,任何语言也不能表达他们的心理,
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火车快开时,两人才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孩子般地嚎陶大哭……
“在尚,回家后一定要给我来信哟!”
“一定,一定。向强,战斗看来还没有结束,你要多多保重啊。”
“好,谢谢。在尚,请代我向你父母问好,向你的女朋友问好。”
“好,一定一定,谢谢你了。”
说到这里,火车一声长鸣,慢慢开走了。林向强泪眼模糊地望着远去的火车,
神经质地举起右手,向倚窗而泣的高在尚挥手作别。直到火车在他的视野里完全消
失,他才掏出一根手巾,擦擦泪水,迈着沉重的步子返回营地。
这以后,林向强便开始盼望高在尚的来信了。但令他非常失望,一晃大半年了,
也不见他写一个字来。
他怎么了?是不是我没有收到?
林向强一直纳闷着,不知其因。然而,朋友间的那种真诚思念,就像野草那样
疯长。林向强实在按捺不住了,就给高在尚的父亲写了一封信,他很想得知高在尚
的情况。
可是依然令他失望,他没有收到高在尚父亲的回信,也没收到高在尚的只言片
语。
直到1980年国庆节后,高在尚转业快满一年了,林向强才收到他的信。
信很短,没有诉说离别之情,只写了这么久没有给他写信的原因,那就是为婚
姻的事和工作的事,弄得他心烦意乱,没有心思写。好在半年后,工作终于得到解
决,被安排在红玉县公安局办公室工作,比较满意。但不满意的是婚姻方面,他与
钱慧芬在国庆节那天结婚了,但纯属无奈。他没有写无奈的原因。信的最后,他真
诚地祝林向强事业一帆风顺,婚姻美满幸福。
两年后,已是营长的林向强回省城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吴玉兰结婚,高在尚和钱
慧芬作为好朋友前来祝贺时,林向强才明白高在尚婚姻纯属无奈的原因。面对木已
成舟而又没有多少爱情的婚姻,林向强只有一次又一次地耐心劝他,叫他想开些,
干脆就来个先结婚后恋爱吧,这样的夫妻多着呢。
自从那一次见面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了。本来是有机会见面的,如林向强
回家探亲,但他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
直到八年后的1990年,已是副师级干部的林向强转业到临江市林业局任党委副
书记,他们才又一次见面,是高在尚从红玉县特地赶来见林向强的。
今非昔比,眼前的高在尚不再是红玉县公安局办公室的普通工作人员了,而是
一位堂堂皇皇的副局长。
这一次见面时间很长,他们兴致也高,差不多聊了一个通宵,什么都聊,无话
不谈,家庭、婚恋、人生,也包括高级的和低级的,谈得十分投入,非常开心。
客车突然一个急刹,打断了林向强的长长回忆,他睁开眼睛一看,临江马上就
要到了。
这是一座古老而年轻的城市。说它古老,是因为这里有一座享誉中外的博物馆,
里面陈列了临江市近年出土的大量文物和古董,好些都是战国时期的。而且当年杜
甫和苏东坡,也在这里留下了不少描写临江的千古绝句。说它年轻,是因为临江这
个地级市设立的时间晚,是1980年设立的,但它却充满朝气和活力,就像早晨七八
点钟的太阳。由于临江地理位置好,自然条件优越,再加之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大好
时光,这些年,来临江投资办厂的企业特别多,有本国的,香港的,澳门的,台湾
的,新加坡的,美国的……其中要数台湾和新加坡来的企业最多,以生产食品为主。
临江市政府为了方便他们,还特地为他们开辟了“台湾工业园区”和“新加坡工业
园区”。在招商引资方面,它可以与省城媲美。短短二十年时间,临江简直是旧貌
换新颜,由以前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城市,发展成为一座现代化的大城市,人口也由
以前的十万人,增加到现在的八十万人,其强劲的经济势头已超过省城,成为全省
经济最发达的地方。
如今的临江,已是全省名符其实的商贸中心和金融中心了。
林向强一下车,就直奔高在尚的家里。他准备先去看望钱慧芬和高小明,然后
再去市第一监狱看望高在尚。
高在尚的家很快就到了。
一踏进这幢熟悉的楼房,林向强的脚步就变沉重了,心情也沉甸甸的,有一种
浓浓的酸楚,显得很惆怅。
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以前,他总是迈着愉快而轻松的脚步,心情也显
得十分激动,恨不得一步就迈到四楼上去,因为老朋友马上就要见面了。
可是今天,老朋友却蹲在了监狱里。
四楼到了,林向强轻轻地敲着门。
门很快就开了,是高小明开的,他对着林向强就是一阵傻笑,随即一股臭味传
来。
林向强对他笑笑,然后问他:“你妈妈呢?”
高小明说:“楼下街上卖果果。”
林向强说:“小明,你认识我吗?”
高小明说:“你是晓玲妹妹的哥哥。”
林向强说:“不对,我是你晓玲妹妹的爸爸,你应该叫我林伯伯。”
高小明说:“林伯伯,我屙狗屎了,你看,我手上都有。”
林向强这才发现,他的手上、身上、地板上,到处都是脏东西,怪不得他一进
屋就闻到一股臭味。
“天啊!你怎么这样呢?”林向强眉毛和鼻子差点皱到了一起,感到十分恶心,
感到不知所措。顿时,怜悯之心油然而生。高小明不知道解大小便的事,以前他听
吴玉兰和林晓玲说过,那时他还似信非信,如今亲眼见到了,他才相信这事是真的。
唉,这简直是在受罪,造孽,这孩子太可怜了。
高小明却黑着脸说:“林伯伯,妈妈又不在家,我也没办法啊,谁叫她去卖果
果呢?”
“她真是去卖果果了?”林向强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她怎么会去卖水果呢?
“真的,真的。”高小明认真地说,“妈妈说爸爸坐牢了,家里没有钱吃饭,
她要去卖水果挣钱,来养活我。”
如此一说,林向强相信他的话了,便关上门,下楼到附近的菜市上去找钱慧芬。
他本来想把高小明身上的脏东西收拾干净,但他总感到恶心,犹豫片刻后便决定去
找钱慧芬。
守门的老头儿刚上班,他认识林向强。一见到他就向他热情地打招呼:“林检
察长,你好啊。”
林向强忙说:“你也好啊,大爷。” 突然记起一件事,忙问,“大爷,你知
道钱慧芬在哪儿卖水果吗?”
老头儿说:“在菜市上,几步路就到了。”
来到菜市,林向强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憔悴的钱慧芬,生意并不好,她坐在水果
摊前静静地等待着,完全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昔日的局长夫人,现在却随着丈夫的进监而沦落为一个卖水果的小商贩,真是
叫人不敢相信,但那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林向强想到这里,眼睛潮湿了,心里很难受。他本想上前跟钱慧芬开个玩笑,
佯装一个顾客买她的水果,让她把他认出来。现在这想法却荡然无存了,觉得那种
玩笑很残酷,是对钱慧芬的一个深深的伤害。这样的玩笑,还是不开的好。
林向强揉揉眼睛,向钱慧芬走去。在她的水果摊前,他停住了脚步。但钱慧芬
并没发现他,低垂着头想心事。
“嫂子……”林向强深情地叫她一句。
钱慧芬却没有听到。
“嫂子……”这一次,林向强稍稍提高了声音。
钱慧芬不知道这人叫的是谁,便抬起头来。当她发现是林向强在叫自己时,立
即兴奋起来。“原来是你呀,向强!什么时候到临江的?”
“刚到。”
“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要是你昨晚打个电话,我今天就不摆摊了,在家里
等你。”
“用不着用不着……”
“你是来临江开会吗?”
“不,是来看你们的。嫂子,你快回去吧,小明屙屎了。”
“真的?我走时还问过他呢,他说他不屙,怎么现在又屙了呢?唉!真是气人。”
钱慧芬赶忙同旁边一个同样是卖水果的妇女商量,叫她帮她照看一下,她回家
看看马上就来。林向强说用不着,他帮她卖,并叫她把各种水果的价钱告诉他。
“不行,你一个堂堂皇皇的省检察长,怎么能给我卖水果呢?”
“嫂子,这有什么不行的?反正我今天又没事。”
见此情景,旁边那位妇女就劝钱慧芬,说:“钱大姐,他实在要帮你卖,你就
让他卖吧,这也是他的一片心意啊。”
林向强马上接过话题说:“对对对,这位妹子说得对,你就干脆让我卖吧。”
“不行,这怎么行呢?省检察长卖水果,传出去可是天大的新闻啊。”钱慧芬
仍然不同意。
“你是不是怕我给你把水果吃了,嫂子?”林向强笑道,随手将夹在腋窝里的
一个公文包拿下来,交给钱慧芬,叫她顺便帮他带回去,他好卖水果。
“叫你吃你也不会吃。” 钱慧芬执拗不过,只好说,“好吧,你就帮我卖一
会儿,价钱你问她吧,她会告诉你的。”她指了指旁边那个卖水果的妇女。
钱慧芬把门一打开,儿子就举起手上的脏东西说:“妈妈,我屙狗屎了,好臭
哟。”
钱慧芬看着他那副脏样子,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但想想儿子是痴呆人,也就
把火气压下去了,略显生气地说:“我走时问过你啊,你怎么又屙了呢?你看,身
上、地上、沙发上到处都是。”
高小明噘着嘴巴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厨了的。”
“唉!你真是气人。快,妈去给你洗。”钱慧芬把他拉到卫生间,脱掉他的衣
服和裤子,认真地为儿子洗着。洗干净后,又找来干净衣服给他穿上,然后再去收
拾地上的和沙发上的脏东西。
儿子过来向她一阵傻笑,说:“妈,我也来收拾吧?”
“不。”钱慧芬毅然拒绝,接着又逗他:“我家今天来客人没有?”
“好像来了一个。”
“你知道他是谁吗?”
“好像是晓玲妹妹的爸爸,吴阿姨的男人。”
“对,是晓玲妹妹的爸爸。小明,你想想,你该把他叫什么?”
“叫林伯伯。”
“对对对,叫林伯伯。你刚才叫了没有?”
“好像叫了,又好像没有叫,妈妈,林伯伯现在在哪儿呢?他是不是嫌我脏走
了?”
“林伯伯不嫌你脏,他在帮我们卖水果呢。”
“哦,卖水果,看来他想吃水果。”
“他是帮妈妈卖,不是想吃水果。”
“哦,我知道了,他是帮妈妈卖,不是想吃水果。”
“对对对,这下你说对了。”
在与儿子的闲聊时,钱慧芬不但收拾了脏东西,还把几间屋也打扫得干干净净。
今天客人来了,她决定关门不做生意,反正生意也不好。便下楼来到菜市,准
备收摊。
“怎么就收摊了呢?”林向强有点诧异。
“客人来了,我要做饭。”钱慧芬笑盈盈的。
“我算什么客人呢?嫂子,这一点你就别客气了,不必破费,煮一碗面条都行。
你回去煮吧,煮好了来换我,或者给我端一碗来。”林向强说得很认真。
“不行,我怎么敢劳驾你给我卖水果呢?”钱慧芬不由分说,开始收摊了,把
一箱箱水果往摊子下边的柜子里放。林向强毕竟是客人,也不好再坚持,只好协助
她收摊儿。
收抬完毕,她叫他先回去,她买点菜就回来。他说行,并叫她别把菜买多了,
简单些。
第八章
林向强回到家里,与高小明闲聊起来,他叫他听妈妈的话,今后要解便时到厕
所去解,不要随地大小便。高小明很听话,像小孩子那样点着头。
钱慧芬很快就回来了,一手提着生菜熟菜,另一只手提着两瓶啤酒。她一进屋,
就问高小明,叫林伯伯没有?高小明一阵傻笑道,没有叫。
“唉,这孩子,实在是没办法。”钱慧芬伤心地摇摇头,向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就开饭了,挺丰盛的,摆了一大桌,至少也有七盘菜。
但除了高小明,林向强和钱慧芬都没多少胃口,而且心情还显得比较沉重,钱
慧芬老是一声一声地叹息。
林向强喝了一口啤酒,说:“嫂子,我今天来,主要是看看你们,也去看看在
尚。现在事情都发生了,你一定要想开些,千万注意自己的身体。这个家,你如果
再病倒的话,那可就糟了。所以,嫂子,你一定要挺住。”
钱慧芬长叹一声,又一阵难过地摇头。摆在她面前的筷子,她拿也不去拿。
林向强又说:“嫂子,你怎么要去卖水果呢?那天玉兰和晓玲回来,我怎么没
听她们说过这事?”
钱慧芬说:“那时还没有这个打算,这事儿